第三章　黄鼠狼向鸡拜年

2023-03-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这一夜折腾到四更天，武小郎才躺上床，怪的是白天不见有人出现，附近住宅的人好像个个绕道行，他们便是往凶宅瞧一眼也没有，就好像这儿根本没有王员外的这座大宅院似的。
　　没有人前来当然好，武小郎一觉睡过午才起来，他是被饿醒了的。
　　武小郎拉开门走出去，他需要去买些吃的带回来，他真的不打算走了。
　　只不过当武小郎走到大街上，他发觉不少人在他的背后议论着，他更发现有人往县衙门走去。
　　忽然，武小郎想起一件事来了，那才是他来泰山县的主要问题，于是，武小郎也往县衙那面走去，他来是为了五百两赏银呐！
　　靠东边有座大高墙，灰砖砌成四丈高，有一块告示牌竖在山墙边，两张告示红圈。
　　为什么带红圈？那是用朱砂笔特别勾划的。
　　武小郎大步走到告示前，附近不见有人来，这是很反常的现象。
　　武小郎抬头仔细看，果然是悬了重赏的海捕文写得十分醒目。
　　一张上面共两段，头一段写的是逃犯燕大山，外带一个劫囚犯，画影图形全有了，另一段写的是四个失踪汉，如果有人知道，重赏白银三百两，三百两，二百两，合计就是五百两，五百两银子足够一个大汉吃力地扛在肩头上。
　　武小郎看了又看心中笑，猛古丁有人把个大手掌按在他的肩头上。
　　武小郎心中吃惊，这人至少在轻功上有一套，人到他身边他竟然未发觉。
　　猛回头，才发觉那是程捕头。
　　“哈！武小郎，你未忘这五百两赏银呀！”
　　武小郎吃吃笑，道：“这年头谁不想发财呀！”
　　他把手上提的吃用往程百里面前一扬，又道：“似我这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混混，当然更想发财了，大人，你说是不是？”
　　程百里道：“我明白你学点功夫，你想你能把囚犯抓回来吗？还有那沧州失踪的四个人。”
　　武小郎看看告示，笑笑道：“真可惜，我已答应当王员外家看门员了，否则我还真要下乡上山去碰碰运气。”
　　程百里忽然低声，道：“武小郎，你休忘了我对你的交待。”
　　武小郎道：“大人，就是因为大人的交待，这看大门一职我当定了，只不过……”
　　程百里一瞪眼，道：“只不过什么？”
　　武小郎道：“我就是搞不懂，你与刘押司乃一个衙门走出来的自家人，为什么你们各干各自的？”
　　程百里抽动鼻子，道：“他是他，我是我。”
　　武小郎一听，故意低笑，道：“噢，我明白了。”
　　程百里一瞪眼，道：“你又知道什么？”
　　武小郎道：“我知道大人与押司二人暗中在较劲，看谁能破案，这是抢功劳呀，对不对？”
　　程百里不说对不对，他只沉声对武小郎，道：“小子啊，难得糊涂的人命最长，嘿……”
　　他转身而去，武小郎楞了一下，但他却摇摇头便往街头走去。
　　武小郎好像变成厉鬼了，他走在街上不用喊也不用叫，好像有人在开道，见他的人便往两边让，好像怕被他的一身阴气沾到身上。
　　武小郎买了伤药走出门，他发觉身后有个大伙计也送他在门口，这个大伙计手上拈了一根香，朝天拜三拜，口中还念道：“快把厉鬼赶出门。”
　　人们拿武小郎当厉鬼了，武小郎的心中不舒服。
　　于是，武小郎匆匆地走到荒凉的后街城墙边，王员外的大宅子不见人。
　　白天也没人敢接近王员外的大宅子，梧桐树叶落光了，杏花树也秃了，倒是墙边的菊花开得盛，可也更添这强大宅子悲凉味道。
　　“呀”的一声推开门，武小郎匆匆忙忙地再把门关上，他先是看看大院。
　　大白天武小郎也觉着不对劲，有股阴风自后院吹过来，令人全身直哆嗦。
　　武小郎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门房内，立刻取了些吃的与伤药一溜烟似的到了二道院，他走人那间大厢房中便低声，道：“卢姑娘，卢姑娘！”
　　有副棺材响了两下，传来虚弱的声音道：“武……大哥吗？”
　　武小郎道：“是我呀，卢姑娘，我为你买了刀伤药，还有些吃的。”
　　棺盖移动了，只见那位血面的姑娘坐直了身子，武小郎走上前，道：“卢姑娘，先吃些东西。”
　　卢姑娘再细看武小郎，这是白天，她看得仔细，然后点点头，道：“武大哥，我叫卢小玉，你叫我小玉吧！”
　　她慢慢地走出棺材，又道：“这两天我都是夜里出来找些吃的，我知道吃的快完了，又怕被贼人发觉。”
　　武小郎道：“别多说话，快吃吧，你身上的刀伤要快医治，我这儿也买了伤药。”
　　卢小玉道：“我的伤如果好了，我就亲自去横山，我公公说，横山好汉一大半是我爹的好侄辈，他们会为我公公一家报仇的。”
　　武小郎道：“你放心吧，如果我无法找出真凶，便去了横山又怎样，先找凶手才是真。”
　　卢姑娘落泪了。
　　“真是老天有眼，把武大哥引来了。”
　　武小郎听的也黯然，他叹口气，道：“难道你就不知道你公公得罪什么仇家了？”
　　卢姑娘道：“没有仇家，怀宝其罪，我以为就是为了那件传家之宝翡翠玲珑宝塔。”
　　武小郎道：“宝物已失？”
　　卢姑娘道：“我公公是位绝顶聪明人，泰山县神算子王觉是有名的，想把王家传家之宝夺走，哼，休想。”
　　武小郎一听之下他服一亮，道：“唔，宝物仍在这大宅中了。”
　　卢姑娘道：“我公公一人他知道。”
　　武小郎道：“小玉姑娘，等你的伤养好了，我送你去个地方躲起来。”
　　“不，我还不打算离开这里。”
　　武小郎道：“宝既未失，这儿便会充满杀机，你的安全最重要。”
　　一声无奈叹息，卢姑娘道：“我的功夫仍在，当年干爹的功夫扎实，我们学了他的一半也没有，但以眼前情况，我不与仇人正面交手应可以自保。”
　　武小郎一怔，道：“原来小玉姑娘也修了功夫，好，我不勉强你。”
　　卢姑娘道：“可是那件血衫，却要武大哥先送去横山，不知……”
　　武小郎道：“我会的，但我却发现一件怪事，所以我等，我等着事情再往下发展。”
　　卢姑娘正要再说什么，忽的武小郎道：“有人来了。”
　　卢姑娘也听到了，她头一偏便溜进那口棺材里去了。
　　真玄，武小郎刚走到二院中，忽听一声冷叱，道：“你好大的狗胆。”
　　武小郎抬头看，他吃一惊，怎么墙下面站着一个人，这人还正是刘押司。
　　刘押司是由墙外跃进来了。
　　“嗨，是刘押司呀，吓人一跳。”
　　武小郎装出吓一跳的样子，刘押司已走到他面前，道：“你不听话，为什么来后院？”
　　武小郎道：“我能不来吗？”
　　“怎么说？”
　　“后院有动静呀！”
　　“动静？什么动静？”
　　武小郎道：“半夜里我听到叮咚声，半夜呀，我把棉被蒙着头，那响声有点邪，叮叮咚咚像滚动我只装没听着，可是白天我就要看看，看看这儿有什么邪魔鬼怪呀！”
　　他手指天空，又道：“白天属阳，什么鬼也不敢冒出来，对不对？”
　　刘押司冷冷道：“你以为这儿有鬼？”
　　武小郎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刘押司道：“你怕了？”
　　武小郎坦然一笑，道：“我怕个鸟，我是光杆下面一根鸟，走路不带叮当声”。——（银子多才有声，他表示自己没银子）。
　　刘押司道：“你发现什么了？”
　　武小郎道：“我只发现你来了，刘押司，可是你吓我一跳，你比……”
　　他未说下去，因为刘押司面孔吓死人。
　　刘押司道：“我再告诉你小子，以后别到后院来。”
　　武小郎道：“不来了，不来了，便是有人摸进来我也不会再来了。”
　　一怔，刘押司道：“你说有人摸进来？”
　　武小郎道：“是呀！”
　　刘押司急问：“什么样的人？”
　　武小郎道：“没看见，我听见了。”
　　刘押司道：“会是什么人？”
　　武小郎道：“刘押司呀，我好像看到有个人。”
　　“谁？”
　　“程捕头程大人。”
　　“是他！嘿……他是办案的，嘿……”
　　刘押司笑的很残忍，然后又问武小郎，道：“程捕头也进来了？”
　　武小郎道：“门外站一站，进来看一看，悻悻然地又走了。”
　　刘押司再一次的冷笑了。
　　“记住，以后注意什么人，然后告诉我。”
　　武小郎道：“可是押司不叫我进二院呀！”
　　刘押司道：“若有动静暗中来。”
　　武小郎道：“这是押司你说的，我来不犯忌吧！”
　　刘押司道：“照我的话去做，别在这儿同我罗嗦。”
　　武小郎低头呵腰一声“是”，他往前门去了。
　　刘押司在后院中仔细瞧，两边厢房他不去，直直地走进后堂屋，官家的封条也扯了。
　　这刘押司进入堂屋半天不出来，谁知他在堂屋中干的是什么事。
　　只不过当他自堂屋走出来的时候，他随手又在袋中掏出一张衙门封条再把门贴上。
　　真方便，他是衙门动笔的押司，封条原是他写的，要几张有几张。
　　刘押司闪出二道院，他走到房门看，武小郎正在举着一只脚搓脚丫子，他搓几下闻几下，鼻子抽动丝丝响。
　　“武小郎，你真脏。”
　　笑笑，武小郎道：“自己身上只有香，如果你押司搓脚丫子，我早就闪得远远的。”
　　刘押司道：“记住我的话了？”
　　武小郎忙应道：“三辈子也忘不掉，安啦！”
　　刘押司走了，带着几分神秘的走了。
　　武小郎伸头看门外，他到此刻似乎明白一件事，泰山县城卧虎藏龙．牛鬼蛇神真不少，就不知谁才是幕后主持的人物。
　　武小郎就在等，等着找出真正主使的人物，因为他相信刘押司与程百里二人绝不是幕后操纵的人。
　　这夜寒风起，西北风呜呜的叫不停，泰山县城北后街准城墙边的这座凶宅便更加的显得阴沉可怖了。
　　武小郎刚刚吃过一碗酒，他不仅为二院中躺在棺材里养伤的卢姑娘操心了。
　　武小郎也佩服卢姑娘的胆识．她就不怕那么些棺材中躺的死人。
　　其实卢姑娘是害怕的，但想想死了的人全是自己一起生活的亲人，他们死的冤枉，等着自己为他们报仇，便也忘了恐惧，睡在这儿就如同与亲人相处…起是一样的。
　　武小郎放下酒碗吹熄了灯，猛古丁他眼一瞪，因为院中突然传来两声“咚”
　　这是有人落人院中了，武小郎也不是省油灯，他拉起棉被盖身上。
　　果然，门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看看，那小子是不是睡着了。”
　　有个黑影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房中传出呼噜声．那当然是武小郎装出来的打鼾声。
　　于是——
　　“睡的同猪一样。”
　　“走。”
　　外边两个并肩左右看，然后便往后面走去了。
　　武小郎再也睡不下去了，他一挺而起，单刀插在腰带上，口中打着冷洌出气声：“娘的，这又是谁！”
　　武小郎贴着黑暗的过道往后走，他不敢莽撞，踮起足尖就如同刚离洞穴的小老鼠一样小心翼翼的往后院潜过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边廊过道他才进了一大半，忽听黑暗中有人声传来，道：“甘不悔，老爷子派我来找你，你说，什么时候有消息呀！”
　　姓甘的道：“此案过于轰动，泰山县的人们不敢言，可是每个人的心中在呐喊，谁干的这灭门案。”
　　“管他们去怎么想。”
　　“可是太爷的心中在忿怒，一时之间尚不可以下手，再等一等，要知道刚掀锅的开水会烫手，稍稍放凉再下肚，等风声小了再动手。”
　　那人冷沉的道：“再等多久？娘的，小心你的假面具，一旦被人看出你是假冒充的冒牌货，你也完了。”
　　“放心，我是有备的，便姓刘的老婆同我睡上一张床，她也一样以为我是她的心上郎，嘿……”
　　“好吧，你既然如此自信，我说甘不悔，我回去向咱们老爷子报告去。”
　　“也代我问老爷子致个问候。”
　　那人走了几步，忽的又回头，道：“娘的，咱们堡里在怀疑呀！”
　　“怀疑什么？”
　　那人看看二大院，道：“怀疑的乃是苟万他们四个人，苟万带着周金山，白大明与高峰三人，四个人好像上了天入了地，怎么再也看不到他们四个了。”
　　另一人道：“尊老爷子的吩咐，咱也贴出告示了，娘的，怎么一点儿也没消息。”
　　这人又看看左右．接道：“王觉这件灭门案子，官府悬赏缉凶的告示我也写了，尚未贴出去，我拖延。”
　　那人重重地问道：“多少赏银？”
　　“案子太大了，赏银一千两。”
　　“那会招来太多江湖人物赶来凑热闹，老爷子不喜欢如此。”
　　“所以告示至今压着。”
　　“娘的，我还是想不通苟万四人去哪儿了。”
　　“再派人找找，人死留尸呀，不会一些痕迹也不见。”
　　二人往回走，院中那人看天色，道：“几个看门的家伙被吓个半死逃了．不干了，这人倒是胆子大。”
　　“一个泰山县城的泼皮，这种人鬼也讨厌，他不怕，所以他还睡得像猪一样。”
　　这二人到了前院，只见那个大汉似黑塔般的一闪又到了门房外。
　　真厉害，那么个大高个儿落地半点声音也没有，只见他竖起耳朵贴房门。
　　不旋踵间，他嘿嘿一声低笑又到了另一人面前：“个猪仔。”
　　“怎么样，睡的沉吧！”
　　“不错，只不过你可得多加小心了。”
　　这二人说完，彼此点点头，忽的二人拔身而起，双双消失在墙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