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怒杀汉奸
2025-06-20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两人在路上不断改变装束，经过近月之奔波，居然成功地避过金兵，偷渡长江，到达宋境，柳青青高兴得伏在丈夫怀内饮泣。
“青妹，你应该高兴才对，因何反而哭起来？”
柳青青娇羞地擂了丈夫一下，嗔道：“人家是高兴……你连这个也分不出来！”
唐郎傻乎乎地笑道：“我只知道自己快做爹爹！”柳青青又忍不住擂了他几记，“青妹，你喜欢在何处隐居？”
柳青青不假思索地道：“杭州！”
“不，那里官家、游人和武林中人都太多了，依为夫愚见还是扬州好，扬州隐居被人发觉的机会较少！”
“不，扬州太俗气了，而且是个销金窝，我讨厌那种生活，嗯，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到苏州如何？”
唐郎曾去过苏州，觉得那古城淳朴，因此毅然答应，乃觅路而行。
到了苏州，两人先觅了家客栈住下，然后到处物色居所，唐郎有远虑，觅了一栋背靠河流的小院，当下又雇了一名婢女，着人装饰、置家具，待弄好一切，搬进新居，柳青青亦已腹大便便。
那婢女才十六、七岁，未经人道，对妇女生男育女之事，毫无经验，是故唐郎又先约好了邻居的刘婆子，届时过来打点一切。
唐郎搬到苏州，只因有心结纳，常借故帮助邻人，是以不久便搏得四邻之好感，唐郎更与那些汉子做了朋友，常去郊野踩青、弈棋、饮酒，他已完全当自己是苏州人，亦决心在此终老。
这天，他新交朋友封卓邦生日，唐郎出资在天福酒楼置了一席酒，一群朋友恰好坐满一席，难得好日子，众人边吃边谈边闹，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意犹未尽，正在猜枚当中，只见奴婢小香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唐郎的位置正好对着大门，见状吃了一惊，急问：“小香，家里出了事么？”
小香喘着气道：“夫人临盆在即，老爷请快回家！”
她话未说毕，唐郎已跳了起来，叫道：“你找到刘婆子否？快去！”他拉着她的手，不顾礼数，便跑出去。
一个汉子脱口呼道：“白兄，等等咱们！”原来唐郎恐泄身份，化名白凌。
那汉子的叫声惹来哄堂大笑，封卓邦带醉笑道：“杨成兄醉了，白兄夫人生孩子，你去凑甚么热闹，莫不成去帮忙剪脐带？咱们还是多喝几杯，在此等候消息！”
那叫杨成的道：“白兄刚为人父，哪还顾得咱们弟兄？还是明早到他家恭贺一番才是正理！”众人乃约定明早去唐家祝贺，当下继续饮宴。
唐郎虽拉着小香，奈何她未学过武功，完全不晓借力之理，唐郎嫌她走得慢，索性放下了她，自己先提气飞奔回家。人未至，声音已先至：“刘婆子，我浑家生了没有！”他等不及她开门便飞墙跃进去。
只听到婆子的声音自内传出来：“快啦，白爷且在外面稍候！嗯，用力……用力！”唐郎又兴奋又紧张，在厅里踱着方步，忽然他听见屋顶上传来一个轻微的夜行人踏瓦之声。
那声音极其轻微，若非唐郎久受严格训练，又吸取上次之经验教训，虽到苏州，未有一日荒废武功，相反因妻子临盆在即，深感责任重大，练得比以前更加刻苦，尚不断揣摸新的杀人手段，长期保持警惕之心，方能发现。
但那踏瓦声是如此轻微，证明来者绝非省油灯，唐郎一颗心立即悬起，全身绷紧，再也顾不得那许多，冲进屋内，自席底摸出那把软剑来。
刘婆子嚷道：“白爷，您是男人进来作甚，请出去，免污了你的身子……”
一语未毕，唐郎又把两只百宝囊取出，再一阵风般冲出去，迅速把暗器及神弩装好，这些事写来虽慢，其实干脆利落，全在一瞬间完成，这套动作，他平时已不知练过多少次。
就在此刻，他耳际又闻院子里有个衣袂声，心头刚一动，屋顶上又传来一阵踏瓦声，不由暗叫一声：“好像伙，居然不止一个，好狡猾，在此骨节眼摸上门。”想到对方把自己一切摸得清清楚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窜至厅门后面，又恐对方由卧室窗子跳进去，残杀柳青青母子，一颗心怦怦乱跳。饶得他素来果断，此际亦不知该先下手为强，还是静候对方出手，更料不到对方会由上面那个先动，还是外面那个先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像渡过漫漫的一整夜，只紧张得唐郎手臂肌肉突突乱跳！
他倏地当机立断，窜进卧室之内，恰在此时，房内响起一个呜哇的儿啼声，又闻刘婆子欢声道：“恭喜白爷，是个男丁，你可得多送一个红包给老身……”
她叫声未了，卧房的后窗蓦地被人拍开，唐郎在此刻居然还沉得住气，闪在帐后，只见窗台上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右手提刀，左手掌中白光闪闪，不用问也知道他要发射暗器。
唐郎臂随意动，右臂一抬，“飕飕”两声，两枝弩矢夺袖而出，弩矢一出袖，他人即斜飞，软剑随之探出一绞，“叮！”一柄飞刀应声落地，只要他稍慢一分，飞刀必射进柳青青躯体内。
与此同时，窗口那边传来“哎唷”一声响，唐郎一把将刘婆子推上床去。
说时迟，那时快，左墙那扇窗户也被人推开，窗户一开，便闻一阵破空之声，唐郎软剑急卷，“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七八件暗器全落在地上。
“哪对狗贼来此放肆，给白爷滚出来！”
“白爷？十一郎，别装神扮鬼啦，咱们若非摸清楚，又怎会找上门来！今日你一家是非死于此处不可的，倒不如干脆一点，自裁吧。”
“做你娘的梦！要杀老子可没这般容易。”
“哈哈，井里已被咱们下了毒，你又不能出来，还不是要饿死？大人饿死还不打紧，初生小孩饿死那可太残忍了。”
这种话他唐郎也会说，因此索性闭上嘴巴，回头见刘婆子缩在床上，一张脸比纸还白，双手紧紧地抱着唐郎的儿子唐白柳。柳青青脸色更白，满头大汗，衣裙仍未整，唐郎爱怜地用毛巾替她拭汗，低声道：“放心，有我在，保证你们三人不受丝毫损伤。”
柳青青有气无力地道：“大哥，他们是谁？你可猜得出来？”
唐郎想了一下摇摇头，事实上他们似乎不大可能结下仇家，柳青青嘴巴微张，尚未开腔，又闻外面呼道：“十一郎，你一生杀人无数，也该死得瞑目，咱们可是受人委托来杀你的，做做好心，自个投降，让咱们多赚一点。”
这席话，令唐郎和柳青青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夫妻同心，都认定这两个杀手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否则他们也不知道唐郎排行十一。
既是同门兄弟，自己的杀人伎俩，对方一定摸得十分清楚，因而增加了困难，柳青青急问：“大哥，你是否有办法打发他们……”
唐郎双眉一掀，道：“放心，这两个小子活不了多久的。”言毕跳到后窗，伸手拉窗户，左手落在窗台上，但觉湿濡濡的，举起一嗅，血腥气冲鼻，说明刚才那黑衣蒙面杀手受了伤，他关好窗子，又放下蚊帐，低声道：“你俩且躲在床底下去。”他先抱柳青青下去，床前有踏几遮挡，甚是隐蔽，唐郎又将一柄匕首、一把铁莲子交给妻子，然后跳到前窗，伏在窗户上凝神静听。
外面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息，亦不知那两名杀手是匿起来等候机会，或是已经离开。若拖到天亮，对己有利，可是柳青青刚生产完毕，连热水都未喝一口，便躺在地上……唐郎心中有愧，决心先杀了对方。
他想了一下，结扎一下衣䙓，飞身跃上横梁，轻轻推开天窗，探头向外望了几眼，不见有人影，立即轻若狸猫地跃上去，再轻轻地盖回天窗，轻轻走到屋檐，向下瞻望，只见庭院靠大门后蹲着一个汉子、站着一条汉子，小香则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未知生死。
唐郎计算好一切，倏地急射而下，那站着的蒙面汉子举刀而起，向凌空的唐郎砍去。
唐郎软剑落在刀上，借力弹开几尺，那汉子急追而前，唐郎左臂一抬，喝道：“看飞刀！”那汉子立即止步挥刀，护在身前。
唐郎左臂一横，“飕飕”两声，两枝袖矢夺袖而出，却不是飞向他，而是射向那蹲在地上的汉子，那汉子刚站起来，正缓缓举起刀，不料那两枝袖矢一枝射在其大腿上，另一枝则射进其小腹。
一道痛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唐郎知道他已没有威胁，看也不看他一眼，立即标前，截住要破窗进卧室的另一个杀手，“师弟，先把命留下来吧。”
那杀手身子一抖，强打精神急攻，他快但唐郎比他更快，眨眼已过了三十多招，唐郎已占了上风，冷笑道：“你还差一点火候，快说，是不是‘如来佛’令你们来的？把话说清楚了，也许可饶你一条命。”
那杀手咬牙不语，唐郎怒道：“唐某若要杀你，当真易如反掌，我替‘如来佛’挣了多少钱，杀了多少人，他今日尚派人来杀我，你可曾为自己着想，他日他会放过你么？”
“但你害死了十七姐，又拐了十八姐！”
“十七妹及十八妹都是我老婆，拜过天地的，怎会害她，又怎会是拐骗的？她们都是小孩子么？”
“十八姐尚未还完她的债。”
“她只欠一宗生意，而我为‘如来佛’所立的功，已足以补偿一切！回去告诉他，我可以赔偿十万两银子给他，请他以后放过我夫妇。”
那杀手不禁犹疑起来，唐郎喝道：“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被杀，二是替我传话，无论如何，我夫妇都不会再替他办事了，他如果是聪明的话，应该见好收帆，否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到底选择哪一条路？”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唐十一，你何必迫人太甚，你说他会听你的话，还是听老夫的命令？”
这是“如来佛”的声音，唐郎心头一紧，脱口呼道：“出来说话。”
“何必呢？你说的话，老夫听得到，老夫说的话，你亦必然听到，刘廿七，你退开。”
唐郎立即跳后两步，那杀手恨不得有此命令，轰应一声，便收刀跨墙而去。
“如来佛”又道：“唐十一，你就站在院子里，不许乱动，你该知道老夫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声音已在屋顶上，唐郎心头一动，他大可以震破屋顶，跳进卧室内，而且唐郎亦深信“如来佛”所言不虚，心中焦虑地问道：“你待怎地？”
“老夫正要听你之解释，别以为老夫无情，只要你所作所为合理，老夫便放过你，否则……嘿嘿。”
那道冷笑教唐郎打了个寒颤，问道：“你要我解释甚么事？”
“白十七了去何处？是不是死了？是你害死她的吗？”
唐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她算不算是死在我手中……”
话未说毕，已闻屋内的柳青青尖声道：“十七姐是死在梁府武士的手中的，与十一郎完全无关。”
“如来佛”喝道：“闭嘴！老夫不是来听你说。”
唐郎吸了一口气，这才将白冰冰被杀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语声悲伤，一句三叹，闻者心酸。
“如来佛”却冷冷地道：“如此你还敢说，她不是死在你手中？虽不是直接的，却也是间接的。”
唐郎心底倏地升起一股怒火，抗声道：“若按照你的说法，其实她是死在你的手中，若非你派她去协助我，她又怎会死？我爱她犹爱我自己，我舍得她死？若非还有青妹，那天我绝不下地道，一定跟骆常奔拚命。”
“放肆！你心目中还有老夫么？老夫与她……咳咳，怎会害她，那是老夫看得起你，怕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哼，你若爱她，又怎会娶十八丫头！嘿嘿，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
柳青青在房内唤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咱们三夫妇情比金坚，大哥与十七姐的确是相爱的！他儿子名叫唐白柳，由此可知其志。”
唐郎接道：“冰妹要孩子取名唐柳白，是我在她临终时告诉她要改为唐白柳的。”说至临终时，他心头忽然一动，立即解下挂在颈上的玉珮，道：“冰妹临终之时，还赠我一方玉珮，谓若你来找麻烦，给你过目。”
“如果佛”的声音倏地发颤。“抛上来给老夫看看！”
唐郎向屋顶抛去，口中呼道：“接住。”半晌也闻“如来佛”呼一声接住，那玉珮重新落到唐郎手中。“如何？”
“瞧在白丫头的份上，老夫放过你俩，但你可得记住，绝不能泄漏半点秘密，否则后果你当自知，这玉珮你须时常挂在身上，珮失人亡！”
唐郎心头一震，脱口问道：“但你与冰妹有甚么关系？”
“关系至大，你不必知道。”“如来佛”忽尔轻叹一声：“假如白丫头还在，老夫自当来叼扰你们几杯酒，但如今……你不知也罢！十一郎，你好自为之，十八丫头的事也一笔勾销，老夫也不稀罕你那十万两银子，死在你手中的乃风三十三，请念在一场同门，替我葬了他。”
唐郎知他要走，急道：“慢走！”身子拔空而起，但见远处一道淡淡的灰影，迅速逝去。
唐郎望着其去处，百感交集，忽然升起一股难舍之情，不管“如来佛”为人如何，但他到底将自己养成人，而且从今日的表现看来，他亦非全无感情。
唐郎呆呆地立在风中，直至柳青青唤了一声大哥，唐郎方瞿然一醒，跃落地上，探望小香，原来她只被封了晕穴，当下解了其穴，又忙了好一阵，方安顿好妻子儿子及刘婆子。
刘婆子吓得嘴唇发青，唐郎塞了一锭银子给她，道：“放心，没有事了，但请你莫声张出去，否则对你也没好处。”他连夜还将风卅三的尸体背到城郊，悄悄地埋葬好，待他返回家，天已蒙蒙亮。
唐郎恐怕封卓邦诸友天亮之后便会来，是以马不停蹄，忙用清水洗掉地上之血迹，收拾好一切后，日已上三竿，他这才进内更衣，又着小香去买酒菜。
幸好封卓邦诸人也识相，来道贺一下便告辞了，“老白，令郎弥月时，咱们可要来叼扰几杯。”
“欢迎之至，届时白某必定开宴席恭候。”
送走了封卓邦等人，唐郎才有机会跟妻子说几句贴心的话。“青妹，你觉得如何？”
柳青青有点兴奋地道：“小妹只觉得体虚，但这是正常的，大哥放心，小妹休息几天便能逐渐复原！大哥，至此咱们方真正可过安稳的日子！‘如来佛’虽然贪财无情，但也有一点好处，他很重信诺，答应放过咱们，以后便不会再来骚扰。”
“是的，为夫如今也放心了，既然如此，你好好睡一觉吧，一切为有夫及小香料理。”
唐郎替她盖上被子，柳青青一闭上双眼，便发出均匀的鼻鼾声，人虽在熟睡，但嘴角仍挂着笑容，可是唐郎却未真正地放心，他怕还有仇家找上门来。
不过，以后的日子果然十分平静，然而唐郎每天仍坚持早上练剑，晚上练内功，未敢稍有大意，且尚拨冗指点小香一些粗浅的防身功夫，以防不测。
柳青青经过半个月之休养，身子逐渐复原，两夫妇每次见到那虎头虎脑的儿子，便乐得嘴巴也合不拢。
很快便是唐白柳弥月的好日子，这天，唐郎雇人到家里开了三桌酒席，请一干好友及邻居到家里庆祝，贺客见到唐白柳莫不赞赏，场面虽不大，却也喜气洋洋，而且因酒席设在家里，更增平易融洽。
这顿饭吃了个半时辰，宾客方尽兴散去，柳青青心花怒放，觉得今生最快乐的乃今日，最低限度已无须担心以后的日子！虽然他俩夫妇杀了不少人，但江湖上知道他夫妇的有如凤毛麟角，谁能找上门来？至于金廷，料他们还不敢过江肆虐。
夫妇俩在房内，柳青青笑着问道：“大哥，你今日开心否？”
唐郎随口应道：“为夫当然高兴，不过你明年可得再替我生一个！”
柳青柳红着脸啐了他一口，骂道：“没一丝正经，谁还替你生孩子！”
话声刚落，唐郎忽然低声道，“小心，有夜行人！你看着孩子！”他迅速地安了袖弩，挂上软剑，又将柳青青的兵刃取了出来。“得！”屋顶上又传来一阵踏瓦之声，这次连柳青青也听到，她立即将儿子用布缚在胸前，但唐郎却放了心，因为听声音，此人轻功并不高明，当下沉声道：“是哪位不长眼的毛贼，竟敢来光顾，快给大爷滚蛋！”
只听上面有人低声道：“不好，原来主人是练家子，如何是好？”
唐郎心头更定，倏地推开窗子跳了出去，接着跃上屋顶，忽闻一声忽哨，屋顶上的两个汉子跳回地下。唐郎喝道：“哪里跑！”跟着落地，与此同时，墙外跃进五六条大汉，将他团团围住。
唐郎脸色一变，问道：“你们到底是甚么人？”
为首那个白面无须，年纪已不少，说话阴声细气，但却令人毛骨悚然，“我们是阎罗王派来的拘魂使者，上！”
唐郎这才发现严重，软剑急刺，先下手为强，同时左掌一甩，一柄飞刀先取一条性命。白面无须的急道：“小心他的暗青子！”
另一个道：“他有暗青子，难道咱们便没有？”言毕也抛了一把暗器，向唐郎身上招呼。唐郎软剑急舞，既要挡兵刃，尚要挡暗器，不由有点手忙脚乱，直至此刻，唐郎方知对方绝非小毛贼，而是有备而来的！
激斗间，唐郎右臂持软剑的，冒险横削，同时拧腰闪避，“飕飕”两声，右袖里射出两枝弩弓来，其一被人挡开，但第二枝仍射中其右臂。
白面无须老者喝道：“老傅，你站到墙头上发暗器！”
唐郎趁他说话分神，左掌一扬，抛了一把铁莲子，众贼挥刀急舞，唐郎觑得真切，飞起一脚，踢在一个大汉的膝盖上，那汉子惨嚎一声，跌倒在地上，把后面的同伴也撞开，唐郎又抛了两把飞刀，可惜被人挡开。他下一把飞刀却射向地上那汉子，送他上西天。
八名敌人死了两名，伤了一名，一个已跃上墙头，窥机射暗器，剩下来的四个武功都不弱，唐郎要想取胜，绝不容易！
说时迟，那时快，老傅已开始发暗器，唐郎更加被动，他当机立断，窜进厅内，白面老者忙道：“快追！”
众贼追进厅，忽闻一阵“飕飕”声响，梁上射下六七枝弩矢，登时将第一个冲进来的汉子射杀！那白面老者十分狠毒，抓着那汉子的尸体，作挡箭牌般冲过去。待到跟前，用力抛出。
唐郎连忙闪开，尸体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房内传来柳青青的惊呼声及儿子的啼哭声，唐郎吃了一惊，急问：“青妹，你没事吧？”
“房内有敌……”柳青青话未说毕，房内已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声，唐郎心急如焚，欲回房助妻子一臂之力，不料房门已为白面老者守住。“让开！”
“让开？”白面老者怪笑一声，“明年今日便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忌辰！唐盛，你认命吧！”
一句唐盛泄漏了玄机，唐郎怪叫了一声：“好极了，原来是你们这批金廷的走狗！骆常奔不惜出卖你们的生命，还不是为了向金廷献媚，你们得到甚么好处？”
白面老者冷笑道：“你错了，咱们比骆常奔还早投效金廷！天下天下，天下人均可得之！汉人打不过金人，还有甚么话好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唐兄若有心干一番事业，老夫大可以引进，不但前怨一笔勾销，尚可保你一家荣华富贵！”
“放屁！”唐郎忽然标前，软剑向一名金廷走狗刺去，他一口气攻了七八剑，一剑紧过一剑，另一个武士已过来协助，仍然只有招架之力，而无反击之功。反而老者悄没声息地标前，钢剑直指唐郎的后背！
这一剑使来十分阴毒，但唐郎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待长剑离背五寸，上身方忽然向前一俯，左臂自然而然的向后一甩，两枝弩矢夺袖而出！由于距离很近，那两枝弩矢全射进其小腹！
唐郎行动疾如闪电，一个翻身，向旁掠去，脚尖一点，再度改变方向，射向房门。他来不及拍门，左手用力一拍，房门应声而倒，人毫无阻滞地冲进房内。
抬眼一扫，房内哪里有人，但后窗及前窗均打开着，唐郎不由犹疑起来，与此同时，背后传来脚步声，唐郎看也不看，软剑向床架劈去！
软剑切在床架上，他人已向后窗射去，头顶上传来一阵刺耳的“飕飕”的声响，三十多件暗器倾泻而下，剩下来的那两名汉子均身中数枚，当堂丧命。
唐郎跃出后窗，转头回望，不见一条人影，此处本有一艘船，泊在屋后的水道上，但此刻却已不见了那船。唐郎稍稍放心，料妻子驾舟溜掉了！
他跃上屋顶，举目望去，只见远处有艘小船急驰而至，唐郎大喜过望，跳到河边，但见一条人影，如大鹏般飞了起来，一看身型已知不是柳青青，他心头登时一凉，但更想不到的是，来者竟是骆常奔！
追杀柳青青的是骆常奔，唐郎深知其能，心房更加暴缩！骆常奔举起钢刀一抖，月光下，看得分明，一串鲜血如珠儿般弹开。“想不到吧！”
唐郎嘶叫一声：“骆常奔，老子早想杀你，想不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骆常奔哈哈笑道：“此话骆某也早就想说，好让你们做对同命鸳鸯！哈哈……唐兄弟，你算是绝种了！”
唐郎双眼喷火，猛一声大喝，软剑向骆常奔之心扎去。骆常奔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别人怕你，骆某可还未将你放在眼中！”
唐郎攻得极急，招式未老新招又生，而骆常奔的刀使来似乎颇慢，但奇怪的是唐郎的攻势居然会被拒于身外。唐郎攻得越急，他依然慢条斯理。“如何？任你再厉害，始终逊骆某一大截！唐兄弟，念咱们曾经同事过，再劝你一句，不如随某为金廷效力，他日要混一官半职还不容易？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他话未话完，唐郎已破口骂道：“你这甘心为狗的杂种，不配跟唐某说话！唐某虽然沦为杀手，也不会甘作金狗的鹰犬！”
骆常奔老羞成怒，喝道：“不知好歹的杂碎，今日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他钢刀一圏，将软剑的攻势化解，手腕倏地一沉，刀刃直斩唐郎的大腿！
唐郎见对方反攻，反而镇定下来：“即使柳青青已被他杀死，此刻赶去也无济于事，如今最重要的是杀死他！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天亮之后，这金廷的走狗还能逃得掉？”
主意一打定，更加小心翼翼地防守，绝不贪功反击，骆常奔的攻势虽然猛烈，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了他！
“原来你只是个綉花枕头！”
唐郎冷冷地道：“让你口舌上占点便宜又何妨！鹿死谁手尚未知哩！”他不为对方所动，坚持死守，可是骆常奔的攻势实在凌厉，迫得唐郎不断后退，终于退至他家的墙旁。
骆常奔精神大振，道：“看你还能退到何处！”
唐郎亦渐感难支，忽见他拚死反攻了一招，这很出人意料，骆常奔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唐郎左掌一扬，喝道：“看飞刀！”骆常奔连忙挥刀在身前布下一道刀网，唐郎左手在窗台上一按，跃进房内。他早已计算好一切，一蹲身拾起地上的暗器，然后坐在床上。
骆常奔一探头，唐郎便一件暗器飞过去。“骆常奔，你进得来么？”骆常奔想舞刀跃进房内，可是唐郎的暗器既准，且似乎射不完，使他不敢造次。
唐郎未敢大意，不断拾起地上之暗器，就在此刻，屋顶上突然“哗啦啦”地跌下一堆瓦砖，唐郎反应快，顺手抛出一把暗器。
紧接着，前窗被拍开，他又一把暗器抛过去，已闻骆常奔哈哈笑道：“唐兄弟，你还有多少暗器？”唐郎正为此烦恼。说时迟，那时快，房门一道影子急促地飞进来，唐郎顺手又送了一把暗器！
但闻一阵笃笃声响，紧接着砰地一声响，却原来是一张凳子！唐郎要再摸暗器，骆常奔已大踏步走了进来，唐郎心头一动，将掌中最后一颗铁莲子抛去，骆常奔挥刀一绞，紧接着扑前一步，手臂暴长，已将唐郎围在刀势中。
就在此刻，他目光一掠，只见窗子已发白，不由生了一丝希望，暗暗笑道：“天亮了，看你这个金廷走狗如何逃脱。大宋子民无一不想啖你之肉！”
话音刚落，已闻老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诸位乡亲，这位姓白的本是个汪洋大盗，姓唐名盛。他先从事劫镖的勾当，后来又干杀手，双手沾满了鲜血，赚够了钱才跑来此纳福的。”又闻封卓邦问道：“不会吧？平日他斯斯文文，全不像汪洋大盗。”
老傅哈哈大笑，用地道的苏州话道：“乡亲们，咱们若非有证有据，跑来此处捉拿他，所为何事？再说汪洋大盗的额上亦不会写着字！外表越是斯文，越是凶狠，你们看看地上的暗器，正常人家哪有这样多暗器？”
又闻杨成道：“封兄，白兄看来不是正当人家，他出手阔绰，似有花不尽的银子，哪来的钱？但是听其言谈、观其举止，又非富家子弟，咱们都受蒙骗了。”
封卓邦沉吟道：“杨兄说得有理，咱们都回家去吧，免得惹来麻烦！”
唐郎急道：“封兄、杨兄，幸勿听他们胡言，这人是金廷派来的走狗！”
老傅哈哈地笑道：“咱们若是金廷的走狗，何必跑来刺杀你？你是抗金大将还是抗金义士？若是抗金义士，你何来那许多银子？”
封卓邦说：“白兄，对不起，在咱们未弄清楚你的身份之前，咱们只能作壁上观！”
说至最后一句话，人已走远，唐郎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只好死命进攻。
骆常奔见他攻势急而乱，心头窃喜，又出言讽刺：“怎样？唐兄弟，你还是投降吧，彼此都有好处。”
“放屁！”唐郎心情激动，一个失着，腰上又中了一刀。说时迟，那时快，骆常奔第二刀又至胸前！
唐郎大惊之余，忙不迭跳过，闪在床架后。“喀嗤”一声，床柱被砍断，床架陷了下来，慌乱之中，唐郎见机不可失，左手摸出一把飞刀抛出！灰飞尘扬之中，骆常奔视线受影响，待他发觉已来不及，笃地一声，飞刀插在其右上胸，可惜唐郎左臂受伤，力道不足，飞刀入肉只二寸，未能致命，可是却激起其斗志！
骆常奔负伤之后，也失了常性，拚命进攻，唐郎已被逼到墙角，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他甚至已没有与敌同归于尽的机会。“老子要你百倍偿还！”骆常奔一刀将唐郎的软剑撞开，第二刀急如奔马，直劈唐郎。
好在唐郎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求生之念骤升，只见他身子笔直地跃起，双脚一撑，抵住后墙及左边那幅墙，这动作难度极高，但他还是做到了。
他在空中只停留了一刹那，这一刹那已足够。
骆常奔第二刀用力过猛，来不及收招，刀刃在唐郎的胯下砍在墙上！
唐郎的软剑急向下刺，整个人亦跳了下去，把骆常奔撞倒，软剑自骆常奔的后颈毕直地插进其体内，直至没柄。
地上的两个人都不能动弹，良久方见唐郎喘着气站了起来，费劲地把软剑拔出来。
唐郎驾着舟在水道上急驶，只见水面上浮着一具女尸，一看之下，竟是小香！唐郎心头冰冷，他发誓要找到柳青青母子的尸体。可是花了一天的时间，纵横几条水道，都找不到柳青青母子的尸体。
他心中仍存有一丝希望，跃上岸，找了几个人打听，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昨夜他见到一具女子尸体，怀中抱着一个婴孩，仰在水面，往外流去。唐郎问道：“因何我找不到尸体？”
“哎，由昨夜至今已有八九个时辰，已不知流去哪里了！小哥，你还是死了心吧！人生哪有尽是如意的！”
唐郎回想前事，万念皆非，但觉自己双手的确沾满了鲜血，虽一生谨慎，未被人发现身份，但却逃不过上天对自己的谴责，将苦难降落在自己身上，家破人亡，均因自己而起，唐白柳更是无辜！
“当当……”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钟声，唐郎心头一振，大踏步向寒山寺走去。
（本书完，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怅望祁连 一校于2025.4.26）
“青妹，你应该高兴才对，因何反而哭起来？”
柳青青娇羞地擂了丈夫一下，嗔道：“人家是高兴……你连这个也分不出来！”
唐郎傻乎乎地笑道：“我只知道自己快做爹爹！”柳青青又忍不住擂了他几记，“青妹，你喜欢在何处隐居？”
柳青青不假思索地道：“杭州！”
“不，那里官家、游人和武林中人都太多了，依为夫愚见还是扬州好，扬州隐居被人发觉的机会较少！”
“不，扬州太俗气了，而且是个销金窝，我讨厌那种生活，嗯，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到苏州如何？”
唐郎曾去过苏州，觉得那古城淳朴，因此毅然答应，乃觅路而行。
到了苏州，两人先觅了家客栈住下，然后到处物色居所，唐郎有远虑，觅了一栋背靠河流的小院，当下又雇了一名婢女，着人装饰、置家具，待弄好一切，搬进新居，柳青青亦已腹大便便。
那婢女才十六、七岁，未经人道，对妇女生男育女之事，毫无经验，是故唐郎又先约好了邻居的刘婆子，届时过来打点一切。
唐郎搬到苏州，只因有心结纳，常借故帮助邻人，是以不久便搏得四邻之好感，唐郎更与那些汉子做了朋友，常去郊野踩青、弈棋、饮酒，他已完全当自己是苏州人，亦决心在此终老。
这天，他新交朋友封卓邦生日，唐郎出资在天福酒楼置了一席酒，一群朋友恰好坐满一席，难得好日子，众人边吃边谈边闹，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意犹未尽，正在猜枚当中，只见奴婢小香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唐郎的位置正好对着大门，见状吃了一惊，急问：“小香，家里出了事么？”
小香喘着气道：“夫人临盆在即，老爷请快回家！”
她话未说毕，唐郎已跳了起来，叫道：“你找到刘婆子否？快去！”他拉着她的手，不顾礼数，便跑出去。
一个汉子脱口呼道：“白兄，等等咱们！”原来唐郎恐泄身份，化名白凌。
那汉子的叫声惹来哄堂大笑，封卓邦带醉笑道：“杨成兄醉了，白兄夫人生孩子，你去凑甚么热闹，莫不成去帮忙剪脐带？咱们还是多喝几杯，在此等候消息！”
那叫杨成的道：“白兄刚为人父，哪还顾得咱们弟兄？还是明早到他家恭贺一番才是正理！”众人乃约定明早去唐家祝贺，当下继续饮宴。
× × ×
唐郎虽拉着小香，奈何她未学过武功，完全不晓借力之理，唐郎嫌她走得慢，索性放下了她，自己先提气飞奔回家。人未至，声音已先至：“刘婆子，我浑家生了没有！”他等不及她开门便飞墙跃进去。
只听到婆子的声音自内传出来：“快啦，白爷且在外面稍候！嗯，用力……用力！”唐郎又兴奋又紧张，在厅里踱着方步，忽然他听见屋顶上传来一个轻微的夜行人踏瓦之声。
那声音极其轻微，若非唐郎久受严格训练，又吸取上次之经验教训，虽到苏州，未有一日荒废武功，相反因妻子临盆在即，深感责任重大，练得比以前更加刻苦，尚不断揣摸新的杀人手段，长期保持警惕之心，方能发现。
但那踏瓦声是如此轻微，证明来者绝非省油灯，唐郎一颗心立即悬起，全身绷紧，再也顾不得那许多，冲进屋内，自席底摸出那把软剑来。
刘婆子嚷道：“白爷，您是男人进来作甚，请出去，免污了你的身子……”
一语未毕，唐郎又把两只百宝囊取出，再一阵风般冲出去，迅速把暗器及神弩装好，这些事写来虽慢，其实干脆利落，全在一瞬间完成，这套动作，他平时已不知练过多少次。
就在此刻，他耳际又闻院子里有个衣袂声，心头刚一动，屋顶上又传来一阵踏瓦声，不由暗叫一声：“好像伙，居然不止一个，好狡猾，在此骨节眼摸上门。”想到对方把自己一切摸得清清楚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窜至厅门后面，又恐对方由卧室窗子跳进去，残杀柳青青母子，一颗心怦怦乱跳。饶得他素来果断，此际亦不知该先下手为强，还是静候对方出手，更料不到对方会由上面那个先动，还是外面那个先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像渡过漫漫的一整夜，只紧张得唐郎手臂肌肉突突乱跳！
他倏地当机立断，窜进卧室之内，恰在此时，房内响起一个呜哇的儿啼声，又闻刘婆子欢声道：“恭喜白爷，是个男丁，你可得多送一个红包给老身……”
她叫声未了，卧房的后窗蓦地被人拍开，唐郎在此刻居然还沉得住气，闪在帐后，只见窗台上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右手提刀，左手掌中白光闪闪，不用问也知道他要发射暗器。
唐郎臂随意动，右臂一抬，“飕飕”两声，两枝弩矢夺袖而出，弩矢一出袖，他人即斜飞，软剑随之探出一绞，“叮！”一柄飞刀应声落地，只要他稍慢一分，飞刀必射进柳青青躯体内。
与此同时，窗口那边传来“哎唷”一声响，唐郎一把将刘婆子推上床去。
说时迟，那时快，左墙那扇窗户也被人推开，窗户一开，便闻一阵破空之声，唐郎软剑急卷，“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七八件暗器全落在地上。
“哪对狗贼来此放肆，给白爷滚出来！”
“白爷？十一郎，别装神扮鬼啦，咱们若非摸清楚，又怎会找上门来！今日你一家是非死于此处不可的，倒不如干脆一点，自裁吧。”
“做你娘的梦！要杀老子可没这般容易。”
“哈哈，井里已被咱们下了毒，你又不能出来，还不是要饿死？大人饿死还不打紧，初生小孩饿死那可太残忍了。”
这种话他唐郎也会说，因此索性闭上嘴巴，回头见刘婆子缩在床上，一张脸比纸还白，双手紧紧地抱着唐郎的儿子唐白柳。柳青青脸色更白，满头大汗，衣裙仍未整，唐郎爱怜地用毛巾替她拭汗，低声道：“放心，有我在，保证你们三人不受丝毫损伤。”
柳青青有气无力地道：“大哥，他们是谁？你可猜得出来？”
唐郎想了一下摇摇头，事实上他们似乎不大可能结下仇家，柳青青嘴巴微张，尚未开腔，又闻外面呼道：“十一郎，你一生杀人无数，也该死得瞑目，咱们可是受人委托来杀你的，做做好心，自个投降，让咱们多赚一点。”
这席话，令唐郎和柳青青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夫妻同心，都认定这两个杀手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否则他们也不知道唐郎排行十一。
既是同门兄弟，自己的杀人伎俩，对方一定摸得十分清楚，因而增加了困难，柳青青急问：“大哥，你是否有办法打发他们……”
唐郎双眉一掀，道：“放心，这两个小子活不了多久的。”言毕跳到后窗，伸手拉窗户，左手落在窗台上，但觉湿濡濡的，举起一嗅，血腥气冲鼻，说明刚才那黑衣蒙面杀手受了伤，他关好窗子，又放下蚊帐，低声道：“你俩且躲在床底下去。”他先抱柳青青下去，床前有踏几遮挡，甚是隐蔽，唐郎又将一柄匕首、一把铁莲子交给妻子，然后跳到前窗，伏在窗户上凝神静听。
外面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息，亦不知那两名杀手是匿起来等候机会，或是已经离开。若拖到天亮，对己有利，可是柳青青刚生产完毕，连热水都未喝一口，便躺在地上……唐郎心中有愧，决心先杀了对方。
他想了一下，结扎一下衣䙓，飞身跃上横梁，轻轻推开天窗，探头向外望了几眼，不见有人影，立即轻若狸猫地跃上去，再轻轻地盖回天窗，轻轻走到屋檐，向下瞻望，只见庭院靠大门后蹲着一个汉子、站着一条汉子，小香则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未知生死。
唐郎计算好一切，倏地急射而下，那站着的蒙面汉子举刀而起，向凌空的唐郎砍去。
唐郎软剑落在刀上，借力弹开几尺，那汉子急追而前，唐郎左臂一抬，喝道：“看飞刀！”那汉子立即止步挥刀，护在身前。
唐郎左臂一横，“飕飕”两声，两枝袖矢夺袖而出，却不是飞向他，而是射向那蹲在地上的汉子，那汉子刚站起来，正缓缓举起刀，不料那两枝袖矢一枝射在其大腿上，另一枝则射进其小腹。
一道痛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唐郎知道他已没有威胁，看也不看他一眼，立即标前，截住要破窗进卧室的另一个杀手，“师弟，先把命留下来吧。”
那杀手身子一抖，强打精神急攻，他快但唐郎比他更快，眨眼已过了三十多招，唐郎已占了上风，冷笑道：“你还差一点火候，快说，是不是‘如来佛’令你们来的？把话说清楚了，也许可饶你一条命。”
那杀手咬牙不语，唐郎怒道：“唐某若要杀你，当真易如反掌，我替‘如来佛’挣了多少钱，杀了多少人，他今日尚派人来杀我，你可曾为自己着想，他日他会放过你么？”
“但你害死了十七姐，又拐了十八姐！”
“十七妹及十八妹都是我老婆，拜过天地的，怎会害她，又怎会是拐骗的？她们都是小孩子么？”
“十八姐尚未还完她的债。”
“她只欠一宗生意，而我为‘如来佛’所立的功，已足以补偿一切！回去告诉他，我可以赔偿十万两银子给他，请他以后放过我夫妇。”
那杀手不禁犹疑起来，唐郎喝道：“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被杀，二是替我传话，无论如何，我夫妇都不会再替他办事了，他如果是聪明的话，应该见好收帆，否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到底选择哪一条路？”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唐十一，你何必迫人太甚，你说他会听你的话，还是听老夫的命令？”
这是“如来佛”的声音，唐郎心头一紧，脱口呼道：“出来说话。”
“何必呢？你说的话，老夫听得到，老夫说的话，你亦必然听到，刘廿七，你退开。”
唐郎立即跳后两步，那杀手恨不得有此命令，轰应一声，便收刀跨墙而去。
“如来佛”又道：“唐十一，你就站在院子里，不许乱动，你该知道老夫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声音已在屋顶上，唐郎心头一动，他大可以震破屋顶，跳进卧室内，而且唐郎亦深信“如来佛”所言不虚，心中焦虑地问道：“你待怎地？”
“老夫正要听你之解释，别以为老夫无情，只要你所作所为合理，老夫便放过你，否则……嘿嘿。”
那道冷笑教唐郎打了个寒颤，问道：“你要我解释甚么事？”
“白十七了去何处？是不是死了？是你害死她的吗？”
唐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她算不算是死在我手中……”
话未说毕，已闻屋内的柳青青尖声道：“十七姐是死在梁府武士的手中的，与十一郎完全无关。”
“如来佛”喝道：“闭嘴！老夫不是来听你说。”
唐郎吸了一口气，这才将白冰冰被杀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语声悲伤，一句三叹，闻者心酸。
“如来佛”却冷冷地道：“如此你还敢说，她不是死在你手中？虽不是直接的，却也是间接的。”
唐郎心底倏地升起一股怒火，抗声道：“若按照你的说法，其实她是死在你的手中，若非你派她去协助我，她又怎会死？我爱她犹爱我自己，我舍得她死？若非还有青妹，那天我绝不下地道，一定跟骆常奔拚命。”
“放肆！你心目中还有老夫么？老夫与她……咳咳，怎会害她，那是老夫看得起你，怕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哼，你若爱她，又怎会娶十八丫头！嘿嘿，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
柳青青在房内唤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咱们三夫妇情比金坚，大哥与十七姐的确是相爱的！他儿子名叫唐白柳，由此可知其志。”
唐郎接道：“冰妹要孩子取名唐柳白，是我在她临终时告诉她要改为唐白柳的。”说至临终时，他心头忽然一动，立即解下挂在颈上的玉珮，道：“冰妹临终之时，还赠我一方玉珮，谓若你来找麻烦，给你过目。”
“如果佛”的声音倏地发颤。“抛上来给老夫看看！”
唐郎向屋顶抛去，口中呼道：“接住。”半晌也闻“如来佛”呼一声接住，那玉珮重新落到唐郎手中。“如何？”
“瞧在白丫头的份上，老夫放过你俩，但你可得记住，绝不能泄漏半点秘密，否则后果你当自知，这玉珮你须时常挂在身上，珮失人亡！”
唐郎心头一震，脱口问道：“但你与冰妹有甚么关系？”
“关系至大，你不必知道。”“如来佛”忽尔轻叹一声：“假如白丫头还在，老夫自当来叼扰你们几杯酒，但如今……你不知也罢！十一郎，你好自为之，十八丫头的事也一笔勾销，老夫也不稀罕你那十万两银子，死在你手中的乃风三十三，请念在一场同门，替我葬了他。”
唐郎知他要走，急道：“慢走！”身子拔空而起，但见远处一道淡淡的灰影，迅速逝去。
唐郎望着其去处，百感交集，忽然升起一股难舍之情，不管“如来佛”为人如何，但他到底将自己养成人，而且从今日的表现看来，他亦非全无感情。
唐郎呆呆地立在风中，直至柳青青唤了一声大哥，唐郎方瞿然一醒，跃落地上，探望小香，原来她只被封了晕穴，当下解了其穴，又忙了好一阵，方安顿好妻子儿子及刘婆子。
刘婆子吓得嘴唇发青，唐郎塞了一锭银子给她，道：“放心，没有事了，但请你莫声张出去，否则对你也没好处。”他连夜还将风卅三的尸体背到城郊，悄悄地埋葬好，待他返回家，天已蒙蒙亮。
唐郎恐怕封卓邦诸友天亮之后便会来，是以马不停蹄，忙用清水洗掉地上之血迹，收拾好一切后，日已上三竿，他这才进内更衣，又着小香去买酒菜。
幸好封卓邦诸人也识相，来道贺一下便告辞了，“老白，令郎弥月时，咱们可要来叼扰几杯。”
“欢迎之至，届时白某必定开宴席恭候。”
送走了封卓邦等人，唐郎才有机会跟妻子说几句贴心的话。“青妹，你觉得如何？”
柳青青有点兴奋地道：“小妹只觉得体虚，但这是正常的，大哥放心，小妹休息几天便能逐渐复原！大哥，至此咱们方真正可过安稳的日子！‘如来佛’虽然贪财无情，但也有一点好处，他很重信诺，答应放过咱们，以后便不会再来骚扰。”
“是的，为夫如今也放心了，既然如此，你好好睡一觉吧，一切为有夫及小香料理。”
唐郎替她盖上被子，柳青青一闭上双眼，便发出均匀的鼻鼾声，人虽在熟睡，但嘴角仍挂着笑容，可是唐郎却未真正地放心，他怕还有仇家找上门来。
不过，以后的日子果然十分平静，然而唐郎每天仍坚持早上练剑，晚上练内功，未敢稍有大意，且尚拨冗指点小香一些粗浅的防身功夫，以防不测。
柳青青经过半个月之休养，身子逐渐复原，两夫妇每次见到那虎头虎脑的儿子，便乐得嘴巴也合不拢。
很快便是唐白柳弥月的好日子，这天，唐郎雇人到家里开了三桌酒席，请一干好友及邻居到家里庆祝，贺客见到唐白柳莫不赞赏，场面虽不大，却也喜气洋洋，而且因酒席设在家里，更增平易融洽。
这顿饭吃了个半时辰，宾客方尽兴散去，柳青青心花怒放，觉得今生最快乐的乃今日，最低限度已无须担心以后的日子！虽然他俩夫妇杀了不少人，但江湖上知道他夫妇的有如凤毛麟角，谁能找上门来？至于金廷，料他们还不敢过江肆虐。
夫妇俩在房内，柳青青笑着问道：“大哥，你今日开心否？”
唐郎随口应道：“为夫当然高兴，不过你明年可得再替我生一个！”
柳青柳红着脸啐了他一口，骂道：“没一丝正经，谁还替你生孩子！”
话声刚落，唐郎忽然低声道，“小心，有夜行人！你看着孩子！”他迅速地安了袖弩，挂上软剑，又将柳青青的兵刃取了出来。“得！”屋顶上又传来一阵踏瓦之声，这次连柳青青也听到，她立即将儿子用布缚在胸前，但唐郎却放了心，因为听声音，此人轻功并不高明，当下沉声道：“是哪位不长眼的毛贼，竟敢来光顾，快给大爷滚蛋！”
只听上面有人低声道：“不好，原来主人是练家子，如何是好？”
唐郎心头更定，倏地推开窗子跳了出去，接着跃上屋顶，忽闻一声忽哨，屋顶上的两个汉子跳回地下。唐郎喝道：“哪里跑！”跟着落地，与此同时，墙外跃进五六条大汉，将他团团围住。
唐郎脸色一变，问道：“你们到底是甚么人？”
为首那个白面无须，年纪已不少，说话阴声细气，但却令人毛骨悚然，“我们是阎罗王派来的拘魂使者，上！”
唐郎这才发现严重，软剑急刺，先下手为强，同时左掌一甩，一柄飞刀先取一条性命。白面无须的急道：“小心他的暗青子！”
另一个道：“他有暗青子，难道咱们便没有？”言毕也抛了一把暗器，向唐郎身上招呼。唐郎软剑急舞，既要挡兵刃，尚要挡暗器，不由有点手忙脚乱，直至此刻，唐郎方知对方绝非小毛贼，而是有备而来的！
激斗间，唐郎右臂持软剑的，冒险横削，同时拧腰闪避，“飕飕”两声，右袖里射出两枝弩弓来，其一被人挡开，但第二枝仍射中其右臂。
白面无须老者喝道：“老傅，你站到墙头上发暗器！”
唐郎趁他说话分神，左掌一扬，抛了一把铁莲子，众贼挥刀急舞，唐郎觑得真切，飞起一脚，踢在一个大汉的膝盖上，那汉子惨嚎一声，跌倒在地上，把后面的同伴也撞开，唐郎又抛了两把飞刀，可惜被人挡开。他下一把飞刀却射向地上那汉子，送他上西天。
八名敌人死了两名，伤了一名，一个已跃上墙头，窥机射暗器，剩下来的四个武功都不弱，唐郎要想取胜，绝不容易！
说时迟，那时快，老傅已开始发暗器，唐郎更加被动，他当机立断，窜进厅内，白面老者忙道：“快追！”
众贼追进厅，忽闻一阵“飕飕”声响，梁上射下六七枝弩矢，登时将第一个冲进来的汉子射杀！那白面老者十分狠毒，抓着那汉子的尸体，作挡箭牌般冲过去。待到跟前，用力抛出。
唐郎连忙闪开，尸体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房内传来柳青青的惊呼声及儿子的啼哭声，唐郎吃了一惊，急问：“青妹，你没事吧？”
“房内有敌……”柳青青话未说毕，房内已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声，唐郎心急如焚，欲回房助妻子一臂之力，不料房门已为白面老者守住。“让开！”
“让开？”白面老者怪笑一声，“明年今日便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忌辰！唐盛，你认命吧！”
一句唐盛泄漏了玄机，唐郎怪叫了一声：“好极了，原来是你们这批金廷的走狗！骆常奔不惜出卖你们的生命，还不是为了向金廷献媚，你们得到甚么好处？”
白面老者冷笑道：“你错了，咱们比骆常奔还早投效金廷！天下天下，天下人均可得之！汉人打不过金人，还有甚么话好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唐兄若有心干一番事业，老夫大可以引进，不但前怨一笔勾销，尚可保你一家荣华富贵！”
“放屁！”唐郎忽然标前，软剑向一名金廷走狗刺去，他一口气攻了七八剑，一剑紧过一剑，另一个武士已过来协助，仍然只有招架之力，而无反击之功。反而老者悄没声息地标前，钢剑直指唐郎的后背！
这一剑使来十分阴毒，但唐郎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待长剑离背五寸，上身方忽然向前一俯，左臂自然而然的向后一甩，两枝弩矢夺袖而出！由于距离很近，那两枝弩矢全射进其小腹！
唐郎行动疾如闪电，一个翻身，向旁掠去，脚尖一点，再度改变方向，射向房门。他来不及拍门，左手用力一拍，房门应声而倒，人毫无阻滞地冲进房内。
抬眼一扫，房内哪里有人，但后窗及前窗均打开着，唐郎不由犹疑起来，与此同时，背后传来脚步声，唐郎看也不看，软剑向床架劈去！
软剑切在床架上，他人已向后窗射去，头顶上传来一阵刺耳的“飕飕”的声响，三十多件暗器倾泻而下，剩下来的那两名汉子均身中数枚，当堂丧命。
唐郎跃出后窗，转头回望，不见一条人影，此处本有一艘船，泊在屋后的水道上，但此刻却已不见了那船。唐郎稍稍放心，料妻子驾舟溜掉了！
他跃上屋顶，举目望去，只见远处有艘小船急驰而至，唐郎大喜过望，跳到河边，但见一条人影，如大鹏般飞了起来，一看身型已知不是柳青青，他心头登时一凉，但更想不到的是，来者竟是骆常奔！
追杀柳青青的是骆常奔，唐郎深知其能，心房更加暴缩！骆常奔举起钢刀一抖，月光下，看得分明，一串鲜血如珠儿般弹开。“想不到吧！”
唐郎嘶叫一声：“骆常奔，老子早想杀你，想不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骆常奔哈哈笑道：“此话骆某也早就想说，好让你们做对同命鸳鸯！哈哈……唐兄弟，你算是绝种了！”
唐郎双眼喷火，猛一声大喝，软剑向骆常奔之心扎去。骆常奔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别人怕你，骆某可还未将你放在眼中！”
唐郎攻得极急，招式未老新招又生，而骆常奔的刀使来似乎颇慢，但奇怪的是唐郎的攻势居然会被拒于身外。唐郎攻得越急，他依然慢条斯理。“如何？任你再厉害，始终逊骆某一大截！唐兄弟，念咱们曾经同事过，再劝你一句，不如随某为金廷效力，他日要混一官半职还不容易？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他话未话完，唐郎已破口骂道：“你这甘心为狗的杂种，不配跟唐某说话！唐某虽然沦为杀手，也不会甘作金狗的鹰犬！”
骆常奔老羞成怒，喝道：“不知好歹的杂碎，今日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他钢刀一圏，将软剑的攻势化解，手腕倏地一沉，刀刃直斩唐郎的大腿！
唐郎见对方反攻，反而镇定下来：“即使柳青青已被他杀死，此刻赶去也无济于事，如今最重要的是杀死他！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天亮之后，这金廷的走狗还能逃得掉？”
主意一打定，更加小心翼翼地防守，绝不贪功反击，骆常奔的攻势虽然猛烈，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了他！
“原来你只是个綉花枕头！”
唐郎冷冷地道：“让你口舌上占点便宜又何妨！鹿死谁手尚未知哩！”他不为对方所动，坚持死守，可是骆常奔的攻势实在凌厉，迫得唐郎不断后退，终于退至他家的墙旁。
骆常奔精神大振，道：“看你还能退到何处！”
唐郎亦渐感难支，忽见他拚死反攻了一招，这很出人意料，骆常奔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唐郎左掌一扬，喝道：“看飞刀！”骆常奔连忙挥刀在身前布下一道刀网，唐郎左手在窗台上一按，跃进房内。他早已计算好一切，一蹲身拾起地上的暗器，然后坐在床上。
骆常奔一探头，唐郎便一件暗器飞过去。“骆常奔，你进得来么？”骆常奔想舞刀跃进房内，可是唐郎的暗器既准，且似乎射不完，使他不敢造次。
唐郎未敢大意，不断拾起地上之暗器，就在此刻，屋顶上突然“哗啦啦”地跌下一堆瓦砖，唐郎反应快，顺手抛出一把暗器。
紧接着，前窗被拍开，他又一把暗器抛过去，已闻骆常奔哈哈笑道：“唐兄弟，你还有多少暗器？”唐郎正为此烦恼。说时迟，那时快，房门一道影子急促地飞进来，唐郎顺手又送了一把暗器！
但闻一阵笃笃声响，紧接着砰地一声响，却原来是一张凳子！唐郎要再摸暗器，骆常奔已大踏步走了进来，唐郎心头一动，将掌中最后一颗铁莲子抛去，骆常奔挥刀一绞，紧接着扑前一步，手臂暴长，已将唐郎围在刀势中。
就在此刻，他目光一掠，只见窗子已发白，不由生了一丝希望，暗暗笑道：“天亮了，看你这个金廷走狗如何逃脱。大宋子民无一不想啖你之肉！”
话音刚落，已闻老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诸位乡亲，这位姓白的本是个汪洋大盗，姓唐名盛。他先从事劫镖的勾当，后来又干杀手，双手沾满了鲜血，赚够了钱才跑来此纳福的。”又闻封卓邦问道：“不会吧？平日他斯斯文文，全不像汪洋大盗。”
老傅哈哈大笑，用地道的苏州话道：“乡亲们，咱们若非有证有据，跑来此处捉拿他，所为何事？再说汪洋大盗的额上亦不会写着字！外表越是斯文，越是凶狠，你们看看地上的暗器，正常人家哪有这样多暗器？”
又闻杨成道：“封兄，白兄看来不是正当人家，他出手阔绰，似有花不尽的银子，哪来的钱？但是听其言谈、观其举止，又非富家子弟，咱们都受蒙骗了。”
封卓邦沉吟道：“杨兄说得有理，咱们都回家去吧，免得惹来麻烦！”
唐郎急道：“封兄、杨兄，幸勿听他们胡言，这人是金廷派来的走狗！”
老傅哈哈地笑道：“咱们若是金廷的走狗，何必跑来刺杀你？你是抗金大将还是抗金义士？若是抗金义士，你何来那许多银子？”
封卓邦说：“白兄，对不起，在咱们未弄清楚你的身份之前，咱们只能作壁上观！”
说至最后一句话，人已走远，唐郎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只好死命进攻。
骆常奔见他攻势急而乱，心头窃喜，又出言讽刺：“怎样？唐兄弟，你还是投降吧，彼此都有好处。”
“放屁！”唐郎心情激动，一个失着，腰上又中了一刀。说时迟，那时快，骆常奔第二刀又至胸前！
唐郎大惊之余，忙不迭跳过，闪在床架后。“喀嗤”一声，床柱被砍断，床架陷了下来，慌乱之中，唐郎见机不可失，左手摸出一把飞刀抛出！灰飞尘扬之中，骆常奔视线受影响，待他发觉已来不及，笃地一声，飞刀插在其右上胸，可惜唐郎左臂受伤，力道不足，飞刀入肉只二寸，未能致命，可是却激起其斗志！
骆常奔负伤之后，也失了常性，拚命进攻，唐郎已被逼到墙角，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他甚至已没有与敌同归于尽的机会。“老子要你百倍偿还！”骆常奔一刀将唐郎的软剑撞开，第二刀急如奔马，直劈唐郎。
好在唐郎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求生之念骤升，只见他身子笔直地跃起，双脚一撑，抵住后墙及左边那幅墙，这动作难度极高，但他还是做到了。
他在空中只停留了一刹那，这一刹那已足够。
骆常奔第二刀用力过猛，来不及收招，刀刃在唐郎的胯下砍在墙上！
唐郎的软剑急向下刺，整个人亦跳了下去，把骆常奔撞倒，软剑自骆常奔的后颈毕直地插进其体内，直至没柄。
地上的两个人都不能动弹，良久方见唐郎喘着气站了起来，费劲地把软剑拔出来。
× × ×
唐郎驾着舟在水道上急驶，只见水面上浮着一具女尸，一看之下，竟是小香！唐郎心头冰冷，他发誓要找到柳青青母子的尸体。可是花了一天的时间，纵横几条水道，都找不到柳青青母子的尸体。
他心中仍存有一丝希望，跃上岸，找了几个人打听，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昨夜他见到一具女子尸体，怀中抱着一个婴孩，仰在水面，往外流去。唐郎问道：“因何我找不到尸体？”
“哎，由昨夜至今已有八九个时辰，已不知流去哪里了！小哥，你还是死了心吧！人生哪有尽是如意的！”
唐郎回想前事，万念皆非，但觉自己双手的确沾满了鲜血，虽一生谨慎，未被人发现身份，但却逃不过上天对自己的谴责，将苦难降落在自己身上，家破人亡，均因自己而起，唐白柳更是无辜！
“当当……”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钟声，唐郎心头一振，大踏步向寒山寺走去。
（本书完，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怅望祁连 一校于2025.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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