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怒杀汉奸
2025-06-20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时不予我,官兵越来越多,唐郎左手悄悄摸出一把暗器来,心头一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咱夫妇若躲进地道,这二人又如何?白白牺牲,难道他们不要命,事先全没有考虑过生死的问题?”
  抬头一望,阿胜和那两位蒙面人果然是在拚命,尤其是阿胜,他武功不如耶律雄,却冒死堵住他,目的十分明显是争取时间,让唐郎夫妇杀死骆常奔!
  唐郎这刹那倏地觉得死并不是一件甚么可怕的事,他不愿别人为他而死,是以高声道:“三位朋友的盛情,愚夫妇心领了!愚夫妇是真凶,生死不放在上,三位朋友素昧平生,实不该蹚浑水,快走吧,否则愚夫妇虽死亦心中难安!”
  只听阿胜道:“家父母死在梁乙匡那汉奸手中的,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只是自知力浅艺低,未有把握杀他,方一直隐忍不发,今由兄台代劳,普天下也不知有多少人感激不尽,并愿意为兄台献出生命!”
  一位蒙面人接口道:“咱们原是宋军将领,全军覆灭,全因梁乙匡向金狗出的主意……”
  另一位蒙面人截口道:“当年贱兄弟便该随将士归,只因为了报仇,是以忍辱偷生至今日,只要梁乙匡被咱汉人杀死,贱兄弟的生死已不在乎,义士快跑,咱三人冒死也要让你们离开!”
  骆常奔哈哈大笑:“但凭你们三个?简直是笑话!你们今夜全得丧命如此!喂,这些院子有蹊跷,你们先进去搜索!”一队军兵立即撞门而入。
  唐郎夫妇连发暗器,射杀了几个,但仍有几个官兵进入院子。蒙面人又叫道:“快跑!”
  阿胜厉声道:“骆常奔,咱们纵然死在你手中,你亦不可高兴,因为城内要杀你这种助纣为虐的贼子的人也不知凡几!”
  耶律雄手上忽然一慢,阿胜稍松一口气,戟指骂道:“你这人犹还执迷不悟,主子已死,你还替谁卖命!”
  耶律雄脸色微微一变,倏地跳后两步,道:“骆兄,某家情况与你不同,恕某不能为你效劳了,后会有期!”言毕转身跑了。
  骆常奔恨恨地道:“难道没有你,骆某便杀不了人不成!”话虽如此,唐郎和白冰冰均非省油灯,他能自保已是万幸,奢谈杀人,除非另有高手支援!
  阿胜见到耶律雄离开,忙跃下屋顶,准备支援唐郎夫妇,不料屋顶上突然射下一阵箭雨,阿胜冷不提防,身中七八枝长箭,登时倒卧血泊中。原来官兵早已调来弓箭手,只是刚才他与耶律雄斗得激烈,官兵恐误伤耶律雄,是以一直隐忍不发,此际耶律雄已离开,再无顾忌。
  阿胜之死,引起唐郎夫妇之警惕,唐郎急喝道:“冰妹,你再不走,为夫可要与你断绝关系了!”
  白冰冰闻言呆了一呆,随即将长剑用力一刺,迫得骆常奔回刀护胸,她忙抽身后退,再转身奋力一跃,不料她受伤之后,又经恶斗,伤口早已迸裂,双腿乏力,哪里跃得上去,未能跨墙,再度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骆常奔突然舍了唐郎,向她扑去!唐郎正欲提气,可是一阵箭雨射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忙不迭挥剑将箭格开,只此一耽搁,骆常奔已跃到白冰冰身后,挥刀便砍!白冰冰只好回身再战,骆常奔老奸巨滑,窥得出她下盘不稳,倏地伸出右腿一勾!
  白冰冰早已是强弩之末,顾得了上面,哪里还顾得了下面,应声被骆常奔勾倒在地上。电光石火之际,骆常奔挥刀直劈而下。
  这一刀又劲又急,幸好白冰冰及时拧腰滚开,她快骆常奔反应也快,钢刀亦及时换式,横扫而出,但闻一声娇呼,白冰冰衣衫已为血水染红。
  恰在此时,唐郎已拨落长箭,仗剑飞出,软剑有如离弦之矢般射出,喝道:“休伤吾妻。”
  白冰冰艰辛地自地上爬起来,那两个蒙面人亦冒险突围,向这边冲过来,唐郎则紧紧缠住骆常奔,呼道:“快进院子内避一避!”
  骆常奔也叫道:“快先占领院子,别让他们溜了!”话音刚落,箭如雨下,全射向那两个蒙面人及白冰冰!蒙面人刚架起白冰冰,长箭已射到,两人转身挥刀遮挡,但他慢了一步,一枝长箭贯进白冰冰后背,两个蒙面人也都受了箭伤。
  唐郎一眼瞥见,睚眦欲裂,喝道:“老子跟你拚了!”疯狂地进攻。
  为首那蒙面人道:“二弟,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将她送进院子里……”
  右首那位未等他说毕,已截口道:“大哥,你抱她进去,小弟在后面抵挡!”左首那位也不打话,一把抱起白冰冰,向大门那方退去,右首那位挥刀遮挡长箭。
  唐郎此刻似疯子一般,全不顾生命,起初骆常奔也吃了一惊,后来又暗暗高兴:“小子,你全不顾章法,不是讨死?”当下只顾防守,然后伺机反击。
  激斗中,唐郎软剑斜刺而至,这一剑出手太快,身形未能配合,右胁露出空门,骆常奔乃老狐狸,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岂容错失?身子一偏,让过软剑,钢刀急扎对方右胁。
  论功力及火候,他更在唐郎之上,这一刀他使来妙至巅毫,唐郎除非能有妙着化解,否则后果堪虑!
  唐郎那一剑刺空,连忙回臂沉剑欲遮挡,但已慢了一步,骆常奔正在窃喜,耳际忽闻“嗤”地一声轻响,唐郎右袖内飞出一枝急劲的短矢来!这下变生肘腋,距离又近,骆常奔不由大惊失色。
  电光石火之间,骆常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老夫不能死!心念未了,他人已拧腰向地上扑落,刀锋只在唐郎胸前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可是他仍慢了半步,“噗”地一声响,短矢已射进其右上胸靠肩膊处!
  唐郎欲上前补一剑,送他归西,眼光一瞥,官兵已布满屋顶,张弓搭箭,倏地改变主意,向后倒飞,再一个风车大转身,闪进小院,此刻长箭方射至,但唐郎已安全!
  小院内躺着好些尸体,全是金兵的,却不见白冰冰芳踪,正欲呼喊,已闻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快进来,迟则来不及!”唐郎无暇思索,立即循声奔过去。
  但见卧室炕前站着一个人,面上蒙上黑布,但自身材及声音听来,正是在康和胡同外面假扮白发乞丐的汉子!“快钻进去!”
  “吾妻已钻去否?”话音未落,已给白发乞丐按下,唐郎只好钻了进去,白发乞丐紧跟在其后,地道进口的盖子打开着,唐郎急跃而下,呼道:“冰妹,冰妹!”
  话音刚落,上面已传来“砰”地一声响,料进口铁盖已被白发乞丐关上,唐郎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未见有人,回头又问白发乞丐:“吾妻被你抓去何处?”
  “胡说!谁要抓她?在前面!”
  两人快步走了一阵,终于赶上那对蒙面人及白冰冰,火光乍亮,右方那蒙面人一手持火折子,一手将脸上黑布扯下,道:“贱兄弟姓赵,原是宋军,全军英魂莫不想杀梁乙匡,只可惜贱兄弟能力有限……如今义士杀了梁狗贼,实乃贱兄弟之大恩人,请受我兄弟一拜!”
  左方那位也扯下蒙面巾,年近五十,相貌威武,两人面貌相似,看来是兄弟无疑。唐郎忙上前将他俩扶住,道:“今日若非两位仗义,在下焉还有命!”
  “此乃应该,咱们既为宋将,理该杀金狗金贼,贱兄弟已多活了十来年,生死早不放在心上,但望能多杀几个金狗,只可惜咱们保护不周,尊夫人……伤势颇重,请义士快去看看她……”
  言未毕,唐郎已扑前扶起白冰冰,但见她浑身浴血,后背仍插着那根长箭,脸白如纸,气息低弱,喃喃地道:“大哥,咱们终于脱险了……小妹很高兴……”
  唐郎哽咽地唤道:“冰妹……冰妹,你……你觉得如何?”
  白冰冰淡淡地一笑,“小妹觉得很好,很好……稍觉遗憾的是……小妹今生恐怕再不能服侍你了……幸好还有十八姐……希望你俩白首偕老……”唐郎再也忍不住,热泪长流。
  白发乞丐道:“你杀了梁乙匡,京城无人不知,虽然未能带来首级,但酬劳咱们愿意付给你,三日之后,请你到……”
  唐郎未待他说罢,已急道:“酬劳在下不要了,你们是为了咱们汉人,在下再取酬劳,便不是人了!”
  白发乞丐嘘了一口气,道:“老实说,咱们的经费的确不足……你的大义,咱们敬佩之至……也庆幸没有看错人……只是你头儿那边恐怕不答应。”
  唐郎不由沉吟道:“以后我亦不会见到他,这个……”
  白发乞丐自怀内掏出一张白纸来,道:“请你在上面签个字!”说着,将笔蘸了些血,递给唐郎,唐郎看了一眼,匆匆签了名,又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递给白发乞丐。“这是甚么?”
  “咱头儿若不答应,这个给他作赔偿,你们身上可有伤药?在下实不能让拙荆……”
  白发乞丐看了白冰冰一眼,轻轻摇头,也不知是表示身上没带伤药,还是认为白冰冰已无救。唐郎烦躁地嚷道:“你们都走吧!不要再来烦我!”
  赵氏兄弟伤感地道:“义士年纪轻轻,前途无可限量,千万要保重,愿老天爷保佑尊夫人长命百岁!”鞠躬而退。
  白发乞丐也道:“咱们不再打扰了,不过义士绝不能在此耽搁太久,金廷绝不会放过你!后会有期!”言毕拉着赵氏昆仲先走了。
  唐郎忙再抱起白冰冰,白冰冰倚在唐郎怀内,语气平静地道:“大哥,你不必为我伤心,小妹死得无憾!你可得保重,还有十八姐及咱们唐家未来的主人都等着你……只可惜他看不到我这个二娘……”
  唐郎不由放声大哭,似欲把这几年的抑郁全哭出来般,白冰冰温顺地伸出玉掌,拭去唐郎脸上的泪水。“大哥,你是男子汉,怎地哭得像个小姑娘?我要笑你了……嗯,孩子命名了没有?”
  唐郎摇摇头,道:“二娘为他命名吧!”
  白冰冰想了一阵,喃喃地道:“咱们夫妇三人……孩子就叫唐柳白好不好?”
  唐郎边点头边道:“柳青才好,柳白不好……叫唐白柳吧!”
  “十八姐会不高兴么?”
  唐郎摇摇头。“绝对不会。”他觉得白冰冰身子渐渐发冷,双臂用力将她越抱越紧。
  白冰冰忽然问道:“大哥,小妹问你一件事,你当初娶我时很勉强,但后来呢?”
  这句话似一桶冷水般,淋在唐郎头上,他倏地冷静了下来,心中想着很多事。
  白冰冰瞪大了一对妙目,殷切地问道:“大哥,您怎不答我?”
  唐郎沉声道:“冰妹,一开始我的确……咳咳,不愿意娶你,但后来我心中实在很爱你……你绝不能死!”
  白冰冰嘴角露出甜蜜的笑意。“大哥,有你这句话小妹死亦瞑目,你不必为我伤心,咱们来生还可以再续未了缘,小妹在奈何桥上等你!”
  唐郎又哭,白冰冰轻轻抚着他的脸。“我死后,身上的东西都留给孩子,把我的骨灰葬在江南!还有,你解下我颈上的玉珮,他日一定用得着,记得放在身边!”
  唐郎讶然问道:“这玉珮很值钱么?有何用途?”
  白冰冰沉吟道:“万一‘如来佛’来找你,你将玉珮交给他,说出咱们的关系,一定无事。”
  唐郎更加诧异,急再问道:“玉珮与‘如来佛’有何关系?”
  “也许你将来会知道……大哥,小妹先走了,记着,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言毕,轻轻闭上双眼。
  唐郎道:“冰妹,咱们先回家再说吧!”他抱着她站了起来,由于动作改变,白冰冰的四肢及头无力地低垂下来,他这才大吃一惊,用力晃动白冰冰的娇躯。“冰妹冰妹,你醒醒!”
  白冰冰早已香销玉殒,哪里还能答他?
  唐郎如同被人击了一拳般,失去了知觉,跌跌撞撞地退靠在洞壁上,脑海内一片空白,他实在不相信,白冰冰适才还在自己耳边喁喁细语,一刹那间便撒手而去!
  这似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当他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心中最爱的原来是白冰冰。
  地道内不分昼夜,不知时光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郎忽觉鼻端一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他一张开嘴巴,便呛咳起来。直至此刻,他才发觉地道内充满了硝烟,吃了一惊,忙摸出火折子来,手忙脚乱地点燃。
  火光一起但见四周均是白烟,他神魂附体,估计金兵必然因找不到出口,是以放火烧屋,烟火由通气孔逼了进来。
  一股怒火自他心内烧起来,嘶声喊道:“我不能死,我要为冰妹报仇!”他一手抱起白冰冰的尸体,但觉尸体冰冷僵硬,入手沉重,他向前跌跌撞撞地跑着,边跑边呛咳,但觉喉头十分辛苦,把梁府总管骆常奔及金兵恨得牙痒痒的。
  他一口气跑至城郊出口,此处硝烟较稀,他方能稍喘一口气,可是硝烟越来越浓,唐郎不顾一切,倏地拉下出口的铁盖,再运劲推开上面的大石。
  他探头望了几眼,后面一片漆黑,但空气清新得醉人,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将白冰冰的尸体抛出去,接着自己也跳了上去,最后再推好大石。
  黑夜星月全无,唐郎费了好大的劲,方辨别了方向,抱着白冰冰的尸体向前跑去。
  跑到一座小树林前,久当杀手的他倏地心生惊惕,连忙绕林而行。可是他刚走了两步,林内已射出三条汉子来,其中一个手提火把,为首那位正是耶律雄!
  唐郎见到他微微一怔,悲愤地道:“拙荆已为你们杀死,你们还待怎地?耶律兄,你真要与我作对?”
  耶律雄脸色十分平静。“某家有令在身,不得不如此!所谓各为其主,唐兄幸勿相怪!”
  唐郎将白冰冰放在地上,悲愤地抽出剑来,愤慨地道:“唐某已杀了梁乙匡,自问今生也曾为苍生、为大宋子民做过一件好事,死而无憾!今日尚有半条命在此,诸位若有本领的,但且过来,不过唐某已立下必死之心,今夜即使葬身于此,也誓将三位杀死!”
  他说此席话时,杀气腾腾,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一股慑人心魄的杀气,耶律雄三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唐郎喝道:“过来吧!”
  耶律雄一手夺过火把,叱道:“你们还不上!”
  那两位梁府武士互望了一眼,胆战心惊地上前。
  唐郎可不耐烦,软剑一卷,将两人全罩在剑势内,呼道:“耶律雄,你也一齐上吧!”
  “好,某家是恭敬不如从命!”耶律雄拔出刀来,大步踏上前,唐郎趁他未至,软剑倏地一直,刺向左边那位武士的喉头!
  这一剑急如星火,右方那位怕同伴抵挡不住,连忙挥动铜锏去打唐郎的左臂。
  当他的铜锏全力击出,突闻背后有金器劈空之呜呜声,心头又诧又惊,欲闪避已来不及,但觉后背一凉,一阵风吹进体内,右臂酸软,铜锏落地,人亦摔倒地上!
  另一位武士刚堪堪闪过唐郎那一剑,瞥眼见耶律雄正举起一脚,以履底抹拭刀上之血,怪叫一声:“你……是叛……”徒字尚未出口,喉头已被唐郎的软剑割断!
  耶律雄突然杀死同伴,同样大出唐郎的意料,忍不住道:“耶律兄大可不必如此!在下虽然不愿与你为敌,亦不愿你为我叛变你之主子!”
  “说不上叛变!我大辽为金所灭,耶律某忍辱负重,不过是为了来此学习女真人及汉人之武功,以冀望有朝一日能重建家园而已。如今梁府修改了武学计划,已因梁乙匡死亡而搁置,大权亦落在骆常奔手上,耶律某已无心恋栈!”
  “那耶律兄大可以离开梁府,何必当其鹰犬?”
  耶律雄叹了一口气:“奈何某之身份被骆常奔悉破,他以此威胁某家听其命令,若某家违令,将为女真人逮捕,另者某家亦有赎罪之意!”
  耶律雄将火把抛在地上,再用脚踩熄。
  唐郎讶然问道:“耶律兄何出此言?你我本无仇恨,算起来,汉辽有共同之敌人,难道你……”
  “你可知当日你因何大失常性而强暴了尊夫人?”耶律雄边说边指指地上之白冰冰。
  唐郎心头一跳,脱口问道:“难道是你干的?”
  “不是,是黎喀斯!她一直匿在崔振中府内,因不明吾兄之意图,以为欲对她及对在下不利,是以在酒楼中暗下迷药,幸好她不下毒药!亦幸尊夫人赶到,否则……”
  “黎喀斯?李客丝,就是在厨房帮杂的蝶儿?”
  耶律雄缓缓点头,道:“舍妹耶律明亦怂恿她,今日尊夫人不幸罹难,某家更不愿与你为敌,何况若非黎喀丝下迷药,说不定唐兄亦未必会与她结成夫妇,今日亦不会因此落难及悲伤!”
  “不,在下很感激她俩!你说得不错,若非她下迷药,在下未必会娶她,说不定至今日仍然是一条光棍,绝不会一口气娶了两房妻子!若非她,在下也不可能有一段甜蜜的日子,若非她,在下亦不知道原来自己这般爱她!请耶律兄代我感谢黎喀丝!”
  耶律雄讶然问道:“你真的不恨她?”
  “真的不恨,也真的感激她及令妹!嗯,黎喀丝是你的情人?她是甚么人?”
  耶律雄虽是个大男人,此际双颊亦发红,幸好黑暗之中不虞被人发现。“她是蒙古姑娘,对某一往情深,可惜某家一心只求重建家园,无心儿女私情!”
  “家园固然重要,然耶律兄年纪已不少,也该……”
  话未说毕,忽闻一阵衣袂声传来,耶律雄急道:“快跑,待某引开他们!后会有期!”言毕向前掠去,唐郎也忙抱起白冰冰,窜进树林内,蹑手蹑脚地前进。
  一阵步履声自林外传来,唐郎嘘了一口气,忙不迭展开轻功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但觉累得不成样子,方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方发觉自己竟然跑回与柳青青及白冰冰成亲的那座小集附近!
  唐郎心中暗道:“如此也好!”当下到集后土包上,用双手及软剑挖坑。他双手指头的皮已破,鲜血汩汩,但丝毫不觉其痛,相反心中之痛楚反而稍稍减轻。
  未几天色已亮,唐郎下山到小集里买了一口薄皮棺材,亲手埋葬了白冰冰,当一切弄好之后,他不觉伏在黄土堆上睡着了。
  待他醒来,天又黑了,夜风寒冷,他独自坐在坟前,像一座石像,心中不断责怪自己,“冰妹一直暗恋着我,我因何一点也察觉不到?冰妹冰妹,你且在奈何桥上等我,下一生,咱们再续未了缘!”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唐郎一夜未寝,在阳光下,几乎撑不开眼皮,可是当下看清楚四周的环境之后,只见土包下已被三十多名金兵及梁府的武士团团围住!
  “唐盛,饶你有三头六臂之能,今日也飞不出咱的手指间,还是乖乖投降吧!”下面一位五十余岁的汉子,腰上插着一杆判官笔,得意洋洋地对唐郎发话。
  “哼,司徒睿,你休出狂言,今日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之数!有种的便上来吧,让唐爷送你上西天!”
  司徒睿哈哈大笑:“老夫又非三岁小孩,岂会中你激将计?老夫若想上去的,半个时辰之前已经上去了!你不下来,大家便耗着吧!兄弟们,这小子不敢下来,你们轮流休息吃干粮!”
  吃干粮三个字一入耳,唐郎才觉得自己肚子里空空荡荡,已有两天滴水未进,再耗下去,对自己实在不利。他猛吸一口气,轻轻舒展一下四肢,道:“老小子既然不敢上来,唐爷便下去找你!”
  “你”字尾音未落,他人已如离弦之矢射下去,凌空打了个没头觔斗,稍稍改变方向,射向司徒睿!司徒睿知其厉害,不敢怠慢,连忙抽出判官笔来,向他刺去!
  好个唐郎在此情势之下,依然保持冷静,冷剑在判官笔上一格,借力弹开几尺,左脚踩在一名金兵肩上,右手一落,剑尖挑掉其左肩琵琶骨!
  那金兵未倒地,唐郎脚上已用力,再度借力弹飞,飞向人丛中,软剑一阵强攻,击倒两人,口中呼道:“尚有三十个!”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瞬息之间已完成,司徒睿又惊又怒,喝道:“将他团团围住,只守不攻,把他活活困死!”
  “没这般容易。”唐郎已杀红了双眼,左手一扬,射出一把飞刀,这下因为距离近,又事出仓卒,一名梁府武士的胸膛被射个正着,人缓缓向前扑倒。
  唐郎眼明手快,劈手夺过其手中刀,右剑左刀杀得更加激烈,只听他又呼道:“只剩二十五个!”
  司徒睿大喝一声,分开人群,道:“待老夫来领教一下!”
  忽见唐郎将左手刀抛射过来,连忙用判官笔挡格,“当”地一声响,刀笔相撞,溅起一蓬火星子,司徒睿虎口发麻,不由吃了一惊!
  唐郎左手再一扬,一个金兵大惊闪开,唐郎剑已回刺而至,脑袋当场滚落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睿的判官笔已刺至,唐郎避重就轻,拧腰闪开,左手倏地推出,正中一个金兵的后背,那金兵如何抵挡得住其神力?登时蹬前,恰巧司徒睿判官笔刺出,刺进其小腹!
  唐郎哈哈笑道:“多谢司徒大侠协助,小弟这厢有礼!”说话间,又飞起一脚,将一名金兵踢起,飞向司徒睿。“司徒兄,小小薄礼,不成敬意,仍请笑纳!”
  司徒睿接下那金兵,又闻一道惨呼声起,原来一名梁府武士已被唐郎削断一条右臂,痛得在地上打滚!他再也忍不住,标前急攻。唐郎冷笑一声:“来得好!”他毫不退让,与对方斗快。司徒睿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出招不如对方的快,但十分狠毒,不过凭他一个人,根本不是唐郎的对手,是以指挥其他人夹攻,那些金兵则乘机在旁休息。
  此刻尚能一战的只剩二十二个,三十三个人一眨眼间便丢失了三分之一,也教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兵士心寒胆颤,最好是脚底抹油。
  此刻众人已把唐郎紧紧地困死,唐郎也知道今日若不拚命,根本没有生机,是故常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亦因此对方人虽多,仍占不到便宜,相反又被唐郎踢伤一名金兵。
  司徒睿双眼赤红了,调开金兵,以梁府武士作主力,又对金兵道:“你们上山挖开棺木,老夫要他们做对同命鸳鸯,曝尸荒野!”那些金兵吶喊一声,都向土包跑去。
  唐郎心头像被火烧般,倏地猛啸一声,拔身而起,打算越过人墙向土包飞去,可是司徒睿反应极快,判官笔一举,在其左腿上戳了一个血洞。
  唐郎一口真气登时泄了,跌落地上,司徒睿嘿嘿冷笑道:“看你如今还能飞否!”
  唐郎双眼尽赤,骂了一声:“操你娘的,吃我一刀!”左手一扬,惊退司徒睿,一个风车大转身,软剑急刺,剑尖送进一名武士的小腹内,但同时他肩上又中了一刀!
  唐郎似乎不知疼痛,软剑拔出之后,一个横扫,鲜血洒了出来,将众武士迫开,再一个大转身,刚好格开判官笔,右臂一甩,一柄飞刀悄没声息地飞出!这下动作甚小,但蕴满了暗劲,飞刀去势极急。
  由于唐郎连番甩臂都发不出飞刀,司徒睿已失了警惕心,是以当他骤见刀光一闪时,已来不及挡格,极力拧腰一闪,“笃”地一声,飞刀已钉在其右胸,若钉在左胸上,他焉有命在?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睿惊魂未定,唐郎左臂再一甩,这次司徒睿已成惊弓之鸟,忙不迭闪开,唐郎软剑过处,又在其腰上添了一道伤口。
  电光石火之间,背后风声大作,唐郎上身向前一俯,左腿向后一蹴踢飞一名武士,再乘势滚落地上,软剑离地半尺劈出,一名武士闪避稍慢,足踝中了一剑,他几乎听到剑刃碰撞骨头的声音,痛得他跌倒地上。
  他一倒下,唐郎已奇迹般地站立起来,浑身上下是血,但却似天将一般威武!那几个武士一见,不知为何,竟然不由自主地退开。
  唐郎提着血剑,向土包大踏步走去,口中道:“还剩下几个人?还有谁敢上来?”一句话未说毕,袖管内又飞出几颗铁莲子,其中一颗正中一名金兵的眉心,那金兵登时晕厥,如此一来,其他人更如见鬼魅,退后更远!
  司徒睿胸膛起伏,那柄飞刀仍钉在那里,在风中颤动,他有气无力地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不必害怕,上!”
  可是剩下来的人都恨不得脚底抹油,哪里还敢上前讨战?土包上的金兵在此情况下,更加放下掘棺的工作,由后面悄悄溜掉。
  唐郎跳上土包,沉声道:“谁还敢上来的?你们大可以继续围困下去,反正土包上有三具尸体,足够唐爷吃他五天!”
  土包下的人一听,脸色都变了,他们看唐郎那副模样,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由自主都望着司徒睿。
  司徒睿忽觉胸膛胀得难受,飞刀刀刃似在膨胀,欲将他胸膛炸开。抬头一望,唐郎站在土包上,就像一尊战神般,威风凛凛,不可战胜,他的勇气在这刹那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忍不住下令:“退!咱们再去召集人马,不怕他能飞上天去!”
  梁府武士及未死的金兵立即聚在一起,司徒睿色厉内荏地道:“唐盛,你有种的便不要跑,咱们再来时,如果你不在,便将你老婆掘出来,鞭尸三百!”唐郎倏地大叫一声,金兵们发一声喊,掉头便跑,司徒睿慌乱中也跟着溜了。
  他们跑了三十丈,唐郎忽然一跤摔倒,他两天未进滴水,气力早已用尽,何况身上还在淌血,焉能支持得住?
  躺在地上,像离水的鱼儿,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此际司徒睿等人若再来,唐郎必死无疑,盖适才他只靠一股怨气支持!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郎方自地上爬起来,望着远处,已不见司徒睿等人,土包下只躺着七八具尸体,他在地上爬着,来至黄土堆前,但见黄土只缺了一小角,他稍觉安慰,用手抓土重新垒好土坟。
  “轰隆”一个焦雷自远而至,这道雷声也唤醒了唐郎,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下土包,拾起暗器,慢慢走进小集。此刻对他来说,不是逃跑,而是补充体力。
  已近晌午,但小集内居然人烟稀少,唐郎心想大概集上的人见到金兵都不敢出来,那些做生意的都愁眉苦脸,唐郎跑进一家小菜馆,豆大的雨立即洒了下来。
  老板见他一身是血,又惊又喜,唐郎道:“掌柜的,你还认得我吧?不必怕,给我弄几个小菜,一小锅稀饭,再替我蒸一笼包子。”他啪地一声,丢了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都给你!嗯,替我弄两套干净的衣服来!”
  那老板见他与金兵作对,只道他是义军,虽然担忧金兵会找上门来,心中却又敬佩,结结巴巴地道:“客官,您……您跟老汉进来!”
  他引唐郎到内堂,吩咐他的浑家:“找些伤药出来,叫小三子进来替他敷药!那些狗金兵真不是人哪!”
  菜馆内只有三四个伙记,一个炒菜,一个去买成衣,一个帮唐郎敷药,忙得不亦乐乎。待唐郎吃饱之后,已近黄昏。老板问道:“唐壮士,你准备去何处?”
  唐郎道:“去找拙荆!”
  老板道:“慢,老汉正在炖鸡汤,待天色黑了,喝了汤再上路……你气力未复,万一路上再遇到金兵,哪来的气力杀敌?”唐郎听后颇为感动,遂决定留下来。
  那老板十分殷勤,晚上还置了好些酒肉宴请。唐郎道:“要老板破费怎好意思?”
  老板道:“您那十两银子还花不完哩,壮士再客气便没意思了!”
  唐郎心中惭愧,自己根本不是为了民族而杀金兵,说到底只是为了酬劳!受此礼遇,宁不愧煞乎?
  菜馆老板哪知道唐郎心情如此复杂?一味为他布菜,饭后,又要伙记小三子替他换药,一向冷酷无情的唐郎此际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中有如打翻了一瓶五味素,分不出是甚么滋味。
  好不容易换了药,把另一套衣服打成包袱,还有一大包肉包子,老板开了后门送他离开。唐郎忍不住回头问道:“老板,你贵姓?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一番,尚不知道你贵姓!”
  “老朽姓郝,草名双全……咳咳,自古以来忠孝均难双全……您请保重,老汉不送了!”
  唐郎走了半里,出了小集,忽闻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他心头一动,忽哨一声,但闻一道马匹的欢嘶声响,那黑马急驰而至,挨着唐郎身上厮磨,原来那马儿等主人等得不耐烦,跑来故居相候。
  唐郎轻抚马鬃,暗叹道:“马尚如此,人复无情?”
  他挂好包袱,一跃上了马鞍,辨别方向,催马前进。雨虽已歇,然道途泥泞,有马代步,正合心意,何况他身上有伤。
  那马洒开大步急驰,一夜不歇,仍然精神抖擞,唐郎于心不忍,跃落地让牠稍息,一颗心却又飞去柳青青那里。“青妹平安吧!她一定担心我的安危……”脑海中突然浮上一张憔悴的脸庞来,唐郎忍不住,再度上鞍急驰。
  饶得那匹黑马神骏,但经一天一夜急驰,也举步艰难,唐郎索性跳下马,展开轻功急驰,未几已登上那座石山,阴风洞口站着一位憔悴的丽人,可不正是柳青青?
  柳青青“嘤咛”一声,投入唐郎的怀内,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只听她喃喃地道:“大哥,小妹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愚夫回来了,你受苦了!”
  柳青青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十七姐为何不与你同来?她……莫非……”
  唐郎哽咽地道:“为夫无能,无力保护她……她已在奈何桥上等咱们……”他双臂用力,又将她抱紧,生怕连她也会失去。
  良久,柳青青才哽咽地道:“大哥,你节哀顺变,若你还爱她的,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唐郎喃喃地道:“不错,咱们都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忽然一道马嘶声响,唐郎连忙跑下山,把马拉上来,解下包袱,把肉包子取出来,道:“青妹,你一定还未吃饭,快吃!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要速速离开!”
  柳青青一接过肉包子便往嘴里塞,唐郎看得心如刀割,心知这两天柳青青担心自己的安危,必定茶饭不思,喉头哽塞,说不出半句感谢和安慰的话,但眼泪却如决堤的河水般涌了出来。
  柳青青吃了两个包子后,方发现丈夫的异态,歉然地道:“小妹狼吞虎咽,倒教大哥见笑了。”
  唐郎一把将她接在怀内,道:“是我不好……若早听你的话,又怎会断丧冰妹一条命!”
  “逝者已矣,大哥你亦不可太伤心。”
  “青妹,包子还有很多,你多吃几个……”
  柳青青冷笑一声,道:“咱们进内,你也喝一点水吧。”
  阴风洞内果然十分寒冷,马儿只进洞口,便不肯进内,两人收拾一下,柳青青问道:“大哥,你准备搬去何处隐居?”
  “江南。”唐郎目光坚定地道:“咱们已杀了梁乙匡,无须再顾忌‘如来佛’。”
  柳青青点点头,两人拉马下山,唐郎让柳青青骑马,漏夜出走。

相关热词搜索:最后的刺杀

下一章:最后一页

上一章:第四章 错失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