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怒杀汉奸
2025-06-20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天唐郎又走出客栈,见街上摆满了花灯,这才猛地醒起,元宵节已将至,他必须在元宵节三更时杀死梁乙匡!
  唐郎猛吸一口气,振作精神,悄悄返回地道,取回软剑及神弩。把软剑扣在外袍内,神弩藏在袖管内,返回客栈。
  由于他在此住了多天,没有异常表现,那两名金兵不虞有诈,也没有搜查,唐郎无惊无险,平安进房,悄悄把武器藏起,跟着在床上练功,以求有充沛的精神及体力。
  这天已是元宵佳节,路上行人如鲫,街上热闹异常,平日愁眉苦脸,惶恐不可终日的汉族百姓,今日亦露出难得之笑容,可是唐郎却十分紧张,不断在房内踱方步,恨不得黑夜早点降临。
  等候的心情最难受,幸好光阴不受心情影响,黑夜终于降临。唐郎空手出外,先饱餐了一顿才返回客栈取兵器,他是立定主意,今夜无论如何也得冒险进入梁府行刺!
  他已不在乎能否全身而退,只求能杀死梁乙匡,希望柳青青和白冰冰从此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他只后悔忘记将自己收藏财物的地点告诉她俩!不过相信她俩都有可观之积蓄,足够她们母子生活。
  唐郎装作游人,漫步走向梁府,可是梁府那边却人烟疏落,游人们的去向,正好与他相反,是以甚是突兀。唐郎正在担心,忽闻前头“啊”地一声响,他连忙躲在一位游人身旁望过去,却见梁府内走出十多个人来,接着后面又有七八个人,一颗心登时紧张起来。
  莫非梁乙匡要去赏花灯?果如斯,倒省却混进梁府,而且在灯市中更好下手!
  唐郎转身随人群而行,不时后望,果见梁乙匡一脸欢容,带着家丁及武士随自己之后走来,看来他正是要去赏花灯。
  唐郎一颗心又急剧地跳动起来,加快步伐而行,至热闹地方,混在人群中偷窥。未几即见梁府的人拥着一乘软轿,前呼后拥而至。
  那轿子向左拐去,唐郎信步跟着,由于轿后跟着许多看热闹的人,是以不怕暴露。轿子转过两条街道,来至一个广场,但见那里人山人海,远处灯市如昼。轿子停下,自内走出两个人来,却原来是梁乙匡的妻妾!
  唐郎隔远望及,心头顿时一沉,万料不到来看花灯的,不是梁乙匡,而是他的妻妾!他几乎想立即冲出去,总算他沉得住气,慢慢往人堆中走去。眼看距离梁乙匡妻妾只有一箭之遥便停下来,心中暗道:“说不定,梁乙匡稍后会至!”
  可是梁乙匡未至,他妻妾在武士家丁的呼拥下,往前走向木台,唐郎亦暗中往前钻。那木台上面坐了好些老学究,台前挂了好些花灯,灯上都写了些谜语,让看热闹的人射,射中者有奖。
  射文虎这民俗流传已久,好的灯谜,不但谜底紧扣谜面,而且也不好猜,是以站在台前的,大都是些文人雅士,或搔首捋须,或双眉深锁的,不一而足。
  梁乙匡妻妾的驾临,并未引起人们注意,倒是梁府家丁的吆喝声,把苦思中的人惊醒。
  台上一位老者立即长身道:“未悉夫人驾到,有失远迎!风闻夫人文思敏捷,更胜须眉,尚请上台!”
  台上的人是出灯谜的,无一不是饱学多才之士,那老者要请她上台,乃抬举她俩。
  梁乙匡妻子戚氏,也读过好几年书,连忙谦虚一番,抵死不上台。“贱妾来此,纯属观摩,并望能由诸位夫子身上学点东西,怎敢上台献丑!”
  她态度坚决,说话又得体,那老者也就不再坚持。忽然有人道:“区区猜到啦,第七号应是可见其肺腑焉!”
  那老者含笑道:“请这位兄台将谜面报上,好让后面的人也知道!”
  “谜面是水晶肚皮,射论语一句。”
  话音刚落,四周已传来一片惊叹声,可知此人必然射中。
  唐郎偷眼瞧去,只见那人三十来岁,蓄着三绺短须,斯文中略带几分英气,卖相甚佳。
  那老者回头喝道:“采礼来!”一位小童捧着一个盒子走出来,老者接过盒子,弯腰递向那人:“小小礼物,尚请……啊,原来是上官大人,难怪难怪!失察失察!”
  那汉子有点得意地道:“今日官民同乐,子文兄幸勿呼大人!哈哈,告诉你,小弟适才已发现许多同僚,易服参与盛会!”
  那叫子文的老者忙道:“是老哥哥一时失口!来来,尚清兄学富五车,文思敏捷,朝内谁人不知!请速上台,尚清兄不上台,老哥哥只好也下去了!”
  唐郎听见那叫尚清的汉子之言,心头猛地一跳,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梁乙匡向来好出风头,今日这种盛会,他岂会窝在家内,自甘寂寞?当下慢慢移动脚步,一对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扫射,可惜未见要找之人!
  他四处瞻望,远处尚有两座木台,乃决定到别处找寻。第二座木台人更多,但结果仍是失望。唐郎不能心息,向第三台走去。那里的人最少,可惜仍未见目标。他转身回望,但见黑压压的一片,尽是脑袋,小贩的叫卖声、唱曲演戏的乱成一片。
  唐郎信步往戏台那方走去,这边的人更多,且都是妇孺之辈,料想梁乙匡即使来,亦不会窝在人丛中,不由有点失望。台前站着八名金兵,荷枪佩刀,如临大敌,台上演的不知是什么戏,却是才子佳人。
  唐郎正想走去别处,忽闻台上老生开腔唱道:“夫人,你怎知道,那小畜牲爱的竟是青楼妓女!败坏门楣,污我清誉,老夫岂容得了他!丫头,快传公子!我要好好教训那小畜牲……”
  声音有点熟悉,唐郎忍不住回身抬头望去,只见那老生挂着长髯,穿着官服,身材与梁乙匡相似,再仔细看了几眼,越看越像梁乙匡。他心中不无疑问:“梁乙匡会来演戏?”
  耳畔又闻那老生喝道:“小畜牲,还不给为父跪下!”一位小生立即跪下。“畜牲,你知罪否?”
  “不孝儿不知何事惹爹爹生气!”
  “哼!汝与芳芳的事,你道爹不知道!好个畜牲,枉读诗书,居然不顾礼义门庭……”
  唐郎越听越认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当下慢慢向旁挤去,绕了半圈至后台外,但见那里也有几位金兵把守,还有两位武士,看来是梁乙匡的贴身保卫,尚好不见耶律雄及骆常奔!照他所知梁府众武士之中,数他俩武功最高,也最可怕。
  唐郎匿在一具石担后面,不敢轻举妄动,看看月亮已渐近中天,心头更是焦急。成败全在此一击,他实在不能不谨慎!何况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正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忽见一位金兵向这里慢慢走过来,唐郎立即换了个方位,那金兵至石担后,转头望了一下,解开腰带,扯下裤子蹲下去。
  唐郎毫不犹疑地扑了过去,他疾如快马,轻若貍猫,又凶猛如豹子,两个起落至那金兵背后,左臂一勾,勒住其脖子,右手食中两指用力在其晕穴上一戳,那金兵的躯体登时放软。
  唐郎立即将其外衣剥下,披在身上,再将帽子拉下,往戏台走去。恰见一位金兵由后台走下来,嘀咕道:“他奶奶的,上面的茶是凉的!这种日子,被派来此处,不是活受罪!”大概他发现了唐郎,咦了一声:“小赵,你他奶奶的,拉肚子还上去喝凉茶!真是活见鬼!”
  唐郎轻唔一声,快步爬上木梯,揭开布帘进内,但见后台点着好几根巨烛,有些戏子们正在更衣,还有几位站在一旁,唐郎目光一掠,见其中两个赫然是耶律雄及骆常奔,又惊又喜!
  惊的是偏遇上这两个烫手的山芋,喜的却是自己没有认错人!
  他目光在后台十三个人脸上一掠而过,可惜没有梁乙匡!难道他还未下场?唐郎不由暗怪自己孟浪!
  此刻,他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别往前闯,茶在左首面!”
  就在此刻,只见一位扮丫头的戏子匆匆忙忙的跑进后台,道:“喂,还差一位官兵,快出场!”
  唐郎边倒茶边留意那些戏子,只见一位上了年纪的道:“四位官兵不是已足够了么?”
  那丫头道:“有一个跌下台去,弄伤了腿。票友始终是票友!”
  话音刚落,前头的锣声已敲得震天价响,丫头顿足道:“山贼快出场了,来不及了,刘伯,您亲自下场吧!”
  那老汉道:“此刻老夫换衣也来不及……”
  “丫头”一把拉住唐郎,道:“这位兄弟先客串一下,过场时刘伯你再替他出场!”唐郎正中下怀,哦哦两声,便跟着“丫头”向前台走去。
  “丫头”边走边道:“小心,看别的官兵怎样走,怎样做,你依样划葫芦……”
  “你放心,我常看戏,也会一点。”言毕两人已至前台,只见梁乙匡“夫妇”、“儿女”和家丁在赶路,前面有两个兵士,后面跟着一个,“丫头”拉着他走前,与那“士兵”并排而走。与此同时,对面冲出一群“山贼”,为首那人一脸虬髯,手提大刀,吆喝一声,喝住梁乙匡一家。“放下买路钱,饶你一家性命!”
  此际唐郎距梁乙匡只不过几尺,软剑若然出手,一伸臂,便可将他脑袋割下来,但杀了人之后,在这偌大的广场中,能跑得出去么?
  他心念电闪,也不知是何原因,双方已打了起来,那贼首向梁乙匡扑过来,来势汹汹。梁乙匡大叫一声,向旁闪去,唐郎旁边那“士兵”立即跑上前招架。
  唐郎福至心灵,拉着梁乙匡道:“大人,快到旁边避避!”他手上略加劲,将他扯至幕后,一指戳在其晕穴上,边伸手抽刀。
  忽然后台传来一道叫声:“不好,小赵被人杀死,外衣不见了!”
  话音未落,已闻骆常奔怪叫一声:“不好,快到前台!”
  唐郎当机立断,一刀将梁乙匡之首级劈掉!那颗脑袋骨碌碌的往后台滚去!唐郎顾不得取首级,振衣跃起,跃上台顶,在竹竿上一点再点,人已向左射落!
  台前的观众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位官兵自台顶飞下来,迅速往人群中奔去,俄顷,又见几条人影奔了出来,有人呼道:“捉住前面那位假官兵!”
  唐郎一进入人丛,便边跑边将官兵上衣脱下!再跑至一座木台后面,已将外裤脱下。待他恢复书生打扮,后面已传来人声,他迅速往外飞奔,钻进人丛中,力保镇定,往外移动。
  背后的叫声越来越响,唐郎回头一望,但见后面跟着一群官兵,还有梁府武士及一些穿常服的高手。
  唐郎暗暗心惊,若让对方缠上,饶你有三头六臂,也得丧命!
  唐郎知道身份已暴露,展开轻功急驰。背后有人高声呼道:“前面那穿青袍的是杀人凶手!”
  “快截住青袍客,他杀了吏部侍郎梁大人!”
  说时迟,那时快,左首倏地窜出一条大汉来,一言不发,举刀便向唐郎砍去,而右前方亦同时有道人影急驰而至!
  好个唐郎眼角一瞄,左臂微抬,一枝短矢急射而出,那大汉因高抬钢刀,前胸空空荡荡,短矢毫不困难,连根没入体内!
  唐郎去势不遏,右手软剑同时向前撩,右首来的是个蓄长髯的老者,双目炯炯有神,唐郎心头一懔,突然改变主意,右臂微微一曲,右袖管内的短矢应弩而出。
  长髯老者见他软剑撩来,他单凭肉掌不敢抵挡,如子一偏,正欲挥掌反击对方腰侧,突见一道黑影急射而至,心头震惊,忙不迭挥掌欲将其拨落!他掌上功夫造诣深厚,自忖有能力将任何暗器扫开,却料不到唐郎的袖弩乃经特殊装置,力量特强,不受掌风影响,但闻一道惨叫,短矢透掌而入,痛得那老者丧失了战斗力,总算他经验丰富,临危不乱,扑落地上尽力滚开。
  唐郎脚尖一点,吸气向前掠出,只此稍一耽搁,背后的追兵又将距离拉近了两丈,他头也不回,拚命飞驰。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逃!
  幸好路上再无人拦截得住他,多数是只有稍微动作,唐郎已改变方向奔跑。但不管他如何改变方向,仍向地道的方向逃跑。
  眨眼间已进入街道中,后面叫声渐不可闻,但这边的官兵似闻到声息,突然敲起锣来。唐郎的怪异行径,为站在高处的官兵发现,高声呼道:“站住!”
  唐郎哪里肯听,去势更快!看看即将至目的地,倏地巷口转出两位官兵,挥刀向他砍去!
  唐郎反应极快,手腕连抖,剑光骤起,分刺那两位官兵。左首那位官兵武功稍差,右臂中剑,钢刀“呛郎”落地,右首那位十分知机,立即退后,呼道:“点子在此!”
  唐郎又惊又急,标前几步,甩手抛出一柄飞刀,“噗!”飞刀正中其后背,官兵应声踣倒。唐郎恐他未死,上前补了一剑。猛一回头,但见另一位手臂受伤的官兵已自另一方奔出巷口,正在犹疑是否该回身杀了他,猛听巷口传来一道惨叫声,唐郎吃了一惊,无暇多思,立即窜前。
  他一口气穿过几条胡同,四周已闻叫喊声,到处都有抓刺客的叫声,唐郎临危不乱,游目看了一下,跃进一栋小院。
  那院子静悄悄的,无一丝异状,唐郎忙跑进地道,并将地道口紧紧扣死,之后他坐在地上喘息起来。
  惊魂稍定,便兴奋起来,盖他终于在元宵三更之前杀了梁乙匡,虽然拿不到首级,未必能领到赏金,但他已心满意足。目前金钱对他来说,绝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家庭!
  一想至此,唐郎顾不得劳累,一口气跑出地道。城外此刻静悄悄的,唐郎四顾无人,便急不及待地奔向山居。
  那是第二天晚上,唐郎一至阴风洞外,抑不住兴奋的心情,高声呼道:“青妹!冰妹!为夫回来了!”
  但闻洞内传来一道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纤细的人影,唐郎迎上前,紧紧将她抱住。“青妹,为夫成功地杀死了梁乙匡了!而且是在元宵节三更前!咱们以后可以过着安枕无忧的生活了!”
  柳青青伏在他怀内,喜极而泣,忽然问道:“十七姐呢?她怎地不与你一齐回来?”
  与此同时,唐郎也问道:“怎地不见了冰妹?她病了?”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怔住了。柳青青道:“你前脚走,她后脚便跟着你走了,还把你那匹马带走!”
  唐郎大吃一惊,责怪她道:“谁叫她去的!你怎不留住她?如今她一个人在京师内,也不知怎样……”
  柳青青眼圈儿一红,委屈地道:“小妹有留她,但她却突然封住了我的麻穴,说她一定要进城协助你!她也认为你没有多大的机会,是以一定要小妹留下来,保住腹中的骨肉,为咱们唐家留个后!”
  唐郎一颗心似被火烧,想起那位受伤的官兵,出了胡同便发出怪叫,九成是遭白冰冰伏击,而自己却将地道进口自内封死,白冰冰如何逃脱?他突然脱口呼道:“我要去找她!”
  柳青青一把将他扯住。“大哥,你去哪里找她?小妹也要去!”
  唐郎沉下气道:“冰妹说得不错,你身上已怀了我唐家的骨肉,万不能去冒险!我在千军万马中犹能杀回来,何况还多了一位冰妹!”
  “不可逞强!此时京城内必已有所提防,此去比上次更加危险……”
  唐郎截口道:“再危险我也得去,否则枉为男人!”
  柳青青知他心意已决,没法改变,乃改口道:“你这样进京城,无异送羊入虎口,先换件衣服再替你易容!”
  唐郎一想有道理,便乖乖的换了一套衣服,让柳青青替他易容。
  柳青青的易容技术在唐郎之上,为他扮成一名发福之中年商人,又取出四枝短矢来,道:“这是我替你留着的,你带上路吧!”
  唐郎甚是感激,忍不住轻拥着其腰,在她额上香了一口。“放心,我一定能回来,你自己也得小心一点。”
  柳青青强笑道:“大哥放心,小妹能自保,你回来若看不到我,便留意左首山壁,小妹会留记号在上!嗯,速去速回,免得小妹挂念。”
  唐郎信心十足地道:“为夫一定会带冰妹回来,然后咱们一齐到江南隐居!”
  柳青青一直送至洞口,直至看不到唐郎的影子,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山洞。

×      ×      ×

  唐郎恨不得插翼飞进京师,趁天黑无人,展开轻功急驰,至次日黄昏便至地道口,此时城郊的农夫正荷锄归家,他不敢推开进口的大石,只在附近徘徊,忽闻一道马嘶声,忙奔跑过去。
  但见两个农夫正在拉扯着他那匹马!唐郎见马如见人,想起马在人不在,心头更慌,大喝一声:“谁敢偷走我的马?”
  一位农夫恼羞成怒地道:“这马是你的?你有何证据?我说牠是咱兄弟的!除非牠肯跟你走!”唐郎一言不发,走上前,伸手拂拂马鬃,那马儿在他身边厮磨,似乎嗅到主人的气息,不由欢嘶一声。
  唐郎转身出林,马儿急跟在他背后,不断踢着后腿,示意主人上鞍,唐郎轻轻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坐在马鞍上,马儿遂出林而去。
  那两位农夫目送人马离开,甚是懊丧,却又无可奈何。唐郎骑了一阵,见天色向黑,乃跳下马来,低声道:“马儿啊马儿,你女主人还未回来,我得去救她,你在附近等候,不可惹事!”言毕伸手在鬃上轻拂几下。说也奇怪,马儿轻嘶一声,独自跑了,似乎听懂主人的话般。
  唐郎见天色已黑,便快步走至地道出口附近,见四周无人乃推开石头,打开铁盖,跳了进去,把石头移回原处,封了铁盖,往内急跑。
  他一口气跑至城内那个出口才停下来喘息,亮起火折子一照,铁盖闩得死死的,唐郎肠子都揉在一起,万一白冰冰因铁盖闩死,不能由此逃跑而引起不测,他唐郎将是罪人!
  他双手发抖地拉开铁闩,推起铁盖,由炕底钻了出去,外面静悄悄的,再看屋子内的情况,便知此处遭人搜索过,只是出入口十分隐蔽,未被发现。
  唐郎吸了一口气,悄悄跳出小院,胡同里鬼影也没一个,偌大的一座京城,何处觅芳踪?他又焦又急,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好随便向左走去。
  走出胡同,进入一条大街,却见有一队官兵巡逻而至,唐郎忙匿在暗处,待官兵去后,方窜到对面去。
  胡同一条连接着一条,似走不尽般,但寂静却是一样,说明今夜没有情况,唐郎更惊,盖如此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白冰冰早已授首;二是他们己知道白冰冰早已溜出京师!唐郎当然希望白冰冰已安全离开。
  他在京师里走了半夜,远处传来四更的梆子声,唐郎正想先返回地道,忽见远处有几条人影在飞动,他心头一跳,乃展开轻功奔去。
  下面又有人影在晃动,唐郎先伏在屋脊后,但闻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小心,那女的十分厉害,不能为了贪功而把命丢失!”
  另一个哈哈笑道:“老大你放心,小弟可不是傻子,等其他人来后再作计议就是!说不定里面还有强敌!”
  “京师连番出事故,都无法交差,今番花了不少心血,方找到刺客的助手,万万不能有失!”
  第一个笑道:“老大,咱们已派人去通知梁府了,听说那娘儿已受了伤,看来也没有多大作为。”
  唐郎肯定他俩所说的人,必就是白冰冰,他再也顾不得其他,长身一跃,越过胡同,落在对面那栋屋子上,展开轻功急驰!下面那两个人但觉似有黑影闪过,其中一个脱口问道:“老大,你是否发觉有夜行人?”
  另一个答道:“你不是白见鬼吧,那里有甚么人影?”
  唐郎在他俩说话之间,已投射进一座院子里,他一落地,便发现花树后面有人影,却不理会,往内堂直闯。“飒飒”的一阵箭雨射来,他早有准备,软剑翻飞,将长箭全部拨落,口中低声吟道:“相煎何太急!”
  黑暗之中有人用犹疑的口吻答道:“本是同根生……相逢何必曾相识!”
  唐郎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名排十一,你是老几?”
  “不在座位中,过来!”
  不在座位中那是表示他未有编号,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尚未有资格单独行事,二是地位崇高,不同一般杀手。唐郎在此时此刻也不能再有怀疑,既然对方能报出暗号,便把他当作“自己人”,当下慢慢走过去。
  黑影一闪,一扇房门忽然“呀”地一声滑开,道:“十一郎请进!”唐郎艺高人胆大,大踏步走进房内。
  房门尚未关上,即闻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小妹想得你好苦!”唐郎叫了一声冰妹,走至床前,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大哥,小妹实在高兴,你能及时杀了梁乙匡,只要咱们能逃出京师,以后便有好日子过了!”
  唐郎哽咽地道:“是我糊涂的把地道进口扣死……否则你也不会……”突然松开了双臂,关怀地问道:“冰妹你伤得如何?”原来他嗅到一股药味。
  白冰冰强笑道:“小伤矣,不碍事!”
  那男子问道:“十一郎,外面情况如何?”
  唐郎瞿然一醒,急道:“此处经已暴露,官兵及梁府的武士眨眼即至!未知此处可有秘道通往外面?兄台又如何称呼?”
  那男子道:“你唤我阿胜吧,其他的不必多问!此处地方虽大,只有咱们三个人可用,且绝无秘道!”
  唐郎猛吸一口气。“如此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趁对方高手未至,速速离开方是正理!”
  白冰冰挣扎下床道:“说走就走!”
  阿胜道:“你俩先由后面溜掉,由我殿后,到成和胡同地道里会合。走!”唐郎也不打话,首先拉着白冰冰出去,白冰冰一出门即在前带路,她在此住过几天,对里面的地形十分熟悉,眨眼即至后墙。
  唐郎连忙走在前面,低声道:“外面可能有伏兵,待为夫开路!”言未毕,他已首先跃了出去,双脚未曾站稳,即见黑暗中有二人出来,他一甩手,先发出两枝飞镖!飞镖将左首那位的去势拦住,但右首那位仍直扑过来,唐郎手腕一翻,软剑分心便向他刺去。
  那汉子反应亦快,短斧舞得风雨不透,左首那位持刀客拨开飞镖,继续奔过来,唐郎右臂微弯,左臂一沉,向右首那人抛出一枝飞镖,将其迫退一步!
  持刀客去势更快,冷不防唐郎持剑的右臂袖管内飞出一枝短矢,“飒”地一声,疾如流星曳空,迅即贯进其胸膛,持短斧的大惊之余,忍不住呼道:“点子要溜,快来后门!”
  与此同时,白冰冰亦已翻墙出来,唐郎右臂暴长,软剑过处,在持斧客的右臂上拖了一道血槽,拉着白冰冰奔进一条胡同!
  就在此刻,铜锣当当地响了起来,到处都是呼喊声:“点子窜进太和胡同,向石头胡同方向奔去!”
  “点子在高家大宅后面,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话音刚落,便闻一道惨叫声响起,接着又有人呼道:“不好,高家大宅起火了,快走!”
  后面那些事故当是阿胜的杰作,他在制造混乱,也为唐郎和白冰冰制造机会。唐郎见白冰冰脚步沉重,惊急地问道:“冰妹,你伤在何处?”
  白冰冰苦笑道:“又是胁下,另外两腿也受了轻伤!”
  “早叫你别来,你硬是不听话,万一有甚么闪失……”
  话未说毕,白冰冰截口道:“你别胡思乱想,你在我身边,我便甚么都不怕了!”一顿又道:“就算死,也没甚么,能死在你怀内已无憾,若能跟你同日同时死,则更是我的福份,咱们来生再续前缘!”
  唐郎有点感动,不忍再责怪她,伸出猿臂,轻拥着她的腰肢,助她一臂之力。“不许你胡说!”
  白冰冰把头靠在唐郎的肩上,她真的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在丈夫耳边呵气如兰地道:“大哥,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小妹知道,其实你还不大了解我……”
  唐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进地道是以忙道:“冰妹,有话待会儿再说!咱们谁都不能死!死了之后,教青妹以后如何过日子?”
  白冰冰轻哼一声,扬起头来,发力奔跑,尚未跑出太和胡同,已见前头屋顶跃下几个人来,唐郎不发一言,软剑急攻,出手便是狠着,而且打法凶狠,绝不要命!此时此景他不拚命,便得丧命!
  所谓一夫拚命,万夫莫敌,三招过处,已有一个汉子被杀,唐郎杀得性起,飞起一脚,将另一个踢倒,拉着白冰冰自缺口冲出去。
  可是官兵也在此刻赶到,白冰冰不让弓箭手张弓搭箭,双手连扬,发出几把飞刀,放倒了几个,两人在胡同中乱窜,屋顶上不断有人呼出他俩的方位。
  饶得唐郎经历过无数风浪,也觉得今次逃出去的机会不大,忙道:“冰妹,你先走,我殿后!”
  白冰冰哪里肯在此刻舍弃他?坚决地道:“不,我俩生死都在一块儿!并肩子上!”
  两人冲出大街,黑暗中但见人影幢幢,有无数的官兵取火把持刀而至!唐郎和白冰冰大惊失色,忙不迭窜进对面胡同,向地道的小院子奔去。
  官兵们只能在胡同里追,如此一来,距离反而拉远了,唐郎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冰妹,稍后你先进内打开地道,我守在外面,别再跟我争!”白冰冰倒不再坚持,唐郎再加上一句:“我不愿下生再续前缘,这一生咱们还没活够!”
  白冰冰感动地道:“大哥,只听你这句话,小妹今生已无憾!”
  说着,已将至设有地道的那座废宅前面,与此同时,一道啸声盖天铺地而来,唐郎将白冰冰一推,道:“快进内先将地道盖子打开!”白冰冰也知道危急,立即跃进室内。唐郎闪在一边,贴在墙后。
  他尚未站好,但见啸声已遏止,屋顶上跃下一个人来,定睛一望,正是梁府的总管骆常奔!
  骆常奔似乎没有发现唐郎,一落地便又吸气拔身,欲越墙而入,唐郎大吃一惊,来不及摸暗器,左袖一直,“飒飒”两声,两支袖矢脱袖而出,直奔骆常奔!
  好个骆常奔虽然身在半空,但反应颇快,挥刀洒下一道严密的刀网,“当当”两声,短矢被磕飞,但人亦被迫落地!
  唐郎像猛虎下山般冲了过去,不待对方站稳脚跟,软剑一口气攻了七八招,迫得骆常奔手忙脚乱。
  十八招过后,骆常奔方能开腔:“果然是你,天下间软剑使得这般好的,只有两个人,你便是其中一个。”
  唐郎脱口问道:“另一个是谁?”
  骆常奔冷冷地道:“你命在须臾,已无必要知道!”
  唐郎大怒,“好狂妄,我纵然要死于此处,你也难以活过明天!梁乙匡待你有甚么好,你替他卖命值得么?何况他人已死了!”
  “他待我恩重如山,大丈夫得人点滴恩惠,自当涌泉相报,死或活着根本没有分别!”
  唐郎剑法一变,更加狠辣,喝道:“那你趁早死吧!”
  骆常奔的刀法亦十分凌厉,而且老辣,他站稳阵脚之后,唐郎要凭真才实学胜他,谈何容易!
  两人以快斗快,眨眼间已互换了五六十招,仍未分出胜负,但官兵已围了过来,此际唐郎虽料白冰冰已将地道进口打开,奈何他已无法脱身,即使能跃进院子里,也不能摆脱骆常奔之纠缠,唯有希望白冰冰先走!
  就在此刻,官兵们忽然哎唷地叫了起来,唐郎头不抬,喝道:“快跑,别管我!”
  骆常奔冷笑道:“今夜谁都逃不掉,你道京城是纸扎的?”
  唐郎怒火攻心,忍不住破口大骂。“贼子!你助纣为虐,忘宗数典,犹敢洋洋得意,真是无耻之极!”
  骆常奔怒道:“放屁!别人都可以骂我,唯独杀手骂不得!你杀人是为了正义?为了民族?嘿嘿,只不过为了赚取金钱罢了!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居然还敢出口侮辱别人,无耻之徒莫过于如此!”
  官兵哎唷之声不绝,唐郎沉住气,转头瞥了几眼,只见两个蒙面人正在砍杀官兵,但官兵人多,他俩反而被困。
  官兵之中也颇有几个能人,是故那两个蒙面人一时之间未能突围过去助唐郎。忽然墙头上翻下一道纤细人影,长剑直指骆常奔的肩胛。
  好个骆常奔肩头一卸,双脚错开,白冰冰之长剑、唐郎的剑全部落空,骆常奔恐他们溜掉,一退即进,钢刀一圈将对方缠住!唐郎紧急地喝道:“快跑,你不跑我也跑不掉!”
  白冰冰咬牙道:“先杀了这厮再说!”
  “不可孟浪,时机一瞬即逝,迟则来不及!”
  白冰冰充耳不闻,就在此刻,又一道啸声传来,一道高大的人影踏瓦而至,但见背脊后冒起一个人,挥刀将他拦住,唐郎抬头望了一眼,自身形上认出一个是阿胜,一个是耶律雄!他心头倏地泛上一道暖流:“如来佛到底还有点人情味,这时候还派了不少人来搭救我!”
  他斗志重振,剑势更为凌厉,加上白冰冰自旁配合,把骆常奔紧紧地困住!可是骆常奔之武功实在出乎意料地高,他遇强越强,在两大高手夹攻下,虽落在下风,但门户严谨,唐郎夫妇欲杀他,非得再过百数十招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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