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设下圈套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丁毅刀沉,又不惧与对方长剑相碰,是故房内响起一阵急如炒豆之叮叮当当的响声。他一鼓作气,连攻二十三刀,把徐飞羽迫出房去,这是他之算策,除了避免误伤床上之饶明珠之外,尚有更重要的原因。
  走廊狭窄,刀长剑短,丁毅长刀大开大阖,更添威力,迫得徐飞羽连连后退,此刻他方知道丁毅为何不用自己之长剑,亦直至此刻,他方知道丁毅的确是位可怕之极的对手。
  他早有杀丁毅之计划,但丁毅何尝没有提防及反击之谋?看来丁毅之计划十分周详,今夜鹿死谁手,尚在未知之数。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其脑海,“自己退后牵动伤口,均感火辣辣之疼痛,为何他完全不似受了重伤?他还能挺多久?”
  丁毅一刀接一刀,似有使不尽之气力般,徐飞羽忍不住问道:“你没有受伤?”
  “丁某当然没有受伤,你问得真好笑,我若受了重伤,刚才跟你说那许多废话,不是自掘坟墓?”
  “但,但那六柄飞刀不是全部钉在你后背?”
  丁毅哈哈笑道:“徐飞羽,你中计了,丁某若非在后背缚了五六层牛皮,又泡了鸡血,认为足可防备你之暗算,又怎能瞒住你之耳目,又怎会伏在你手下身上,将后背卖给你?”
  徐飞羽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恨恨地道:“如此说来,你根本没有中毒?”
  “当然没有中毒,那些饭菜第一次送进来时,丁某已从银针中试出毒性,于是先服了解药,还怕药不对症,故意让菜放凉,着小二拿出去加温,以减低毒性,是故吃得轻轻松松,徐飞羽啊徐飞羽,丁毅这五万两银子的身价,可不是浪得虚名啊,你想赚这五万两,可得付出沉重之代价。”
  丁毅嘴上说着话,手上绝不稍慢,依然大开大阖,招招沉猛,攻个不停,他刀势虽猛,却毫无花巧,每招均轻易为徐飞羽接下。但由于走廊狭窄,在大开大阖之攻势下,根本不能闪避,除了硬碰之外,别无他法。
  刀沉剑轻,刀剑相触,每次均震动了徐飞羽之伤口,是以他一袭灰袍前摆,几已全为鲜血所染,徐飞羽觉得自己之体力正在慢慢减退,亦在此时,他更觉对方远比自己想象中厉害,信心开始动摇。
  丁毅刚才那席话,又像一支毒箭,冲击着他之信心,不过徐飞羽到底不是省油灯,他岂肯甘心失败?
  大开大阖之刀势,固然占尽优势,但正如兵书所云,有一利必有一害,刀身力猛固是优势,但失却灵活及速度,却又是其短。
  徐飞羽易地而处,非死里求生不可,冷静下来之后,仔细观察了几招,果然发现对方每招之间,均有一个空隙,且露出不少破绽。
  这个发现,使得徐飞羽信心陡增,开始布署反击,他有意再退了两步,站在两扇房门中间,便立定不退,任丁毅攻势如何猛烈,他均雷打不动,见招破招,有机会便开始反击。
  这一招果然奏效,所谓最佳之防守,乃在于反击,丁毅连攻无效,刀法便开始凌乱,相反,徐飞羽渐渐安定下来,静候良机,以便作致命一击,反败为胜。
  客栈内之住客,晚饭后纷纷回店,见此情景,却吓得裹足不前,站得远远的,又怕又好奇,想看个结果。掌柜和店小二亦看得口呆目瞪,不敢吭一声,只喃喃祷吿上苍,保佑不要弄出人命,惹来官非。
  忽然,“笃”地一声轻响,原来丁毅那一刀刀势太猛,徐飞羽有意不挡,退了一步,刀尖便砍进门板上,丁毅登时中门大开。
  这是千载难逢,万金难买之机,徐飞羽岂会轻易放过?只见他一退即进,长剑贯力向对方胸膛刺去。
  这一剑疾如流星曳空,势如奔马,徐飞羽有十足之信心,把剑送进丁毅之胸膛,好结束这场龙争虎斗,亲手夺得“杀手之王”之尊号。

×      ×      ×

  天色已黑,柳露莲乘坐之牛车亦已抵达扬州城,老头固然松了一口气,柳露莲亦稍稍安心,强支起身来,指点路径去凤巢客栈。
  经过两天一夜之耽搁,柳露莲一条左臂已肿得像大腿,比铅还重,抬动时已由疼痛而转为“无能为力”,就像已指挥不了左臂,伤口流出来之黄水,已把衣袖弄湿,一颗脑袋又昏又沉,恨不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一觉,哪怕一睡不醒。她以无比之毅力方可支起娇躯,但觉街上之行人,就像走马灯般,晃个不停。
  好不容易才至凤巢客栈,只见店外围着不少人,老头高声呼道:“掌柜的在哪里?”
  他连呼数遍,方见掌柜的脸色青白地跑出来,喘着气问道:“什么事!”他起初以为来的是官府的衙差捕快,没料到是位糟老头,态度便显得极不耐烦。
  老头却没在意,拱拱手问道:“请问贵店是不是有位叫金书成的住客?是个男子汉。”
  掌柜忽然一把扯住其衣领,道:“原来你们是同党的,快跟我去见大人。”
  “喂喂,有话好说,什么同党的?老汉只是送他的朋友来和他相会,快请他出来。”
  柳露莲听见声音爬了起来,道:“掌柜,发生了什么事?他偷了你们店里的东西,还是欠你的房租?”
  掌柜道:“这倒没有,他正跟一个人打架,刀剑相交,杀死了人,咱们可得惹上官非,你是他朋友,快叫他们停手,否则老夫便先去报官了。”
  “且慢!”只见一干人簇拥着一名锦衣壮汉走来,掌柜一见忙哈腰道:“刘大爷,您来得正好,给老汉作个主。”
  “你说谁跟谁在这里斗?”
  “是一位叫金书成的跟一位蒙脸的汉子。”
  柳露莲叫了一声刘二哥,来人正是刘家瑞,看了她几眼,有点眼熟,乃问道:“阁下是谁?”
  “我是柳露莲,田鹭飞的妻子。”柳露莲说毕,咕咚一声,已晕死过去,跌倒牛车上,原来她全凭一个信念支持着,此刻遇到救星,心头一松,便再也支持不住。
  刘家瑞吃了一惊,连忙着人连牛车带人送回府去,自己则带了那两名假扮人客而住进客栈的家将进去。却原来刚才丁毅发现菜中有毒,便知最大之危险已至,又因饶明珠在旁边,估计难以照料,因此请他俩去刘府讨救兵。
  刘家瑞正在朋友家饮宴,听到消息,连忙回府带人去客栈,徐飞羽那一剑疾如白驹过隙,他来得太迟了。
  徐飞羽那一剑刚刺出,只见丁毅一卸肩,左手从后拔下后背上之飞刀,同时迅速伸到身前一挡,“叮”地一声,剑尖离胸膛尚有半寸,飞刀已将长剑撞开半尺。
  徐飞羽一振腕,长剑回削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嵌在门板上之长刀,倏地滑出刺下。
  这一刀极沉极快,“霍”地一声,刀锋已斩划徐飞羽右肩之锁骨,再用力一撬,只痛得徐飞羽右臂举了起来,人也向后微仰,那一剑已自破解了。
  与此同时,丁毅左手中之飞刀已经射出,正中徐飞羽小腹,几乎全柄没入。
  丁毅飞刀一出手,左手交右手,再将自己之长剑撞了出来,剑一尖抵在其喉头上,“徐兄生死在我,刚才小弟说的条件,可否答应?”
  这下变化极快,双方由生至死、由死至生,写来虽慢,实则疾逾白驹过隙,直至此时,看热闹的住客才发出一道惊叹。
  丁毅利用左手长刀嵌在徐飞羽锁骨中之倚仗,迫他慢慢退进自己住房,床上之饶明珠,似乎穴道未解,原式依旧,一动不动。
  “此处正好说话,徐兄答了话,便可自窗口逃生,今后要如何对付我,丁某绝不后悔,但假如你说的是谎言假话,丁某必要你受尽痛苦才慢慢死去,到底如何,只听你一句话。”
  他说得恶狠狠,只听得徐飞羽心底发毛,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涩声道:“你要杀便杀,徐某绝对不会求饶!”
  “丁某不是要你求饶,这是交换条件,公平交易,谈不上谁求谁。”丁毅又冷笑一声:“你要我杀你,可没这般简单,我要你尝尽千刀割,万刀割之滋味,以解我多次被暗算之恨。”
  徐飞羽态度有点软,哀声道:“丁兄,在下真的不知谁是真正雇主,你教我如何答你?”
  “那是谁付钱给你的?你总该知道吧?你说了,我给你一个痛快。”
  “付我钱杀你们两人的是‘阿密’,但谁是雇主,你也知道,他不会吿诉我。”
  “是‘阿密’?不可能,我是他的‘本钱’,你一向不是,他怎会找你?”
  徐飞羽忽然笑道:“老丁,你说得不错,但却欠思虑,你虽然是他之‘本钱’,但如今人家要我来杀你,你说他会为了情义,而不赚大钱么?你是不是曾经给他写了封信?所以他知道你住在那里,也因此你一进客栈不久,咱们的人便已到了,你是聪明人,应该……”
  丁毅听他说得合情合理,频频点头,心神微分之际,只见徐飞羽忽然双脚一曲,低头张开嘴巴,咬住剑尖,双臂用力一甩,袖管里倏地飞出六七柄飞刀,向丁毅射去。
  徐飞羽果然不是省油灯。
  “死里求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乃出色杀手之守则,更是徐飞羽之信条,这是他今夜发动的第二个致命一击,这次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具威力。
  丁毅刚一分神,便立即猛然一醒,“醒”来之时,剑尖已为徐飞羽咬住,飞刀已离袖而出,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当机立断,双手放弃刀剑,像纸张一样仰天而倒。
  “笃笃”连声,飞刀全射在床上,其中一柄正中饶明珠之左肩。
  丁毅一落地,双掌在地上一按,立即转换了个方向,正想挺腰而起,徐飞羽已以左手抓住丁毅之长剑,遥指着丁毅。
  丁毅不敢轻举妄动,屈起一条腿,以臂支地,慢慢转动,徐飞羽随他而动,眨眼之间,两人已互易位置,本来丁毅是背向着木床,如今却是徐飞羽以背相向,本来是丁毅制服了徐飞羽,如今却是徐飞羽控制局面。两人几番互易胜负,轮番面对死神,真是瞬息万变。
  这一役之胜利似乎已落在徐飞羽手上,而这一战毫不精采,却凶险无比,斗智多于斗力,智高者取胜,似乎合情合理。
  徐飞羽吸了一口气,道:“老丁,你想不到有这个结果吧,如今还有何话好说?你应败得口服心服,我既然射你六柄飞刀,袖管里起码还留了几柄,你连这个也疏忽了,正是败得合情合理,还有个错误,你不该与我说那么多话。”
  丁毅道:“且慢,我可否再跟你说几句话?”
  徐飞羽上身微微向前,沉声喝道:“快说!”
  丁毅道:“在下有不少财产,尤其是四海通之银票,寄存在永香饼家梁掌柜那里,烦你替我取出来,一半捐给善堂,另一半作为你之醉劳。”
  “梁掌柜怎肯将钱交给徐某?”
  “不必怀疑,我们之间订下接头暗号及信物,不管是谁,只要对上暗号,他便会把一个‘梳妆箱’交给你,银票便放在里面。当然,你不可吿诉他我已死了。”
  徐飞羽长剑离他胸膛只有几寸,丁毅道:“信物在我怀内。”说着一手拨开长剑,另一手伸入怀中掏。
  徐飞羽立即警觉起来,喝道:“不许动,信物我自己取,你只须吿诉徐某暗号,把手伸出来。”
  话音未落,丁毅倏地向旁一滚,徐飞羽正要出剑,说时迟,那时快,他猛觉后背一沉一痛,头一低便见到胸前透出一截刀尖来,他呆了一呆,那刀尖又冒出半尺余,紧接着后背一沉,一个人伏了下来,他猛地一长身,震开伏在后背那人,丁毅右腿一个“老树盘根”猛扫过去,徐飞羽应声倒地。
  他抬头望去,只见饶明珠自床上挣扎起来,嘶声地道:“徐飞羽,你要我死,却想不到反而死在我的刀下!”原来刚才徐飞羽飞刀射中其左臂,她一痛之下,真气竟然冲开穴道,麻穴提早解开了,后来丁毅形势逆转,她见徐飞羽以背向着自己,便悄悄取出被下之柳叶刀来,一刀猛扎下去。
  徐飞羽看不到,丁毅因面对着她,是以见她双手握刀扑下去,恐殃及鱼池,便忙滚开了。
  徐飞羽倒在地上,几番挣扎起不来,遂戟指骂道:“臭丫头,你,你背后下毒手!”
  饶明珠冷冷地道:“这个结果正合乎天理。”
  徐飞羽对着丁毅狞笑道:“老丁,你没有赢我,徐某才是真真正正的‘杀手之王”,哈哈……”
  丁毅站了起来,一脚踏在他小腹上,徐飞羽双眼登时翻白。“你此刻就算是武林盟主又如何,饶姑娘,你伤得如何?快躺下去。”他上前扶她躺下。“好好休息,咱们最少有几天安静。”
  饶明珠笑道:“丁大哥,你救我一命,小妹总算报答了你一次,我就算死了也瞑目。”
  “胡说,你怎会死?”丁毅刚替她拔出左臂上之飞刀,房门忽被人踢开,他一抬臂,不假思索便将飞刀射去。
  “当”地一声,飞刀落地,丁毅跳起来,却见门外站着一个手握吴钩剑的汉子,正是刘家瑞。“金兄弟,你怎地连我也下毒手?”
  丁毅淡淡一笑,“小弟以为来的是徐飞羽的同党。”
  “徐飞羽?他在何处?”
  丁毅指着地上道:“那不就是,另一个小弟便不认识了。”
  刘家瑞走进房看了几眼,便吩咐手下:“快把尸体抬出去,好好处理,再来两人扶这位姑娘出去,金兄弟,此地不宜久留,请到舍下暂住几天吧,官府那里小弟自会派人去打点。”
  “好,如此便有劳刘大侠了!”丁毅转过身去,以背对着刘家瑞。
  “请大侠代劳一下,把飞刀拔出来!”他刚才为了闪避飞刀,仰天而倒,虽然尽力避免,但有几柄飞刀还是刺进肌肉里去。
  刘家瑞将飞刀拔了出来,道:“快走,到寒舍再敷药!”两人快步走出客栈,刘家瑞忽道:“有个好消息差点忘记吿诉你,柳露莲没有死,正在寒舍。”
  丁毅大喜,他精神一松,猛觉全身气力经已使尽,双脚发软,几乎一个觔斗栽倒,刘家瑞见状,连忙扶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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