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设下圈套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丁毅离开之后,柳露莲无端端紧张起来,觉得危机随时会降临,她望一望床上的饶明珠,脸色苍白得怕人,但嘴唇却通红,一摸其额头,烫得吓人,若非还见她胸膛微微起伏,还以为她已经断气。
  她心中害怕,先把饶明珠的柳叶刀收了起来,同时把剑抽握手上,过了一阵,忽闻窗棂被人敲响,心中虽然微觉惊诧,但以为是丁毅回来,乃拉开窗子,目光一及,惊诧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来敲窗的那人,竟是她朝思暮想,千里追踪的丈夫——田鹭飞!
  田鹭飞似乎也是怔了一怔,俄顷才笑道:“怎地连丈夫也认不得?”
  “你,你怎会突然来此?”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有人追踪我,快走!”
  “但,但贱妾还有位朋友,他出去了,要走也得等他回来,而且他也是一把好手,大可以助你除敌。”
  “别提他了,那厮不是好人,快走,迟则不及!”
  柳露莲道:“那等贱妾留个字……”
  “不行,绝对不能留下半点线索,你不走为夫便先走!”田鹭飞言毕便自窗口消失,柳露莲一急,不假思索,赶紧跳出窗外。
  只见田鹭飞在远处招手,柳露莲跑过去,田鹭飞拔腿便跑,“大哥,咱们要去何处?”
  田鹭飞一声不吭,在前低头疾走,他专挑无人之小巷走,一直跑出扬州城南,远处江涛拍岸之声,已隐约听见,柳露莲问道:“咱们要过江?”
  “不错!”田鹭飞忽然换上一只面具戴上,往江边跑去。柳露莲从不知道丈夫有这么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
  江边停泊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船只,田鹭飞找了一下,挑了一艘比较小的,跳了上去,抛下一锭银子道:“船老大,这船咱们包了,开船吧!”
  柳露莲忙跟着上船,那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船老大眉开眼笑,连忙抽搭板,解船缆,扬帆启动。
  田鹭飞道:“先不要过江,往下游走!”
  船老大问道:“客官,您到底上哪里?”
  “你依我指示走就是,工钱不够,俺会再补给你。”
  船老大招呼码头的伙计一声,便顺流往下游驶去。那船有竹篷,船舱倒收拾得十分干净。田鹭飞又道:“船老大,有吃的东西吗?咱们还没吃饭,弄点饭菜来。”言毕又往船尾抛了一锭碎银。
  船老大道:“也是客官有吃福,俺刚钓了几条江鱼,还买了一斤肉,两斤青菜,船上也有酒,这够您享用的了!老七,你来把船,我去煮饭。”
  田鹭飞上船至今,没跟妻子说过半句话,柳露莲至此忍不住问道:“大哥,这些日子你到底在哪里?可知小妹吃够苦头,历尽风险,几乎见不到你。”
  田鹭飞低声道:“为夫也不知是谁要杀害我,这些日子来,均在东奔西窜,连朋友也不敢去找……”
  柳露莲道:“像刘家瑞刘大侠,声名既好,又是你之好友,既有危险,为何不找他帮忙?”
  “唉,此事说来话长,敌人极是厉害,我不想连累朋友,今日约你来此,便是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躲他三五年……”
  “那你呢?你跟小妹在一起?”
  田鹭飞道:“只要你在安全的地方,为夫没有后顾之忧,便可放手跟他们周旋!我无家人,只悬念你一个……我的事且不说,你先吿诉为夫,这几个月之情况,好让我分析分析。”
  柳露莲于是把田鹭飞离家之后,连番遭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天见可怜,还能让我见到你……”她抬起头,泪光模糊地望着田鹭飞。田鹭飞虽戴着面具,看不到其表情,但他目光一直在逃避她。
  “也许是我田鹭飞平生做了不少善事,老天爷保佑你!听我的话,你一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问世事,且不要再管我!”
  “你是我的丈夫,我怎能不管你?鹭飞,你一定要吿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夫妻理应同心,有事不该隐瞒,我生是田家人……”
  田鹭飞忽然干咳一声,却原来,船老大已把饭菜烧好端了上来,田鹭飞打眼色示意柳露莲不可再说,“老大,钱够不够?”
  船老大连声道:“够,够!俺这里还有一点陈年状元红,您尝两杯!”他把酒搁下,“你俩夫妻慢慢吃吧!”言毕又走到后舱。
  田鹭飞斟了两杯酒道:“露莲,咱们夫妻多月不见,先干一杯吧!”
  柳露莲哪里有心情喝?虚举一下,便将酒杯放下。田鹭飞一口将酒干了,见她未动,忙道:“你怎不喝?往日你不是还能喝几盅吗?”
  “我哪有心情喝酒。”柳露莲忽然觉得丈夫有点陌生,“你不是说要为我分析分析吗?不把话说清楚,贱妾喝不下酒。”
  “我求你,你也不喝?须知今后咱们能否在一起,还是未知之数哩!”
  “我们大可以在一起,生在一块,死在一块!喝酒对你我难道比感情更重要?”话说出口之后,柳露莲才发觉自己对丈夫态度从来没有这般硬,也说不出是甚么道理。
  不料田鹭飞态度亦十分坚决,“这……可能是今生我最后一次求你,喝酒而已,又非要你自杀殉情,为何连这样的要求也忍心拒绝?”
  “你先分析一下,我与世无争,为问会接二连三有杀手要杀我?”
  “我的分析是,要追杀你的人,跟要杀我的人,同是一个组织,杀你大概是因为要对付我!”
  柳露莲毫不放松,“要杀你的人,又是甚么人?”
  田鹭飞道:“你先把酒喝了,为夫再吿诉你。”
  “不,你先把话说清楚,再喝酒不迟。”
  田鹭飞目光一变,忽然涌出一层泪光,接着把剩下来的酒全倾在自己杯里,还不到一杯。他呜咽地道:“我陪你喝,算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喝了这杯酒,为夫吿诉你一切!”他目光一凝,又道:“我先喝,喝了之后,你假若仍不喝,咱们夫妻之情义,便到此为此!”他一仰脖,便一口把酒干了。
  柳露莲心头一软,缓缓举起杯来,“好,我把酒喝了,但你……”她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祥之念,说时迟,那时快,船不知碰到甚么东西,猛烈一倒,柳露莲虞不及此,杯中之酒全泼了出去!
  田鹭飞脸色一变,指着柳露莲的空杯,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没有喝……”
  柳露莲见他神态不对,忙抛下酒杯,长身问道:“大哥你……”话还未说毕,田鹭飞已“咕咚”一声,滚落舱板上,不能动弹。
  柳露莲一怔之下,随即大叫起来:“好贼子!原来你们是江匪,竟然在酒中做了手脚!”
  猛见后舱板弹起,露出两道明晃晃的刀刃来,显然船舱下尚藏着人,看来误搭贼船是错不了!船老大叫道:“快逮住那婆娘,她还没倒!”
  此时之柳露莲已非吴下阿蒙,临危不乱,倏地把小几抓起向后舱抛去,俯身抱起田鹭飞,想也不想,便往大江跃下!
  由于抱着一个人,田鹭飞又毫无知觉,重逾石头,柳露莲一直沉到江底,正想借力跃出水面,不料却被江泥粘住双脚!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闭住气,轻轻将双脚自鞋子里脱出来,然后举着田鹭飞露出江面。她水性虽好,但奈何田鹭飞毫无知觉,双脚不断踩水,自己之头部只仅仅露出江面,换了一口气。
  猛听船老大呼道:“那婆娘出来了,快射箭!”柳露莲闻言大惊,连忙再沉下去,可是田鹭飞没有知觉,又怕他会浸死,是故急忙向前力游。
  她游了两丈多远,再托着田鹭飞露出水面,只觉离船已远,长箭已射不到,不料双臂露出江面,右上臂便被一根长箭贯穿,只痛得她手臂垂下,田鹭飞似石头般向江底沉去!
  船上“乒乓”连声,也有人跳下江去,柳露莲念夫情切,不顾疼痛,一个猛子扎进水底。
  田鹭飞稳稳地躺在江底,鼻孔不断地冒着水泡,柳露莲正想将他拉起来,猛见两名大汉提着蛾眉刺游了过来!她心中好生为难,明知自己受伤,根本非对方之敌,但又割舍不下丈夫,略一犹疑,勉强将长剑拉了出来,前面那名大汉已至,一刺扎过来!
  柳露莲不惯使左手剑,且右臂还带着长箭,半丝力都使不出来,左手长剑招架了几记,已几乎遇险。忽然前面冒起一阵血光,又见另一个大汉,自血水中猛游过来,柳露莲心知丈夫已经被杀,这时反而镇定下来,再纠缠下去,必使自己赔上性命,若逃过此劫,将来尚有机会报仇,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以立即转身向前游去。
  逃生之意志,令柳露莲忘却右臂之疼痛,依然迁就着身子,猛划猛踢,也不知游了多久,回首望去,背后已不见有人,她松了一口气,忙透出江面,抬头望去,那船影只剩黄豆般大小,她再向岸边游去,但江水湍急,好不容易才及岸。
  待她爬上岸,全身已经没有气力,全身骨架子似欲散掉般,她躺在岸边,喘息了好一阵才爬了起来,此刻心头方为悲哀所笼罩。
  想不到这次跟丈夫相见竟然是永诀,而最后连其尸首在何处也不知道!杀人者是船上的江匪但他们是否是徐飞羽所雇的人?又是否是追杀丈夫的敌人?他们为何要追杀田鹭飞?
  这一连串之问题,柳露莲都没法作答,而脑海里空空洞洞,也整理不出头绪来,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自己的箭伤,然后再去找丁毅。丁毅如今已成了她唯一之依靠。
  柳露莲先到农村,借了一把锯,先将箭杆两头锯短,这一锯牵动了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来,只痛得她死去活来,但她紧紧地咬住牙关不吭一声。弄好之后,再向农夫买了一件宽大的袍子,易成男装,向扬州城慢慢走去。
  丁毅在扬州城里,来回反复找了三四遍,甚至连刘家瑞的家也去问过了,全没有柳露莲之消息,就像她突然在空气中消失了般。他又焦又急又爱又恨,垂头丧气地返回小客浅。
  时已日近黄昏,只见那三位大夫坐在大厅里等他,“大爷,你那位心上人的伤口已治好了,哎,她这伤可严重了,若非咱们三个,她这条命包……”
  丁毅没好气地道:“不必多说,她到底是生还是死?”
  “如今还活着,但最危险的时刻已过去了,只是失血过多,身子十分虚弱,恐怕非调养三两个月工夫不可……不过还得吃点药补助调理……”那年纪最大的大夫,自怀中掏出三张药方来,“请依次序炼药给她喝,大爷可莫小觑此药方,那是咱们三个尽平生之能,研究出来的。”
  “多谢三位救命之恩!”丁毅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道:“这银子你们自己分了,若有问题我会上门去找你们。”
  那三个大夫又留下几张药膏,才高高兴兴地离开,丁毅把药方交给店小二,“小二哥,请照方抓药提炼,银子少不了给你。”说着先抛下两锭五两重的银子,“用罄再吿诉我!”他走进客房,关上门便见饶明珠微微睁开双眼,乃问:“你觉得如何?”
  饶明珠声音听来十分奇怪,“我还没死吗?”
  丁毅没好气地道:“我都还没死,你死甚么?大夫说你死不了,不过非调养两三个月不可,你可得忍耐一下。”
  饶明珠道:“大哥……请允许小妹这般叫你,其实我该叫你恩公才对……此处可不安全,咱们得换个地方才好……还得麻烦你一次,小妹日后甘愿为奴为婢报答你。”
  “不必说废话,我自己性命亦是朝不保夕哩!你此刻伤这么重,移动不得,再过两三天吧!若我自己也保不住,你便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大哥,你为何这样说话?咦,田夫人呢?怎地不见她了?”
  “我正想问你她去了何处?怎地我出去找大夫回来后便不见她了?”
  饶明珠道:“小妹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她在跟人说话,但听不清楚……不过跟她说话的人,好像是个男人……”
  “男人?”丁毅急问:“怎么样的声音?看不到人?”
  “小妹眼皮比铅还重,又发着烧……我还以为她跟你说话哩……等我‘醒’来时,却看到三个老头……好像就是大夫……我只知这一些……”
  丁毅脱口骂道:“你为何这般蠢,这般自私!”
  饶明珠垂泪道:“小妹真的不知道……不错,我很蠢,要不也不会学人当杀手,只道钱好赚,想不到钱还没赚到,便几乎赔上一条命……我命是不好,否则也不会一出世便是孤儿了。”
  丁毅心头一软道:“算啦,算我说错了,你还不能吃饭,且忍耐一天,稍候店小二煎好了药,你服了药便再睡一阵吧……今夜我会守着你。”
  “大哥,你还没睡,不如先歇一会儿吧!有事我唤你就是。”
  房内只有一张床,丁毅只好坐上床去,盘膝运功调息,他运行了七个大周天,恢复了疲劳才散功,俄顷,小二已把药送进来了,忙问:“小二哥,所有的药都已买好?”
  “第一服要服七剂,至第四天之后兼服第二服,服七剂,第二服服三天之后,兼服第三服,也是服七帖,小的只买了第一服及第二服各七帖,银子所剩已无几……”
  丁毅又丢了一锭银子给他,“把第三服七帖全买下,剩下的给你,买了药把药方给我!”小二连声应是,满怀高兴地走了。
  丁毅轻轻扶起饶明珠,只见她衣衫全为血所染,乃喂她把药服下。稍后小二把药方取来,“客官,药已买好,这药半夜还得服一次两遍。”
  “请你半夜起来煎,少不了你的好处,然后请你把其他的药,全都包扎一起交给我,你要煎药,每天来找我拿。再者,请速去替我表妹买几套内外衣服。”丁毅又抛了一锭银子给他。
  店小二去后,饶明珠忽道:“其实我命还真不错,若不是遇到你……”她话未说毕,丁毅已一指戳在其“黑甜穴”上,让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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