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画牵涉两血案 为擒真凶赴汴梁
2025-08-04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马如风道:“老夫曾在河洛耽过八年,对那里之情况比较了解,河洛一带之盗墓者,都是成团结伙的,一来避免给人黑吃黑;二来单打独斗,力量有限,掏不到好东西,因为大陵墓一个人根本动不了;三来分工合作,货物又容易脱手。”想了一下又道:“十年前,最大的几伙人,其一姓刘,行内人叫他‘神铲’,他发明一种铁锤,特利于挖坟,称为‘洛阳钟’,此人性格阴沉,很少露面;另有一伙头目叫邓飞,外号‘黑手’,此人兄弟极多,为人疏财仗义,但性格倔强,脾气火爆;再有一伙,头目姓骆,外号‘走千穴’,此人是凤凰无宝不落,下手之前,勘察极精,准备充分,出手不多,但每次必然丰收,在他们那一行里,是位神秘人物,也被许多后进尊为偶像!”
  诸葛严将此三人之特点,一一将之记下,“此三人都是洛阳人氏?”
  “未必是,但都在那一带活动!”
  “老先生河洛耽了八年,可知道这三伙人一般将所挖到之宝物,销往何处,或卖与谁人?”
  马如风道:“老夫对此没有兴趣,当时也没有在意,到中原之后,你再明查暗访吧,应该查得出来!”他顿了一顿,续道:“有一件事,老夫可以吿诉你,这些天来,杜家内外,未曾有人来过!”
  诸葛严轻哦一声。“老兄何时回关?”
  “过了春节就好!”
  “今年是大除夕,老兄跟咱们一起团聚吧!”
  马如风哈哈大笑:“老夫好静,讨厌人多,多谢好意,相信老夫还能自己解决!”
  诸葛严长身道:“在下先回中院吃饭,老兄若有事找我,或指点在下,可到东厢第三间卧室来,在下随时欢迎!”
  马如风只应了一声时,便闪进走廊里去,诸葛严也离开内院。
  当他返回中院,因为午饭没人回来吃,他草草与周九命吃过面条,便回房内闲谈,并将马如风去而复返,与其交谈之情况,吿知周九命。
  两人聊了一阵“公事”,便又聊起私事。至意兴阑珊时,周九命忽然道:“愚兄忽然想起一件事:除了调查与杜英陵密切之人外,其实还有一个人更加重要,却为咱们疏忽了!”
  诸葛严心头一动,脱口问道:“你是指其夫人孙氏?不错,小弟忽络了!说不定,杜英陵做假古画生意,还走孙氏之关系,否则为何他这般怕她?”
  周九命抓抓头皮:“愚兄可没有这样想!我只是觉得她妻子亦不应疏忽,并不是因为杜英陵怕她!嗯,愚兄也怕老婆,你说是内子抓到我甚么把柄,还是愚兄要靠她来养活?”
  周九命回房休息之后,诸葛严脑袋仍不能空闲着,他斜躺在床上闭目沉思,入关之后如何调查?对方手段这么毒辣干脆,岂能轻易被你查出来?这件案子很可能拖上好几个月!
  从傅雪生一家之情况推断,当日杜家之情况、血腥及惨状,一定在傅家之上,也必然是血流成河!
  凶手这般容易得手,一定在食物中或利用蜡烛来播毒,然后再逐一杀害,亦可能杜家之中,早有人被其收买。想到此,他倏地跳了起来,冲进账房。
  他要找寻账簿,也许能从那里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账簿果然仍在,他抄起最近那两本,准备回房仔细看看,想不到,一出账房,便见天又下起鹅毛大雪来了。
  瑞雪庆丰年,这倒是个好兆头。诸葛严回房之后,仔细掀动账簿,却知负责买回日用品者,是由清阳堡一的主管周应年负责,而购买食物则由副总管杜两健统筹。
  他把名字记下来,就在此刻,已听到一阵步履声,原来去清阳堡弟兄已经回来。
  张保一进院子便叫道:“好大的雪!有饭吃了否?”
  赵引文摇头骂道:“你们风流快活了一整天,回来便吃饭,那有这等便宜事!快进来帮忙!”张保吃他一说,也觉得不好意思,便先净了手,闪进灶房。
  铁世雄见状,也进去帮忙,却被轰了出来:“他粗手粗脚,包的饺子比拳头还大,吃得下么?去擦桌子吧!”
  周九命忙自房内走出来,“老夫不会做菜,只会喝酒,我负责洗酒杯、倒酒!”群豪搁下东西,洗了手都在厅里帮忙,生火炉的、点油灯的、擦椅桌的、摆杯碟的,热闹得很,颇有点过年的气氛。
  华雄叫道:“俺还买了几串鞭炮,要不要应应景?”众皆曰好,就在院子里点了两串,硝烟翻腾,连心头也热起来,“俺头一次不在家里过年,不过,比以前有意思多了!”
  想不到赵引文和邹家盛厨艺真的不错,鸡、鸭、鱼、肉、菜,弄出十二道来。“吃吧,俨子最后才下锅!”
  诸葛严道:“这几天最辛苦的便是他们三位!诸葛某建议大家先敬他们一杯!”如此一来,反闹得邹家盛、赵引文及范思刀不好意思。群豪不依,一定要敬,闹了一阵才坐下来吃。
  周九命道:“今夜吃的是团年饭,经过这一夜,大家便如一家人啦!老夫活了一把年纪,今夜算是最快活、最惬意的一个除夕了!”言毕,仰脖连干两杯。
  华静道:“这些菜做得真的不错,教人汗颜!”
  周九命哈哈笑道:“何须汗颜?你想当人媳妇,这玩意儿可得好好学一学,赶快拜他们三个为师吧!”
  范思刀忙道:“在下可不会烧饭,只是个小火伕!菜全是两位大哥烧的!”
  赵引文哈哈笑道:“咱们也不敢收甚么徒弟,最好你明天泡在灶房里,从旁偷师吧!”
  宋继祖道:“小赵家是开饭庄的,家学深厚,可惜他不喜当厨师,只爱练武!”
  赵引文道:“以前也得到饭庄里帮忙,后来两位弟弟长大了,在下才能脱身,这几年来,手艺生疏多了!”
  华静道:“原来赵大哥还是科班出身,这个师父是一定要拜了。”
  周九命指着高迎龙道:“小子,你有福了!”又转头对华静道:“待你们成亲之后,有了一个家,可要记得经常请我这个孑然一身、孤独无依的糟老头去打打牙祭!”
  华静粉脸登时红得像桌上,的西红柿般,群豪却哄笑起来,两杯下肚,说话都有点无忌。倒是高迎龙十分大方,拱手道:“若到了那一天,今日在场的人都一定要到舍下热闹一下!”
  赵引文拍拍胸膛道:“高兄婚宴,灶房里的事,全包在小弟身上!”高迎龙忙谢了。
  宋继祖举杯道:“高少侠,宋某鲁莽,误会了你,教你吃了不少苦头,这一杯算是我向你赔罪,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记小人之过!”
  他说得十分谦卑,高迎龙连忙长身接道:“小弟也敬宋堡主一杯,若非堡主,小弟焉能认识这许多好友?又怎有机会与华姑娘在此一道吃团年饭?”高迎龙举杯回敬,“是以,也请堡主受我一敬!”
  周九命拊掌大乐。“好好,这才是好汉子的行迳,虽无人敬老夫,老夫也自飮三杯!”群豪都笑了。
  诸葛严道:“日后还有否这种良机,实在难说,今夜大家尽兴,多喝几杯吧,明天休息一日,后天咱们便起程!”
  高迎龙目光一亮,问道:“后天便回关内?”
  “不,先到傅雪生处走一趟,”周九命代诸葛严答道:“诸葛老弟心中已有了腹案,只怕进关之后,还有得忙哩!”
  高迎龙道:“好,那今夜咱们便不醉无归!”
  诸葛严忙道:“不,多喝某家不反对,但千万不能醉!提防有变。”赵引文见已吃得差不多,便到灶房下饺子。诸葛严搁箸问道:“今天你们在清阳堡可有甚么发现?有否遇到扎眼的人?”
  朱柏道:“没有,在下还特地到朱枫及杜英林家去看了一下,没有值得思疑的地方。”
  华雄道:“想不到那清阳堡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的!”
  吃团年饭,不能没有饺子,众人都盛了一碗,放怀大吃,突见诸葛严快速地跳了起来,窜到窗后。
  群豪一见,都吃了一惊,反应快的,已把兵器抽了出来,立即分散,猛见诸葛严摆摆手,将门拉开,道:“递盏灯过来!”
  高迎龙一手握剑,一手举灯,护着他走出厅去,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人影,高迎龙低声问道:“神捕发现什么?”
  诸葛严不吭一声,走下石阶,高迎龙连忙跟前举灯。
  灯光下,但见院子里积雪,有几个浅浅的脚印,雪地上还有六个字:提防乐极生悲。没有署名,却画了一匹马,诸葛严目光连闪,转头四望。
  宋继祖在阶上隔远望见,道:“此人是友非敌,只不知是否他发现有敌踪?”
  诸葛严转身进厅,道:“咱们继续吃饭,但灶房里的食物必须验过后方能再吃。”
  高迎龙问道:“到底是谁提字的?神捕是否知道?”
  周九命笑笑,“此人与你大有渊源。”高迎龙大惊。
  诸葛严道:“是马如风。”
  “他又回来了?”
  周九命叫道:“喂,都坐下来,边喝边吃边说!”这一叫,气氛登时轻松了许多,群豪纷纷坐下来,于是诸葛严扼要地将与马如风见面之情况,说了一遍。
  宋继祖道:“有他协助,对咱们来说,如虎添翼,他提到的‘黑手’,宋某也久仰大名,还在郑州之古都饭庄,与他有一面之缘,此人行事大胆,对其所作所为坦然承认,中原认识他的人不少,要找他应不难!”
  当下群豪谈谈说说,飮飮食食,直至半夜方回房歇息。一出厅,雪花仍在飘,院子里那六个字及脚印已不见。
  次早,高迎龙是被一阵震耳之声吵醒的。他披衣出房,只见华雄、铁世雄及赵行文等人在院子里燃点鞭炮。华雄哈哈笑道:“小高你醒了吧?我早说过,只要放一串鞭炮便可吵醒你们,何须逐间拍门!”
  赵引文道:“快中午啦,快洗个脸,准备吃饭。”
  昨夜喝得太多,群豪都有宿醉难醒之感,高迎龙索性抓起一把雪洗脸,然后在院子里活动一下。
  午饭很简单,只有面条及饺子。赵引文道:“明早便要离开,今晚便把所有食物消灭掉。”
  华雄道:“下午有甚好玩的事干?”
  赵引文道:“在下已准备了好些炒花生、瓜子、糖菓的,愿意留下来闲聊的,不怕没东西送茶,坐不住的,也可到堡里去逛逛!”
  诸葛严道:“昨天你们两个忙了一天,下午你们进堡去玩玩吧,朱柏,你陪他们去!”
  下午,群豪在厅内闲聊,诸葛严则到内院去,可惜找不到马如风,猜不出他昨夜为何会留言示警,是否他发现敌踪?那么明天要不要离开?还是留下来守株待兔?
  正想回中院,目光一及,突见柱后贴了一张白纸,上面有字,他忙走上前,只见纸上写着几个字:有高手环伺,第一次让他溜掉,半夜又来,老夫追踪。
  字迹十分潦草,不用问必是马如风留言,诸葛严将纸撕下,返回中院,再出示与群豪看,周九命问道:“老弟认为咱们该如何?”
  “照原计划实行,明日大清早便离开,直奔傅雪生家……”诸葛严忽又改变主意:“寅时离开,计路程到傅雪生家,恰在半夜!”
  群豪皆赞成,周九命道:“今晚蒸些肉包子在路上吃。”
  高迎龙问道:“前辈伤势如何?”
  周九命道:“好多了,已可骑马,误不了你们之行程!去过傅家,咱们先到‘青石镇’阎王敌家看看曹子奇。”
  诸葛严道:“小弟正有此意。”说着话,赵引文等人已回来,华静忙长身进灶房帮忙。
  朱柏道:“今日堡里店铺全关了,只见大人们串门,小孩子在放鞭炮!小弟特别到朱枫及杜英林家,暗中观察了一阵,未见有异状。”
  晚饭依然十分丰盛,赵引文把储备好之食物,全部精心炮制端出来。饭后,又去做包子,其他人却先歇息。
  翌晨,丑牌时分,群豪便下床梳洗,收拾行装,吃过早饭,带点肉包子,一行人便悄悄牵马离开。

×      ×      ×

  群豪至剑镇,正好在深夜。为防被人发现,群豪将马匹放在镇后树林里,留下赵引文及邹家盛两人,余下的分成三组,分头扑向傅雪生家。
  大院一片死寂,三路大军由前后左三方逾墙而入,群豪借着夜色之掩护,慢慢前进。走后门的依然是高迎龙、华静及华雄三人。
  由于方向关系,他们三人最早到达内院。
  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三个人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当真是步步为营,到了傅雪生之寝室,三人便停了下来,凝神静听。
  过了一阵,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三人立即分开匿伏,,悄悄把兵刃掣了出来。脚步声忽然不复闻,三人立即闭住呼吸。
  又过了一忽,突然听到外面有个“刷刷”的声响,紧接着火光亮起,有人点火折子,纸窗上现出几道人影,高迎龙松了一口气,问道:“神捕?”
  外面传来诸葛严的声音:“小高?有何发现?”
  “没有!”诸葛严开门,外面果然是诸葛严及周九命。“宋堡主他们呢?”
  “他们由前门进来,路途较远……”诸葛严沉吟道:“某家想下地窖看看,你们在上面把风!”
  高迎龙道:“在下出去迎接宋堡主,以防有变!”言毕立即窜了出去。华静那肯让他一人冒险,连忙尾随而去。
  诸葛严二人走至邻室,推开木柜,将地道入口打开,一切十分顺利,他立即侧身闪了进去。
  高迎龙与华静两人一前一后向中院走去,忽闻有衣袂之声,他立即提气标前,双脚一顿,拔足而起,跃上屋顶,只见一条人影向右前方射去!
  于此同时,只见宋继祖及朱柏双双跃起,三人同时向右方射去,高迎龙道:“堡主可知此人是谁?”
  “不知道,咱们在中院一间客舍外搜索,突见他自房内冲了出来!”宋继祖边奔边答,不知不觉已落后。前面那厮手上提着一个布包,轻功十分了得,越奔越快,几个起落,已将距离拉开丈余。
  高迎龙心头一急,摸出一对飞刀,望其后背射去!不料那厮背后好像长着眼睛,双腿一顿,左手抓住树枝,用力一荡,倏地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高迎龙三人料不到他有此一着,转过大树,那厮又将距离拉开,三人放足而追,渐渐分出高低,首先是朱柏,继而是宋继祖,都被甩掉,高迎龙独力难支,也只好住步。
  三人凑在一起,又恐院子里仍有敌人,又匆匆回去,与华静及张保会合,鱼贯进入内院。
  到了地道出口,只见华雄一人握刀站在那里,“神捕叫小高下去!”
  高迎龙快步闪了进去,到了地窖,只见诸葛严及周九命蹲在地上,似在检验什么,定睛一望,地上倒着一个人,赫然是梅三月!
  周九命道:“尸身尚有余温,刚死不久,是被人戳了死穴而亡的!”
  诸葛严忽然用力摊开梅三月之右手五指,梅三月五指紧紧捏住,诸葛严费了好大的气力,方将之摊开,掌中抓着一块碎布。
  周九命将之取起,凑近油灯,只见那碎布是深灰色绸布,布上有花纹,似是团花,“这是富贵人家穿的!”
  高迎龙问道:“这种天气穿丝绸?会否是有人故意布的假象,图引咱们走进迷宫?”
  “不可能!杀死了人后,将碎布塞在其掌心,五指不可能捏得那么紧!”
  周九命道:“铁箱内的画全不见了。”
  高迎龙脱口道:“在下跟宋堡主见过凶手!”当下将适才中院之情况说了一遍,“那厮之轻功十分了得!”
  “他穿的是深灰色绸衣?”
  “天色太黑,看不清楚!”
  诸葛严道:“凶手可能是与梅三月一起下来的,找到了画,便骤下杀手,然后将画取走!”
  高迎龙道:“不用说,那批画一定十分值钱,可惜咱们上次没有打开来看过!”
  诸葛严道:“先把梅三月之尸体抬上去!”高迎龙乃与他将梅三月之尸体抬上去,周九命提灯走在后面。
  宋继祖等人一见梅三月死在地窖里都十分奇怪,周九命解释了一下,宋继祖叫道:“刚才那厮便是凶手,适才我见其左袖有一团白色的东西,百一思不得其解,如今才知道,那是棉花!绸面棉袍被梅三月抓破,便露出里面之棉花!一定是他无疑,可惜他睑上蒙着黑布,看不到其五官!”言毕十分懊丧。
  诸葛严道:“那些画可能跟杜英陵有关。”
  周九命道:“老弟,你有否证据?”
  “只凭直觉,小弟一直觉得傅雪生灭门一案,与杜英陵灭门一案有关系!”
  华静问道:“有何关系?说不定傅雪生只是向杜英陵买画而已,为何会惹来灭门之祸?”
  诸葛严有点懊丧地道:“某家就是还未能将两者串连起来!两者之间,必有关系,只是目前尚未知道而已!”
  周九命道:“天亮之后,咱们便葬了梅三月吧,此处已不值得留恋了。”
  诸葛严自顾自地道:“梅三月离开此处不久,便遇上了穿绸面棉袍的蒙面人,他们之间一定认识,蒙面人跟他来此搜索,结果让他们找到地窖,然后……”他忽然站了起来,道:“不好,说不定曹子奇也是位知情人,蒙面人此去,说不定会去杀他灭口!”
  高迎龙也吃了一惊,火燎眼眉地道:“咱们快赶去青石镇,迟则来不及!”
  诸葛严道:“把梅三月之尸体抬走!”当下群豪又匆匆离开剑镇,将梅三月放在一匹马上,然后策马急驰,趁着黎明前之黑暗,郊外无人,一行人马,衔枚疾走。
  青石镇离剑镇只有三十里路,待到达青石镇时,天刚蒙蒙亮。诸葛严与“阎王敌”颇有交情,路迳熟悉,他直接超前,人马至大门外,他也不拍门,就自马鞍上飞起,越过围墙,射了进去。
  俄顷,大门打开,高迎龙等人立即抬着梅三月之尸体进去。只听一个愤怒的声音骂道:“你们这些强盗,还不给老夫滚!”
  诸葛严道:“别生气!老曹,在下是诸葛严!”里面再无声音,高迎龙及华雄也不客气,抬着尸体走进大厅。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长着灰白长须的老者,一边穿衣,一边走出来,“果然是你,今日是什么风……咦,此人已死,你们怎地将他抬来此处,老夫虽有‘阎王敌’之称,但却医不了死人,快抬走!”
  诸葛严挥挥手道:“老曹,不忙!今日咱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客气话也不说!我先问你,曹子奇还在你家么?”
  “阎王敌”曹慧英道:“他差一点便死了,此时刚能下床,老夫怎会放他走,你们找他有事?”
  诸葛严仍不放心,道:“快带在下去见他。”
  曹慧英轻叹一声道:“你对老夫医术这般没信心,以后可不要再送病人来。”
  高迎龙急道:“咱们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因为有人要杀他。”
  曹慧英瞪了他一眼,道:“有人进来老夫便知道,哼,今日若非看在诸葛神捕面上,老夫便要下逐客令。”
  诸葛严拱拱手,道:“先见到他再向你解释。”曹慧英又冷哼一声,方老大不愿地转身向内堂走去。
  此处地方不大,一座小庭院,庭院左首是间小灶房,右首是柴房,厅堂各有一间耳房,厅后左右各有一条暗廊,两旁各有一间房,左首那条暗廊的两间房,一是曹慧英之书房,一是其炼丹房及放置药物的,右首那两间,一是其寝室,另一间则住着曹子奇。厅里耳房,一间是两位药童之寝室,另一则是曹慧英诊病之所。
  曹慧英伸手拍门:“老弟,快开个门!”高迎龙心急,推开后门,走了出去,守在窗前,以防万一。
  房门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要服药了么?”
  曹慧英没好气地道:“快开门,有人要找你。”
  俄顷,房门打开,正是曹子奇,他一见门外人影绰绰,吃了一惊,再细看,认得诸葛严,心头更加忐忑。诸葛严拱拱手道:“曹兄平安,咱们便放心了,可是梅三月却被人杀死了。”
  “他……他被人杀死……是谁杀的?几时被杀的?”曹子奇声音发抖。“他死了跟曹某有何关系,你们为何来找我?”
  诸葛严道:“大夫,请唤令徒弄一盆水来,让他洗个脸好说话。”曹慧英走后,张保便闪进房内,将桌上之油灯点亮。
  只见床上被褥凌乱,房内充满一股刺鼻之药味,诸葛严将后窗推开,向高迎龙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守在外面,不要进来。
  曹子奇结结巴巴地道:“你们请坐,请坐。”周九命向后挥挥手,摒退其他人,只留下他和诸葛严。
  曹子奇局促不安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吿诉咱们,你是几时认识梅三月的?在何种情况下相识?”
  恰在此时,药童捧了一盆清水来,曹子奇也不客气,颤巍巍前去洗了个脸,然后坐回床上,见诸葛严及周九命瞪着自己,只好干咳一声道:“老夫认识他已十多年了……十多年前,‘河西大侠’梅千军七十大寿,曹某早年曾得其相助,是以赶去拜寿,梅三月是他堂侄,与曹某同坐一席,就是如此结识的。”
  周九命道:“以后你们便经常来往?”
  曹子奇沉吟道:“十多年来,连在江湖上巧遇的,大约只见过六七次面,但其中有一次梅三月在合肥受了重伤,恰曹某与他居住同一客栈,便为他护理近月,是故接触交谈较多。”
  周九命问道:“他算得上是你的知己么?”
  曹子奇又想了一会方答:“其实知己两字甚难作准,我想他只能算是好朋友,交谈虽多,但在下并不太了解他,他亦不太了解某。”
  诸葛严急问:“是不太了解其性格,还是不了解其过去之历史以及底蕴?”
  “其实都不太了解。”
  周九命冷笑道:“但据梅三月所说,你俩可是相交甚深。”
  “他人已死了……”曹子奇抬头道:“死无对证,在下还能说些什么?”
  诸葛严道:“这一次他到府上找你,是他说服你陪他去傅雪生家?”
  “不错,他要在下陪他去,曹某对什么‘乌金’根本不感兴趣;何况最近几年,曹某已厌倦了江湖生涯,日夕在家弄孙为乐。”
  周九命道:“老夫再证实一下,你本不想去傅雪生家的,是梅三月拉你去的?”
  “当然,寒舍距傅家很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下若有兴趣者,早已自己跑过去了,那用等到他来。”
  诸葛严再问:“请吿诉在下,梅三月是以何种理由说服你随他到傅家冒险?”
  曹子奇道:“他说他年轻时树敌极多,若能得到一把宝剑护身,才有机会颐养天年。他并吿诉在下,说已有几批人去过,但都没能找到‘乌金’,此时再去,应该已没有人,大可以慢慢地仔细地搜索,曹某最后被说服,便陪他去,不料,一进傅家不久便遇到强敌。”
  他叹了一口气方续道:“还差一点把命丢在那里,多谢神捕派人送在下来此医治,否则曹某早已归西,说起来真是窝囊,老夫这几年丢废了武功,如今连一个年轻人也打不过……那人是谁,你们认识么?”
  周九命道:“你输给他不奇怪,他是年轻一辈的高手,栗悍、敏捷,还有一股不可被征服之气概,败在他手下之成名英雄,也不知有多少。”他转头对后窗叹道:“小高,你进来一下。”
  片刻,高迎龙便走进来,问道:“前辈找我何事?”
  周九命指指他,对曹子奇道:“他便是当晚将你打伤的高迎龙,不打不相识,你们见个面吧!”
  高迎龙连忙收剑抱拳道:“对不起,在下那夜鲁莽,幸好你今日已脱离危险。”
  曹子奇不好意思地道:“技不如人,岂有怪你之理,少侠好武功,老汉佩服得很。”
  “不敢当,当时不知你之身份,又不容多说话,除了动武,没有别条路可走。”
  “曹某是真的不怪你,你不必内疚。”
  高迎龙点点头,又走了出去,诸葛严干咳一声:“你可知梅三月平常跟什么人来往?”
  “他跟钟叫天是好朋友,他俩经常在一起。”
  周九命道:“他跟盗墓者有没有关系?”
  曹子奇脸色登时一变,讶然问道:“这个,这个跟他被杀有关系么?”
  “很可能有关系。”周九命道:“你把所知的吿诉咱们,对整个武林,对揭开傅雪生及杜英陵灭门之真相,有绝大之好处。”
  曹子奇沉吟了一阵,然后道:“梅兄一向给曹某之印象极佳,他们是河西正道之代表。但有一次,曹某在安阳城的一家饭庄内,却发现他跟一个人喝酒。”
  周九命忙问:“是什么人?”
  曹子奇吸了一口气,道:“某本想上前跟他打招呼,因为那人看来也像好汉,但无意中听到食客们在窃窃私语,却原来那人是一个鼎鼎大名的盗墓者:‘黑手’!于是我假装不见,找了一个靠角落的座头吃饭。”
  诸葛严温声引导他:“事后你没有问他么?”
  “曹某不好意思上前打招呼,免他尴尬,是故匆匆吃饱便离开了,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投宿。”
  周九命截口问道:“你吃饱了,他们还未离开,后来是否再见着?”
  “很凑巧,他也投宿在那一家客栈,晚上遇上了。当时他表情挺怪的,他问曹某为何来此,某问他为何住此,他说北上找位朋友,在此过一夜。某知道他说谎,但心存厚道不忍揭发。次日一早,曹某便匆匆南下了。”
  说至此,他又咽了一口口水方续道:“次年,某到河西找他,那夜在他家里喝酒,也许几杯酒下去,话就多了,曹某便提起旧事来”
  诸葛严问道:“他如何说?”
  “他当时表情很怪,说因找不到座头,‘黑手’十分爽快,请他共桌而飮,后来方知道他是名震河洛之‘黑手’,因对盗墓之事感兴趣,是以请教他。不料那厮毫无顾忌,口沬横飞,滔滔不绝,说了其行程云云。”
  周九命冷笑道:“你相信么?”
  “曹某有点怀疑,因为梅兄跟那厮有说有笑,但声音不大,甚至有时两颗头颅凑得很近,当然是怕说话让邻座食客听到,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
  诸葛严续问:“你有否对他提出疑点?”
  “后来他故意岔开话题,便再没有提及此事了。”
  “他府里可有古董或古画之类的东西?”
  “梅兄府上不大,布置十分朴素简单,看来十分清贫,完全没有那种东西。”曹子奇道:“曹某已将所知吿诉两位,两位可否吿知某,他到底是怎样死的?”
  “他死在傅雪生家的秘密地窖里,地窖里有两只铁箱,一只装着‘乌金’,一口装着十多幅画,他死后,‘乌金’仍在,但那些画完全不见了,后来,小高又……”诸葛严简单地将昨夜发生的经过吿诉他。
  周九命道:“你已知道他被杀后之情况,不知有否要补充的?”
  曹子奇沉吟了好一阵方冒出一句话来:“后来曹某跟他来往已疏了许多,尤其是这几年过着半归隐的日子。”
  “是什么原因?他不来找你,你们既是好朋友,你也可以去找他呀!”
  曹子奇叹了一口气,道:“后来曹某发觉此人并不像初认识那样的感觉……他城府很深,而且说话老让人觉得有点装模作样的……曹某一向讨厌这种人,是以来往便疏了,归隐之后,就更不会为了他跑到河西去。”
  周九命冷笑道:“梅三月皮笑肉不笑,老夫一见到他就讨厌,他本就不是好人。”
  “不过,曹某还是想不通,为何他之死,跟盗墓者会有关系?”
  诸葛严道:“如今还说不清楚,但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届时必想办法将真相吿知于你。”
  周九命问道:“你来此之后,梅三月是否有来过此处?”曹子奇摇摇头,周九命与诸葛严便长身吿辞。
  曹慧英已备好了早饭,群豪也不客气,坐下便吃,周九命在席间,将刚才之情况说了一遍。“吃了饭,咱们便立即离开,不要让曹大夫惹来麻烦。”
  马匹早已上好了料,各人吃饭之后,赵引文等人到镇上买了些干粮,当下一行人便离开青石镇,却留下梅三月之尸体让曹慧英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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