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将计就计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少华寺离元城只有五里路,唐郎很快便到了那里,此刻天色尚早,香客不多,大殿里不见一人。半晌,风廿四和杜十九方联袂而至,再过了三盏茶工夫,其他人亦全到了。白富方自内堂走出来,道:“你们进来。”
  众杀手随他走进一间禅房里,白富把整盘计划端出来,略征求一下众人之意见,于是又分配任务。
  “杜十九和刘廿五学过佛经,由你俩扮和尚……”
  杜十九道:“上官十五也学过佛经……”
  话未说毕,白富已道:“老夫自有原因,因为你俩的面形比较容易化装,范铁汉指明要少华寺惠无住持之两名大弟子前去主持仪式,十九子及廿五子的面形较像。”他一回头,又对孙兴隆道:“老孙,先带他俩去易容,十一子与老夫乃扮作头陀,其他的亦有安排。”
  风廿四笑道:“头儿始终未提到我。”
  “你到总舵附近,左鬓插一朵白花,届时何庄生会接应你进去。进去后,老孙会为你易容成一名负责送菜之女仆,届时你可相机行事。”
  “但我如何跟何庄生联络?”
  “他的左臂会扎上一条黑纱,见面念相逢何必曾相识,你仍以惯例答他,他自然会引你进去。”白富道:“至于兵刃,你们要贴身藏好,暗器全藏在鼓身内。午饭之前,何庄生便会来少华寺,带咱们进府。”
  他逐点逐人交代,待交代完毕,方让他们去易容。杜十九和刘廿五随孙兴隆走进一间丹房,只见里面坐着两个和尚,一个是了梦,一个叫了空。孙兴隆把他俩易成了梦、了空的模样,然后道:“两位大师可以将眼睁开了。”
  那两个和尚睁眼一望,见面前坐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均吃了一惊。杜十九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了梦,请问师兄法号如何称呼?”
  了梦失声地笑了出来:“施主扮得真像。”
  “贫僧了梦,师兄怎可称我为施主?”这一次,杜十九连他话音及说话的速度也掌握到了。
  孙兴隆道:“两位师父最好把少华寺之历史、你们师徒之情况告诉他俩,更须把打醮仪式传授一下。”

×      ×      ×

  除了白富及唐郎作头陀打扮之外,其他人都穿上僧袍,带了僧帽,吃过午斋,何庄生便带着几个令旗帮的人进寺了。
  白富悄悄跟他打了个眼色,何庄生回头对手下道:“你们且稍候,我去解个手。”
  他走进后堂,白富便出现了,问道:“情况如何?有变化么?”
  “没有,不过今日令旗帮留守总舵的人比以往稍多,都是帮内之头目,你这批人可能……力量不足!不过在下已决定跟他们干了。”
  白富沉声道:“咱们一动手,你和林永和便可以趁乱离开,逃到江南去吧!”
  “不,如今咱们已有六个人了,其中一个还是礼堂之副堂主曹光汉。”
  白富紧张地问道:“此人可靠否?老夫不是说过,最好不要泄漏出去。”
  “我没有泄露甚么秘密,只不过他们与我俩共同进退,准备叛变令旗帮,并将范铁汉与金廷勾结之事公诸于武林,你们动手之后,在下再通知他们暗中协助。”何庄生兴奋地道:“放火之事,便交由我和林永和负责。”
  白富稍为放心,又提醒他:“一切小心,不可在此时才露出马脚,功亏一篑。”
  何庄生道:“放心,在下也望令旗帮早日走上正途,事后在下会与曹堂主把弟兄们拉到江南去。”
  “出去吧,不可耽误。”

×      ×      ×

  何庄生把白富等十人带到令旗帮总舵内,偏厅内的灵堂尚未拆。白富有充份准备,把应用之物摆了上来,略作布置。范家把祭品摆上,“和尚”们便开始念经,两个头陀则在旁敲打锣鼓木鱼。
  未几,范铁汉走过来,跪在灵堂之前,叩了几个头之后,问道:“师父,这法事要做多久?”
  杜十九道:“有简有繁,有的只做半天,有的做一天,有的甚至做三天,由施主决定。”
  范铁汉沉吟道:“你们做至晚饭前便停止吧,吃过晚饭便请回去,至于香油钱,自不会少付。”
  杜十九怕露出破绽,侧着头道:“施主可先去休息,待礼成之前,再请施主过来。”
  范铁汉道:“敝帮一些弟兄也想过来烧炷香,稍候范某再带他们来。”言毕扬长而去。
  白富悄悄向孙兴隆打了个眼色,孙兴隆会意,悄悄溜了出去,半晌回来报称:“廿四丫头已进来,老夫已替她易好了容,范铁汉跟一干令旗帮的人在大厅上闲谈,不见金希凡。”
  不见金希凡,如何下手?若打草惊蛇,更加不妙。白富低声道:“何庄生职位太低,只知金希凡仍住在此,却见不到他……你再走一趟,请他叫曹光汉打听。”
  孙兴隆去了两顿饭工夫才回来,道:“已请他去查询了,若有消息,来通知咱们。”
  俄顷,范铁汉带了两名令旗帮之堂主来上香,上香之后,便站在一旁回礼,礼毕又道:“两位拜托了,请你俩辛苦一下,换回萧、何两兄。”
  那两个堂主一声遵令而去,估计是去替防的,换下目前在街上巡逻的令旗帮其他堂主。他们三个走后,何庄生便走了进来,悄悄对白富道:“头儿,原来金希凡在地下密室里。”
  “真的?”
  “这是曹光汉告诉在下的,他要造成他已经离开了的样子,引你们出现。”
  “地下密室在何处?你知道出入口么?”
  “曹堂主说,头儿认为时机成熟,需要去密室的,届时他会带路,不过进出口附近却有暗桩埋伏,因此他的意思是最好引他出来,不要进去。”
  白富心念电转,觉得曹光汉所说极有道理,遂点点头。“老夫可能会稍改计划,你且出去,莫让人疑心,风姑娘如今在何处?”
  “在灶房里烧水。”
  白富附在何庄生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只见何庄生不断点头,也不打招呼,转身便离开。
  刘廿五及杜十九的嘴巴不停地念着经,其他假和尚偶尔才跟着念几句,甚是整齐,外行人当真看不出这些全是西贝货。
  白富心中念头连转数遍,决定先擒下范铁汉及来拜祭范母之令旗帮堂主,当下将主意告诉手下。“你们听老夫之咳嗽声,若连咳三声,便是动手,咳两声,便是暂缓行动,再等时机。”
  众杀手一齐点头,白富又估量范铁汉之位置,着唐郎主要对付范铁汉。
  过了半晌,一个家丁送了茶水糕点进来,道:“诸位师傅,咱们老爷请你们先歇一歇,喝点水吃点点心,稍候他会带些朋友进来。”
  刘廿五合什道:“多谢施主,你放下就可以了,灵堂内不宜有闲杂人。”家丁放下东西便出去了。
  白富向众人打了个眼色,众杀手便围到桌子那里,边吃糕点边商量,孙兴隆则守在门旁,暗中监视。
  唐郎提出一个问题来:“头儿,是否范铁汉一进来,若无意外便动手?”
  “不错,动作要快,最好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呼叫。”
  杜十九接问:“万一他们来的人很多呢?”
  白富想了一阵,道:“只要他们进来的人不超过七个,便动手,得手之后,再胁迫范铁汉带咱们去密室找金希凡。”
  唐郎眉头一皱,看看天色。“咱们提早动手,黄大叔他们也许不知道,届时……”
  白富微微一笑。“不成问题,老孙会去通知他们。”
  说着话,孙兴隆已经跑了过来,道:“范铁汉带着人过来了。”
  唐郎紧张地问道:“来了多少人?”
  “隐约见到六七个人,后面还有没有人便不知道了。”
  众杀手均转头望着白富,白富当机立断地道:“仍听老夫咳嗽声为号,若要动手,老夫亲自对付范铁汉,现在各自回座,继续念经。”
  俄顷,范铁汉果然带着六条汉子进来,那些汉子逐个上前上香,范铁汉就站在香案旁回礼。由于杜十九及刘廿五是“大弟子”,最接近香案,是以白富迫得站起来,边咳边道:“对不起。”
  他本打算待范铁汉不太注意时再走近他,不料杜十九和刘廿五听了三声咳嗽,便急不及待地向两个在香案前上香的令旗帮堂主扑去。
  他俩一动,其他人迫着也动起手来,可是白富向范铁汉飞去时,范铁汉已有准备,喝道:“你们干甚么?”
  白富双掌一错,向他左右胸膛攻去,道:“想借你之人用一用。”
  范铁汉斜退一步,高声呼道:“有奸细,快来。”
  上香的那两个堂主因猝不及防,在没有反抗之下,被刘廿五及杜十九一举制服,而唐郎则绕了半个圈,向范铁汉窜去,不料旁边扑出一个虬髯客,喝道:“休伤我帮主。”钢刀急劈过去。
  唐郎没奈何,只好斜飞七尺,手腕一振,软剑已经在手,向虬髯客攻去,嘴上却道:“十九弟,快助如来佛。”
  杜十九不待他说,已向范铁汉扑去。范铁汉又惊又怒的问道:“你们到底是甚么人?”
  白富冷笑一声:“你投降之后,老夫自会告诉你……但若你执迷不悟,只好送你上西天。”
  此刻,范铁汉方如梦初醒,脱口道:“你们是黄蜂杀手?好啊,咱们正要找你。”
  杜十九骂道:“你这金廷走狗,死到临头犹口出狂言。”他加紧进攻,范铁汉在两名高手紧迫之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攻之力,哪里还能开腔。
  白富转头一瞥,范铁汉带来之六个人,已倒下了三个,剩下来之三个人,看来很快便能解决,是以心头稍稍放心。就在此时,忽闻一道惨叫,原来与唐郎决斗之虬髯客,胁下已中了一剑,鲜血立即将其衣襟染红。
  “你不投降,就得死。”
  虬髯麦双眼布满红丝:“老子跟你拚了。”
  唐郎冷笑一声:“当金廷走狗这般有骨气,也属罕见,可惜可惜。”他展出平生本领,软剑又在那汉子的大腿上刺了一剑。
  这一剑入肉甚深,虬髯客“咕咚”一声跌在地上,唐郎的软剑指在其喉头上,弯腰要去封其穴道,不料那厮悍不畏死,居然挥刀望唐郎手臂砍去。
  好个唐郎,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身闪开,手腕不由自主地向前一送,剑尖划断其喉管,虬髯客无声无息地断气。
  忽然,孙兴隆在门后呼道:“快,外面有人来了。”
  唐郎当机立断,向范铁汉扑去,喝道:“先杀了他再说。”他走势极猛,软剑舞得像风车似的,范铁汉对付两个人已十分吃力,再加上他,如何能够抵御?见其来势汹汹,不由自主地向旁一闪。
  唐郎用意也不过如此,也不追赶,在其身旁窜过,扑向另一名堂主,范铁汉刚闪开唐郎,腰上已经一麻,被白富封住穴道,登时不能动弹。
  白富一把抓住范铁汉,喝道:“都给老夫住手,否则杀了你们的帮主!”剩下之三位困兽犹斗之令旗帮堂主见头儿被擒,都乖乖的停下手来。
  与此同时,偏厅门外走进一群人来,呼道:“帮主,发生甚么事?”
  白富提一提范铁汉,道:“你们帮主在此,乖乖给老夫站着,否则取他性命!”闻声而来之令旗帮众徒,见状大吃一惊,不敢再往前进。
  白富冷笑道:“老夫不是来对付贵帮的,咱们之目的是金希凡,你们最好把他交出来。”
  范铁汉道:“谁叫金希凡,咱们根本未听过……”
  白富冷冷地道:“如此,你听过金希爷之名否?汉人在金廷当大内总管,姓范的,你放明白一点,老夫若要杀你易如反掌,也丝毫不会心头难安,因为你勾结金廷,残害汉人,死有余辜。”
  孙兴隆道:“头儿,外面的人越来越多。”
  白富推着范铁汉向外走去,其他杀手亦将那几个被制服的令旗帮堂主推出去,唐郎喝道:“你们都到外面去。”
  赶过来的令旗帮之徒,全集中在庭院中,黑压压地站了一片。白富道:“诸位汉族的弟兄,且听老夫一言,今日咱们来此,绝对不是与各位为敌,咱们相信跟金廷勾结,只是贵帮少数人之意思,而不是诸位之本意……”
  他话未说毕,人丛中有人问道:“假和尚,你们可得说清楚一点,谁跟金廷勾结?咱们可不是走狗。”
  白富装作一惊。“甚么?你们帮主跟金廷大内总管勾结,意图消灭汉人武林精英,诸位竟不知道?”
  “谁是金廷大内总管,你可得说清楚。”
  “便是金希舜,又名金希凡,他带着两名保镖张鹰、赵鹏,躲在你们密室内……”
  有人低声道:“原来那三人是金廷走狗……”
  有人高声道:“咱们此处并无这三人,速放下敝帮之主,否则你们休想离开。”
  更有人问:“你们是甚么人?”
  范铁汉道:“他们便是臭名昭著之黄蜂杀手,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
  白富十分镇静,气沉丹田地道:“诸位,你们该知道,五年来,黄蜂杀手专杀贪官污吏、汉奸走狗,咱们大举出动,目的若只是对付你们帮主的,划得来么?要杀范铁汉,顶多两个人便能成功。”
  黄蜂杀手这几年来专杀贪官污吏、汉奸走狗的事迹,令旗帮许多人都有所闻,是以白富言毕,令旗帮的人便交头接耳起来。
  范铁汉见状,大感不妙,急又道:“诸位,你们跟了我许多年,该相信本座才对,焉有相信外人之理?”
  白富道:“老夫若作贼心虚者,早已封了你之哑穴,由此可见所说全属事实。”
  人丛中有人问道:“帮主,那么密室中的三人又是甚么人?”
  “他们是金廷之通缉犯,是反金义士,本座将之藏起,乃是为了保护他们。”
  “不对,帮主好像挺怕他们的。”
  范铁汉色厉内荏地道:“放屁,本座乃一帮之主,惧怕何人。”
  “我可证明那三人确是金希凡、张鹰及赵鹏。”人丛中忽然排众走出一个人来,道:“范帮主,往日咱们敬你是一条好汉,是以方跟着你,但你要当金廷走狗,咱们可就不跟你了。”
  范铁汉怒道:“曹光汉,你这杂碎,不思救我,尚落井下石,我饶得了你,帮规可不能饶你。”
  原来那人便是礼堂副堂主曹光汉。曹光汉不理他,转身道:“弟兄们,范帮主骗得了你们,可骗不了我,大家试想想,这两三年来,敝帮为何能发展得这般快?为何在各地均要设秘密巢穴?说穿了很简单,只因咱们,要为金廷提供武林各方之资料,而建立据点之钱财,乃由金廷供应。”
  话音刚落,人丛中即有人痛骂起来。范铁汉怒道:“曹光汉,你含血喷人,不得好死。”
  白富道:“诸位,事关重大,不可拖延,否则金兵来援,让金希凡逃脱,日后也不知要再费多少心血方能捉到他。”
  人丛中有人问道:“你要咱们如何做?”
  白富道:“反戈一击,同时说服责帮弟兄与金廷脱离关系。”
  唐郎接口道:“最重要的是带咱们去密室抓人。”
  又有人高呼:“弟兄们,谁真谁假,到密室找人对证,自然知道。”当下众人转身而行。
  白富向唐郎打了个眼色,唐郎会意,立即拔剑护着他,随人流前进,白富顺手封了范铁汉之穴道。众杀手见形势转变,心情十分轻松,跟来时不可同日而语。
  人流未几即至中院,曹光汉指着一棵大树旁之石板凳道:“这是一个出口,入口在帮主之书房内。”
  唐郎问道:“书房在何处?”
  曹光汉指了指前面那栋长舍,道:“在正中那一间。”
  说着话,只见何庄生已匆匆跑过来道:“启禀副堂主,出入口均无人进出。”
  曹光汉道:“弟兄们请分开两批,把守出入口,任何人出来,均要堵截,即使不信曹某之言,亦请先将人捉住,再来对证。”
  当下把人分成两组,其一围住石板凳,另一则跑进书房。唐郎道:“头儿你在此守护。”他带了杜十九及刘廿五一齐进书房。
  曹光汉用力推倒石板凳,只见下面那块石板之下,露出一个地洞来,可是下面有块铁板却紧紧封住,曹光汉用脚使劲踩了几记,均不能动之分毫,他叹息道:“不好,也许他们三个已听到消息,如今唯有希望于书房那方了。”
  就在此刻,书房里已传来一阵惊呼声及惨叫声,白富立即将范铁汉推给上官十五,自己掠身而飞,口中呼道:“卅七子,你们守在此处,没有老夫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他两个起落,至长舍之前,即见一干令旗帮之徒自内仓惶而退,乃问道:“金希凡是否出来了?”
  一个汉子道:“不是,是敝帮的弟兄……”白富飞至书房外,即见唐郎、刘廿五和杜十九正与令旗帮的人在恶战。
  白富沉声噶道:“住手!”他声如霹雳,这一喝有狮子吼之效,敌我双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抬头望着他。
  “范铁汉已跟金廷勾结,你们助纣为虐,难道甘心做金廷的走狗?”
  他话未说毕,众令旗帮的人已纷纷咒骂起来。“你们黄蜂杀手见钱开眼,说的话能值几文钱?”
  白富喝道:“事实倶在,金廷大内总管金希凡便在密室内,你们还抵甚么赖!如今,咱们也不求你们反戈一击,只要你们让开。”
  一个大汉道:“你们到敝帮撒野,咱们尚未跟你算账,还要咱们让开?”
  “不让开,便莫怪咱们手狠心辣了!”白富标前一步,双掌一错,疾如闪电般,已抓住一名大汉的衣襟,手臂一振,已将他那水牛般大小之躯体抛出书房外。
  他动作一下比一下快,那些大汉就像小鸡遇到麻鹰般,竟然闪避不开,一眨眼间,便被抛了七、八个!
  白富倏地住手,道:“老夫对你们若是有敌意的,刚才那几位早已命归阴曹了。”
  这句话是实情,令旗帮之徒一时没法反驳,既慑于他的武功,又不甘心离开,仍站在那里,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嘈杂声,唐郎连忙冲出去,高声呼道:“不好,他们从那边出来了。”
  白富大喝一声,提气急标出去。“让开!”他几个起落,来至庭院中,只见地上倒了两个手下,上官十五及莫卅七正在斗一名高大的汉子,范铁汉已落在冷逢春手中,只是白富使的是独门点穴手法,冷逢春解不开,范铁汉便不能动弹。
  唐郎一至,便向冷逢春标去,道:“冷逢春,咱们今日可以放手一搏了。”
  冷逢春忙闪在一边,喝道:“你们还不上前!”三名令旗帮的人便扑了上来。
  唐郎不愿耽搁,软剑急向一名大汉刺去,同时左臂轻轻一抖,脱手飞出一柄飞刀,正中另一名大汉之心窝,“砰”地一声,仰天倒在地上。
  白富再一个起落,已拦在金希凡身前,道:“你们退下,让老夫来会他。”
  金希凡冷笑道:“所谓如来佛,不过是一名头陀而已,你一个人要与老夫较量,还差一截。”
  白富哈哈笑道:“头陀斗太监,天生一对,你别臭美,头陀不近女色是不为也,太监不近女色是不能为也,有根本之分别。”
  金希凡大怒。“老夫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他厉声道:“令旗帮的弟兄,还不上来,将这干杀人不眨眼之杂碎乱刀砍死。”
  可是,他适才自承是金希凡,许多令旗帮的人都相信了白富的话,是以大部分的人仍站在原处。
  冷逢春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本座花了这许多银子养你们,今日正要你们出力,你们竟站在那里。”
  就在此刻,一个女仆自旁扑上去,道:“你们连妇孺都不如。”话未说毕,脱手已射出一蓬暗器。
  任谁也难相信,她纤细的手掌,竟能一口气射出这么多的暗器,冷逢春背对着她,就更加难以想象,是以有六、七件暗器钉在其后背上。
  冷逢春猝不及防,身子不由向前一扑,当风廿四一出现,方四五便已料到她会先施放暗器,是故当风廿四暗器一出手,他即抛弃对方,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冷逢春上身刚俯下,左手中之范铁汉已被方四五劈手夺去,他一得手,立即退后几步,刀尖架在范铁汉颈上,喝道:“谁敢再上来,老子便一刀杀了他。”
  这一着果然能收阻吓之效,那些令旗帮喽啰一时之间,果然不敢动,风廿四一闪身已至方四五身旁,道:“四五弟,把人给我。”
  方四五把范铁汉交给风廿四,又找人厮杀去了。风廿四十分悠闲,左手提着一柄飞刀,见哪里有空子,便往哪里发射,虽然不能直接取人性命,却为同伴制造了许多机会。
  唐郎一口气杀了三四个人,抬眼一望,上官十五那里十分吃紧,便奔了过去,接下他,道:“十五弟,你去助卅七弟。”
  上官十五之对手是张鹰,莫卅七之对手是赵鹏,莫卅七比较机警,因此形势还不太恶劣,不过有了上官十五之助,便完全改观。
  唐郎与张鹰交上手后,精神便是一振,软剑夹掌,一轮快攻,已占了上风。
  白富与金希凡斗得十分激烈,两人当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时难分胜负,他偷眼往场内一扫,不由暗道:“十一子果然有长进,看来这许多人之中,数他武功最高,也最扎实,其他人跟他有好一段距离。”
  金希凡只有三个人,却牵制了四个黄蜂杀手,但他带来之大内高手,武功都不弱,黄蜂杀手们占不了多少便宜。
  就在此刻,孙兴隆又跑了过来,道:“头儿,城内之援兵已将至,老黄他们看来未必阻挡得了。”
  白富厉声道:“阻不了也得阻,不能功亏一篑。”
  风廿四道:“孙大叔,晚辈陪你走一趟。”孙兴隆见范铁汉在她手中,心中大喜,将人接过去。
  曹光汉与何庄生忙道:“咱随你去。”
  金希凡高声道:“令旗帮的弟兄听着,放走这干人,大家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若将他们一举消灭,则老夫可保诸位荣华富贵。”
  一个汉子道:“但咱们帮主落在他们手中……”
  金希凡哈哈大笑,“你说范铁汉的性命重要,还是诸位自己之前程重要?失去范铁汉有甚打紧?最低限度还有老夫。”
  白富闻言,恐他能煽动人心,忙道:“诸位可得想清楚,帮了金廷走狗,便是与天下汉人为敌。”
  唐郎接口道:“就算你们事后得到了金廷之赏赐,但日后将生活在恐惧之中,任何时候都得提防有人暗算自己,得不偿失,更何况金希凡不能保护你们一生,诸位可得三思。”
  金希凡色厉内荏地大笑道:“诸位今日只须将他们杀死,还怕甚么日后。”
  “错过今日,金希凡今日会让你们选择自己的路么?只要他有赏赐,日后便不会放过你们。”唐郎呼道:“何况每个人都还有良心。”
  金希凡哈哈大笑。“这年头,良心值多少两银子?”
  唐郎笑道:“诸位都是聪明人,请听听他的话,看看他的嘴脸,日后他若反悔,比吃油酥饼还轻松。”
  令旗帮的帮徒,天人交战,时受白富的话影响,时受唐郎的话影响,直至最后一句话,众人才下定决心,袖手旁观。
  金希凡见他们还不动,不由怒道:“你们为何还站着不动?难道准备跟他们一道?”那些汉子仍然挺立不动。
  方四五喜道:“待我去通知老孙。”
  俄顷,城内之令旗帮帮徒们已纷纷回归。白富高声道:“须提防金兵来袭。”
  庭院里塞得水泄不通,迟来的人听了先到之人的解释,也都站在那里,就像看热闹的闲人般,金希凡此刻方吃起惊来。
  孙兴隆高声道:“诸位请退开一点。”他招了八名杀手分布四周,提防金希凡等人突围,“请大家提高警惕,金希凡若逃跑,可能会拿你们作人质。”这一说十分有效,众人又退后了一点,空出更大的地方,让场中的人恶斗。
  “啊!”一声惨叫过后,一名大内高手被杀死,余下的见同伴不断减少,都心慌意乱起来,更加不济,纷纷受伤,眼看全军覆灭,不过是迟早之事,是以他们都将希望寄托在金希凡身上,希望他能杀死白富,扭转乾坤。
  激斗间,只见唐郎已一剑将张鹰刺伤,他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掌剑齐施,大占上风。严格来说,唐郎之武功本就比张鹰略高半筹,不过张鹰此人对金希凡忠心耿耿,为了保护主子,悍不畏死,使唐郎有所顾忌,是以直至此刻方有机会,刺了对方一剑。
  赵鹏在上官十五及莫卅七的合击之下,早已身中数刀,但此人与张鹰一样的脾气,高声吆喝,毫不在意。只是他流血太多,气血渐衰,动作亦越来越迟缓。
  再过三十多招,莫三七倏地一刀横劈,一声大喝:“吃少爷一刀。”
  赵鹏举刀向上一架,上官十五及时一刀劈下,而莫卅七看似有去无回的那一招却忽然滑开尺余。
  “当”地一声巨响过后,赵鹏上身微微一俯,莫卅七那一刀刚到,刀刃过处,几乎将其腰劈断。
  赵鹏身子的姿势十分怪异,但他仍吃力地把刀举起来,上官十五飞起一腿,将他踢翻,“真是死不悔改。”
  莫卅七走至张鹰背后,道:“十一哥,这厮的结义弟兄已经归西天,他可能已等得不耐烦了,不如让小弟助你送他一程。”
  唐郎也想速战速决,乃笑道:“好极了,对待金廷走狗,本就不必顾忌甚么武林规矩,何况他们本来就最擅长以势压人。”
  莫卅七道了一声好,挥刀便向张鹰砍去。就在此刻,围观的人都发出一道诧异的叫声,唐郎一抬头,只见灰暗的天空有一条黑烟,似柱子一般冲天而起。
  “衙门着火啦!衙门着火啦!”不知是谁惊慌地呼叫着,杀手们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盖金兵们此刻最重要的是救火,即使闻讯赶来驰援,人数亦会减少。
  张鹰在两名杀手的夹攻下,更加难以抵挡,唐郎觑得真切,一剑将其左前臂劈掉,只听一道惨叫,张鹰不由自主地缩起肩来,动作因迟缓,莫卅七钢刀过处,已将其结果。
  唐郎转身向金希凡走过去,哈哈笑道:“金希凡,当走狗的都没有好下场,你看看你的保镖,已在黄泉路上等你了。”
  金希凡色厉内荏地道:“老子早已活得不耐烦了,你最好也上来吧。”
  “老子?”唐郎哈哈大笑,“别人可以当老子,唯独你无此能耐。”
  金希凡怒不可遏,紧闭嘴巴,不发一言,免得再吃人耻笑,可是唐郎却偏偏不放过他,不断出言讥诮。
  金希凡分神之下,几乎吃了对方一掌,只见他手腕一落一提,手上已多了一柄软剑。
  白富亦不甘后人,将软剑抽出,道:“彼此都用软剑,今日大家便比个高下吧。”
  两柄软剑,时而如两条白蛇,在半空中狂舞,时而似两道闪电,在空中交击,周围风声大作,由软剑带起的破空之声,慑人心魂,刺人耳鼓。
  金希凡之软剑剑术走的是诡异多变的路子,白富则占了个快字,各有千秋,一时难分轩轾。
  “嗤!”金希凡软剑过处,白富的一条袖管已跌落地上,再一剑,白富肩上又添了一道伤痕。
  料不到金希凡在软剑上之造诣这般高,众杀手心头又是一紧。
  白富极力镇定下来,此时金希凡已完全豁出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白富便死而无憾!相反,白富诸多顾忌,既要提防金希凡之怪招,又恐官兵压境,是故始终没法扳回劣势。
  唐郎在旁看得跃跃欲试,忍不住问道:“头儿,要我替下你来么?”
  白富道:“如今且慢,你先在旁看清楚!”他要唐郎冷眼旁观,摸清其剑招变化,是以他不进反退,引对方强攻,以使唐郎全面掌握其剑招之变化。
  可是金希凡之剑法实在有过人之处,又斗了四五十招,白富再中一剑,但白富之反应极快,在对方尚未收回软剑之前,手腕一振,剑刃回收,切向对方之右上臂。
  这一剑十分怪异,有点不合规章,但正因如此,金希凡亦闪不开,白光过处,他右袖已被鲜血染红。
  白富中了那一剑之后,速度慢了下来,唐郎再也忍不住,踏前一步,软剑一挑,已把金希凡之剑按住。金希凡大声道:“老夫不怕你们用车轮战术。”
  唐郎道:“头儿,你去指挥,这阉官我有把握杀他。”
  这句话激起金希凡之斗志,冷笑道:“老夫若连你也打不过,怎能混下去?”
  唐郎冷冷地道:“我只打算让你到下面去混。”他嘴上说着话,手上软剑丝毫不慢,围观的人有点奇怪,怎地今日大战之三个正点子都使软剑?
  适才唐郎已隐约掌握到金希凡剑法之变化,是以能收料敌先机之效,很快便占了上风。
  金希凡不再打话,越攻越急,唐郎见状暗道:“这阉官果然有几分真材实学。”他之剑法本不如金希凡,幸亏金希凡右臂中了白富一剑,动作大受影响,是以反能占了上风。
  金希凡右臂受伤,但左手威力仍在,他内功深厚,每能以掌协助软剑之不足。唐郎展开平生所能,他并不急于一招取胜,只先求能在金希凡身上再添几剑。
  金希凡则恨不得一掌便取唐郎之性命,但唐郎轻功了得,避重就轻,金希凡几番求拚不果,反而虚耗了不少精力。
  金希凡心头一沉,唐郎利用对方右臂受伤不灵,加强攻其右边。“嗤!”剑刃过处,金希凡右臂再中一剑,只见金希凡拿着那把软剑,连手掌也颤动起来。
  上官十五忽然高声问道:“廿四姐,你说阅过不少男人,可曾阅过太监?”
  风廿四啐了他一口。“你乱嚼甚么舌根。”
  “若未见过,稍后叫十一哥先将那厮的裤子割开,让你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声。
  金希凡表面上威风凛凛,实则最忌人家提及此事,不由勃然大怒,忽然将软剑抛掉,挟掌向唐郎扑去。“老夫先毙了你。”
  那软剑闪电般射至,唐郎软剑一拨,将金希凡之剑拨落于地,说时迟,那时快,金希凡人已扑到。
  唐郎猛吸一口气,身子倒飞,金希凡喝道:“哪里逃。”
  唐郎背后有人,不能再退,急切之间,身子拔空跃起,凌空折腰斜翻。金希凡不肯放过良机,急奔而丢,双掌蓄势而发,“嗤”地一声响,唐郎左袖突然飞出一支强劲之弩矢,直奔其心窝。
  金希凡没奈何,只好先用掌风将弩矢拨开,只这么一耽误,唐郎已落地,反向对方扑去。
  金希凡见他肯战,心中大喜,来不及集全身之力,便提掌迎前。
  “嗤!”第二支弩矢贴身而发,金希凡又惊又怒,拚着受伤,左掌仍然拍出去。
  唐郎再度拔身而起,“蓬!”掌风激在地上,把灰尘卷上半天,唐郎一折腰,抱剑急刺而下。
  这几下,兔起鹘落,看得旁人眼花缭乱。“嗤!”众人还未看清楚,唐郎之软剑已自金希凡后颈直插进去,人如蜻蜓般倒竖着。
  这一剑,把所有的动作冻结起来,旁观者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上官十五及莫卅七则随时准备迎上去。
  “啪!”金希凡猛地一转,唐郎手中之软剑竟然自柄而断,只见金希凡左掌举了上去。
  唐郎身子向下坠,左掌急抵住对方之左掌,立时运劲压下去,他只道对方必有深劲之掌力,谁知大出意料,金希凡的掌力十分轻微。
  刹那间,只见金希凡身上伤口之鲜血狂喷而出,双腿亦慢慢弯曲,唐郎一口气跃落地上,金希凡双腿曲地,由于后背插着一柄软剑,上身只微微弯曲。
  唐郎冷笑道:“金希凡,总算你临死知悔,面南而跪。”直至此时,庭院中方爆出一阵欢呼声。
  白富刚好赶至,乃道:“大家先速离元城再说。”
  众人纷纷抬步,莫卅七道:“十一哥,你的剑……”
  唐郎道:“愚兄已决定退出江湖,还要剑作甚?走!”当先跃出围墙。

×      ×      ×

  众人至城西五里处,只见蔡四六和几名黄蜂杀手成员牵着数十匹马在那里等候,柳青青早已抱着儿子坐在马背上。
  唐郎跃上一匹马,高声呼道:“诸位,后会有期。”
  黄杨木急道:“等等老夫!”
  三匹马先后向远处驰去……

  (全文完,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怅望祁连 一校于202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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