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身份暴露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黄蜂杀手由于“如来佛”改辕易辙,专杀金廷汉奸及赵宋之贪官污吏,江湖上之民愤稍止,但金宋两廷却都想铲除之。
  经过这许多年,“如来佛”把一切虽做得十分隐秘,但始终漏出秘密,是以形势逆转,黄蜂杀手反成为被暗杀之对象,而且暗杀可以振振有词,说是为武林除害,而用不着抬出官家之招牌。
  这也是最狠辣的一招,唐郎返回华佗庙,一夜不寝。
  生死对他来说已无关重要,但在妻仇未报之前,他绝不能死!更何况他也想在今生做一两件对民有益的大事,若能杀死金希凡便更加理想。
  如来佛谓金希凡不在金京,他去了何处?是为了黄蜂杀手而来的?
  前天与周搏浪在一起的那些蒙面汉子,是否都是来自金廷?是的话,则金希凡很可能与周搏浪一道南下。
  一想至此,唐郎霍地坐起来,更无睡一意,若金希凡在大名府,固然是个好机会,但同样,也为自己敲起了警钟。
  要不要通知“如来佛”?他是否已经知道?要不要知会卜十二和陆漫漫?但他俩也不知去向!换言之,是福是祸,全由他唐郎一人承受。
  想起他如今孤军作战,唐郎心生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今日能杀周搏浪实在侥幸,换言之,周搏浪不是死在他剑下,而是他死在自己太过自负,假如他带着手下,今夜死的应该是唐郎。
  唐郎一夜胡思乱想,直至天亮,双眼根本未曾合过。心情未能平复,唐郎不敢到外面去,索性把自己关在禅房内,上午练镖,下午练剑,晚上练功。
  两天很快便过去了,到第三天中午,唐郎刚练完了蝉镖,拿了汗巾,准备出去打水洗个脸,好去吃午饭,不料一出走廊,便听见一阵喧哗之人声。
  唐郎心中奇怪,心想这华佗庙香火向来不大盛,只凭几位善长仁翁奉供,方养得活庙内之三个和尚,今日何来的这许多人?
  忽见一位小和尚沙明跑了过来,唤道:“悟竹,你来得正好,外面来了许多香客,快出去招呼一下。”
  唐郎道:“小弟佛学肤浅,要我去见人,只怕替贵庙丢脸。”
  沙明道:“不打紧不打紧,不是要你念经,只要你招呼一下,我得赶去沏茶。”
  “还是由我去沏茶吧。”唐郎忍不住问道:“沙明师兄,到底外面来的是甚么贵客?”
  沙明压低声音道:“我也弄不清楚,看他们之气势,似甚有来头,一出手便捐了三十两银子的香油钱。你若要去沏茶,请速速去办。”
  “小弟晓得!”唐郎把汗巾丢回房内,抓起了僧袍披上,便快步跑去后堂,水本已开了,他把茶饼轻轻捣碎,冲上开水,再用勺子搅拨,沏了两壶茶,放上八个茶杯,托着盘子出去,心中亦很想知道,来的到底是甚么大人物。
  殿堂里支着一张小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白脸无须的中年汉子,两旁坐着两个斯斯文文的汉子,似管家模样,四周站着八九个人。
  唐郎只望了那白脸无须的汉子一眼,心头便是一震,凭他的感觉,这些人都是练家子,而此人的武功更是高不可测。
  住持一净老和尚见他出来,合什道:“请施主们先喝杯茶。悟竹,快斟茶。”
  唐郎小心翼翼地把茶盘放在桌子上,把八杯茶斟满。他目光虽然对着茶杯,但却觉得那人一直瞪着自己的一双手,他力持镇定,茶汤一点都没溅出来。
  一净又道:“悟竹,双手奉茶给沙施主。”
  唐郎只好硬着头皮,双手捧着茶杯递前。那白脸无须的中年汉笑容可掬,可是唐郎却觉得他双眼有如一对利刃般,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
  唐郎微微垂下头,脸不变色地道:“沙施主请用茶。”
  中年汉子伸手轻轻按在杯上,唐郎只觉得那茶杯重逾千斤,他自小练武,体内真气自然生出反应,中年汉正想开腔,唐郎体内真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茶杯撞落茶盘上全碎了,弄得一桌狼藉。
  分坐两旁的大汉霍地站了起来。一净骂道:“你这头陀怎地如此不小心,还不赶快赔礼。”
  唐郎忍住气,稽首道:“请沙施主原谅,小僧再去换一壶茶……”言毕匆匆而退。
  中年汉子长身道:“且慢,你给我站住,大师,这头陀是贵庙的人?”
  唐郎一听这话,更认定这干人是来自官府的,听此人的话音尖锐细小,极似自小净身入宫之太监,心头更惊,打量了一下形势,快步向暗廊走去。
  一净刚说了半句话:“他最近才来挂单的……”
  中年汉子便喝道:“给我拿下!”两个汉子立即往暗廊走去,伸手去拦。
  唐郎早已暗中运劲于臂,首先发难,一对铁拳闪电般分左右击去。
  这两拳又疾又猛,但闻“蓬蓬”两声,夹杂着骨折的响声,那两个大汉仓皇而退,手掌都按在胁下。
  唐郎即如鱼儿一般,自他俩中间窜过,直飞暗廊,向内急跑,他首先冲进客房,抓起包袱及软剑,一掌震开窗棂,疾跃而出。
  当那两名大汉被唐郎劈退,那姓沙的已道:“正点子就是他!追!”他自己闪身而出,至庭院,拔身而起,如鹏鸟般一个盘旋,落在屋顶。
  他刚定下神来,即见一道人影穿窗而出,乃尖啸一声,急射而去,同时呼道:“你们守住四周,不可让他逃脱。”
  一净三师徒几曾见过这种场面?又不知发生甚么事,站在殿内呆如木鸡。
  唐郎听到那姓沙的叫声,暗吃一惊,脚尖急点,向前掠起,反手甩出一把小飞刀,他脚尖在院中一棵树上一点,借力弹起,向墙头上斜飞过去。
  那姓沙的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一袖拂掉飞刀,急追不舍!
  唐郎眼看即将飞落墙头,猛见墙角“呼”地一声,跃出一个人来,挥刀跃起,向唐郎之小腹砍去。
  唐郎真气将尽,见刀自下砍上,不惊反喜,软剑一沉,刀剑相交,发出一道清脆之响声,他一借力,足不沾墙,翻出庙外。
  那姓沙的恰好赶至,骂道:“饭桶!”一跃上墙头,迎面飞来了一团东西,他心生顾忌,翻落墙头,让过那些东西,背后传来手下的声音:“总管,是一把沙子。”
  姓沙的再度跃上墙头,举目望去,只见一道灰影已在七八丈外,向民居奔去,他暴喝一声:“快追!”率先射出去。
  唐郎虽然脱险,但暗呼侥幸,他窜进一条胡同,见路便跑,当真有如丧家之犬。
  他拐进另一条胡同,见一扇木门虚掩着,心头一动,轻轻推开窜了进去,屋内不见一个人,正在犹疑之际,门外已传来步履声,他只得走进厅内,厅内有两间房,其一的门打开着,唐郎无可选择,走进房内。
  房内布置十分简单,却有股淡淡之香气,料是妇人之闺房。步履声又至房门外,若让人撞见,势将吵起来,更必会把强敌引来,唐郎毫不思索,一头自侧钻进床底下。
  那床颇高,床前横着踏几,床后是马桶,一侧靠墙,只有另一侧可进出。
  唐郎刚藏好身子,即见一对金莲缓缓移至床后,他暗叫一声霉气,随即闻马桶传来淙淙之水声。那女子净了手走至床前,轻轻哼着小调,起初不知她在作何事,后来见她提起一腿,方知在换罗裙。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那女子低声啐了一口。“那小冤家真是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也敢来找姑奶奶!”
  见她匆匆出去,唐郎连忙钻出床底,就在此刻,已闻一个木板碎裂的响声,唐郎心头一跳:“来得好快。”目光一瞥,有了计较,一掌将窗子推开,再跃高把承尘托高一点,然后重新钻进床底下。
  外面已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官爷们,民妇是守道的人,家里怎会暗藏甚么男人。”
  一个粗暴的声音道:“闭嘴,那是钦犯,若让咱们查到,派你一个死罪。”
  那女子吃惊起来,颤声道:“官爷们,民妇年轻守寡,你可不能冤枉我。”
  “刚才有人见到一个头陀钻进你家,你还敢否认?”
  另一个不耐烦地道:“老苏,你别跟她磨菇,咱们分头进房搜索,找到了不怕她不认。”紧接着,唐郎在踏几缝隙下,见到一对薄底快靴。又闻他高叫起来:“不好,那厮逃跑了。”
  适才逗那寡妇说话的汉子跑了过来:“在哪里?”
  “你看,窗子打开。”
  “哼,别大惊小怪,屋内气闷,打开窗子有何奇怪,先问问那小寡妇。”
  “难怪总管老骂你饭桶,你抬头看看承尘!”先前那个自作聪明地道:“一定是他先藏在承尘上,后来听见声音,知道咱们来了,因此穿窗逃逸!叫那寡妇过来。”
  小寡妇进来,她在外面已听见声音,吓得花容失色,明知故问地道:“官爷找民妇何事?”
  “我且问你,这窗子是你开的?”
  “民妇忘记了……不敢肯定……唷,一个大人谁会去留意这种小事?”
  “好,我再问你,上面承尘板子,因何有缝,这个你不会忘记吧?”
  “这个民妇倒不知道,十天前,民妇才上去打扫过,记得下来时,盖得好好的。”
  “那就不是你打开的了,老苏,你上去看看,小弟出去查查。”
  半晌,上面传来声音:“老田,上面无人影。”
  老田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外面也不见有人,你且在此守住这小寡妇,小弟去报告总管,可别给寡妇迷晕了头。”
  老苏骂道:“你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俺从来未误过正事,你别老把总管两个字挂在嘴上,小心被人听去,惹火了头儿,可不是小事。”
  随又听他笑嘻嘻地道:“小娘子,你贵姓芳名?嘻嘻,你别害怕,坐到床上去,只要你不是窝藏钦犯,俺老苏包保你无事。”
  “小妹也是姓苏,因自小便生得可爱动人,是以家父一直称我爱爱,苏大哥啊,咱们五百年前可是一家呀,你看我娇滴滴的,怎会窝藏钦犯,你可得替小妹说几句公道话呀!”
  “咱们不是一家,由祖上至今都没有关系,嘻嘻,你果然很可爱!爱爱,你为何不再嫁人?”
  “年纪大了,没人要,嫁给谁?”
  “哈,俺老苏死了老婆,也还未娶,如今正好配成对,五百年前是一家,五百年后更是一家子,你今年贵庚?”
  “属蛇的,二十七岁了。”
  “俺三十二岁,属鼠的,好好,年纪相当,咱们这头婚事,就这样说定了。”
  唐郎无心听他俩打情骂俏,心中忖道:“我若在此刻冲出去,相信可轻易将他杀死,这可是个良机,只是外面还有其他人么?”
  想至此,他不禁犹疑起来。“总管?姓沙的是甚么总管?看他们之气派,必是达官贵人门中之人,是谁养了这许多高手?看那姓沙的武功,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唔,莫非他是大内总管?不错,那厮说话阴阳怪气,分明是太监,哼哼,真是冤家路狭,金希凡啊金希凡,我要进京杀你,想不到你倒来大名府找我。”
  忽然另一个念头又闯了上来:“他怎知道我?又认识我?又怎知我会匿在华佗庙内?白富和陆漫漫不会出卖我……”
  他想来想去,泄漏秘密的,除了其他黄蜂杀手之外,最大的嫌疑便是卜十二和黄杨木。
  但黄杨木若要出卖他,有太多的机会,且亦不会替他打造暗器,剩下来的,只有一个卜十二。
  卜十二只需泄漏自己是要上金都杀金希凡,是头陀的打扮,他们要找自己实在不太难,如此说来,他又恢复了以前之境况——身边没有一个可堪相信的朋友。
  到底要不要杀老苏,冒险离开?这问题尚未解决,外面又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苏廷,你这老毛病几时才能改?哼,老夫有一日将会把你去势,才能留在身边。”
  房内的一对男女登时跳下床,只听老苏惶恐地道:“总管……属下在套小寡妇的口风,您老请明鉴。”
  “问清楚了没有?”
  “她说她根本……甚么也不知道……那厮若跑进她家,也与她无关。”
  “饭桶,你给老夫滚开。”那总管踏步进房,房内立即充满了杀气,唐郎全身肌肉都绷紧,连忙闭住呼吸。“苏廷,屋子里每一寸你都查过了?”
  苏廷硬着头皮道:“启禀总管,属下不敢忘记你老的教导,拉着那婆娘,到处走过一遍,甚么也不见,那厮大概已跑远了。”
  “这寡妇真的没问题?”
  苏廷战战兢兢地道:“请您老亲自再审问一次。”
  “饭桶,”总管往窗外呼问:“小李、小邓,你们那边可有踪迹?”俄顷,外面纷纷传来找不到线索的回音。
  总管怒道:“难道唐十一郎会飞天遁地不成?传我指令,要全城的官兵给我挨家挨户,仔细搜查一遍!稍有怀疑,掘地三尺也得干!走。”
  一个男子问道:“总管,这婆娘……”
  总管怫然道:“老夫不喜女色,既然问不出甚么,还要她作甚?小妇人,若有陌生人来找你,你……”
  小寡妇苏爱爱快口道:“民妇必去通知您老。”
  总管冷笑一声:“你知道老夫在何处?放屁!只要有人上你的家,便逃不过老夫一对利眼,你放明白一点,走。”
  刹那间,那些人走得干干净净,苏爱爱呆呆地坐了一下,轻骂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自天上来,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瘟神,吓死小寡妇了。”
  片刻,又听她哎唷一声。“不好,今晚若胡生来找我,岂不是……岂不是白白送了他一条小命?”
  床底下缝隙中只见一对金莲,在房内来回地走着。“怎么是好,我可不能去通知他……真是造孽,偏生刘姑回娘家去了,连个报讯的人也没有,胡生啊胡生,希望你今日头痛脚酸,不会来找我……”
  唐郎心烦意躁,恨不得她早点离开,谁知她索性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看来她对姘头胡生十分钟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猛又听她叫了起来:“啊,天黑了,难怪姑奶奶肚子饿了。”接着见她出房去了,料是去煮饭。
  唐郎心眼又活动起来:“金希凡临走时那句话是真的,还是恫吓?他有可能把人都放在这附近?不可能,除非他认为我是匿在这里,但若如此,为何他不动声息,连看都不看一下?”
  这一想,心里又跃跃欲试,但回心一想,又打消了主意:“设若他下令全城官兵到处搜索,则大名府根本没有安全之地,我又何必出去冒险?此处看似危险,实则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除非我能离开大名府。”
  主意打定,他索性躺在地上,悄悄运功,他中午至今滴水未进,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登时又想起令人烦恼的问题——吃喝撒拉。
  一想至此,他赶紧爬至床后,对着马桶撒了一泡尿,忽闻苏爱爱问道:“小冤家,你来了么?”
  唐郎吃了一惊,赶紧钻进床底下。步履声至房外又止住。“我真是想晕了头,小冤家若来了,我在灶房岂有看不见之理?胡生啊胡生,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教我日夜相思,一颗心没个放处,你今生若负我,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唐郎在床底下听得分明,觉得这女子十分痴情,想起自己之遭遇,对她突然生出同情之心,很想出去悄悄看她到底长得甚么模样。
  “那姓胡的,一定是个多情种子,潇洒风流,只是两情若是相悦,为何不结合,却要害那相思的病?”
  忽然又想起陆漫漫来。“三十妹是个好女子,可惜我是除却巫山不是云,有机会可得向她暗示一下,未免害她学这寡妇……”
  天色渐晚,那苏爱爱大概吃饱了饭,又端了一盆水进房,把门关上,脱衣洗澡,房内香气扑来,春光无边,唐郎心如止水,闭上双眼,运功调息,不久已进入忘我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郎醒过来,耳畔已闻一个均匀细长之呼吸,原来苏爱爱已睡着了,料夜已深。

×      ×      ×

  深夜,万籁无声。
  唐郎运功静听了一阵,除了床上那均匀之呼吸声外,不闻其他声音,他肚饿难忍,悄悄钻出床底,轻轻走至床前,但见帐子低垂,看不到里面之情景,房门关着,唐郎轻轻将之拉开,闪身而出。
  厅内黑黝黝的,但由天井中,却可望见夜空,天阶夜色凉如水,漆黑的夜空,嵌着几颗黯淡淡之星星,看来更添凉意。
  唐郎目光一掠,肯定屋内没有人,是以跳进天井,旁边搭建了一栋小屋,一根烟囱在夜风中傲立,不问自知那是灶房,唐郎悄悄闪了进去。
  灶房内十分简陋,一张小桌子,上面盖着竹纱罩子,下面肯定有食物,唐郎大喜,正想掀起取物食之,忽闻外面传来一阵衣袂声。
  唐郎吃了一惊,见灶前放着一大堆干柴及稻草,便拨开钻了进去,尚未藏好身子,已闻一个男人的声音轻轻唤道:“爱爱,爱爱。”
  “莫非胡生来了?”唐郎暗道:“且看外面有没有动静再说。”他心中升起希望之火。
  苏爱爱睡着了,不曾应他,那男人慢慢走了进来。“爱爱妹子,愚兄来了。”唐郎听那步履声逐渐向卧室那里移去。
  半晌,又闻爱爱惊喜的叫声:“小冤家,你来啦?咦,外面没有人么?”
  “妹子,我来迟了,今夜不知为何有官兵到家搜查甚么钦犯,愚兄等他们走后,才敢来看你!嗯,外面没有人啊,你怕刘姑看见?不怕,她很同情咱们之遭遇。”
  “谁担心她,若非她穿针引线,小妹也不会对你日夜思念,外面无人就好,吓死小妹了。”
  “甚么事吓坏了你?”
  “别提了,说来扫兴,小冤鬼,我为你准备了几样你最爱吃的小菜,只怕已凉啦,晚上又不好生火。”
  “就这样吃吧,愚兄还捎了一瓶酒。”
  苏爱爱喜道:“你且坐坐,待小妹去灶房把菜端来。”俄顷,她便到灶房,轻轻哼着小调,把菜端进房内去了。
  唐郎见外面没有动静,大着胆子走出草堆,快步闪至大门口。那大门已倒了一半,唐郎贴耳在门板上偷听,忽闻外面有人低语:“老石,那小子进去,咱们要否上报?”
  另一个骂道:“真是吃晕了头,头儿要的是钦犯,他会管人家通奸的事?你没的自讨苦吃,那姓胡的小子是府台之外甥,有事也用不着咱们担当,你我只需守在这里,不让别人出入就是。”
  唐郎心头一凉,沉吟一下,走回灶房,忽然心头一跳,暗道:“那胡生既是府台之外甥,我何不……”当下悄悄闪至卧室外面。
  只听苏爱爱幽怨地道:“我日夜思念你,也不知你这冤家是否也惦着我。”
  “谁说我不惦着你?不惦着你,会半夜来找你?”那胡生笑嘻嘻地道:“小亲亲,先让我香一口。”
  苏爱爱幽怨地一叹:“我真后悔,若不早把身子给你,便知道你对我是否真心的了,如今你来找我,说不定只为了要我的身子。”
  “胡说,我要跟人亲热还不容易?家内又不是没有妻子。”
  “那又不一定……嗯,你说到底何时才会娶我过门?”
  “看我这种人家,三妻四妾本无问题,只是家母顽固,一定要找名门淑女,我爹那里倒好说话……”
  “你爹怕你娘么?”
  “我舅父是府台大人,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再说我胡家有今日,也全靠舅父当官!不过你放心,我娘身子不好,熬不了多久,她死后,我便娶你过门。”
  “小冤家,要再等几年,只怕你娘未死,我已先死了。”
  胡生道:“爱爱,我问你一句话,你爱我是否贪我家财和势力?”
  苏爱爱伤心地道:“听你这话,真教小妹伤心,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我不计名份,甚么也不要,宁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好,有你这句话,我胡鸿章便放心了,再问你一句,若我离家出走,另闯天地,你肯跟随我么?”
  “跟!天涯海角,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要跟你,但你离家出走,你爹娘那边又如何?”
  胡鸿章道:“我家内尚有兄弟,少我一个也不少,只有离开大名府,咱们方可立即在一起,不过若让他们抓到,你可能会没命……”
  苏爱爱道:“随你安排。”
  胡鸿章道:“我回家之后,把身边值钱的东西悄悄带上,明日正午,咱们在南城外十里亭相会,然后南下!”
  苏爱爱轻泣道:“小冤家,真不枉我爱你一场,你肯抛弃一切为我,日后,你要我为你而死,我亦甘心。”
  胡鸿章道:“我先回去,明早再见!”
  苏爱爱难舍地道:“你不再多坐一会儿?”
  胡鸿章轻笑道:“日后机会还多,不急在一时,早点回去,免生意外,今夜你不要相送了。”
  “冤家,路上要当心!”
  胡鸿章道:“放心,你也收拾一下吧,明午再见!”
  苏爱爱开门让胡鸿章闪出来。
  “关门吧!”苏爱爱刚将门关上,唐郎已一指封住了胡鸿章的晕穴,然后轻轻敲门。
  房门蓦地拉开,“小冤家,你舍不得我吧!”唐郎猛觉一阵香风袭人,脸颊上已多了一对又软又湿的嘴唇!
  嘴唇触及唐郎又粗又糙之皮肤,苏爱爱猛觉不对,可是腰上一麻,已失去知觉!
  唐郎将她扶上床,再将胡鸿章搬进房内,把他衣服完全扒下,跟自己的对换,最后再将自己之头发扎好,戴上胡鸿章的帽子。
  他身材与胡鸿章差不多,自信在黑暗中可以混过去。当下又解开胡鸿章之哑穴,低声道:“不许呼叫,否则杀死你,你家地址在何处?”他五指紧扣其手腕,痛得那纨袴子弟满头汗珠。“你若不照实招供,可不再客气!”
  “我家在石狮子巷,由门口出东二街拐右,过两条小胡同便是……”
  唐郎道:“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家人,你若是有其他衣服,最好先换上再走!”他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个给你们去开辟新天地用。过两个时辰,你俩身子便能活动,便出南城门去吧!”言毕又封了其哑穴。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再度解穴问道:“你家内有甚么人?屋内地形如何?”
  胡鸿章半惊半忧半喜,只好据实告之。唐郎重新封住其穴道,然后闪身出去,先把胡子刮掉,再涂了点易容药,然后大着胆子闪出苏家。
  一出苏家,他便感觉到附近伏着人,乃低着头,向巷口快步走去。耳畔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小子这么快出来,恐怕未成好事吧?”
  另一个道:“难说得很,也许他银样蜡枪头!”
  唐郎走得快,后面他俩说甚么已听不到。
  出了大街,唐郎乃依胡鸿章所言,拐右而行,未久至石狮子巷口,便穿了进去。那石狮子巷又宽又广,两旁的住宅又高又大,看来所住之人,非富即贵。
  唐郎很快便找到胡家,翻身自侧门跃进去。由于他一早已问明了方向,用星位辨别了方向,毕直地跑到胡鸿章父亲胡永丰房外。
  他贴耳门板上听了一阵,里面有两个均匀细长之呼吸声,证明人在熟睡中,可是门窗均关得死死的。唐郎乃匿在走廊上之横梁,直至天色发亮,他又翻上屋顶。
  过了一阵,丫头来敲门送洗脸水,房门打开后复关,再过一阵,只见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来,珠光宝气,向前院去。
  唐郎轻轻跃下来,推开房门闪了进去,只见床上有人道:“夫人,怎地去而复返?”
  唐郎撩起帐子,软剑架在一位年约五十之男子颈上,低喝道:“不许呼叫,否则杀了你!”
  那男子吃了一惊,问道:“你到底是谁?”
  唐郎先将门闩上,喝道:“你别问,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那男人那敢多问,乖乖穿好衣服。
  唐郎又道:“快下令备-辆马车,再带一名车夫,送我出城!在下先让你尝尝厉害!”言毕在他身上戳了几指。
  那男人正是胡鸿章之父亲胡永丰。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光流露恐惧之色。
  唐郎解了他哑穴,道:“如何?我若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如今并非要取你性命,只是要借你大力而已。”他边说边将软剑收回腰上。
  胡永丰结结巴巴地问道:“壮士要……老夫如何……你我之间可无仇恨……”
  “废话!第一,先着人送一套家丁的衣服进来,第二,备一辆马车,请你送我出城!”
  胡永丰苦着脸道:“第一个条件没有问题,但第二个条件……城门有许多官兵守着,这个……”
  “无人认得出我来,只要你说我是府上之家丁,包保不会出问题!事后你再回城,若有人问起,便说将家丁留在亲戚家服侍他!”
  胡永丰期期艾艾,唐郎道:“如今已不由你不答应!我与你之间本无仇恨,只想借助一下,但假如你不依我,嘿嘿,那就莫怪我了。”
  胡永丰只好道:“好好,老夫一切均依壮士!”
  “还有一点,此事绝对不能泄漏半句,事后也不要提及,这对你也有好处!”

相关热词搜索:太监头陀剑

下一章:四 巧遇妻儿

上一章:二 巧施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