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落泊江汉客　屈当打枣人

2024-07-25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苗七蒙道：“这个我自会应付！”
　　“没翅鵰”谢羽道：“我们的意思是诚邀老弟你入伙。在这大名地面上……还可有一番大作为！不知尊意如何？”
　　苗七蒙闻言一惊，朗笑道：“谢谢贤昆仲抬爱，苗某只怕没有这个造化！”
　　三人闻言倶是一怔，彼此交换着目光，脸色可就不怎么详和了。
　　“血大鹏”裘天池一张马脸，强作笑容道：“这是我们兄弟一番好意。老弟你不愿意，我们自然不便相强，不过眼前有件事情。还要麻烦你老弟一趟！”
　　苗七蒙冷笑道：“杀人之事，我不想再干了！”
　　裘天池道：“这一趟倒用不着你杀人！老弟你点点头，我们才好说话！”
　　苗七蒙道：“恩兄你说了话，才能点头，只要不杀人为恶，兄弟万死不辞！”
　　裘天池哈哈笑道：“我知道兄弟你是个汉子，一定不会不答应！你先坐下，我们慢慢商量！"
　　苗七蒙叹息一声。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对了！”裘天池面浮狡笑道：“这趟子买卖作下来，你我大家舒？”说到此冷冷一笑，在苗七蒙对面坐了
　　下来道：“……是这么回事，『九省镖王』孙天佑保了一趟子镖，这档子事兄弟你可知道？”
　　苗七蒙顿时一惊，心内雪然，冷笑不答！
　　“血大鹏”裘天池道：“……数目大极了，东家是京里的『奇玲阁』，这家伙肥透了……这趟子镖姜老三已经探了盘子，除去奇珍异宝不说，光是白银就有几十万——”
　　苗七蒙苦笑了一下，道：“你们想去劫镖？”
　　“对了！”裘天池神秘的笑了一下道？。
　　“人不发横财不富，马不食夜草不肥…………这个财不发白不发……”
　　苗七蒙悻悻站起道：“贤昆仲武功惊人，何用在下出手相助……”
　　裘天池一把抓住他腕子道：“……这趟买卖非你不可！”
　　“为什么？”
　　“因为……”
　　裘天池道：“对方的高手太多，孙天佑一人倒不足畏，另外还有能人！”
　　苗七蒙苦笑道：“恩兄请原谅，恕我无能为力——”
　　他说时不愠不怒，左手着力把裘天池抓住自己的一只手硬脱了下来，深深向着三人一揖。转身就走！
　　长安三鸟相继一呆！
　　“血大鹏”裘天池一声怪笑道：“姓苗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截住他！”
　　话声一落，“没翅鵰”谢羽，“勾魂枭”姜平双双纵身而起，两个人分左右同时纵身，快如脱弦之箭，起落之间，已拦在了苗七蒙身前左右！
　　苗七蒙定足不动，却听得身后的裘天池怪声道：“苗七蒙，你当这马家花园是你随便可以来去的么？”
　　空中衣袂“噗嗜！”一响，裘天池已站立面前。
　　这个人是说翻就翻，脸上杀机猝现，长笑一声，目注向苗七蒙，说道：“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保留下来，咱们是朋友……”
　　话声一顿，右手翻处“哗啦！”一响，一杆链子枪抖了个毕直——
　　“还有一条路，你要是想走。我们可就是寃家了！”
　　“勾魂枭”姜平双双手后背着向外一抖，“叮当！”两响，一对冰铁拐已握在手中，他上前一步，频频冷笑道：“苗朋友，你的宝刀虽快，只怕以一敌三，你也讨不了什么好来！”
　　三双锋芒毕露的眸子，集中在苗七蒙一人身上。
　　苗七蒙冷冷一笑道：“苗某不愿为之事，谁也不能强迫，贤昆仲大可不必！”
　　言罢面无惧色的大步前行！“没翅鵰”谢羽叱了声：“好！”
　　他身子距离最近，这时足下一滑，已欺身而近，双手向外一抖，用“血插手”陡地向苗七蒙两肋间插了下去。
　　苗七蒙身子疾速的闪出去。
　　斜刺里“勾魂枭”姜平的一双冰铁榜瘘头疾打直下，双粉上带出的风力足以惊人。
　　苗七蒙足下向前一跨，一口奔雷刀陡地挥出，但听得“哈啷！”一声大响，姜平双粉已被左右挡开，苗七蒙愤怒中前挺一步，右肘陡现，直向姜平前心捣去！
　　姜平鼻子里“哼”一声，足下运劲倒穿而出，却觉得苗七蒙右肘上运出的力道，有如是一柄万钧巨斧，如吃他撞着，焉得会有命在？
　　苗七蒙出手之间，已把谢，姜二人逼退，他不思伤人，冷笑声中拔身而起，向着院墙跃去！
　　不意他身子方自纵起，但听得裘天池一声叱道：“那里走？”
　　苗七蒙耳闻得身后“哧——哧——”破空声响。
　　两枚“蛇头白羽箭”已并排而至，苗七蒙身子向下一沉，右手奔雷刀向后绕出一片刀花，“呛！”的一声。
　　已把一双尺许长每的箭矢劈断在地！“血大鹏”裘天池狂笑道：“忘恩的小子，看家伙！”
　　声出人到，人到枪到——一杆链子枪毒蛇寻穴般的直向着苗七蒙咽喉之上疾点过来。
　　苗七蒙刀身一举，光华大盛！这一刀明为对付正面的裘天池，其实却在照顾两侧的姜平和谢羽！
　　他这一手还真是高明之至！
　　凌厉的刀风首先劈开了正面的裘天池，刀身侧面却已照见了谢羽狰狞的面影，由是向左一偏——“哧！”大股刀风里，这口雪亮的宝刀，卷起了一弯长虹，正好迎着了空中谢羽猛砍疾挥了过去！谢羽猝吃一惊，这才知道对方这个姓苗的功力惊人，惊慌中就空一折，翻了个凌空的勘斗，可受苗七蒙的刀上光华暴长数尺……
　　这一刀，苗七蒙倒无意取其性命，却也不想轻松的放过了他。刀光长吐乍收一绞一剪。“哧！”的一声，已在谢羽左肋间留下了半尺许的一道血槽！谢羽素以轻功见长，只是轻功的运用必以驭气为本，苗七蒙这一刀虽说未中要害，却足以破坏了谢羽贯运已久的气机！刀锋过处，谢羽就像是断线的风筝般的自空而坠，只听得“克喳！”一声爆响"整个的坠落在一蓬花架之上，一下子就给摔闷了过去。
　　这当口“勾魂枭”姜平的一对冰铁粉。横腰疾扫而至，双树上劲风虎虎，威力惊人。
　　苗七蒙倏地拔身，那对冰铁楞紧紧擦着他的鞋底扫了过去。
　　“勾魂枭”姜平一招落空，嘴里咆哮一声。身形陡地一个疾转，双榜一上一下，一指上额一捣小腹，两根冰铁榜上夹持的劲力真有破壁穿铁之感，足证此人双拐之上确是有功夫——
　　同时间，“血大鹏”裘天池的一杆炼子枪如同闹水银蛟般的横扫而出，直向着苗七蒙腰上缠来，其势更较姜平要快上十分！
　　“长安三鸟”是安心要把苗七蒙收拾下来，却未曾料到这个人居然是如此的扎手！
　　在三般兵双连手齐攻的当儿，苗七蒙遂自施展出他杰出的身法——
　　其状一如对付郞熠森时所施展的一般模样！刹那间，他那矫健的身躯扭曲得像是一条蛇似的滑溜。
　　裘天池的链子枪以及姜平的双粉全数的走了空招！眼看着苗七蒙弯曲的身孟兵双的空隙之间。
　　箭也似的鼠了出去！“血大鹏”裘天池见状，急叱一声道：！运！”
　　——足下用力一顿，——“金鲤倒穿波”向卷窜。
　　“勾魂枭”姜平却未曾看出其间奥妙，闻得裘天池呼退声再要纵身已是不及！果然苗七蒙的身子去而复还，快若电光石火的已然涌到，掌中刀由下而上递了出去，刀光闪烁间白光刺目——这一招“蛇行七波”，姜平曾经亲自目睹苗七蒙施展过，当时亦曾叹为观止，想不到几时。
　　苗七蒙的这一刀却用来对付他，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再想逃避那里还来得及！
　　刀光一闪，有如拨头的冷水，浴体直下。
　　姜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怪叫。等他踉跄坐倒，由极战兢的恐惧感回复到现实之后，苗七蒙已如同一阵清风般的飘开一旁。
　　姜平死中得活，正自莫明其妙，却觉出右耳连腮际一阵热痒，慌不迭伸手一摸，这才知道少了一只耳朵。
　　苗七蒙抱刀于怀，虎目放光，炯炯有威的注视着“血大鹏”裘天池，后者已被苗七蒙这一手“蛇行七波”的诡异身手，惊异得目瞪口呆？
　　作声不得！苗七蒙此刻进身，裘天池万无敌挡之力，总算他心存忠厚，念及前番之恩，不忍施展煞手，冷冷一笑"拔身而起落在了高有两丈许的院墙之上！
　　裘天池眼巴巴的看着他消逝于夜色之中，却是无可奈何！


　　巨寇苗七蒙脱逃的消息，自大名传出。短短几天的工夫，已然远近皆知，不胫而走！公门里照例大有一番忙碌。
　　海捕公文满天乱飞，绘影图形的告示，更是贴遍了大街小巷，就算是一般的百姓人家，见了面也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当然是本年度最热门的一件新闻，开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这地方距离着大名府足有八百里以外，地名“枣集”，是河间治下的一个小城镇！
　　“枣集”以产枣出名，所产的枣，远近驰名，风干后的枣食用以蜜饯，制成的蜜枣"更是堪称一绝，畅销全国！
　　每年就是这个时候。也正是枣子上市的时候，家家户户不分男女老幼，全体出动到枣园采枣子，是地方上一大盛事！
　　这里再穷的人家，也有二亩地，地里种的不是别物，只有一样——枣！
　　“枣集”之得名，正因如此。枣集一共有七家土栈房，每年到这个时候，客人也全部挤满了，这等人包括远近十几个县城的枣贩子，有腰缠万贯的大富人，也有批发零售的小贩，大富人以低价购得成批的鲜枣，用大车载着满载而归，连夜的运送各处，风干蜜制，顿成巨利，小贩们购得的少，用挑子在别处沿街叫卖，也有不少的赚头，就拿种枣的园主人。来说，堆集成山的枣子，一经出手，一年的辛苦，到此也能发个小财。
　　那般子平日游手好闲的野汉子，要饭的花子……这个时候也都闲不住了，君不见家家枣园门口都张贴着征请人工吿示。
　　只要你小子有一把子力气，不好吃懒做，这些日子里你起个早，到枣园里客串上一名临时工人，三顿饭少不了你的还不说，到了日头徧西，一结算下来，再小气的主人，也得给你七八吊钱！那个年头，七八吊钱，只要你省吃俭用，也够你的生活半个月了，莫怪乎远近百里的闲汉子，混混。要饭的。甚至于平常江湖卖药的，耍猴的，都赶来了。
　　“枣集”说白了，本身这个小城，根本就是一个大枣园子。你哪！只管来吧，
　　无论你多少人，来者不拒，人人都有一份工作，绝不会闲着你。
　　这里一共有一百二十八个枣园子，所植枣树何止数十万株，一棵树上的枣子以千枚计。也够你摘的！
　　提起枣园子，这里最大的一共有四家，也就是众所熟悉的“朱白柳郭”，这是四家园主人的姓氏，姓朱的叫朱剑南，姓白的叫白思齐，柳是柳如飞，郭是郭威！四家园子都有百亩以上的枣树，也都用着固定的长工。
　　可是一到收成的时候，这些工人可是忙不过来，不得不大量的召请大量工人。四家园主既不吝啬花钱>各处的散工也就趋之若惊！
　　这也是一门竞争得很激烈的行业，早收早卖价钱好，晚收后卖的价钱可就贱了。等着四方那些子有钱的枣贩子采够了扬鞭而回时，你的货可就留着自己吃吧！采枣子也得看时候，早了不熟，晚了太熟，都不能卖上好价钱，最适宜的时间，只有当中七天的时间，要在七八天的时间里，把数十万棵枣树打摘干净，谈何容易？
　　因此，若是人手不足，只有眼睁睁的干看着满树的红枣落在地，一场雨后，变为腐朽，暴殄天物，莫此为甚！“枣集”又到了盛产枣子的时候，数十万株枣树，其上结满了一颗颗嫣红的枣实，红的像玛瑙，绿的像翡翠，一延十数里，目光所及美不胜收！
　　小城上风光绮丽，翠柳成荫，背山面水，景致如画——
　　在一条蜿蜒的石板道尽头，有一个朱园的大宅门，门前置着一双上马石。大门高三丈，一列的青石所砌，。看上去极其壮观，两侧院墙高三丈，相衍沿出，足有数里之遥——
　　这就是朱家菓园子，在这地方是数一数二的大菓园子。
　　园主朱剑南，四十七八的年岁，赤红的脸膛，长而浊的眉毛，高高的前额，海下一丛浓密的黑须，这个人是枣集的一个大富家。
　　据估计，他个人所拥有的枣园，占全集三分之一上下，对外进出的买卖，也数他最大！
　　朱剑南这个人颇有点侠义的个性，平素为善乐施。就是素不相识的苦哈哈，只要上门诉一声苦"临去总能落上几个，如果逢到索子收成的时候，你帮着收成完了，就是在他园子里住上个一年半载，你不说走，他也不好意思撵你，这么一来，朱剑南这个人可就成了名了，人家都管他叫“朱老好”也有人叫他“朱大手”的！这个人可就因为这一点缘份起了家，生意越做越大，发了财还不说，还落了一个“善人”的名，这可说是名利双收！
　　他家大门前搭着十数丈的一个大天棚，里面摆设着桌椅，板桡，都为接待来此的散工，设有饭食茶水，吃饱喝足了以后，再由几个家人带头着分派工作。这时候，午后不久，太阳高悬在空，就像是一把火伞般的高高撑着——朱大善人身上穿着一袭府绸汗褂"手里拿着一把大芭蕉扇子，把一双袖管高高挽起来，露出结实的一双胳膊！
　　大善人早年好像出身武林，练有一身好功夫，自从在器集落了户以后，他的功夫可就搁下了，功夫一辍下，身体可就由不得发胖，所以看上就快成个球了，可是他的身体还硬朗得很，说话衷气很足，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声震屋瓦，真有点子“蚕张飞”的味道！
　　这时候，可就又听见他老人家的笑声了，他老人家正在跟一群人谈交易，大概谈上路了，谈得很高兴——
　　“行——”
　　朱大手挥着手里的扇子说：“一言为定。你们准备好车，明天晌午来提货吧！”
　　“谢谢！谢谢！”
　　几个商贩子纷纷站起来。拱手作揖吿退着向外步出。
　　朱剑南亲自送到棚外面。频频挥着手里的大芭蕉扇子，他的两个管事杨华盛，朱大眉紧紧跟在他身子后面，三个人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