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杀仁义汉　误报挟恩人

2024-07-25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午夜，月光分外显得明亮。
　　狮子街东侧——“马家花园”门前，忽然出现一条人影，身法是那么灵巧，像一阵风似的飘闪而近。
　　站定下身子，月光正映着他的脸。
　　这个人正是日间刀杀邬焰森的苗七蒙——他不愧是一个剑及履及，说到作到的汉子！
　　在完成了杀人的使命之后，他提着邬焰森血淋淋的一颗人头，来到马家花园找寻那个诧交自己任务的朋友。
　　花园里枝叶扶疏，夜风袭过，花枝微颤，发出一片悉悉瑟瑟声音。
　　苗七蒙左右打量了一番，把那个包在油布包裹人头，在腰带上系了一下，身子一晃，已掠墙而入。
　　好大的一所宅院！
　　据说这马家花园的主人马世昌，为前朝名相，因贪墨误国，以至满门抄斩，这所宅院的第二度主人，传说是某领兵大员，官拜提督的杨姓将军，可是迁入不久，这位杨姓将军，却又落得通敌叛国的罪名，罪延九族，是以满门抄斩！
　　杨姓将军之后，这马家花园三易其主，主人易到本地的一个商人，是本府最大的一个绸缎商人秦泰安，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说来却是奇怪之至！
　　这位大名秦泰安的商人，可是一点也不泰安，在进这所马家花园之后，不到一年，全家上下悉患了一种怪病，不及半年，全家上百的人，倒死了一半，下余的人被迫迁移一空！
　　这“马家花园”可就又空了下来了，四度的空了下来，人们交相谈论着这所凶宅的来龙去脉，却再也没有一个胆敢以生命犯险住进来了。
　　“马家花园”自此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所凶宅，自此也就永远的空了下来！
　　苗七蒙在园子里踏了半转，把那颗腰间人头系在一颗花树下——
　　“事情干成了么？”
　　声音是姓裘的口音，传自西侧的阁楼上。
　　声到人到，一条人影像夜蝠窜梁般的袭了过来。
　　苗七蒙后退了一步，那人已来到了眼前，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靠，一张马也似的长脸，可不就是那个大劫刑场，一身是胆的关西汉子！
　　二人距离丈许左右，姓裘的关西汉子站住脚，抱道：“辛苦，苗兄弟不愧是信人君子！”
　　苗七蒙点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岂能有反悔之理！”
　　说到此，长刀一举，已然挑住了系挂在树梢上的人头，陡地一掷——“刷”一声，那颗裹有人头的油绸子包裹向着姓裘的面门飞到。
　　姓裘的一抬手接住，掂一掂，后退几步，匆匆解开来，立时就有一股血腥之气上冲鼻梁！
　　关西汉子似乎还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右手插入衣内摸出了千里火，就空一幌，“哧——”火苗子射出尺把长短，火光里，他辨认着那颗人头。
　　苗七蒙冷冷的道：“恩兄请仔细验着，可是姓邬的那颗六阳魁首？”
　　姓裘的向空打了个哈哈，连声道：“干得好，干得好！苗老弟，你不愧是武林第一刀！”
　　“岂敢！”苗七蒙抱了一下拳，道：“恩兄还有别的差遣没有？”
　　“岂敢‘差遣’二字！”姓裘的哈哈笑道：“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那么小弟告辞了！”
　　“你这里就要走？”
　　“如果恩兄别无差遣的话，小弟这就去了！”
　　“你慢走一步！”
　　姓裘的上前几步，轻轻在苗七蒙肩上拍了一下，道：“愚兄在马家厅内，已备有水酒一席，要与兄弟你痛饮一番！”
　　苗七蒙怔了一下，叹息一声，道：“恩兄太客气了，只是小弟此刻哪里还有心情饮酒！”
　　姓裘的冷冷道：“是因那邬焰森？”
　　苗七蒙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姓裘的目光里现出了一片凌厉，微一转瞬，又变为和平，轻哂道：“姓邬的平日为恶多端，死有余辜，你又何必为他悲哀，再说——哈——”
　　他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再说，邬焰森是死在你的刀下，你又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苗七蒙倏地抬头，直视向他。
　　如果不是姓裘的有恩于他，只凭他这句话，苗七蒙就放不过他。
　　只是眼前，他却莫可奈何！
　　他十分痛心的道：“那是我……不能失信于你！”
　　“这就是了！”姓裘的笑容里充满了狡黠，“死的死了，伤心何用？”
　　苗七蒙苦笑，道：“邬焰森生平事迹，我虽不清楚，印象里，好像并非是个恶人！”“兄弟！”姓裘的拍着他的肩头：“死了就算了，何必记挂在心，走，咱们屋里喝酒去！”
　　苗七蒙并不随行，挣了一下道：“我不去了！”
　　那姓裘的神色一楞，面色显得颇是不悦！
　　苗七蒙道：“裘兄只请将大名赐告，以便永留心扉！”
　　那姓裘的关西汉子聆听之后，发出了一连串嘿嘿的沉笑，冷声道：“你我总算一见投缘，有些缘份，你要问我的名字么？”
　　苗七蒙道：“应该请教！”
　　姓裘的这一瞬间，那张长脸上显现出的阴煞暴戾表情，更为显著。
　　“好，我就告诉你！”他冷冷的道：“我名裘天池。”
　　苗七蒙听后陡地一惊，说道：“裘天池？”
　　关西汉子哈哈一笑道：“不错，你认得我？”
　　苗七蒙呐呐道：“莫非人称‘长安三鸟’的裘天……池？”
　　裘天池嘿嘿一笑道：“苗兄弟，你的记性不错，只是江湖上谣传纷纷，不可置信，且其误会了我裘天池的为人！”
　　苗七蒙刹时之间，脸色大变。
　　盖因为“长安三鸟”之匪号，他早已闻名，悉知是陕中最具恶迹的三名滚马大盗，裘天池正是三盗之首，有“血大鹏”之称……
　　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对于这三个人，都深恶痛绝，三人行踪所过，烧杀劫掳，无所不为，构成莫大祸害，是以足迹所经，地方上必然兴起轩然大波，官府绘影图形，侦骑遍布，以期缉拿此三人归案，但是传说这“长安三鸟”由于武功极高，多年来虽屡经官军围剿，却仍能安然如故，逍遥法外。
　　黑白两道一些所谓的侠义份子由于“长安三鸟”行为过于恶劣，乃至发起除恶运动，曾联手对付过此三人，可是不但无功，反而折损了多人。
　　“长安三鸟”的恶名，乃至遍传江湖，稍具阅历之士，无不知悉甚清。
　　是以在苗七蒙乍然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焉能不为之大吃一惊？
　　面前的这个人，武林公认的败类——自己的救命恩人……
　　莫怪乎，苗七蒙一时无言以对！
　　苗七蒙暗地里打了个冷战，才又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他强作笑容，勉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裘恩兄的大名我记下了，就此告辞！”
　　言罢抱拳，正待转身而去！
　　“血大鹏”裘天池上前一步道：“慢着！”
　　苗七蒙面色一楞，说道：“裘兄，有何见教？”
　　袭天池冷森森的笑道：“我还有两位兄弟要为你引见一下！”
　　苗七蒙寒下脸道：“我看不必。”
　　话方出口，只听得西面花架子上一人怪笑道：“姓苗的，何必急着想走，咱们交情还没有完呢！”
　　花架子克察的响了一声，一条灰白色的人影像是一只冲霄大鹤般的。陡地拔空直起，足足拔起了五六丈高下！在如霜的月色里，这人起在空中的身子，施展了一手“细胸巧翻云”。
　　随地一个折翻，轻飘飘的已经落向地面，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苗裘之间！
　　这一手轻功，对方自然是有意在苗七蒙的面前炫耀，平心而论，却也是造诣不凡。
　　苗七蒙胸有成竹，目光一打量来人，见是一个三十上下，中等身材，身穿一袭灰白色长衫的削瘦汉子。
　　这人一头乱发不修。双目深陷。只是目光深邃，配上一只弓也似弯的鼻子，整个脸上，浮现出一种险沉暴戾，一眼看上去，即知是一极恶之辈！
　　这人两只手向着苗七蒙一拱，油腔滑调的道：“这位想必就是苗七蒙苗朋友了，失敬，失敬！”
　　苗七蒙勉强的抱拳道：“不敢！”
　　一旁的裘天池却他为介绍道：“这是我拜弟，人称『没翅鸥』谢羽！”
　　苗七蒙耳朵里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强忍住心内的不快。点点头！
　　“没翅鵰”谢羽怪声的一笑道：“怎么，苗老弟你这就想走么？”
　　苗七蒙见对方和自己第一次见面，居然口称自己为老弟。
　　心里老大的不乐，只是碍着裘天池却不便发作！“没翅鵰”谢羽一双鸽子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怪笑一声道：“苗老弟你为我们哥儿三个除了这个大敌，我们真应该好好谢谢你才对！”
　　“那倒不必！”苗七蒙冷笑道：“在下欠了裘恩兄，一份人情，以此相抵，不足称谢！”
　　谢羽嘿嘿冷笑道：“好说，好说，兄弟前开苗朋友你刀法惊人还不怎么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失敬！失敬！”
　　话声方住，树帽子哗啦！一响，空中又拔起了一条人影，起落之间，如同野鸟穿林，交睫的当儿，已来了面前。
　　来人瘦高的身躯，一如“血大鹏”裘天池，背部略微有点弯曲，浓眉细眼，满脸于思，后背地方交插的指着一对冰铁粉，右肋部位配置着一件豹皮囊。
　　由年岁上看过去，差不多亦在三旬左右。
　　这人身子一落下来，嘴里哑声笑道：“小弟来迟一步，各位原谅！”
　　“血大鹏”裘天池道：“这位就是苗七蒙英雄，还不见过？”
　　来人哑声一笑，沉声说道：“失敬！失敬！”
　　苗七蒙知悉来人必是“长安三鸟”之一，只是却不知他的绰号大名。裘天池代为介绍道：“这是我三拜弟——『勾魂枭』姜平，他对于老弟你是由衷的钦佩！”
　　苗七蒙平心而论，对这哥儿三个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好感。自从得悉三人匪号之后，更不禁生出无比的厌恶，偏偏谈个没完，一时不能脱身。
　　当时鼻中哼了一声，勉强抱一下拳！“勾魂枭”姜平看着苗七蒙四牙一笑道：“苗朋友好厉害的一刀！高明！高明之至！”
　　苗七蒙一怔，说道：“姜朋友如何得知？”
　　“勾魂枭”姜平仰天一笑，道：“我怎能不知？苗朋友你与姓郞的在湖心亭杯酒论交之时，不才就在附近，后来去小神洲。不才也没敢远离。再后来你们动了刀，不才就来了个居高临下！”
　　说到这里耸了一下肩膀，哑着嗓子沉声怪笑道：“……不才倒不是对苗朋友你心存监视，而是想乘机助苗朋友你一臂之力，谁知道朋友你刀法惊人，简直是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一旁的“血大鹏”裘天池不耐道：“好了……好了……姜老三，我要姓郞的那半截身子，你可带来了？”
　　“勾魂枭”姜平险笑一下，道：“裘老大，你顾虑的还真周到，只恨我晚了一步！”
　　各人聆听之下，都不禁吃了一惊！
　　裘天池浓眉一扬，道：“你是就姓郞的妹子——？”
　　姜平冷笑着哼了一声，道：“谁说不是？”
　　裘天池呆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就手收拾了她？”
　　姜平“吃吃”一笑道：“裘老大你太抬高我了。就凭我？嘿嘿！三个也不是那丫头对手呀！”
　　苗七蒙在一旁听得暗暗惊心，恍然道“怎么？邬焰森还有个妹妹……？”
　　“没翅鵰”谢羽嘻嘻一笑道：“怎么老弟你知道邬焰森却不知道他妹子？”
　　苗七蒙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倒没听……说过T”
　　谢羽冷笑一声，道：“那么，你可知道『紫流星』郞明珠这个女人？”
　　苗七蒙摇摇头道：“也没听说过！”
　　谢羽笑了一下，道：“这也难怪，这个丫头一向是出没大漠南北，新近才入中原不久，太平刀邬焰森与他这个妹子，听说感情很不好，是以多年来很少来往！”
　　苗七蒙忍不住问：“她武功如何？”
　　“那还用说？”谢羽竖了一下姆指道：“好样的，有『古今来去一枝花』的称呼，论功夫就连她哥哥也比她差远了！”
　　苗七蒙暗吃了一惊，心中盘算自己结上了这个梁子诚为不智，日后只怕与这个郞明珠脱不了干休！
　　“血大鹏”裘天池一笑道：“苗兄弟，俗谓好男不跟女斗，郞明珠这个骚丫头我虽是没见过，可是出了名的难惹。虽然说她和她哥哥过去感情不好，却也不能不为兄报仇——”
　　顿了一下，他嘿嘿低笑了几声，道：“……看起来，这个梁子你是结上了！”
　　苗七蒙道：“事已至此又能奈何？”
　　“没翅肠”谢羽道：“老弟！不怕你生气，现1是黑牌人物，到处都有赏缉你归案的吿示，我们哥儿三哥风头比起你来差多啦！”
　　苗七蒙弊着一肚子气。
　　没有发作，冷冷一笑，抱拳道：“多谢贤昆仲关怀，吿辞！”
　　身子才转过一半，却为那个叫“勾魂枭”姜平的瘦汉拦住！
　　苗七蒙面色一沉道：“姜朋友这是干什么？莫非这马家花园来得去不得么？”
　　“勾魂枭”姜平眼看裘天池。
　　却向着苗七蒙嘻嘻一笑道：“苗朋友，我们兄弟说了半天，这点意思你还不期白？”
　　苗七蒙双目一瞪道：“什么意思？”
　　姜平猥琐的道：“你先静一下，我们到屋里去谈谈好不好？”
　　苗七蒙目光一扫裘天池，见他脸上现出一片狡点的笑容，心知其中必有内情。
　　当时冷笑道：“我这就要走，有话姜兄请快说！”
　　一旁的裘天池哈哈笑道：“兄弟，裘。某人可没有错待你呀！”
　　苗七蒙冷笑道：“我们有言在先，这件事做完之后，各自东西，为什么又中途变卦？
　　裘天池冷冷的道：“我们实在是为兄弟你作想，外面风声太紧，又何况郞明珠那个女人放你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