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图穷匕现

2024-08-04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点击：

　　翟军似乎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夫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免冬号放在心里，一直不痛快。”
　　程韵琴道：“我们是该早把事弄清楚不可，这些年来，我都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被你利用”
　　翟军道：“唉！你这样说有多难听，好像这些年的夫妻都是假的……”
　　“你说的不错。”程韵琴道：“你一直都是以假面目对我……”
　　“夫人，我不跟你多说了。”
　　翟军道：“我的伤口又开始发痛，想要回船去”
　　“不！”程韵琴道：“我今天不把话说清楚，绝不甘休，否则等你伤势好了，我便没有机会说了……”
　　翟军脸色一变，道：“夫人，你今天是怎么啦？好像我是你的仇……”
　　程韵琴接口道：“你我不是仇人是夫妻，因此我才要明白告诉你一件事，那便是以往你利用我的关系，做你野心的工具，如今那份关系仍然在……”
　　翟军道：“你的意思是……”
　　程韵琴冷笑道：“我想你还记得东海了因神僧是我的哥哥……”
　　翟军道：“唉！这又跟他扯上什么关系？难道我是为了他才要你的？”
　　程韵琴道：“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你心里自然也明白。”
　　“胡扯。”翟军道：“你简直在胡扯。”
　　程韵琴道：“胡扯也好，胡闹也好，反正我今天需要跟你做个了断，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翟军面色变幻了两下，还没有说话，程韵琴又道：“你不需再想什么花样，如今你是孤立无援，身受重伤，我已不怕你了。”
　　翟军笑了笑道：“韵琴，你是在要胁我？”
　　程韵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是无可奈何……”
　　“好吧！”翟军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要我答应什么条件，说吧！”
　　程韵琴道：“你很干脆，我也干干脆脆地告沂你，我第一个条件是你从今天起，开始退休，山上的一切事务都交由我处理……”
　　翟军冷冷道：“你要把我赶离无定山，要我放弃苦苦经营的基业？”
　　程韵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要你放弃山主的身份，好好地静养，事实上，你身受重伤，也不可能再当山主了，我只是跟你明白宣告一下而已……”
　　翟军冷冷哼了一声道：“你第二个条件呢？”
　　程韵琴道：“我要你亲手把那个女人杀了！”
　　翟军道：“你是说程韵君？”
　　程韵琴颔首道：“不错。”
　　翟军道：“她已经留在武昌，你要我再回去把她杀死？”
　　程韵琴道：“不！我已经命人把她带到船上去，此刻大概已经到了吧！”
　　“你……”翟军道：“你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这次来救我，目的便是逼我退位让你……”
　　程韵琴颔首道：“不错，你离山之后，我发现了许多事情，经过许久的考虑，所以我才决定这么做。”
　　翟军默然凝望着她好一会儿，眼中几乎要迸出火花来，沉声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害死了乙定远……”
　　“不要提他！”程韵琴尖声道：“他与这件事没有干连！”
　　翟军冷哼一声道：“你跟他从小便是青梅竹马，这次也要我把他带回山上，你若非旧情难忘，怎么会……”
　　“我恨他！”程韵琴咬着牙道：“你知道我是一直恨着他的，我要把他找到，只是为了折磨他……”
　　翟军道：“恨的反面便是爱，你若不是忘不了他，又怎会……”
　　“翟军！”程韵琴厉声道：“你再多说他一句话，我便不客气了。”
　　翟军道：“怎么，你想要谋杀亲夫？”
　　程韵琴道：“是你逼得我这么做的，事实上，我给了你机会……”
　　翟军道：“这事我们先别提，韵琴，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假如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便在这里杀了我？”
　　程韵琴颔首道：“不错，我别无选择的余地！”
　　翟军道：“你不能给我考虑一下？”
　　程韵琴摇头道：“不能，你必须马上回答我肯不肯？”
　　翟军默然片刻，只是凝目注视着程韵琴，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江水依然不断滚滚流过，泡在水里的朱化武，也随着流水不住地浮动着。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也没有感觉出泡在水里的难受。
　　因为，他整个的心志都已放在翟军和程韵琴身上了。
　　他进入无定山也有好多年了，直到现在才认清无定山主的真正面目，才发现副山主便是翟军的妻子。
　　并且程韵琴还是东海双仙了因神僧的妹妹！
　　这种江湖隐秘，若非他碰巧遇上，真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尤其使他感到惊奇的，还是程韵琴此时在跟翟军摊牌，以生命来要胁他退位。
　　面临着这种奇妙的情势，朱化武虽在丈许之外的江水里，仍然感到有些紧张。
　　他明白翟军若是答应退出山主的席位，换了程韵琴来当无定山主，由于她并没有翟军那份野心，整个江湖的局势很可能改变，从此无定山只是一个安定的势力，对于武林可能毫无害处……
　　这一刹那将要发生的事，直接影响到今后武林的大势，朱化武亲自见到，怎不凝神屏气，带着紧张的心情去观看呢？
　　翟军默默片刻，突然笑了。
　　程韵琴问道：“你笑什么？”
　　翟军摇头道：“夫人，你以为我翟某人真是如此容易会被你杀死？”
　　程韵琴道：“你认为还有谁能帮你吗？”
　　翟军道：“别人不清楚我，也还罢了，可是夫人你从小便跟我一起长大，以后又与我成了夫妻，难道还不了解我嘛！”
　　程韵琴冷冷一笑道：“翟军，你的武功高过我，这个我很明白，可是方才我问过欧阳先生，你已伤及内腑，短期之内，再也无法使出真力，我自信可以杀死你……”
　　翟军放声大笑道：“夫人，你太小看我翟某人了！”
　　他的笑声一敛，冷冷道：“我翟军三代为乙家奴仆，今天能成为武林第一高手，岂是这样简单便会被你杀死的？”
　　程韵琴似乎被他的话所惊，犹豫了一下，倏然掠开数尺，伸手之间，已持着一截碧玉簪。
　　她的身法动作，使人一看便知是武林绝顶高手。
　　朱化武在无定山里见过她以一支小小的碧玉簪，跟修罗大食魔的百斤巨鼎交过手。
　　修罗大食魔精通魔道两大邪功，天生神力，手持一座百斤巨鼎为武器，使来有神鬼莫测之机。
　　可是那天程韵琴一时兴起，用一裉小小的碧玉簪，跟他比武，两人交手了三十招，还不见胜负。
　　修罗大食魔若非以魔道邪功为辅，单靠巨鼎，只怕连三十招都抵挡不住。
　　因此朱化武明白程韵琴那支碧玉簪的厉害，实在已超越江湖上一般高手之上，天下只有少数人才抵挡得了……
　　他一见程韵琴拿出碧玉簪，心中便知翟军难逃一命了。翟军的武功，的确可以说天下第一，就算东海双仙来此，他也不见得不能取胜。
　　但他此刻身受重伤，内腑受损，已不能使用真力，岂不是一招之下，便丧身程韵琴的碧玉簪下？
　　翟军见到她拿出碧玉簪，面上却毫无惧意，笑了笑，道:“韵琴，你真的要我的命？”
　　程韵琴道：“这是你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我狠心了。”
　　翟军道：“你一点都不念我们夫妻多年的情分？”
　　程韵琴的手微微一颤，沉声道：“你若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会置你于死地的……”
　　“夫人，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翟军道：“那样对我来说，比死还痛苦。”
　　程韵琴道：“那么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好……”
　　翟军摇了摇手道：“且慢，韵琴，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程韵琴冷冷道：“翟军，你别又玩什么花样……”
　　翟军道：“你已知道我受了重伤，无法使出真力，还怕我什么？”
　　程韵琴沉吟了一下，道：“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可以答应你死前的要求。”
　　翟军道：“我也有两件事要你答应。”
　　程韵琴道：“你说吧！”
　　翟军道：“第一件事是我想看看你的脸，请你把面上黑纱揭下来好不好？”
　　程韵琴气得浑身一抖，道：“你，翟军，你临死还要侮辱我？”
　　“夫人！”翟军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呢？”
　　程韵琴厉声道：“翟军，你是想要我折磨你几天再死？”
　　翟军又叹了口气，道：“唉！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何必说这种话呢？我们到底还是夫妻……”
　　程韵琴道：“翟军，你还有什么话，快说，我不愿再受你的嘲弄了。”
　　翟军道：“夫人，你真这么恨我，难道我没有对你好过一天！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
　　程韵琴道：“翟军，你想拖延时间是吧，告诉你，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人救你的。”
　　翟军深深望了她一眼，道：“好吧，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你一件事吧！这件事对你我来说，是一件大秘密……”
　　他说着，伸手便要探入怀里。
　　程韵琴大声道：“你的手别动！”
　　她高高举起碧玉簪，一股煞厉的气势自她身上传出，连远在丈外的朱化武都能感觉出那份威胁。
　　翟军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夫人，我只是要拿样东西给你看而已，你紧张什么。”
　　他嘴里这么说，那只手已缩了回来。
　　程韵琴道：“你别再玩什么花样了，你的鬼心思我清楚得很……”
　　“哦！”翟军道：“所谓知夫莫若妻，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我，不过我说的却是一件你不知道的秘密，我想你会想知道。”
　　程韵琴见他把手缩回，也就比较放心，她缓声道：“好，你有什么秘密，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翟军微笑道：“夫人，不知你有没有到过苗疆？”
　　程韵琴不知他怎会突然提到这件事，正要说话，翟军已道：“哦！我忘了，你一直没有机会到那里去，不过夫人，你应该知道苗疆女子最喜欢汉人做夫婿这件事吧！”
　　程韵琴冷哼一声，道：“翟军，这不是说故事的时候！”
　　“我知道。”翟军道：“你不是说要听我说完话吗？”
　　他淡然一笑，继续道：“那些苗女都是美如天仙，以致许多汉家郎到了苗疆，便忘却回去，就在苗疆成了亲……”
　　他的神情一点都不紧张，仿佛在跟自己的爱妻说一件有趣的见闻，一个好听的故事一样。
　　程韵琴也不明白他在弄什么鬼，不过她把目前的情势再推断了一次，觉得翟军实在已没有可能逃得了这一关。
　　翟军见她默然无语，继续道：“人的感情非常奇怪，在刚成亲的时候，恨不得每天把娇妻抱在怀里，可是时日一久，便自然的淡了起来……”
　　他笑了笑又道：“那些汉家郎在苗疆住久了，渐渐开始想到家乡，以及留在家乡里的父母兄弟，于是就开始要求妻子，返家一趟，去看看亲人……”
　　他的话声缓慢，高低扬抑/使得朱化武听来都几乎入神。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一件事情，觉得自己已经了解翟军的意思，可是仔细一思索，却又想不出来。
　　翟军继续道：“思亲之念，原是人之常情，那些苗女虽是化外之民，也懂得这个道理，于是答应丈夫离开苗疆到中原……”
　　他轻轻咳了一声，接下去道：“行前做妻子的都准备了很丰富的食物给丈夫享用，又跟丈夫约好回来的日期，这才含泪送着丈夫步上行程，回归中原……”
　　程韵琴冷冷道：“翟军，没想到你说故事的本领不错，不过你休想用这个故事来感动我，除非你答应退位……”
　　翟军摇头道：“唉，夫人，你别打岔嘛，等我说完了话，你再动手不晚。”
　　程韵琴冷哼一声道：“我要让你死得安心，你继续说吧！”
　　翟军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有些汉家郎回到中原后，果然遵守诺言，在约定的期间内赶回苗疆，可是有些人却发现中原的繁荣，亲友的热情，处处都远比那人地生疏的苗疆要好，于是就不想重回苗疆了！”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接下去道：“时间很快使会过去，到了他们跟留在苗疆的妻子约定的时日，那些人还没动身，于是他们突然生起病来，这个病来得很快，不到一盏茶工夫，他们全都死去……”
　　他话声一顿，问道：“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化武听到这里，已经想通了翟军说这个故事的原因了，几乎脱口呼了出来。
　　他的嘴唇刚刚一动，便突然听到程韵琴惨呼一声，抱着肚子跌倒于地。
　　翟军脸上的微笑更浓了，他看着程韵琴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继续道：“因为那些汉家郎在临行之时都服了蛊，这种蛊毒非常有意思，它能随着下蛊人的意思，任意选择在什么时候发作……”
　　程韵琴扬起了头，厉声道：“翟军，你你在我身上下了蛊？”
　　翟军颔首道：“不错，夫人，我早在数年前，便已在你的身上下了蛊……”
　　程韵琴痛得不断打滚，不断嘶喊，仿佛五腑内脏都在慢慢断裂……
　　那四名抬着翟军的鬼使，依然跟死人一样，一动都不动，他们对于躺在地上惨号的程韵琴，看都不看一眼。
　　翟军笑道：“苗疆的蛊毒里，以金蚕蛊最为厉害，它能够潜伏人体数十年之久，跟下蛊人的心意相通，随时都可以引发……”
　　他很潇洒地摸了摸头上乱草似的头发，继续道：“夫人，在你的身体里，正是两条金蚕蛊，现在你会觉得肝肠寸断，痛不可抑，那是因为金蚕蛊在吃你的心肝五脏……”
　　程韵琴仍在惨号，不过声音已经小得多了，衬着呜咽的江水，使人听了只觉心头发酸。
　　可是翟军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的面上依旧留着微笑，道：“这种蛊毒非常厉害，无论你的内力多高，也无法控制它们，等到五脏一齐被吃完时，金蚕蛊也就死了，所以不会危害别人……”
　　他这句话刚一说完，程韵琴已跳起老高，厉声道：“翟军，你会不得好死！”
　　等到这句话嘶喊出来，她左手一拉面纱，右手在自己咽喉―点，顿时自戳而死！
　　她死时面纱已被撕下，朱化武一眼看到她的而孔，吓得浑一身一抖，几乎叫出声来。
　　敢情她的脸上满是疤痕，一块一一块的，使得嘴唇也被扯歪了。
　　她的牙齿倒是很整齐的，露在歪斜的嘴唇外，反而显得加狰狞。
　　或许是她死不瞑目，她的两眼瞪得老大，就跟两颗桃核，空洞的眼光里，充满了怨毒与悲愤……
　　这一张脸，使得任何人看了，都一辈子忘不了，甚而午夜梦回，一想起来，很可能都会吓得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