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莽莽郊原侦疑迹
2025-07-02  作者:王度庐  来源:王度庐作品集  点击:

  这时苏振杰在旁都听得糊涂了,李国良又叹了口气说:“那且不要管他。楚兄既然愿帮助我们,那么就请在城内留心着,如若岳大雄等人前来,就请急速给我们细信息。有楚兄,有我,有我这位三贤侄,还有这里的小琴姑娘,我们还不至于惧怕他们!”
  楚江涯就拱手说:“李老前辈放心吧!我既管闲事就要管到底,而且无论有什么危险,我也在所不辞!”
  此时苏振杰就走过来说:“楚大哥,你就把行李搬到我们这里来,好不好?我爸爸临死之前,他还很佩服你,他嘱咐说,将来得叫我的二哥跟你交交朋友,因为他做着县官,免不得我爸爸的那些对头再去寻找他;若是有你做保镖呢,恐怕谁也不敢了。”
  楚江涯又不由得笑了,说:“那位故去的老太爷,始终以为我是江湖人,我真不解!”
  少时又仆人进来,说是外面摆席了。苏振杰要陪着楚江涯去用餐,楚江涯摇头谢绝,并拱手告辞。那吊祭的人仍在纷纷出入,院里已有僧人敲起法器,诵起经来。
  楚江涯带着他那小厮出了庄门,李国良送了出来,问说:“楚兄现在住在城内什么地方?”
  楚江涯却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回过头来望了李国良一下,才说:“老前辈你现在有闲暇吗?可否随我往西去走几步?”李国良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于是那小厮给牵着马,二人出了隐凤村。
  往西走了约半里,就离开了大道,踏上了田间的小径,楚江涯这才向李国良拱手,说:“闻说老前辈是苏老太爷生前至好的朋友?”
  李国良叹息说:“我们是五十多年的交情,恩同手足,他如今死了,我也绝不偷生!”
  楚江涯又问:“李老前辈的府上是何处?”
  李国良说:“江南池州府,但我多年都在北方。”
  楚江涯说:“听说老前辈是才从别处回来?”
  李国良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说:“我正是刚从平阳府来,我才从岳大雄的金鞭之下逃得活命,我一点也不瞒你!”
  楚江涯说:“请老前辈还不要瞒我一件事,李剑豪是你的什么人?”李国良神色骤变,不发一语,脸色却显出愤怒来,
  楚江涯却冷笑说:“老前辈你放心!我绝不是万里飞侠高炯的一伙;并且我也放心,你们不至于像对付孟广镖店里那个人似的,因为揭穿了你们的底细,你们就割去我的首级。”李国良仍是不说一句话。
  楚江涯又笑着说:“老前辈你也太不信任我了!实同你说吧,我为你们的事已下了不少的功夫,多少我也猜出一点来了。我猜你便是那位李剑豪的令尊,李剑豪是否即是今天我所遇见的那个人,我不敢说,不过我非常钦佩他;金鞭岳大雄若来到,我须舍身帮助他去抵挡,也是因为我佩服他之故!”李国良长叹了口气,凄然欲泣。
  楚江涯又问说:“莫非因为你们来投到苏家,苏老太爷不肯收留,你们多年的朋友,才翻了脸,才将苏老太爷误伤致死吗?”
  李国良忽然大怒说:“胡说!”
  楚江涯赶紧又拱手说:“我说的话太冒昧了!其实我不过是瞎猜。因为我晓得苏老太爷那人,虽然闯了一世江湖,但他颇不知江湖道义;假使他若招恼了我,我也许能杀了他,但事后我又会后悔。——此事自然不能令小琴姑娘知道。”
  此时李国良的脸色已变成惨白,他走近了两步说:“楚老弟!这样的话,你猜是自管猜,想也自管想,可是不能向外人去提呀!”
  楚江涯说:“与我无干,我提他做甚?”
  李国良的眼中又迸露出一种煞气,说:“我李国良虽老,但旧时的性情可还没改,当年在黄河岸边在寡妇寨里,我也是一条英雄,杀人如切瓜。”
  楚江涯也沉下脸来说:“我愿意岳大雄那些人来的时候,你还有当年之勇,可是无论什么事,我绝不能告诉苏家的人就是了。至于你这些个话,我却不听!”说毕,他愤然地一拱手,就到道旁上了马,带着他那个小厮走去,连头也不回。
  走到东关,他就进了一家店房,这店里的人都认识他了,见他进来,就赶紧张罗着给他找房间。他却打发那个小厮进城告诉他的那个朋友,说是:“我今天在店里住了,不回去了。”他一个人在屋中喝了杯茶,觉得又可气又可笑,自己是图什么呢?跟着他们中间乱搅,还落不着一点好处。但是已经离开家这些日子,不把这件事管完了,回到家里心里也是不痛快。
  他在店中住了一夜,次日一清早,他又出门到郊外去了。他倒背着手儿,作为散步的样子,过了天津桥,绕过了白马寺,走上了伏牛岗。朝阳已经升了起来,他又到洛水岸边徘徊了一番,然后往回走来,远远望着隐凤村里,只见里面来了几辆车、十多匹马,他就心里说:大概是那个做知县的苏二少爷回来了,我又该换一身官
  样点的衣裳,去拜会拜会他了。于是往西走去,心中有些惆怅不止:第一是因为没再遇见昨日的那可疑的少年;第二是,简直说不出来,那美剑侠苏小琴的芳容是真真系在他的心上。
  他不住叹息,尤其弄不明白李剑豪与苏小琴之间是有着什么事。那夜在伏牛岗的景象,他记得清清楚楚,小琴的武艺堪堪与自己相比,但后来去的那个身穿黑衣、手持短刀的人本领实在比自己高!起初以为那人就是苏振杰呢,最近细细打量苏振杰,才知道不是他;而昨日在白马寺旁遇见的那少年,身材的高低肥瘦却真与那黑衣人相似。他,无疑就是那岳大雄、于铁雕等人正追寻的李剑豪了。但他莫非早就住在苏家?早就与小琴相好吗?——可又不像,因为他如今为什么又离开了苏家,而苏老太爷可又惨死了呢?
  楚江涯一路费着脑筋寻思着,就回到了东关。到了店房里,就见那店掌柜带着笑招呼他说道:“楚大爷!你不要进城里去住了,就在我们这里住着玩吧!今天,东边的五福店里可来了一帮耍把戏的!”
  楚江涯听了,就吓了一大跳,赶紧拉着店掌柜到了屋内,带着笑问道:“来了什么耍把戏的?你快跟我细说一说!”
  这店掌柜倒是很感觉趣味,说是:“现在我们洛阳城可热闹了!隐凤村的苏老太爷死了,是大办丧事,他的二少爷,那位做县太爷的儿子也回来了,至少得念经七七四十九天。到出殡的那天,一定是全份的仪仗,僧道俱全。美剑侠苏小姐也得穿着孝,哭哭啼啼,叫咱们看看。现在又来了玩意,十几个大汉子都带着刀枪剑戟,听说是江湖上有名的卖艺的,他们刚从山西来,明后天就要在咱们这东关开练了。”
  楚江涯故作从容地问说:“只都是一些男人吗?没有娘儿们练吗?”
  店掌柜摇头说:“可没看见,大概没有一个女的。其实练武艺,本讲的是真功夫,看玩意儿也看的是本领、门路。娘儿们耍马戏,走软绳,我们这儿早先也来过,那可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楚江涯一听,云媚儿跟那些人分开了,这次没有到洛阳来,心里不免觉着奇怪,但又笑着说:“没有娘儿们的把戏,我可不喜欢看。”
  店掌柜笑着说:“大爷你真会寻开心!要看娘儿们练把戏,你还是找美剑侠去吧!”
  楚江涯哈哈一笑,但在店掌柜走出屋去之后,他却又坐着呆呆地发怔,心中说:如今他们两家仇人都聚在一起了,委实是有一番热闹可看。那岳大雄的本事如何,我虽没领教过,可是于铁雕等人是不足畏。现在,我跟于铁雕等人已经结下仇了,又曾应得帮助苏家李家,说出来的话不能不算。我若在此隐藏着,早晚也得叫那些人发觉,不如我索性光明正大地去斗斗他们,去搅一搅他们!
  当时他的精神就十分兴奋,恰巧他朋友用的那个小厮又从城里来了,不但没有劝他回去,反给他送来了宝剑跟一个包袱——包袱里就是他有时必须用的一身青色的衣裤和薄底的便利的鞋,于是他就叫这小厮去牵马到门口外去遛。他连午饭还没有吃呢,就又衣冠齐整,出了店门,大摇大摆地往东去走,却没看见于铁雕那伙人之中的一个。
  他来到了五福店,向门里望了一眼,看见里边的棚下虽然是拴着不少匹马,可是显得十分清静,只有两个店伙在院中扫着马粪。楚江涯走向里边,就问说:“喂!你们这里不是来了一帮耍把戏的吗?”
  店伙说:“都出去了,屋里还有两个人。”
  楚江涯又问说:“他们都往哪里去了?”
  店伙说:“他们刚到这里,听说隐凤村的苏老太爷故去了,他们就全都大惊!因为苏老太爷早年也在江湖上闯过,是他们的前辈,他们就都连歇也不歇,一齐吊祭去了。现在屋里还留着两个人,一个是有病的。有什么事你去进屋问他们吧!”说时指着那间东屋。
  楚江涯却摇头说:“我找他们本也没有事。”转身就走,他急急又回到自己店中。
  拿了宝剑又出来,挂在马胯骨旁边;他有些手忙脚乱,因为他没想到于铁雕那些人这么快就来到洛阳,而且立时就已经往隐凤村去了。他想:小琴若是吃了亏可怎么好呢?于是他急急地就上了马,连鞭子都顾不得接,就一手提着马缰,一手捶着马胯,蹄声嘚嘚,一直向东。不一会儿就到了隐凤村,却听见村里一片铙钹、钟罄和经咒之声,并见火光熊熊,原来苏家庄内外正在烧冥纸。
  楚江涯牵着马进了村子,就见村中的男男女女都出来观看,当中焚烧着许多冥纸、锡箔。对着这一片火光,跪着一行穿孝的人:第一个身体很胖,自然是那位做买卖的苏大少爷振雄了;第二个是文弱书生似的,无疑这就是在晋省做县官的二少爷振忠;第三个是所谓“粉金刚”。女眷是都跪在门里,衣裙全是雪色,哭声哀痛,也分辨不出哪个是苏小琴。
  楚江涯在此站立了半天,等到那些僧人道士敲过了法器,念完了一番经之后,门里的女眷都已经立起来回去了,僧道也都进内,三位少爷又都被人搀起,低着头鱼贯地也往门里去了。一般看热闹的,尤其是女人跟老头儿们,全都嗟叹而抹着眼泪,由此也可见苏家老太爷生前慈善,待人厚道,所以死后才使人这样惋惜。
  人都进去了之后,门前只有几个仆人和两个官人坐在长板凳上谈天。火光也已灭了,地下留了一大堆纸灰,又没有点风,也吹不起来。槐树上的秋蝉还在哧哧地噪着,似模仿着刚才的那些哭声。总之,一切都很平静,不像是于铁雕、岳大雄、李承、姜勇跟什么“没顶儿塔”“吹倒了山”那一群强暴的人已来过了的样子,楚江涯倒不由得好生诧异。
  忽然听得有人叫着:“楚大爷!”赶过来的是个穿着孝衣、薄嘴唇、小脑袋的仆人,他倒觉得很眼熟。这仆人就说:“楚大爷,您不请进去坐一会儿吗?我们二少爷回来了,说是要见您,可是又不知您住在城里什么地方?”
  楚江涯点点头说:“少时我就去拜访他,可是我问你……”他先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仆人说:“我叫耿四呀!我们三少爷跟小姐的事情,向来都由我办理。”
  楚江涯又问:“你可知道东关来了一大帮人,口称是卖艺的,——因为他们都携带着刀剑,不愿人对他们生疑。其实他们却是……刚才没有到这里来吗?”
  耿四摇头说:“没有人来,今天虽说是念经烧纸,可是并没有远方的人到此祭奠!”楚江涯听了,又觉得很奇怪。
  耿四现在对于楚江涯很是套近,他执意要给请进庄内,见他们的二少爷。楚江涯却又问:“李国良现在庄内没有?”
  耿四就撇着嘴,表示着看不起的样子,并且哼了一声说:“他哪能够走呢?他要走了可好啦!苏家若不是交了他这么好朋友,能够成了现在这样吗?”
  楚江涯又不由着发怔,遂问说:“你这是什么话?”
  耿四先回头看了一看,见门里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注意他跟楚江涯在这里闲谈,他就放了心地说:“因为我们老太爷从普陀山回来后,一看见他那个瘸了腿的女儿,就生了大气。不生气后来也许不能拼出命去捉贼,受了伤惨死。他的那个女儿可更怪了!老太爷死后,家里就又闹了一回贼,偷了我们三少爷的几身衣服鞋袜,同时也把个瘸腿的李大姑娘给背走了,不然,为什么连炕都不能下的一个人,会忽然没有了踪影呢?这位李太爷也不去找他的女儿,可只管在这儿腻着;大概他是想等着办完了丧事,他还要分点产业呢!”
  楚江涯却说:“你不要混说那位老英雄。你去告诉他,并去告诉苏三爷跟小琴姑娘……”
  耿四直着眼睛问说:“有什么事呀?”
  楚江涯就说:“因为有一些人来了,你只要一说,他们就能晓得是谁。你就说,我现在就去追寻那些人的踪迹,但那些人少时也许就一齐来到,劝李老英雄跟小琴姑娘都不用惊慌,也不要急躁!那些人若不先动手,咱们也不便先动手!”
  耿四一听,就吓白了脸。那边大板凳上坐的几个人也齐赶过来问着:“什么事?有什么事呀?”
  楚江涯却上了马,急急地挥手说:“叫他们快些防备吧!”说着,他又以手击马,冲出了隐凤村,一直往东,他心中想着:听刚才耿四所说的话,可见这些日,苏家家里大有疑案。这事现在无暇去访问了,只是岳大雄等人既来洛阳,可又未到隐凤村,他们究竟是往哪里去了呢?
  当下他一面思索,一面催着马,就在郊原之上骋驰,用目向四下去望,欲寻出些可疑的人影。眼前又来到伏牛岗了,由此向东,就望见了那清清的洛河。
  那河边有很多的杨柳树,这时秋风虽已吹起,但傍午的天气仍热得叫人出汗,那里倒确实是个纳凉的好所在。当下楚江涯便想到那里去歇息歇息,于是他就缓缓骑着马,往那河边走去,同时回想着:上次与苏小琴在月下交手之后,又遇见了那手持短刀的青衣人,那人的刀法是如何精熟,逼自己到了河边,自己跟他绕着柳树,借着柳荫潜身,才算逃去。如果金鞭岳大雄的武艺比那个人还要高强,自己可就真得特别仔细了!”
  马往前行,距离那河边已经不远了,他就忽然将马勒住,顺势就下了马。——因为他望见了那边柳树下有很多的人,这时候纳凉并不足疑,只是那河边并不靠近大道,而且附近村舍都很少,似乎不该有那些过往的人还特地在那里歇息。他见身后无人,遂将马匹推得挨近了旁边的田地,他就顺着这股高低不平,半边是田禾,半边又是石岗土坡的地方,纵目往那边去看。他就看见那边柳下,坐着的站着的人共有十几个,正在指手画脚地在一起商量什么事。楚江涯心中又惊又喜,暗想:果真被我将他们找到了!
  他遂撩起来衣裳,弯着腰,几乎是蹲伏着了,又往前走了走,同时略略抬起脖子向那河边去望。就见那长长的乱拂乱动的柳丝之下,有一个站立的大汉,正在对一些人说话。此人,不是于铁雕,也不是那黑牛姜勇,身体可比那两个人还魁梧,是一张紫色的脸。他吩咐之时,就有两个人站起身来了,这两人之内,有一个头上是光溜溜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裤褂,仿佛拿着一块手巾,直擦他的秃脑壳,这正是那“没顶儿塔冯七”。另一个却又很眼生,只见这二人听了那人的话,就离开柳荫往西边去了。楚江涯赶快又蹲下了身,他心中想着:那个紫脸大汉多半就是岳大雄,他们是在店里觉得不便,才跑到河边来商量什么办法。看这样子,只怕苏家庄内,今天不到天黑就有危机发生,我是怎样才能去救呢?
  他作难了一会儿,因为若是这就奔过去,跟他们慷慷慨慨谈说一番,劝他们不要和苏家作对了,也不要向苏家去找李剑豪,因为苏老太爷已死,李剑豪又不在苏家住了。——他以为这样做才显得英雄,可是又知道必然无用,那些人绝不听劝,还得与自己交起手来。自己在这荒旷的地方,即使打胜了也没有人知道;若是败于这些人之手,或伤了,又实在不值得……当下他想了半天,斟酌了好几次,才决定赶快到隐凤村,今夜就在那里不走了,等候着帮助李国良、苏小琴抵挡这些人。他主要的是叫小琴知道,他出的力气都须叫小琴看见,即使受了伤死了,也得叫小琴知道是为她才成!
  于是楚江涯就回身跑过去取马,没想到又吓了他一跳,原来那匹马已经没有踪影了,心说:这可奇怪!他的脸色已煞煞的白了,想着:马绝不会钻进田地里去的!遂就愤愤地跑上了高岗,向四下去望。他潜伏了这半天,如今忽然前功尽弃,因为他站在高处,已被那河边的人看见了。当时那边的七八个人都离开了柳荫,用手在额前遮着耀目的阳光来看他。他赶紧转身,忽然望见了西南首有一团烟尘,尘土滚滚之中分明是一条马影。
  他几乎高叫出来,一面往坡下去跑,一面目光追着马影去看,隐隐地看出那马背上有人;并不是马自己惊跑了的,却是被人偷走了的。他想:这人可以当得起是神偷惯窃了,我竟会不觉得,马就丢了,啊!这人也太看不起我楚江涯了!当时他脸色也变得发紫,不管追得上追不上,他就愤愤地向那条马影所去的方向追赶,步下加速,紧紧地跑。同时,那河边柳下也拴着马了的,当时岳大雄就派了两个人骑着马来追他。楚江涯回头看了看,脚下仍不停止,他连气也不喘,心里想:我若不将我的马追回来,捉住那个蔑视我的贼人,以后我就无颜再见人了!他不顾身后的追骑,只去赶眼前的贼盗,急走,两脚真超过马蹄。
  但是,他跑不过一里来路,眼前那疾驰的马影早已没有了,而身后的嘚嘚蹄声已经逼到。楚江涯回首一看,这二人他全认识,原来都是万里飞侠高炯的弟子,一个是白面瘟神洪锦,一个是病太岁吕信,鞍旁全都携带着刀剑。
  楚江涯至此时,突然心中另生了一个主意,他就不再跑了,转身站住,挽袖子,掖衣襟;等到那两匹马赶到了临近,他就向道旁一闪,说声:“请你二位站住吧!”
  那二人一齐收住了马,尘土挟着马尿的气味向四下落。病太岁吕信的一张淡黄脸膛满布出怒容,用皮鞭向下指着,厉声说:“楚江涯!你也来到洛阳做什么?”
  楚江涯却从容带笑说:“我不是已跟你们表白过了吗?你们走到哪里,我要追到哪里,非得看你们诸位练把戏不可。”
  吕信抡鞭子就要向马下打来,又怒问说:“刚才你站在土岗看什么?”
  楚江涯说:“我也是听说你们来了,忽然又都走了,我就觉得你们的行踪太可疑,怕你们背着我去耍把戏,故意使我不能看见。所以我才寻找到这里,果然见你们几位都在这里了……”
  才说到这里,病太岁吕信就自鞍旁掣出了钢刀来,怒骂着说:“你敢小看我们?”刀从马上唰的一声砍了下来,楚江涯只往旁一闪,并不逃跑。
  洪锦可将他的师兄拦住,跳下马来,推着他师兄的马头往后去,连使眼色带劝说:“师哥暂且息怒,楚江涯不是不讲交情的人。”吕信还瞪着眼大骂,楚江涯却只管微微冷笑。
  洪锦走了过来,抱拳说:“楚兄,我们有何得罪于你的地方,你这样居中乱搅?苏黑虎、李剑豪他们又不是你的什么至交好友!”
  楚江涯也拱拱手说:“正因为他们都非我的至交好友,我才要打这不平。苏黑虎已经死了,你们何必还要欺负他家。”
  洪锦说:“我们并不欺负他家,我们找的是李剑豪,是为给我们的恩师报仇。”
  楚江涯摇头说:“那你们就弄错了,李剑豪不在他的家中居住。”
  洪锦就问说:“楚兄可晓得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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