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月光刀影见奇人
2025-07-02  作者:王度庐  来源:王度庐作品集  点击:

  小琴回首一看,见是那银钩孟广,向她说:“请姑娘到敝店里去,我有点事要跟姑娘商谈。”
  小琴却说:“有什么事?孟镖头你就在这里谈吧!我不能到你店里去,因为我还得在这儿看着那三个人呢!我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还能请来什么高人?我还怕他们胆小跑了,骗我到晚间白往洛河边去一趟!”
  孟广说:“这容易!我那镖店门前有很多伙计,可以叫他们站在街头张望,如果腾云虎等三个人有什么事,当时就可叫姑娘得知。现在务请姑娘到敝店里去歇一歇,因为我有几句话,须要到店内才能向姑娘说!”
  小琴一听,很觉得诧异。这时候那耿四也骑着小毛驴来到她的跟前,说:“姑娘!您不是跟他们那三个忘八蛋定的晚上才到洛河畔打架吗?那么现在天色还早呢!吃完了晚饭,养够了精神,再去也不迟。”
  此时,孟广仍在旁坚请,小琴心里就斟酌了一下,遂说:“耿四!你先回去吧!告诉三少爷,不必叫他也出来,晚上叫家中人小心门户,我到二更天后才能回去呢!不打狠了那三个小辈我绝不回家!”耿四听了,吐了一下舌头。
  小琴已将马交给了孟广手下的伙计,她就摘下了宝剑,随同孟广走进了镖店之内。镖店的后院即住着孟广的家眷,孟广就把小琴请到他的家里,叫他的女人跟他的儿媳妇全都来见小琴。屋中没有外人,孟广便悄声对小琴说:“姑娘放心,那腾云虎等三个人不能逃走,也不能再有别的人帮助他们了,他们也不会再有别的办法。因为那三个人都很自负,现在也并非他们惧你,他们实在不愿在人群中跟你争斗,大概那样,他们的武艺施展不开。他们三人之中,腾云虎的武艺平平,陈文悌也只能与你打个平平,只是那个楚江涯,此人外号叫凌霄剑客,却实在本事高强,剑法精妙,极为难惹!姑娘你对他千万千万要仔细些!”
  小琴一听,当时便将俊脸儿一沉,冷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因为镖店里死了一个人,把你吓怕了,你就怕了那些人!据我想,这些事情都是由你而起。你的武艺又不好,在这儿住着,早晚你也得死,不如你快带着家眷走别处去吧!”
  孟广摇头说:“不是!不是!姑娘你不明白!”
  小琴把眼睛一瞪,说:“为什么我不明白?”
  孟广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跟我斗气了,我跟腾云虎现在就住在斜对过。将来难说,现在他绝不打我。”
  小琴又冷笑说:“可是,那夜,住在你这里的人,忽然被人杀死了!”
  孟广说:“那件事与腾云虎等人无关,与我也无关。本来,我也不明白腾云虎等人的来意,我也很慌张。但刚才在白马寺,你还没去的时候,他就已向我认识的一位朋友表明,他说他们此番来,一不找姓孟的,二不找苏振杰与苏小琴,只找的是苏老太爷。”
  小琴愤然说:“他们也配找我的爸爸!我非得叫他们找我,我要把他们都杀伤!”
  孟广说:“那是一定的啦!可是姑娘千万要提防那凌霄剑客楚江涯。此人是中牟县中的一位富家公子,他家中曾请名师多名传给他武艺,他还到武当山去拜师学过剑法。他的武艺,嘿……”
  小琴说:“哼!他还能够比得过江南的少年侠士吗?”
  孟广发着怔问说:“哪个少年侠士?”
  小琴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你不认识!”
  孟广说:“不过我知道楚江涯的剑法,在河南找不出第二个来!”
  小琴又冷笑说:“你不必拿话激我!”
  孟广说:“这是真话!我的武艺虽平常,可是我最能看得出别人的武艺。姑娘,美剑侠的剑法,我不是奉承,我敢说是第一,可是楚江涯的剑法必定超过你!”
  小琴说:“这是什么话?”
  孟广说:“姑娘别生气!我说的这话也是好意,今晚你要想占上风,非得再请一个比楚江涯武艺更高强的人。”
  小琴说:“我觉着我就比他强!”
  孟广笑了一笑,又即刻改为严肃的态度,悄声儿说:“现在有一个人,比楚江涯的武艺强十倍,若有他帮助,姑娘你今晚必能得胜!”
  小琴淡然地问:“这人现在哪儿?”
  孟广低声说:“就住在你的家中。”
  小琴一听这话,不禁蓦然一惊,脑袋转了一转,就问说:“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孟广摆手说:“我可不敢说出来!”
  小琴又哼了一声,说:“你就是不说,我也晓得,这人叫李国良,是个老头子,前些日子由池州府来到我家的。他还带着一个有寒腿病儿的女儿,是不是?”
  孟广吓得脸上有些变色,又连连摆手,说:“是不是我可也不敢说!倘若我说出来,姑娘回家去一找那个人,那人必要问是谁说的,姑娘必说是我吐露出来的,那我可就要跟我那位姓于的朋友一样了,今天夜里就得没命!”
  小琴说:“我也不问了,我早就知道他,只是,我为顾全他女儿的脸面,我才不揭穿他的老底。我知道他们来到我家,一定是有事,你们这里死的那个姓于的,必是他的仇人。”
  孟广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仇,不过那人嘴不严就是了!”
  小琴说:“我也不管!那是他李国良的事!”
  孟广又摆手说:“不是!”
  小琴扬目问说:“不是?那是什么?”
  孟广连连点头说:“也许是!也许是!得啦,多一句话我也不敢说啦!不过,姑娘你只要请上那位李老英雄帮忙,大概也就能敌得过楚江涯了,可是还不如他的……”
  小琴却说:“我值得请他帮助?他的武艺未必胜得过我!今晚我就要一个人去!”
  孟广说:“得啦!得啦!我不该多说话,现在我很后悔,唉!”一跺脚,又说:“姑娘可千万回去别告诉李家那爷儿俩,不然我一定得丧命!他们现在住在你家,也是时时担心,就是怕有人认识他们!”
  小琴听了,不禁又是一怔,就站起来说:“你得告诉我详情,我绝不告诉李国良,给你惹祸。”孟广却仍然害怕不敢说,并叫他的儿媳妇给做饭烧茶,不再提此事。
  小琴的心中却有些藐视,觉得李国良也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今天把腾云虎、楚江涯等人打服了之后,便想法查查他的行动,如果他住在我家是心怀叵测,那我也得把他打走!不过……她又想起李大姐来,心说:那么好的人,我可怎能离得开呢?
  孟家的儿媳妇才十七岁,长得虽不太好看,可是手儿极为勤敏,把茶彻来,双手托着茶杯送到小琴的眼前,立时就又去做菜做饭。小琴才喝过茶不大会儿,菜饭也端上来了,弄得小琴倒有点不好意思。
  孟广说:“苏姑娘索性也在这吃晚饭吧,不必回去了。到晚间,我们几个朋友同着您一同到洛河边伏牛岗,我们也不是去助拳,我们只是必得开开这个眼,看看姑娘如何独战腾云虎、凌霄剑客与陈文悌那个开封有名的镖头!”说着,他出去了。
  耿四牵着小毛驴正在门首跟好些个人大谈特谈,吐沫飞溅,眉飞色舞,说:“我们家的小姐,美剑侠,今天晚上在洛河边一定要大展威风,单人匹马,手使双锋,杀退了三雄,名震洛阳城,气死刘金定,不让赵子龙,天下第一名!”
  孟广出来说:“得啦!得啦!耿老四你就别在这儿神说啦!我托你给办一件事。你快回苏家庄,一进门你就嚷嚷,你家姑娘今晚在洛河边伏牛岗与楚江涯、陈文悌、腾云虎比武,你到各院里都嚷嚷。”
  耿四发着怔说:“为什么?”
  孟广说:“为叫你庄里连男带女都知道,到时好有人给你家姑娘去助威。”
  耿四笑了笑说:“好!连茅房我都得去嚷嚷几声,因为我们家的三少爷这几天闹肚子,粉金刚成了屎金刚啦!”
  孟广笑着说:“快去!”
  耿四当时就跨上小毛驴,一挥小鞭子,嘚嘚地就走了。
  这时小琴吃过了饭,就看着那个儿媳妇做针凿。这个小媳妇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好像很怕她的那个厉害的婆母,因此小琴又不禁感慨李大姐未来的命运。这儿媳妇的手也很巧,给她自己绣鞋,绣的是大朵牡丹花,跟真的一样鲜艳。小琴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才知道还揣藏着那双自己绣的睡鞋哪!——今天曾给李大姐看过,现在又想拿出来,在这小媳妇的面前夸耀夸耀,可又一想:这小媳妇多可怜呀!我何必拿出来自己做的针凿压过她,叫她心里难过,叫她的婆母又说她拙笨?
  傍晚,耿四骑着小驴又来了,带来了菜饭盒子,请他家姑娘就在这里用饭,并说:“果然我一嚷嚷到茅房,就被咱家三少爷听见了,三少爷说他实在是肚子作祟,不能出马,并非畏缩,只请姑娘到时小心,不必按着剑法使剑,不得已时,胡抡一气,倒许杀得他们三个人丧胆惊魂、尿流屁滚!”小琴的胭脂马也叫镖店里给喂足,并紧紧备好了鞍韂。
  时已黄昏,有人跑进来大声报告说:“福升店里的三匹马已经出去啦!往东去啦!”小琴当时拿着宝剑匆匆跑到了前院,耿四接过剑给在鞍旁挂好,孟广双手递给她皮鞭。镖店的门大敞,镖头伙计都紧张地在两旁观看,小琴上了马就挥鞭走出了大门。孟广等六七个人都驱马在前,说:“我们领着姑娘去往伏牛岗!”当时前后的蹄声交响乱鸣,嗒嗒嗒嗒如同急雨,冲出了东边,直奔大道。耿四还在后面远远地嚷说:“等等我呀!……”他的小毛驴跟不上马。
  斯时,天空如淡墨之色,星星蹦来蹦去,越蹦越多,像是争着看热闹的无数的眼睛;半轮淡淡的月,泻下来如水一般的光华;地下马影乱飞,烟尘滚起,月亮也跟着马向前跑。
  走有十余里,前面的孟广等人便都收住了马匹,说:“到了!到了!”尘土渐渐地散去,月色显得更淡,苏小琴也将马勒住,向前去看,只见孟广用鞭向东指着一抹模糊的柳烟,说:“那边就是洛河!”又指着南首不远之处的一道土坡,说:“那就是伏牛岗!”说出了这话,大家可都不下马,也不敢往那边去。
  小琴却拨转了马首,吧吧挥了两鞭,奋勇地往南。东风已将她的鬓发吹乱,她刚拿手掠掠,马就已跑到岗下,抬头一看,见岗上有森森夺目的三条刀剑之光,三条长大的影子都在坡上站着,一齐向下发着哈哈大笑之声。
  小琴赶紧就由马上跳下来,顺手锵然一声就抽出了青蛟剑,同时将马一推。胭脂马抹头向北去跑,踏踏踏跑出有五六十步就停住。她这里将剑一抖,剑光映着月光,真如一条飞舞的青蛟,她点手向坡上高声地叫,说:“下来!都滚下来!”
  上面的笑声还没有断,腾云虎却发出暴怒的声音说:“你上来!”小琴还尖声儿说:“你们下来!”
  上面的腾云虎泼口大骂说:“小骚丫头,还是你来吧……”骂得极为难听。
  小琴自有生以来也没有听见过,她不由气红了脸,手挺宝剑,向这斜陡的土坡怒奔而上。只见三个人的手中都有兵刃,那陈文悌还在狂笑;腾云虎手举钢刀,口中胡喷;楚江涯却正在拦他劝他,直说:“不该骂,老五!你要骂人家,可就不对了!”
  小琴已飞似的到了坡上,一句话也不说,她就将宝剑向着腾云虎的前胸刺去。腾云虎以刀相迎,又骂声:“狗丫头!”就听一声巨响,两件兵刃撞在一块儿了。小琴觉得对方的力大,自己的腕酸,赶紧向后撤退了两步,收剑护身,同时扬目去看,见抵住自己的那个人,原来不是腾云虎,却是那所谓“少爷出身”在武当山学过武艺的凌霄剑客楚江涯,小琴就嘿嘿地冷笑说:“好!你要先来跟我斗?我倒要先看看你楚江涯会用什么特别的剑法,来!混账东西!”
  楚江涯却从容带笑,一手提剑,一手摇摆,说:“姑娘你可也不要骂人!你既知晓我的名字,我就无妨跟你说话了,我们实在都是规矩人。”
  小琴说:“呸!你们还规矩哩?腾云虎头一个坏,陈文悌第二个坏,你第三个坏,你们都是坏狗!”
  那边的陈文悌笑得连刀都扔了,楚江涯却又正色说:“我们实在敬重姑娘!登封县鲁家虽与你们结下冤仇,但我们都主张和你家老太爷讲论。”
  小琴说:“别说啦!谁信你们这假斯文?我来,就是为和你们拼!”说时,一剑扎来,幸亏楚江涯避得快,但小琴的青锋更进,腾云虎此时却冲上来了,以刃迎剑,当时杀起。
  楚江涯躲在一旁大声说:“可要讲公道!一个斗完了一个斗!姑娘你要认清了人!我们三个人绝不同时上手。”小琴却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只管抡剑斫、削、撩、刺,寒光乱飞,娇躯直迫。
  腾云虎招架了还不到十合就哎哟了一声,声音虽不大,但是叫得很惨。陈文悌一看他受了伤了,当时就抡刀扑过来抵住了小琴,二人又杀起。他却不敢有一丝疏忽,奋力迎挡,并且毫不客气地展开了他通身的刀法想要取胜,刀如连环,步步紧迫。但苏小琴的宝剑也如火焰,腾起来便越来越高,越紧,越迫近,越令他防不胜防,似是非烧到他的身子不可。
  陈文悌招架了约二十合,便觉得太吃力了,这个女子比江湖上一切的凶暴的男子汉可难对付得多!他急忙转身向东去跑,刚要变换刀法,不料苏小琴当时就赶到了,一剑又劈来,他真危险,一缩头,刀向上横迎,幸亏架住。而那楚江涯也见势不好,急抡剑过来,小琴向旁一闪,转身又以剑向楚江涯的胸前去扎。楚江涯用剑抵剑,陈文悌又缓过了力量来再抡刀来削,楚江涯喝一声:“二哥歇歇吧!”
  他的话才说出,小琴又撤身避刀,反以剑向陈文悌去撩,陈文悌又反腕招架,却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肚子一疼,大概是被金莲踹了一下,咕咚坐在地下,剑光同时又从头上落下来了,他就急忙将身一滚,骨碌碌如一个球似的滚下了斜坡,幸免受伤。
  楚江涯飞腾起来宝剑与小琴斗了起来,双蛇相斗,两剑交鸣,各人都展开剑法,运用真正的功夫,杀势反倒显得缓了,而一往一来,慢里透着急,客气之中却又都带着狠,二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对方的剑锋,心中精细视察着对手的剑法,怎样来,怎样抵,时如探爪金龙,时如剑翅采凤、撩云苍鹰、穿花小鸟。此时月光也渐渐移近了来,星星都瞪直了眼,楚江涯英姿奕奕,苏小琴是俏影儿翩翩。
  双剑相持多时之后,楚江涯就深深钦佩小琴姑娘的武艺,觉得错非是他,恐怕谁也抵她不过;同时于月光之下,看见小琴身穿着半长不短的粉红绸衣,很是紧瘦,显得更是伶俐苗条,下身是白绸的长裤,更下面的小鞋是如两个尖小的红点,转移耸越,轻快无比,而她腰间系的白绸汗巾,先是掖得很紧,这时有点松散了,随着她的身躯,宝剑撩起来的风,飘飘地吹起,越发如仙女所曳的巾带。她本来穿是白昼所着的那身衣饰,但于此星月光辉之下,更显得娇美。因此楚江涯不由得神驰意动,而剑法也显得缓弛了,反让小琴姑娘一剑一剑地进逼,他只是往后退着招架。
  这时在那边受了伤的腾云虎,他不过只被剑削掉了两个手指头——是左手,右手还能拿得动刀。他甩了甩血,忍了半天痛,想:陈文悌不说,楚江涯准能够不费力就替他报了仇,可是看了半天,只见楚江涯虚为招架,一点也不使力,简直不是比武打架,是他娘的吊膀子,调情了。
  腾云虎就不由得更是大怒,把刀放在左腋下夹着,右手探向镖囊中掏出了一支镖,向前奔了几步,相离着二人约十步之远,他就大骂道:“姓楚的!你别吊膀子啦!闪后点吧!”说时,嗖的一镖向着小琴打去,倒没打着小琴,楚江涯却几乎受了伤。楚江涯就大声说:“不可用暗器!”小琴说:“你们随便用什么,我都不怕!”她的剑又倏然从楚江涯的头上击下。楚江涯振奋起精神来,以剑反舞去迎,小琴急抽剑避锋。但楚江涯这时真不客气了,突又以剑下撩,其时极快,其力极猛,小琴不由有点慌张,剑法也乱了。
  刚才滚下山坡的陈文悌这时又爬了上来舞刀助杀,腾云虎也单臂挥刀,过来拼命,于是三雄将一个孤弱的小琴围困在垓中,刀劈剑戳。小琴虽奋力前遮后挡,但究竟力微了,心既紊乱,剑法也便不能随手使用。此时月隐云中,星含愁态,风更吹得猛烈,小琴不由哎呀惊呼起来。
  她真急了,所以不禁喊了出来,并骂着说:“你们算什么人呢?仗着人多!”
  楚江涯也向他的朋友说:“你们闪开!”但这时话说出来也没人顾得听,各人手中的兵刃都一点也不敢缓,白刃交击,越杀相离越近。小琴虽愈力弱,可是更不服气,将剑挥得更紧。
  忽然有一身着黑衣的人跳上了土坡,此人用白手巾罩着头,手持一柄尺许长的短刀,行走极快,来势极猛,扑上来就把腾云虎给戮倒。楚江涯大惊,赶紧问:“你是谁?”这人一句话也不答,短刀如飞,直取楚江涯。
  楚江涯赶紧舍了小琴,去抵这人,长剑短刀相拼在一起,恶战了十余合,楚江涯就觉出这人虽然使用的是短刀,而施展的却是精熟的剑法,自己实在敌不过,于是就往坡下跑了去了,这黑衣人便向下紧追。
  在一闪之间,小琴一面与陈文悌交锋,一面向此人注目看了一下,月光虽微,但这个人的脸儿她尚能模糊地识出,她不由又哎呀了一声。这倒不是急的,而是她真真惊讶了。她无心再与陈文悌争斗,就将剑虚晃一下,身如轻燕,飞跃下坡,向着那两条人影去追。
  那两条人影还抖动着长短不齐的两道寒光,是且杀且走,并且那黑衣奇人武艺高强,楚江涯反显得难于驾驭,只是不住向东奔去。
  黑衣人往前去追,苏小琴也往前紧追,直追到洛水的河滨。只见柳烟迷漫,月光惨黯,东风习习,河水低吟,小琴来到了这里,却已什么都看不见了,不知那两人是打到哪里去了,还是已一同滚到河里去了。
  小琴就提剑伫立在河边柳下,惊疑了一会儿,惆怅了一会儿,又喘息了一会儿,脑中回忆刚才看见的那人的脸膛儿,不由又哎呀了一声,心里当时就全都明白了,可是立时就堵在胸头一口气,这真比什么都气。她忍受不住,一咬牙,回身就急急地走,走了许多时,连那土坡都找不着了,却遇见了孟广等人那几匹马,她那匹胭脂马也被这几个人牵住了。这几个人,尤其是耿四,大声喊问着说:“姑娘!怎么样啦?”小琴却一句话也不答,抢过马来,就跨上去,收剑挥鞭,如飞地驰去。
  小琴的胭脂马如一支离了弦的箭似的向西北飞去,她的头发都已散乱,腰间所系的白绸汗巾,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丢了,怀中的绣鞋当然也已遗失,她却都不顾了,就一直回到了隐凤村中。
  只听庄里连一声更声都没有,许多庄丁可都聚集在村口张望着,看见马来到就都说:“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小姐!您把他们都结果了吧?”
  小琴仍然是一句话也顾不得说,马也不停,一直闯进了那大栅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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