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025-10-19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点击:

  杨氏父女惊魂乍定,见到这种异景,惊讶得连气都喘不上来,自有苗妇挽扶他们先行,王崇明、苗女进了第二进口,见这个入口处,是一个高有六尺,宽有六尺的石洞,洞口挂着各种兽皮缝制的帘子,里面却分成三间石室。当中一间,虽较外面敞厅为小,因为这寨是圆形,第二进恰在腰中,虽分二间,仍是非常宽大,室当中设有一圈圆的石墩,共有十四个,也铺着兽皮,居中一个最大,其余皆是一样。每个石墩面前都有一个铁架,上面挂着许多大小不同的钩叉钳之类。
  这一圈石墩中心,是一个八尺见方的大火池,虽然也被烟火熏黑,却是非常整洁,一些余烬都没有,虽无窗户,四处兽皮帘子打起,从隔室透来的光亮,也还显得明敞。
  苗女命苗妇先将杨氏父女扶入右边石室,便邀王崇明入内,里面四壁俱是兽皮张贴,地下也铺着各种兽皮,非常温软。
  靠外壁处,也有同样花帘,室当中有一个七八尺方圆,二尺多高的石墩,上面铺着几张大皮褥子,与石墩一般大小,厚有二寸,摸上去非常光软柔滑,不知是何种兽皮所制。
  另外还散列着许多大小石墩,有铺兽皮的,有的没有,想是代表桌椅之用。
  进室之后,苗女便请四人在床上落座,又对身旁苗妇说了两句苗语,苗妇便转身出去。
  不大一会工夫,两个苗妇分捧着一个大葫芦,一大盘清水,一个大木盘,盘中放着一大方鹿脯,和一把野生芹,五六把小刀,五六把勺子,一块砧板,还有二三十个精耙,一大锅热腾腾的麦糊。
  苗女笑道:“你们远来,受了许多辛苦,想必又饿又累了,快来吃喝点吧!”
  说罢,便命人将一切饮食之物,放在一个高大的石墩上,又将铺着兽皮的小石墩,随后移了几个过来,围在一起,招呼众人入座,情意非常殷切。
  苗女的兄弟已扛着死虎,早已跑到后面去了。
  杨氏父女已看出那苗女,虽然英武而面目十分纯善,不似有什么恶意,又加腹中饥饿,心中大为坦然,随了王崇明入座。
  王崇明自进房来,几次向那苗女追问姓名,都被那苗女推辞过去,笑道:“只要你们不嫌我是化外野人,话长着呢,有什么话,吃喝完了再说不行吗?”
  这么一说,王崇明也就不好多问了,当下苗女居中落座,杨氏姊妹分坐她的两旁,王崇明挨着碧娃,杨宏道挨着长女丹姝,坐定以后,苗女便命随侍的苗妇出去,先将盘中刀子梏耙,一一分与众人,然后将那勺子取在手中,揭开装酒葫芦,将酒倒在勺内,遂先递与杨老者,然后再取勺子斟酒,挨次递给王崇明与杨氏姊妹,自己也倒了一勺,左手举勺齐口,道:“你们喝酒呀!”
  说罢,自己饮了一口放下。
  众人不懂此地风俗,恐怕谦虚反而失礼,又知苗人性直,俱都照样喝了一口。
  苗女见众人都喝了酒,便举刀在那七八斤重的一块鹿脯上,横七竖八切了十几刀,都切成三两多重的一块块,再用尖刀一刺,挑起一块来送往口中嚼吃。
  这样的吃法,王崇明还好,只那杨氏姊妹几曾见过这碗大的酒勺同大块的鹿肉,半斤重的一个精耙和这样的吃法,虽然拿在手内,却不知道怎样吃才好。
  苗女见状,便取了一块糌粑,切成手指厚的薄片,再取了一块鹿肉,分切成许多碎片,夹在糌粑之内,分递给三人。
  杨氏父女急忙放下手中刀子,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非常甘美,那酒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酿制,颜色粉红,入口又香又甜,里面还有酿子花片,非常可口。
  那勺子是半个葫芦底制成,底上嵌着一块平底的铁,虽然有柄,装上酒放在桌上,却不会倾倒。
  大家吃喝了一阵,王崇明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位小山主呢?怎么不一齐请来食用……”
  苗女笑道:“我那兄弟嘛!性子又野又不听话,他正在烤虎肉吃呢!只管吃喝我们的,不要管他。”
  王崇明道:“我看山主英武聪明,异乎寻常,不知贵族怎么称呼?还是一向生长此山,还是从别处移来,能让我们知一个大概么?”
  苗女笑道:“那有什么不能,日内我还有事相烦你们哩!”
  王崇明闻言,心头一凛,忖道:“听她口气,暂时决不会让自己走开,岂不是误了恩师交代,这……这该如何是好呢?”
  心念动处,正想问她有何事相烦。
  那苗女忽然起身,在门外窗前望了一望,见没有人,然后转身入座,说出她一番离奇的身世来。
  原来他们这一族,本是贵州都匀八寨的白苗,又称云苗,他们全族都姓云,因不愿接受清廷改土归流的政策,才举族逃来云南,落户在这里的。
  他们的族长名叫云相,本来是要迁居云岭去的,路过此地而留了下来,原先在这里,早已盘踞着两族生番,那些生番除了有时三五成群,出山去劫杀汉人外,常年无所事事,不是打猎、钓鱼、捉蛇、射鸟来充饥外,便是两族生番自相残杀一阵,得胜之族将擒来的俘虏,生生嚼食。
  因此两族的人,一天比一天减少,等到云家到此,他们每族也不过剩有六七百人,他们是猡猡族,一族是虎皮猡猡,一族是黑皮猡猡,这里便是黑皮猡猡所居,当初并没有这寨,这寨还是云相之子云从所修。
  那虎皮猡猡前胸刺着无数花纹,由头到背,披着一整张虎皮,脸上刺了一脸的虎纹,走起路来,身手并用,比黑皮猡猡残忍凶狠十倍。
  他们不知用矛刀弓箭,只用本山产的一种干藤,上面扎着一块碗大的毛石,还用一块木头,上挖了许多槽孔,将鹅蛋石放在槽内,用时便发出去,这两样东西,便是他们两族火并的利器,虽然蠢拙,打鸟兽和敌人,却是百发百中。
  当云家经过这里的时候,本随着许多同族,约有二百多人,起初本没有打算在此山居住,原打算在附近城市卖些盐糖红布,绕道云岭去安身立业。
  在走过此山时,正赶天黑,大家在林中睡下,第二天早起,却不见了云相的妻子同两个族人,起初疑心是被猛兽拖走,后来寻了半天,寻到了猡猡用的击石木。
  云相小的时候,曾被同族拐卖到贵阳省城富家为奴,住了有七八年,那家教书先生,见他聪明,曾偷偷教他读过书,见识大增,后来受不了主家的虐待,逃了回去。
  他回去之后,原想将本族整顿一下,教大家读书耕田,哪知为了不愿改土归流而被官兵围剿,他们当然是打不过官兵的,所以他们只好逃命了。
  因云相精通汉语,当年各族凡与汉人交涉,都来请他当通事,所以见多识广,一见这是猡猡用的武器,便知不好。
  当下吩咐族人,往山内搜寻,经过了许多险峻山崖,已经快到日落,果然发现一群猡猡,将他妻子和同族两人绑在一棵树上,剥了赤身,正在那里围着跳舞,等他们跳舞尽了兴,便要抢上去,生吃活人。
  云相见事在危急,知道这种虎皮猡猡力大无穷,凶狠而不要命,如果迎头去敌,不但众寡悬殊,而且真的拚起命来,虽说自己这面带有毒箭刀矛,也难免会有死伤,何况妻子在内不得不投鼠忌器。
  当下他就先将带去的人分头埋伏,另外选了几个脚程快的,最会爬山飞树的同族,拿了两块大石,远远朝那为首之人打去,等到将敌人引进了埋伏,一面命人抄路前去救人,同时埋伏发动,也不同他们打,只用家传毒箭,朝那虎皮猡猡身后射去。
  虎皮猡猡果然中计,须知那毒箭见血封喉,非常厉害,这一仗,那虎皮猡猡死亡甚多,云家的人一个受伤的也没有。
  那虎皮猡猡原本就是乌合之众,打起仗来,虽然凶狠残忍,却是能胜不能败,败起来就似山倒土崩,一窝峰的跑。
  为首的那虎皮猡猡名叫犬大山,他见手下的人中了毒箭,只倒在地上滚了两滚,便断气身亡了,他首先就望影而逃。
  他那手下的人,更不消说得,仗着生长在山中跑跳得快,各不相顾,亡命一般,逃了回去。
  那知逃了半途,又遇见了黑皮猡猡,见他们聚众飞奔,疑是前来打劫,拦住他们的去路,争杀起来。
  平日那黑皮猡猡是打不过虎皮猡猡的,这天因那虎皮猡猡受了重创,惊弓之鸟,惧怕后面的人追来,已无心恋战,有的绕路逃回,那些逃不及的,又被打死了不少,还有十几人被擒。
  那些被擒之人免不了被拷问,问他们何故来此开衅,又这样的不经打,那些被擒的虎皮猡猡,智能本就很低,他们还不知因为在山外抢人而惹出来的祸,只说:“今天从山外捉了三只肥猪(他们称被抢来的人为肥猪),正预备祭神犒众,忽然来了两个熟娃(他们称熟苗为熟娃),用石头打我们大司(就是他们的酋长),我们追出去不到一弯路(一里路),忽从后面丢来许多细尖棒子,我们的人一碰上,立刻倒在地上,打了两滚就敲魂了(生苗称死为敲魂)。
  “大司说那些熟娃,请得有神下界,吓得我们不敢回头和他们打,想逃回去,就碰上了你们,并不是想来捉你们的肥猪,你们如果要敲我们的魂,千万把我们的头留住,我们死后变成蛇鬼保你。”
  因为生番互残,必将俘虏生吃,食先其肉之后,再将死者之头聚置广场,令妇女溺尿其上,以为如此,那些人死后,必不能再生人世,及为鬼厉复仇,生苗又最迷信,苗疆多蛇,他们以为蛇皆神鬼变化,往往受其毒噬,是以敬若神明。
  黑皮猡猡原比虎皮猡猡聪明,为首的大司名叫岑雄,平日同虎皮猡猡互相残杀,全仗他们用些计策取胜,才得在虎皮猡猡暴力之下勉强存活,他虽是生番,却到过永昌南诏,不似别的生番生息山中,从未离开一步。
  这时在俘虏中,偏巧有一人虽中了毒箭,并未伤及皮肤,只是斜穿在他背后背的那张虎皮上面,带着箭逃到这里,不会因伤身死。
  一名黑皮猡猡看到了,问起那俘虏,得知乃父是那熟娃请神打出来的尖棒,听说碰着一点,便要被敲了魂去,不敢用手去摸,便请大司岑雄去看,岑雄认出来是熟苗用的毒箭,拔将下来一看,发觉上面有苗字,写着云相的名字。
  岑雄因曾到过南诏下关,见识比较多,人也灵巧,正愁虎皮猡猡凶顽,常来骚扰劫杀,使族人不能安定生活,又俘虏之言,知道他们畏箭胜于蛇神,连忙率领手下黑皮猡猡追了下去。
  这时的云相虽然打了胜仗,又得了些虎皮,更救回了妻子和那两名同族,但因山道不熟,不肯穷追。
  正待要回去之际,忽又见许多黑皮猡猡追来,忽忙分配了众人,准备弓刀接战,还没等他发令放箭,岑雄等人已弃了手下绳石,远远的都伸高了手,行了个苗人的全礼,跪伏在地,然后独自高举双手,膝行到云相跟前,用苗语道:“神人何在?”
  云相已看出他们没有恶意,笑问道:“你为什么要追我们来?”
  岑雄道:“我们是黑皮猡族,因为常受虎皮猡猡残杀,常此下去,就有灭族之虑,难得天赐神人下降,只凭毒箭就可制服那些凶手,特来恭请神人为我山主,以救我族。”
  那云相本是要带族人迁移云岭,因为那里山明水秀,满河黄金,原想到那里去安家立业,但是,禁不住岑雄同全体黑皮猡猡的真诚哀求,又恨虎皮猡猡残忍凶横,就答应他们,在此暂住三个月,并派出了几个亲信同族去采办毒药,原想传完了毒箭再走。
  那知到此一看,此地不但地势险峻,风景也很好,而且出产也多,本山野生着青菜同各种酿酒的果子,心忖:“既是本山主人情甘让位,较之几千里路远去云岭,那里本有一个土皇帝,手下有兵有将,人又多,又有各种兵器,到了那里,还得用命去拚,和他打仗争夺,胜负还很难分。”
  他心中这么忖念着,又住了几天之后,他是越住越舍不得走了。无奈,他平生最重信实,说话不能反悔,正自拿不稳主意,去同岑雄说时。
  天下事皆有定数,谁也无法勉强,云相他们这些人,合该在这里落户。
  因为那岑雄为虎文猡猡示威,没有将擒来的俘虏杀死,并将还他们放了回去,并叫他们传话给犬大山,道:“我们这里已请有昨日杀死你们多人的神人相助,现在正采办毒药,制造毒箭,不日便去扫平你们,今天放你们回去,也不过让你们多活几天而已。”
  他示威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却不该实话实说,犬大山见俘虏逃回,问他情由,才知神人用的细尖棒子,名叫弓箭,也是人做的,而且现在所剩不多,还要赶造,于是,他怕神的思想去了一半,便想偷偷前去报仇。
  不过,他还是怕那毒箭的厉害,就先派了十几个猡猡,先去盗箭。
  幸而云相平时防备得严,各人的箭各人带着,并不存放一处,只有数百根备而不用的毒箭,被他们偷了去。
  失箭的第二天,云相知他必然前来生事,便同岑雄商量,将全体黑皮猡猡与云苗同族都分配埋伏,妇女小孩都藏了起来,准备给他一个厉害。
  果然到了晚间,那些虎皮猡猡真的拚命杀来。
  这次比上次动手不大相同,虽说将他们打退了,但却死伤不少,幸而那虎皮猡猡没有将弓盗去,用箭全凭蛮力手法,准头就差了。
  同时,那些黑皮猡猡在云相的调度下,不和那些虎皮猡猡一味的蛮打,所以虎皮猡猡死伤的人要比黑皮猡猡这方面多过好几倍。
  接连打了好几次仍是虎皮猡猡吃亏,犬大山连受几次重创之下,再说来打,他的那些手下人,俱都有些不听他的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力竭智穷,但他并不死心,被他从黑皮猡猡口中,问出岑雄如何请求云相的情形,他就潜藏在山谷之中,不出来露面,一面悄悄的留意,打听云苗何时起身,便来报仇。
  不知怎的,这个消息被岑雄得到了,岑雄见云相行期快到,就令率领全体黑皮猡猡跪哭挽留,又将他一同族妹子明珠,嫁给了云相的儿子云从。
  云相本就不想走,只是无法出口,云从又热恋着那位明珠姑娘,几方面的凑合,他们便住了下来,只是不肯去接他那大司之位,谁知后来因此几乎全家丧命。
  那虎皮猡猡听说云相他们不走了,虽然愤怒怨恨,却也无计可施,不过,云相总觉着这是一个后患,因为他们住的地方,比这里还险,又不能全数搜杀干净,再加上他那些苗夷之人,一向俱受汉官欺负,不肯改土归流,去受汉官的气,宁愿跑到深山中去作生番,如何又去残杀同类呢?
  可是,卧榻之旁,有虎为伴,终非长久之计,这才想出,先断了他们的出路,一步一步逼紧他们,那种穷山恶水,寸草不生,势必要从小路偷山打猎,只要抓到那为首的犬大山,便可逼他归顺投降,一经在蛇神面前起誓,永不会再反叛残杀了。
  云相同岑雄商量好了计策,便照计而行。
  虎皮猡猡本来就不懂得存粮防饥,全凭劫杀打猎为生,不多几天,就恐慌起来。
  这时,云相的毒箭已造了不少,虎皮猡猡有几次拚命冲杀出来,俱被云相用绳索陷阱,活捉了许多,射死的也不少,除射死的不算外,那些被活捉的,都用好言劝说,要他们朝蛇神发誓,永不侵犯,才放他们回去,倔强不听话的,也杀了两个做榜样。
  又过了几天,回去的虎皮猡猡,因为起过毒誓,虽不敢公然反叛,犬大山却不敢再出来了。
  虎皮猡猡因食粮断绝,竟然自相残食起来,云相见时机成熟,就带了黑皮猡猡杀攻进去。
  但是犬大山仍是不肯屈服,同了几名死党,同云相死斗,被云相一刀砍翻在地。云相也是一时的大意,见他已被一刀砍翻,近前去看他是否已然毙命,那知犬大山并没有死,他倏地又从地上翻身纵起,两手扣紧了云相的咽喉,幸而云相手急眼快,一刀将他刺死,才未丧命,但已受了伤。
  犬大山一死,虎皮猡猡群龙无首,就一齐归降。
  云相照预定计划,划出南山一带,作为他们安身之所,立下禁制,不许再吃生人,并教给他们种植青梨麦子来吃,一同造酒,渐渐也传他们用刀用箭之法,去打飞禽走兽。
  经此一来,双方息了战争,皮虎猡猡和黑皮猡猡除了死亡之外,还剩下有一千多人,倒也相安无事。
  云相到底是上了几岁年纪,被犬大山在死前,猛力在头上一撞,又被他在胸前踢了一脚,受了内伤,第二年就去世了。
  自从制服了虎皮猡猡,岑雄几次三番的要退位相让,云相始终没有答应,因为他当初说过的话,他不能反悔,再者,那岑雄虽然是一本至诚,他那两个儿子,一个叫岑树,一个叫岑月牛,却都是心野力大,多数黑皮猡猡都很服从他们。
  再者,虽然都是苗夷,他们总是远客,风俗习惯各不相同,想在这里住过两三年后,再显些本领,取得他们的心诚悦服,再接大司之位,要稳当得多。
  他知道这些黑皮猡猡心中,还是有些害怕虎皮猡猡,所以他没有依着岑雄的意思,在得胜之后,将虎皮猡猡全数杀死,固然是不愿过分自残同类,其实他是留为异日之用,偏偏岑雄感恩心盛,见云相不肯接任大司,他也无法,等到云相一死,他硬让云相的儿子云从来当。
  云从总是年轻识浅,思虑不周,他在岑雄再三敦劝之下,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当初云相初来时,被他们敬若天神,那时如接了大司,按照此地的风俗,再又父传子,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当年云相不接,死后却由他儿子云从来接,情形就不同了。因为那些黑皮猡猡最崇拜勇武,他们见云从力气不大,又没有他们跑得快,作他们的大司,心中难免不服。
  又加上那些虎皮猡猡,野性难驯,吃惯了生人,不吃难受,在云相死后,云从接掌了大司之后,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偷偷将这里的黑皮猡猡,捉了两个去生吃了。
  同时,那岑树和岑月牛见大司之位旁落,心中早就不快,就藉此散布流言,说是云从先前不敢阻拦云老,放那些虎皮猡猡的活命,如今才发生这件事,他应该负责偿命。
  那些黑皮猡猡原本愚蠢,更禁不住蛊惑,于是群情大愤,几次都要暴动,幸好那时岑雄未死,他先得了信,就暗地召集那些黑皮猡猡着实跳骂了一顿,说云家是咱们的大恩人,他做大司犹如我做了一样,那个敢有异心,我便和他拚命。当下又把两个儿子,一人打了一顿,差点没有被打死。
  须知岑雄力大无比,曾经单手摔死过一只猛虎、一只豹子,最为同族爱戴,经他一阵发威解说之后,才算把祸事无形消灭。
  云从本有一妻,名叫龙七姑,人也长得不错,就是妒心太重,自从云从娶了猡猡明珠之后,难免就冷落了她,恰在这时,明珠怀孕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蓉儿,就是面前这位苗女。
  自从明珠生女之后,云从更是疼爱她了,龙七姑越发的嫉妒,只是隐忍未发而已。
  这时的云从每日只是恋着娇妻爱女,一面又忙着把本山产的金砂药材,命同族运到大理下关,换些衣物食用之品外,他始终蒙在鼓里,不知那些黑皮猡猡对他已日渐变心。
  又过了六七年,蓉儿也有六七岁了,岑雄忽然得病死了,平日那龙七姑不大喜欢蓉儿,而云从和明珠对蓉儿却是非常疼爱。
  有一天晚上,云从刚把这座石寨砌成,使得娇妻爱女有个较好的地方住宿,心中十分的高兴,那是个冬天外面在下着雪,云从和娇妻、爱女在寨中,围在火池的旁边,正在饮酒闲谈。
  忽然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同族,向云从说道:“刚才我婆娘说起,她从黑皮猡猡情男口中得到机密,说是岑雄的两个儿子,要在明天大火葬岑雄祭神之时,四面埋伏下许多黑皮猡猡,要将云家满门和同来的族人一齐射死。”
  云从得讯之下,立刻慌了手脚,还算明珠有主见,一面命那同族再去打听,一面赶紧收拾了弓刀及应用之物。她知道黑皮猡猡人多,而云从能力有限,无法抵御,只有带领同族之人逃走了。
  过了一会工夫,那同族又回来报信儿,因为岑氏兄弟防我们明日有人漏网,在出口处已设了许多埋伏,并将两个险要之处的绳索撤去,看来插翅也难渡了。
  明珠一面安慰着云从不要慌乱,一面就命那同族出外招呼当年同来的族众,悄悄绕过寨后,往毒蛇涧那条僻径会齐逃走,千万不可露出一点痕迹才好。
  幸而那天下着大雪,黑皮猡猡怕冷,都不肯离开他们的巢穴,加以云族的人也都很机警,又跑得快,大家相隔又近,不多一会,便都偷偷赶到,也有些人竟主张不走,打算如何和他们拚命。
  明珠拦阻他们道:“论力量和跑山,说句实话,我们都不如他们,我们所仗恃的只是毒箭,现在他们全都学会了,岂不是枉送性命,有什么好处?”
  众人听了,这才打消了拚命的念头。
  明珠生长此山,道路极熟,那毒蛇涧原名蛇神涧,涧中有一条十几丈的赤鳞红蛇,多少年来,直到云从手里一直都是按照一向的例子,每日必用打来的野兽从洞旁一个石岩上,扔将下去,落在涧中一块大石上,由那蛇上来自行吞食。
  如果有一天打不到野兽,便将犯罪的人,或者俘虏代替。
  以前,黑皮猡猡对于那蛇敬如天神,漫说是别的举动,连这条僻径,也从无人敢走。
  那蛇见每天俱有人给它预备食物,除了雨过天晴爬上涧来晒晒太阳外,倒也不出涧伤人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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