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章 忘我和尚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此言出口,暗影中蓦地起一长笑,长笑声停,突然在狭谷尽头,插天危峰的半腰上,有人朗声说道:“宋大侠且熄雷霆之怒,这三个匹夫何值你这‘神龙’动手,谷主已有指令,谅他等插翅难飞!”
  至此语调一转又说道:“长白龙家弟兄听着,上官瞻代此间主人传谕,着令尔弟兄放下兵器,步上此峰,手下门徒暂立当场不得妄动!”
  长白三龙乍闻“大罗十天绝煞”阵名,已然惊觉不对,如今半山腰上传话之人,报叫上官瞻,始知传言不假,怎敢再多逗留,彼此呼啸一声,纷纷纵起,翻身向谷口来路逃去,疾似流矢,恍眼出去了数十丈。
  就在将要接近那里余盘旋回转的山谷曲径时,高处突闻有人喝道:“违我之言,前进则死!”
  长白三龙心中已知谷主是谁,那敢返回,闻言稍停,二次作势仍向谷口奔逃,蓦地一声警喝传来道:“难道尔等兄弟忘记家规,‘前进则死’岂非‘后退可生’!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莫非凭尔兄弟的这点玩意,真敢硬闯这‘绝煞’大阵?还不乖乖的听话,滚回来静候老人家处治!”
  三龙闻言,暂止前进,正在仔细思索进退的轻重利害,高处又听得有人说道:“上官瞻好大胆量,敢暗中示意这三个不知死的东西,速请宋大侠入座,这三个匹夫和手下恶徒,任他等自生自灭好了!”
  狭谷尽头之人这时笑着道:“宋璞何敢当老前辈请命,斗胆敢代上官兄禀陈一言,长白三龙罪不至死,尚祈老前辈网开一面。”
  高处一声震天哈哈大笑,接着说道:“若非匹夫等故违师命,我又怎会与大师兄一言失和,受这数十年的罪孽,大师兄已然行罚,姑且不论,此次远离辽东,已违大师兄遗戒,夜上神泉峰其心当诛,毒蛇岩卖身投靠助纣为虐,何能逃罚,误关这‘天心谷’,已知老夫是谁,不仅未能恭诚叩见,上官瞻提醒他等,反而仗恃师门功力要硬闯法阵,似此大逆不道之徒,本应即正家法,一因我数十年不开杀戒,二因大师兄尚有遗命责成他等,宋老弟再代为说情,上官瞻可传我谕令,着其速按名单自清门下孽徒后,上峰见我!”
  龙氏三兄弟此时“心镜”清明,忆及昔日至今,师门恩泽深厚,不由激发天良,仰首朗声说道:“晚辈仅听传言,师叔归隐苗疆,适才一时失心,愿领家规万死不辞。”
  话声才住,背后已有人说道:“恭贺师弟大彻大悟,速按师叔令谕,照单清理门下后随我上山拜叩师叔吧。”
  总共几句话的时间,上官瞻已到了长白三龙的身后,这份卓绝的功力,三龙自愧弗如,遂接过名单打亮火熠仔细过目,不由越法惊心动魄,心服师门威法,名单所列人名,皆系手下为恶多年凶徒,所列事实证物俱全,详尽至极,由此可见,始终未能脱出师门神目监视之下,更令人惧怕的是,名单上的人物,可巧今日都在谷中,也都是近二三十年来,功力最深,跟随自己最久的门徒,内中所举为恶事实,皆难逃死,不由勾动师徒情肠,才待向上官瞻开口求情,上官瞻面色一寒道:“不是愚兄情薄口冷,若按师弟假夜袭神泉峰一事而论,已难逃门规家法诛戮,师弟可知今夜得蒙师叔恩赦,幸逃不死的原因何在?一系平生并无大过,投身毒蛇岩尚能分清是非,暗室秘语大会前夜决定留柬而去,不参于九九之争夺,师叔已得秘报。再因当年无心建得极大善功,净柳庵主一再代陈,师叔才姑准暂免一死,话虽如此重罚仍是难脱。
  “门下恶徒,半系辽东狠毒极恶之辈,背着师弟们在外无所不为,投身师弟门下之前,为恶过甚,已难立足,其意不外藉师弟威望保得不死,更可仗恃我门户中功力,铲除异己,为祸地方,师弟已被误多年,幸有今日,怎效妇人之仁,柔寡断如此,这般东西那一个又有丝毫尊敬之心,师弟不忍下手,可闪在一旁,愚兄代为清理门户就是!”
  话才说完,三龙门下孽徒多人,已早蓄势待发,一声暴喝“你算什么东西!”纷纷打出阴损的暗器,并各手持兵扑了上来,长白三龙怒声喝止,那里有效,上官瞻一声哈哈大笑道:“师弟们不必多管,这是他等自寻死路!”
  笑声中展开奇异身法,劈空罡掌,震飞了所有袭来的暗器,电疾般攻入叛徒丛中,只见他倏上候下翻东翩西,飞翔无间,转瞬间是动手的逆徒,皆被点中死穴倒地,还余下了五名没敢犯上的门徒,一个个如待决之囚,上官瞻唤过那五名三龙门下弟子,指着地上的那一群绝难活命的逆徒道:“老夫与尔等恩师,义属兄弟,适才所云必欲诛戮,实有意试探彼等之心,岂料真敢大逆犯上,由此可知平日横霸恶极,尔等五人,并非不欲动手,只因功力稍差,动作稍慢,幸逃此劫,老夫网开一面,各点尔等大穴,断截真气,若能改恶向善,仍有二十年寿命,否则妄动真力,定然吐血而死,自今后尔等已非本门弟子,不得再谈本门中事,回头由老夫押解尔等出谷,并将这般对时必死的逆徒携去,海角天涯任尔何去何从,老夫不再闻问,言尽于此,还不一个个领受家规,等些什么?”
  长白三龙乍见逆徒犯上,始知门下果然毫无恩情,不把师门规戒当回事情,又怒又惊,怒的是逆徒犯上该死,惊的是叛徒们已得自己神髓,功力非凡,一拥齐上师兄想必危险。岂料上官瞻的功力,比自己弟兄想象中高的太多,共总一眨眼的工夫,叛师犯上的孽徒,一个也没能逃掉,不由心服敬畏至极。
  五名孽徒,已遵命鱼贯行近,上官才待伸手,陡自谷口伸来一阵幽异人语,如小儿谈吐般清灵,声虽不大但清晰已极,只听传音说道:“上官瞻好大胆量,大言不惭敢说清理门户四字,这五个娃儿老夫已认做再传弟子,还不把他们乖乖的送出谷来,这些哄小孩子的碎石头,可难不倒老夫,再迟我就要扫平阻碍,直闯天心谷了,要是你不敢做主,速唤老鬼前来和我答话!”
  长白三龙闻声惊惧异常,暗忖此系何人,竟然能够施展“万妙玄音”中的“入秘神功”,远自里余外谷口传送声音,称呼师叔叫做老鬼,此人辈份之高不问即知,再看上官瞻,面上不但丝毫未显惧容,反而略带喜悦神色,更觉奇怪,这时上官瞻已高声回答道:“上官瞻何敢不听前辈玉律,即送此五人出谷,尚祈稍待片刻。”
  远远的谷口外,传来了一声轻笑和一个”好“字,就寂静再无声响,长白三龙才待要问谷外面这人是谁,上官瞻急忙作式阻止,悄然低语道:“此人怪异万分,内中还有无法分说的事故,过后自知,师弟们切莫出声,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手令五人,紧随身后就要向谷口走去,峰头上有人喝道:“师侄回来!我与老糊涂一谈。”
  上官瞻摇了摇头,万般无奈的停住了脚步,峰上之人已开言对谷外说道:“数十年来,你参得上乘功法,仍是这般刚愎糊涂,我也懒得再费唇舌,闻你九九之日,有赴毒蛇岩之意,我仅对你警告一言,若再任性而为,九九之期就是你遭劫之日,这五个东西也不配在我天心谷存身,你要正好,看你如何发付!”
  谷外人冷笑连连,笑罢说道:“我行我素,老鬼少说没味的话,要不是我参悟功法,淡漠前事,何容你在天心谷中存身,我有誓言在先,不问邵子奇所行如何,有人敢在苗疆伤他一根汗毛,我定叫他挫骨扬灰,不信老鬼何妨试么?”
  峰上人回了一声冷笑又说道:“我一再容忍,因念手足之情,既愿自寻绝路,那个又能拦你,咱们就在九九大会上见吧!”
  说至此又对上官瞻道:“师侄速送五人出谷,即率三龙前来峰上勿误!”
  上官瞻并不回答,脚下加力,五人追随身后,刹时去而回转,对长白三龙一笑道:“上面这位,和谷外那位,纠葛了数十年,但愿不久能得了断,愚兄也不枉在苗疆苦守这些年了!师弟们,咱们上峰头去吧。”
  长白三龙这才明白,上官瞻隐身苗疆,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但内情仍不清楚,不便多问,只好待诸异日,自此三龙暂留天心谷中。
  谷内峰头人物和谷外不速客的恩怨来历,后文自有详尽交待不提。
  且说众小侠,自决心外探赤蛇岩,会斗白骨群魔,下得神泉峰疾驰敌巢,渡过林木阴森缭曲的山径,将到进岩的万丈危崖索桥时,展剑心止住众人,共商进岩的策略,小和尚这才发觉师兄孙天一并没有随来,小和尚微然一笑,他已经猜出内中原因,大眼一转,悄对众人道:“家师兄已然由别处绕入毒蛇岩内,今宵虽说为了会斗群魔,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展师弟急于见他那青梅竹马之友,是故进岩以突袭为上,前面一共三座索桥,听黑僧说,每桥有十名蠢苗和四个毛贼看守,要想大队人马硬生生的闯进去可不容易,咱们就这么办,各自为政,赤蛇岩内十丈云楼上碰头如何?”
  黑白二小首先赞成,并向众人一笑道:“就这么办,我们哥儿俩个先走一步!”
  双双飞起,但却不向索桥地方纵落,反而扑向左方危崖草木深处,眨眼形影消失。
  甘凉双小侠也对小和尚点头一笑,却向右方暗影中纵驰而去,这儿就留下了展剑心和小和尚,展剑心笑问道:“你这个玩皮的‘了悟’和尚,又悟出了些什么鬼道理来,谁不知道恩师早经指点,这毒蛇岩前后都有秘径通往,根本用不着走那劳什子索桥?”
  小和尚法号了悟,但很少有人这样称呼他,闻言指着展剑心道:“你好没良心,不怪佛曰众生好渡人难渡了,我做恶人,给你留空好去找那蒙着脸的姑娘,你反而怪罪起我来,俗话说志不合不与为谋,算我多事自找难堪,回头见!”
  了悟像是真生了气,说完话一溜烟的跑的没了影子,展剑心明知小和尚是有意叫自己单独行事,遂会心的微笑着,才待扑进毒蛇岩去,左后方有人说道:“你要找的人不在岩内,去插云峰头寻觅去罢!”
  展剑心听出声音生疏,立即问道:“什么人身暗处说话?”
  暗中人已飞身直扑索桥,半空中发话道:“金石谷武二,拜侯尊师安康!”
  话声未歇,已如流星般闪过了第一座索桥,只见武二侠双手互扬,守桥蠢苗连声痛呼,桥旁灯火随声齐灭,就这眨眼工夫已纵过第二座索桥桥头,展剑心不由佩服二侠的功力,和感激二侠的成全,因为登临插云峰,必须渡过第一道索桥,知道二侠成心搅乱守桥敌寇,引人追赶,好让自己趁空进岩直上插云峰,遂提气轻身,趁虚飞登插云峰头而去。
  插云峰,名符其实,高耸云端,置身峰巓,云生足下,雾绕四周,令人有脱俗超尘之感。
  此时峰头,传来一曲箫韵,展剑心静听曲声,婉转幽怨如泣如诉,这吹曲人藉此遣怀,奏出心声,感人肺腑,动人情肠,移时箫停歌扬,一声声如杜鹃啼血,一句句动人心弦。
  展剑心闻声知人,不是她还有那个?悄然登临,只见她亭立孤松旁,腰垂古箫,一身玄色衣衫,却没有蒙上黑面纱巾,乌云披肩,微仰玉颈,似在默数天河繁星,一切是那么寂静,寂静的怕人,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刹那,是紧压心头使人郁怅的死寂。
  蓦地一声极轻微的响动,起自展剑心的身后,一只雪白的玉兔,窜下峰头,姑娘霍然转身,才待喝问是谁,已看清展剑心的面容,她笑了,惊异中带有极欣慰的笑声,微扬手臂,展剑心纵身近前,四手紧合,默默无言,彼此互视相对一笑,姑娘玉颊飞红,缓缓靠在他的肩头,两人偎依着伫立孤松下,低低倾诉。
  突然一声嘿嘿冷笑,起自适才白兔惊窜之处,姑娘霍自腰间取出面纱,才待戴上,背后之人已经说道:“邵老大果然有点眼力,丫头你先慢戴面纱,转过来看看我是谁!”
  展剑心闻声回身,似觉此人在何处见过,蓦然记起中秋佳节,毒蛇岩中那一排十五个首座上,紧靠在白衫客章文砚下首坐着的,正是此人,知道那一排座上的人物,个个怀有绝学,不可轻侮,已暗集内力准备一搏。
  姑娘闻言略一沉思,面上掠过一丝杀气,仍将面纱放于囊中,慢慢地转过身形,对那人道:“除掉了‘雾山飞乌唐启川’外,何人能发出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笑声,唐当家的不在岩内陪伴你那邵老大,来到插云峰可有什么贵干?”
  姑娘心思细密,借谈话时告知展剑心此人是谁,展小侠闻言心惊,邵子奇竟会请到这个恶煞,暗忖凭自己和姑娘的功力,对付这江湖巨寇,恐仍不敌,尤怪的是姑娘好像和这般积匪甚熟,道理何在?正自思索万一动手,制敌策略之时,唐启川又是一声冷笑道:“丫头你是明知故问,更无须点醒这个小鬼,今天真赃实犯被我抓到,老夫给你两条路走,一是立即应诺我儿的婚事,老夫看在你面上,饶这小鬼头一命……”
  姑娘娇笑一声道:“唐当家请恕我拦住你的话风,令郎的那份模样,和尊驾无人不知的淫凶世家,我实难恭敬从命,咱们今后免提这第一条路,就请说说那第二条路吧,也许我能够勉为其难的给你点面子。”
  雾山飞鸟唐启川,是昔日著名淫凶,黑道中第一流高手“千里寻香蝶中王唐太玄”的侄孙,家传绝顶黑道上的功夫,自唐太玄和两个儿子丧命阴阳双魔之手(事详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第二集),所留秘册等落入其侄俏蝴蝶唐静手中,唐静立率全家潜隐无踪,二十年后,唐启川已得其父唐静的全部功诀,阴阳双魔业已隐归禅门,他父子才敢出头,数十年来仗恃一身功力,和满腹机智,称霸江湖无恶不作。后来老贼唐静煞星照命,与一十八名黑道飞贼,深夜进袭离长安城数十里的一座巨大山庄,十八名黑道高手,皆被一位中年妇人点破真穴,永世不能耍恶动力,严训之后赦放逃生,惟独唐静因所用家传兵器三星套月环,被这中年妇人看出门户,问明果系唐太玄晚辈,用极惨的手法处死,临死之前,中年妇人才告诉他这山庄正是名震武林的“古家山庄”,妇人正是昔日阴阳双魔诛杀唐氏父子三人时的姑娘古英玉。
  唐启川得知内情,不但没敢报仇,从此潜逃无踪,后来日久事淡,才敢再入江湖,携妻率子在雾山立庄,人称雾山飞鸟,其子唐香远,外号“双头小飞鸟”,淫恶至极。
  唐启川听姑娘一口回绝第一条路,并明着激讽自己一家淫乱和儿子的容貌,勃然色变道:“这第二条路是,此时此地就是小鬼和丫头你的埋骨葬身之所!”
  展剑心早已蓄势待发,闻言怒叱一声道:“万恶淫寇大言不惭,小爷先打发你上路,除曹地府唐太玄父子和你那掉头的爸爸唐静,早就等着你团聚了,看剑!”
  话到人到剑到,因知老贼功艺高超,上来展小侠就施出师门绝学,剑走中锋“长虹贯日”,左手适才暗地取出了三粒“八稜弹”,早准备双管齐下。
  老贼果然了得,冷笑一声,身形微转已偏向左方三尺,右手暴起,食中二指陡伸,竟弹向剑身,心恨小侠如仇,上来就施展“小魔震魂指”法,岂料展小侠竟是虚招,老贼左闪之时,小侠剑式突沉,“横扫千军”已拦腰削到,老贼似觉意外,一声怒喝,身形微退,闪过这招,霍地二次袭进,扬左掌劈空直贯小侠前胸,小侠蓦地喊一声“打”!一粒八稜弹斜奔老贼右太阳重穴,老贼竟不躲闪,右掌微翻,斜劈八稜弹,左掌已如石火迅雷般袭到。
  展小侠不由勾起傲性,才待呼啸一声与老贼拼搏一战,突然老贼闷声怒吼,飞纵两丈以外,目露凶光直瞪着姑娘单道:“小淫浪丫头,竟敢暗算老夫,先宰你也是一样,拿命来吧!”
  双掌微向身后一探,唐家独门的兵器,三星套月环已取在手中,暴扑姑娘而去。
  展小侠岂肯容他追到姑娘,又一声“打”字出口,另两粒八稜弹,挟疾厉风声打向老贼后脑。老贼毫不顾及,一心要致姑娘于死地,右手三星套月环向后一顺,两粒八稜弹齐被砸飞,身形已到姑娘身侧,左手环“力劈华山”暴打而下,右手环带回,“一箭双雕”自下斜上横扫肩臂。姑娘身形向后微闪,霍地纵起,恰自老贼头上飞过,和展小侠已并肩站立。
  原来姑娘知道老贼阴狠,只要叫他双环罩住,决难逃生,微向后闪正是有心诱敌,老贼梦想不到姑娘竟敢险中弄险,从自己头上纵逃,招式用老再想收招追上,已是迟了一步。
  姑娘和小侠二次互合,立即低声说道:“老贼功力之高,不下白骨群魔,再若动手必须一齐上前,记住!攻一招上,改攻一招下,连攻三遍,彼此陡地转换,使老贼一时难防,只要磨过二更,恩师准到,老贼已知内情,绝不能放他逃走,因此动手之时,别用全力,否则老贼知道一时难胜,暂时退去,可就害苦了我,千万听我的话,自己当心!”
  老贼也是恶贯日满,聪明一世,今宵糊涂一时,自认一对娃儿绝难逃死,必欲亲手惨杀为快,根本就没想到退走之事,否则姑娘虽一时不致危急,另一位现在毒蛇岩内忍机待时的人,却难逃一死,结果姑娘仍然无法活命!
  老贼二次面对这一男一女,亲眼目睹那种彼此关怀的情景,不由恨自心头起,恶由胆边生,三星套月环互碰,一阵金铁交鸣,加杂着震天的一声暴喊,猛扑二人打来。
  姑娘和小侠也各展实学,互攻老贼上下,三人缠战一处,老贼越战越勇,招法疾厉,姑娘的一口剑有几次和老贼双环微抵,几乎脱手,斜观星月,时间还早,不由焦急之色现于面上。
  老贼动上手突生万恶之心,明知姑娘和儿子今生难成婚配,杀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鬼婚事越法无望,反正难成好事,莫如速战速决,处治了这小鬼,自己先乐上一乐,再把丫头处死,神不知鬼不觉,又有多好?因此煞招杀手,尽对小侠一人施展。
  展小侠上来还不觉得,二三十合之后,看出老贼用心,不由大怒,暗忖不如凭师门内功绝学,和这老贼一拼,也许侥幸得手,正好老贼一招“双风贯耳”,双环打小侠左右太阳,小侠本应后纵躲避,谁想他却霍矮身形,剑走“朝天一柱香”式,猛削老贼双腕,老贼陡收双环,抖砸单剑因为勉强变式,双环用力不足,再因动手这久,小侠始终避免和自己兵刃相碰,想来这次也不例外,岂料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偏偏小侠决定与老贼一拼,全力贯注剑上,一声暴响,单剑双环俱皆出手,老贼大惊,前胸门户陡开,小侠趁此猛下杀手,大碎碑手以全力直斫老贼胸腹,老逼得暴提内力,身形猛缩,右掌平推小侠左肩,“碎碎”两声巨响,同时发火,小侠一掌砸在老贼左肩,把老贼打出数步,老贼一掌也击中小侠左臂,把小侠震出丈远,摔倒地上。
  虽系两败俱伤,但老贼内功高超,这一掌仅觉左臂一时失灵,展小侠却将左肩臂震伤,奇疼难耐。
  姑娘不顾强敌在侧,飞纵到小侠身旁,展小侠已自囊内取出一丸灵药吞下,老贼趁此拾起双环,一阵哈哈狂笑道:“小鬼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再接老夫一环!”
  姑娘见小侠重伤虽走,已悲痛至极,老贼下井投石,欲致小侠于死,不由恨怨万分,一言不发,霍地纵身举剑,身剑合一直刺老贼,岂料上了老贼的大当。
  老贼虽然伤势稍轻,但一条左臂也是动作失灵,姑娘若是有心拼命,老贼一时休想能对小侠再下毒手,故意引得姑娘远离小侠身前,以便陡下杀手,姑娘果然中计,全力扑到,老贼一声狂笑,陡转身形,让过姑娘身剑合一的这招,飞扑小侠而去。姑娘知中老贼之计,再想救应小侠已自不及,猛咬银牙一声娇叱,拼死冲了过来。
  说时那时快,老贼已双环猛举,暴力砸下,展小侠何能束手待毙,陡地平卧地上,一个十八翻,躲开双环砸势,老贼鹰眼微扫地面,阴狠毒计已生,二次追打,小侠只得二次转闪躲,岂料前面已无进路,翻滚势疾,无法收住,姑娘厉啸狂喊阻止,已自不及,展小侠竟从万丈插云峰头,直坠悬崖深渊绝谷中。
  老贼一阵嘿嘿狂声怪笑,姑娘心如万把刀扎,猛抬头对老贼,说了句“老贼,我化为厉鬼也决不饶你!”接着一声悲啸,全身纵起向悬崖投去。
  老贼竟没想到姑娘性烈至此,飞身纵追,竟迟了半步,姑娘已落下峰头,老贼呆得一呆,蓦地怪事发生,姑娘竟自峰下又提升飞纵了上来?吓了老贼一跳,转念此乃天赐良机?伸手才待去接,耳听一声叱喝道:“欺侮我莲妹妹的狗东西,看剑!”声到剑到,一条火红长练扫向胸前,老贼色迷心穷,身形纵起,正在抓接姑娘,空有一身奇绝功力,竟无法施展分毫,吼得半声,斜肩被斫为二段,这人好快的身法,右腿微抬,恰将残尸断臂踢下峰头,姑娘也正巧落下,这人也刚好赶上,赤虹斜插土中,双手环抱接住姑娘,这才看清此人的面目,原来竟是玉姑娘。
  玉姑娘在毒蛇岩后岭头得血手令主指点,一路飞驰插云峰,登临峰头刹那,正是老贼狂言大话欲致小侠于死地之时,闻声知变,疾向峰头纵拔,已慢了一步,小侠滚落而下,莲姑娘怒叱老贼后纵身殉死,玉姑娘眼见一人纵下,映着月色星光,看出不是朝夕思念的莲妹妹还有那个,救人要紧不容多想,左手紧握住一柱横出木干,右手已抓住莲姑娘的臂腕,一沉一抖,将莲姑娘斜甩峰上,身随纵起,恰是老贼高纵接抓莲姑娘之时,赤珠盘龙出鞘,剑劈老贼,接住了莲姑娘。
  莲姑娘已然醒来,见自己被人抱住,注目看时,竟是分别数月的玉姐姐,百感交集,又想到落身悬崖的心上人,不由伏在玉姑娘怀中,痛哭失声。
  玉姑娘虽有万语千言,但此时无法出口,先问对敌经过,始知展小侠已落身万丈危崖,勿论生死,也必须下崖一探消息,莲姑娘含悲拾起小侠的宝剑两位姑娘遂相携下峰而去,此行竟得奇遇,暂时按下不提。
  插云峰头两位姑娘去后,自嶙峋山石乱草径上,如飞驰来一人,登临峰头前后搜索,并未发现人踪,不由惊咦一声,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会没有人呢,先后相隔不足里余,适才似乎尚见人影闪动,莫非就这刹那之时……”
  说至此目睹草坪,突见血迹,倏然住声,略一沉思,转身扑下峰去,转过插云峰脚,才待搜索深谷之中,背后一声佛号,吓了孙小侠一跳,霍地转身,只见一位像貌清奇,慈眉善目,黑须过胸,年约四十,身材适度,左臂断缺的和尚,就站在身前三尺处。
  孙天一幼遭奇变,被四剑之首的静禅师收为门徒,传以武林绝艺,但却不让他落发入禅,天一先天悟性过人,后天勤奋不倦,一身功力算得登峰造极,此间路仅一条,适才尚不停的后望前察,不见人踪,这和尚似神龙一般,突然而来,离身三尺,自己仍无感觉,功力之髙已难想象,孙天一立即诚敬的问道:“高僧口喧佛号,可是有何指教?”
  独臂僧人微笑道:“老衲苗岭访友,见你自高峰渡下,身法轻灵颇似禅门‘尘海渡云’技艺,远观失误,错认为我佛弟子,又见你目光盼顾,定有所疑,敢是寻觅什么?”
  孙天一似觉这和尚另有一种威严,威严中带着令人亲切的感觉,竟直言回答道:“晚辈孙天一,家师一心古刹主持静禅师,只因插云峰头有人曾经搏斗,恰好今夜净柳庵中女同门有人在彼,是故沿路探查至此,有心谷中搜索一下,巧遇高僧,敢问高僧法号,在何处名山古利修行?”
  和尚闻言频频点头道:“想不到苗疆这场是非,竟将武林四剑也拖进尘劫,你果然可人,忠厚诚信不欺,适才曾见二女娃进谷,若是你所找的是她们,怕这么进谷还不成呢!”
  和尚没提自己的法号和修行之地,孙天一听出话中有因急忙问道:“晚辈正是要找这两位姑娘之中的一个,不知为何晚辈不能进谷?难道这插云峰下的深谷内,不容外人进入么?”
  独臂和尚一声轻笑说道:“你果然聪慧,谷内隐有两位高人,生平厌恶男子登门,适才插云峰头,滚落一人,巧被谷内之人救去,听说乃松泉老人上官瞻的门徒,名叫展剑心,这是谷中主人隐居以来,数十年的破天荒的一次,要找的女娃儿,老衲已料到此时正与主人恳谈,有益无害,但你若想就这样进去,却又有害无益了!”
  孙小侠不由着急道:“高僧若不提展师弟受伤事,晚辈不敢虚言,并非必欲进谷,如今既知展师弟受伤由峰头滚落,则不容晚辈不去,但不知应怎样才能进谷,而不使谷中隐居的前辈女侠不悦呢?”
  独臂和尚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双目射出异芒,盯住了他半天,才慨然道:“你若能守我信戒,老衲非只可令你进谷,并有重赐,你可愿意?”
  “高僧若有所命,晚辈自当遵诺,但却不敢收受高僧厚赐。”孙小侠这样的回答独臂和尚。
  和尚又是一声轻笑,满面慈祥的说道:“所谓重赐,不识此物则分文不值,若识此物则万金不易,但你却非收受不可。所谓信戒,即相等你师门规约,只不过多了一条,就是今日你我相遇事,不得向你恩师或他人提起,你可能遵守?”
  孙天一也慨然说道:“任他何宝,价值再贵,但非份之财晚辈不敢苟得,今夜得拜高僧之事,无不可与人言者,若要晚辈背弃恩师,有心欺瞒尊长,则宁愿就这样闯进谷内,也碍难从命!
  独臂和不但不恼,反而一声长笑,欣乐至极,笑罢右手伸向肥大的僧袍袖内,取出一物一柬说道:“孺子纯善,至性至情,单铁儿收得好徒弟!老衲有心相试,现在对你实言,谷内隐居之人,与你师父皆为素识,可依晚辈之礼即见,今夜恰好净柳庵主在座,你所找的女娃儿,当然也在,此物名‘玉血莲’,这仅是一半,另一半在净柳庵主手中,此物她永不离身,今夜恰好相合,了我数十年来一段心愿,持此进谷,直言于中途遇老衲和赠物之事,非只可得会见那个女娃儿,照料展剑心,也许能成全你一段美满良缘,另有信函一件,一并交与庵主,好,拿着他去吧。”
  说着把半朵玉莲,交付孙天一之手,和尚转身即行,孙天一立刻说道:“晚辈敢请高僧赐我法号称谓,以便恩师问时回禀,并留永念。”
  和尚边走边道:“人曰忘物,我说忘我,若有人问,你可说碰到了个残断右臂的‘忘我’和尚就是!”
  孙天一闻言微楞,再看和尚,好快的身法,一步步看去缓慢,却像凌虚飞行般,已远出半里地外。
  他知道今夜遇到了异人奇客,立将半朵玉莲妥善收藏,飞驰进谷而去。
  进谷有里许路程,渐觉黑沉异常,两丈以外,已虽视物,不由脚步缓慢下来,又行余远,陡自前方约五丈处有人娇喝道:“什么人!速停步通名答话?”
  孙天一不管人家看得见否,双拳一抱朗声答道:“一心古刹主持静禅师弟子孙天一,得知松泉老人门下展剑心师弟,身受重伤,为谷主救来此间修养,特来探视,并拜候谷主安康,烦劳代为通报。”
  遂即听到两个女孩子悄声彼此回答,一个道:“是他!竟然是他?”
  说着噗哧的一声娇笑传来。
  另一个说道:“这到蛮有意思的,想谁谁来;不过他怎么知道展小侠在这儿养伤呢?”
  最先发话的那个又说道:“你好笨,没听到有这么句话吗,‘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就是了。”
  那一个哼了一声说:“看你胡说,不明白就别讲,我是奇怪他怎么知道展小侠的事,这也能用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话来比如么?”
  孙天一有些不耐烦了,才待二次开口,远处又有人说道:“师妹们在干什么,是谁乱闯灵石谷?”
  遂听到两阵夜行风声,和一阵莺燕细语,又过了一会儿,突有一盏灯笼飘了过来,直飘到孙天一的身前,灯笼后面是一个娇俏的姑娘开口说道:“奉谷主之命,唤你进去,你可要小心答话,随我来吧。”
  孙天一道了谢,紧随灯后,左拐右转,步步登高,移时一座用紫竹圈围着的小小山庄,呈现眼前。
  孤灯一盏,将小侠孙天一引进庭院,三间上房的房门口,站着一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姑娘,看到孙天一走进院中,回头禀陈道:“孙小侠到。”
  室内传出一句毫无感情冷冰冰的声音道:“叫他放下铁器进来!”
  那位回话的姑娘答应了一声,转对孙小侠道:“灵石谷的规矩,外人进谷摘剑,有什么钢铸铁打的东西,取出来放到左旁木架上,然后进屋!”
  孙天一这才看见左旁有个木架子,一面摘下兵刃暗器,一面暗中自忖,适才谷径上的姑娘们,说话又甜又客气,怎么这位姑娘像冰一般的凉,冷凛凛地一点笑意都没有?木架上不见展剑心的兵刃,玉姑娘那口赤珠盘龙也不在,难怪那位奇异的独臂忘我和尚说,谷主厌恶男子,回头有机会,我定然要问个明白,为什么男孩子就不能进来?就招人厌恶?
  兵刃放好,仍不失礼,冲着那传话的姑娘道了声谢,谁知人家连理都不理,孙天一不由勾动天生傲骨,大踏步开门走进屋内,那姑娘也跟着进来。
  孙小侠这才看清,这三间上房,赶情是打通着的,进门右方那一间,坐满了人,自己恭敬的向前,头不仰视,才待即礼,座上人已经开言,声调奇特,话音冷寒地说道:“你怎知展剑心在此养伤,切勿虚言欺我,实话实说!”
  这一来可引起小侠的怒火,自忖问话也没有这么问的,从进谷自己没敢失礼,不论师门有何渊源,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先不回答,仍把礼数尽到,恭敬的向上施了个礼,霍然抬头,不由惊异异常。
  正中一排设着三个座位,中间座上坐着曾经见过一面的净柳庵主慧因大师,玉姑娘和另一位大眼睛的姑娘,背系宝剑姑在慧大师身后。
  左边座上是一位俊美丰容的中年妇人,双目含有稜严光芒。右边座上是位瓜子脸膛,双眉特长,面如粉玉的妇人,望之若四十上下,目光如炬,后面也各站着两位年轻少女。
  使人震惊的是那位沙门神尼,却满面和祥并微含笑容,反之那两位妇人,却都是紧闭着嘴唇,冰冷的一张脸,不见丝毫笑意,望之令人畏惧。
  问话的是左边座上的那位,孙天一守慑心神,诚敬而缓慢地说道:“庵主佛驾也在,晚辈恩师问候庵主安康。”
  说着对净柳庵主行了一礼,然后对左右座上两位妇人说道:“晚辈叩问二位谷主侠安,并祈原宥冒昧拜叩之罪。”
  仍是左边那位开口,只见她双眉一皱,冷然说道:“用不到行这些虚礼,冒闯灵石谷之罪是否能够免掉,要看你如何回答我的问话来定,适才问你的言语怎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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