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龙天降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这圣手昆仑罗若愚,却是被一般誓报其大恩者,迫而归隐的。江湖中,不论武林道中同源,或绿林道中朋友,没受过此老礼遇恩惠的人,真还不多,来者不拒,有求必应,医术之佳,可谓手到病除,所配赤珠丸,能解百毒,为武林中所必备。
  罗老庄主,老当益壮,十二年前,闻得两淮水发,暴雨成灾,立率门人和子女,携大批药物,并令庄中健者,征购米粮衣衫等物,专程而下,谁想这消息,竟流传了出去,首先是緑林中,两淮的豪杰,由腾云龙魏大谋为首,倾尽所有,购救灾百物赠献,继之两淮英雄纷起为助,各路义侠,皆全力以赴,这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水患,竟在半年内,恢复了旧观。
  因救治得法,非仅难民,各得其所,并因老英雄义气感召,反而现出了蓬勃朝气,更使两淮侠义和緑林,相敬相和,化解了多少冤孽,自此互不相犯,老庄主欣慰之下,反而觉得受恩过重,当家声言,自此归隠。
  怎样也想不到,这古稀老人,竟自昆明前来,代王天宏出头,虽然老贼等,并不惧怕罗老庄主,但总是以不得罪此老为佳。
  此时双方均已揖让就座,甘婆子和天鹏,也想不到老人侠驾突降,圣手昆仑却对甘婆子、程天鹏道:“甘女侠也请入座,天鹏还不取茶敬客!”
  甘婆子含笑而坐,程天鹏应诺一声,取茶去了。香茗献上后,白发老者先道:“自二十年前,太湖拜别侠驾,后闻人言,罗老力挽两淮巨灾,已归老林下,恨无再拜之缴,今竟相会于斯,重诸侠踪,诚感欣慰,罗老声言,代川边大侠揖客,尤其令人敬佩,有罗老在,两家事到好谈了。”
  圣手昆仑罗若愚,刚要接言,玉姑娘已陪着阿爷,川边大侠王天宏,由后面走了出来。
  原来王天宏请宋大侠及白侠到静室休息,甘婆子、程天鹏待敌之后,就到私室中整理东西去了,王大侠是恐怕晚间贼徒放火焚楼,事先整理一下,免得临时照顾不及,孙女玉儿来报,说罗家庄,圣手昆仑老侠客,已代自己揖客楼头,王天宏不由的惊喜之下,更感佩这位老哥哥,道义肝胆,立即奔出。
  王天宏见到了罗若愚,立刻跪行大礼,罗老庄主伸手拦住,王天宏只得让玉姑娘代自己叩拜,然后微然叹息道:“为小弟事,使老哥哥这大年纪,风尘奔波,小弟万死,不足以相报,此间事恐非善言可了,老哥哥暂请归座,小弟愿先与众当家的一谈。”
  圣手昆仑含笑点头,入座时仍属咐说:“天宏贤弟,勿忘坦诚谦和四字。”
  川边大侠,微躬应命,遂即双拳一抱,慨然道:“王某自当年,青松岭上,家毁子亡,知乃三洲好朋友,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七指毒龙任化雨所为,独身远行三湘,拜会任当家的,请教其详,岂料沅陵野渡,天宏过信这江湖道义四字,致中人暗算。
  “若天宏记忆不误,当年沅陵,似有焦、莫两位当家的在场,所幸逃得残生,携孙女远飏,来此潢水塘口,苟活余年。昨日银雁渔帮小帮主,几乎丧身江猪毒吻,孙女玉儿,事急救人,竟善得恶报,引得众当家的,一再发难,天宏不知其究为何故,愿众当家的教我?”
  王天宏这番话,颇有份量,三言五语中,道出内情,并直指焦凯、莫天惠,为当年祝陵设谋暗算之人,更声言玉姑娘,救人义举,无形中愈法显出,众匪徒的卑鄙无耻。
  座上白发老者,闻言起立,也是双拳互抱为礼,故现惊疑道:“在下辛子琪,江湖人称千里追魂白须叟,久闻铁掌震辽东、川边大侠王老英雄盛名,舍侄银面佛辛静,法名空静,为摩天岭月明寺主,二十年前,蒙王大侠断臂之恩,临终之时,托友传言,要在下拜侯王大侠,惜接信已迟,彼时,王大侠已远离辽东。
  “日昨做客银雁渔帮,偶睹江猪脑内碎铁,知为王大侠独门绝学七曲毒龙雷火针,本应立即拜望,只因主人声言,为念救其独子之情,当夜再三请托,不使在下惊动大侠,故而候至今日,莫、焦二位,系因当日,为友助力,亦蒙王大侠掌下留情,故此相约而至。
  “始才敬闻所言,不由惊疑万端,知王大侠错认在下代任当家的出头,今已言明,为辛家事而来,王大侠当不至一误再误吧?”
  王天宏这才知道,这白须老者,竟是天南巨匪,有名的千里追魂白须叟,耳闻此人,生平无大恶行,介于盗、侠之间,独来独往,一身软、硬、轻功,为天南第一把好手,精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实为难惹的人物,没想到竟是昔日摩天岭下月明寺中万恶淫僧空静的俗家伯父,今日寻求,定已与焦、莫二寇相合,看来庵主所言,白天不使自己出手之事,恐成画影,遂又说道:“天宏武林末学,何敢当辛大侠之言,久慕辛大侠天南奇客,三十六擒拿名震江湖,为人正直,侠盗之名不虚,今得机拜识金面,诚感三生有幸。
  “想当年摩天岭事,天宏不愿再论死者是非,仅提数人,拜教于辛大侠台前,辛大侠成名天南定然知道天南三燕吧,请问辛当家的,此三人行事为人如何?”
  辛子琪这次,可真说是巧合了,原来他是小江龙雷震的师伯,雷震的师父,巧指俞华,收了雷震之后,就住在潢水塘内,不幸因病去逝,所以雷震并没得着俞华什么功夫,不过俞华病重,自知不起之时,会命人专函呈送师兄辛子琪,声言病已难救,这些年多亏雷氏父子照拂,并已收雷震为徒,惜无所传授,而病已加身,愿师兄他年有暇,命驾潢水塘一行,更称雷震是可造之才。
  辛子琪当时,未在家乡,归来后,已隔三年有余,兄弟情深,立即上道,到达潢水塘才知师弟已亡故多年,见雷震素质甚佳,遂代师弟传艺,可巧正程上发现此处隐有黑道上的人物,辛子琪认为,有人不利雷氏父子,道出名谓,谁想却也是帮主之客,才知是当年,三湘任氏,得力助手,焦凯,常三庆。焦、常二寇,知道辛子琪功力高过自己多多,诚心结纳,辛子琪与老贼任化雨,亦有数面之缴,被二寇说活,已应诺苗疆一行。
  雷震昨日率众渔夫返帮献上江猪,怎能瞒得了这几个绿林枭雄,立刻发现江猪致命之由,碎裂猪首,取出十数片钢块,不由震服此人,内功高超,因碎片存于猪首,故未遗落分毫,辛子琪精细至极,竟将碎片,按纹路对好,知系暗器针类之尾,就愈法惊服打者的功力了。
  然仍不知为何种暗器,四手天君莫老贼到,因当初沅陵围困王天宏曾有人受伤,四手天君亦为暗器名家,见过此物,立刻认出是王天宏之物,辛子琪问知王天宏,果系当年铁掌震辽东,勾起杀侄之仇,叫来雷震,详问恐猪当时情形,虽雷震再三声述,外人只有一个玉姑娘,但老贼等,先入为主,总不相信,玉姑娘会有这高的内家功力,可能是王天宏暗中所发,未为雷震所觉,本想立时准备,当夜前来,雷震听出不对,暗告其父,雷冲波才设宴招请众人,一面暗中知会王大侠,一面当众言明,请看其父子薄面,勿于当夜寻仇,依着焦、莫、常等三老,根本不听这一套,还是辛子琪,认为雷冲波够朋友,大丈夫,正应如此,恩怨分明,辛子琪并且请雷冲波通知王大侠,早为防备,由此可见,辛子琪为人之一股了。
  焦、莫、常等三贼,皆非辛子琪对手,当然也只好听从,天亮后,莫天惠就要前往望仙阁,辛子琪却请贵阳盗魁,及八虎兄弟为先站,一试虚实,果然惨败而归,焦凯、莫天惠、常三庆等,知飞天狐身手不凡,竟甘心认败,不由的暗中佩服辛子琪老辣,可也因为如此,飞天狐明知上当,没肯说出惨则经过,只讲力所不敌,认败而归。群寇乃恃人多势众,又有辛子琪在场,胜券在握才二次前来,要是说出惨败详情,辛子琪是个识货的,决不致再上大当,如今,辛子琪闻王大侠说出天南三燕,十分忿怒,因为三人,其中二人死于辛子琪之手,错认为王大侠与三燕交深,恨声道:“天南三燕,为江湖败类,用薰香,施蒙药,为采花淫贼,人人得而诛之,当年某夜,三淫贼与辛某相遇,被辛某掌劈其二,惜逃走一名,至今未得音讯,今辛某追索王大侠当年,与舍侄之事,王大侠提此无耻淫贼何故?”
  主天宏先不做答,左手拇指一伸,才说道:“辛大侠快人快语,天南三燕,采花淫匪,十恶不赦之徒,诚然人人得而诛之,辛大侠言,另一匪脱逃尊手,至今未获,今王某实言相告吧。
  “另一燕,自天南遁迹,远走辽东,投入摩天岭上月明寺中,与空静及淫贼小花蝶李斌,女淫贼乌家姐妹,狼狈为奸,四出夜劫美女少男,供彼辈淫恶,王某忍无可忍,夜临月明寺,杀燕、除蝶、掌毙乌家姐妹,因而伤及尊侄空静,王某若有丝毫虚言,人神共愤,此事,若彼时王某,为辛大侠时,恐亦不能不大义灭亲吧?”
  千里追魂白须叟辛子琪,想不到川边大侠,先用天南三燕为引,等自己说出斩杀三燕原由后,也说出杀燕除蝶之事,而一蝶二乌,是有名的淫娃荡妇,丧命辽东,更是事实,凭自己的为人,深信王天宏所言不虚,反而面红耳赤,张口结舌羞愧交加之下,低头然无语。
  王天宏这才深信,辛子琪果系江湖英雄,不愿他太下不了台,正想说几句道歉的安慰语,这个冤家,极易交成朋友,而座上罗家庄主,圣手昆仑,也正有此心,不谋而合,谁想走到老贼焦凯的后面去了。
  焦老贼老奸巨猾,见辛子琪面现赤色,呐呐无言以对,焦急万分,他知道辛子琪的脾气,假如此时,王天宏说几句慰谢之言,辛子琪至少不会再管其余的闲事,王天宏他可不怕,虽然自己敌不了人家,弹指金丸常三庆足能敌挡。自己和老莫对付甘婆子等人,楼外五名手下,足以应付得了上官彤和程天鹏;可是辛子琪要是不管闲事了的话,这圣手昆仑,比那位更难惹,又有谁去接手呢?
  想到这儿,老贼又见圣手昆仑手摸着胡子像要说话,他马上站起身形,用手一指王天安宏,先是一声狞笑,随着说道:“姓王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过狡言,你到生成了一张利口,反正空静已死,再无对证,辛爷不说杀了两燕,你也不说那一燕是你宰的,人家不讲淫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也不说月明寺内藏有淫贼,你说月明寺是淫贼之地,你焦二爷还说那是古刹禅林呢,杀燕、诛蝶之事,你有何为凭?至于什么,若有虚言,人神共坟,那种牙疼咒,还是去驱小孩子吧!
  “你焦二爷一辈子没说过实话,发了一辈子的牙疼咒,到了今天,我还是我,姓王的,你也算是什么侠客的身份,要觉得不敢斗我们哥们,乖乖的说两句好听的,那到成想凭三寸舌,两行齿,张三叫成李四,姓王的,你那是错打了算盘啦!”
  闹海蛟焦凯,绿林中成名多年,手辣心黑,今天一着急,连江湖上的过节(礼貌之意),全给忘了,拳也不抱,称呼上也直唤名姓,其实老贼这是诚心,在他认为这样一来,王天宏决不能忍受得了,一翻脸,准动手,如此正合自己心意,才说出了这些话。
  站在一旁的程天鹏,年轻气盛,知道师父最恨这种人,又不善说词,立刻双拳一抱,并且对着焦凯深深一礼,笑迷迷的道:“众位前辈的面前,本来可没有我小子说话的余地,不过这位焦当家的,说话很好玩,晚辈忍不住,要问这位焦当家的几句话,先请前辈们恕我放肆……”
  说到这儿,程天鹏对在座的,施了一礼,慢吞吞的又说道:“刚才焦当家的他自己说过,他说他焦二爷说了一辈子的假话!他发了一辈子的牙疼咒!他还是他;晚辈斗胆,要请教这位焦二爷的是,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真话?还发不发牙疼咒了?万一人家焦二爷,刚才又是发了起牙疼咒,一辈子没说过实话的毛病,我们爷们,要拿着人家焦二爷的假话,当了真的!那可太辜负了人家焦二爷的一片善心了!所以——焦二爷,我程天鹏斗胆请问?刚才那些话,到底是实话呢?还是假话呀!”
  这叫做作法自毙,言多必失,程天鹏这番话,引的哄堂大笑,就连辛子琪都几乎笑了出来,焦凯难堪至极,不由羞恼成怒,脸一红,脖子一粗,脑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暴了起来,眼瞪的像一对小龙包子似的,刚要说话,这次,老侠客圣手昆仑罗庄主可赶到前边了,怒吼了一声道:“大胆的程天鹏,一点规矩没有,也不看看,此是何时,那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程天鹏诺诺连声而去,老庄主立即接着,对辛子琪道:“辛大侠肝胆照人,老朽敬服万分,令侄之事,老朽敢证,天宏绝无半字虚言,不过天宏弟,也有不是处,理应问明空静,门户师承,然后到辛大侠处,任凭辛大侠处治才是,惜今日已迟,若辛大侠,能看老朽薄面,候天宏弟与其余当家之事了清,老朽准能使辛大侠顺气就是,未知可否?”
  辛子琪慨然道:“罗老言重了,自闻王大侠言,辛某已知不虚,劣侄事不必再谈,身犯淫恶,死有余辜,并非辛某敢驳罗老金面,实久仰王大侠功力,想借机以会高人,彼此互相印证所学,尽可点到而止,辛某虽然不肖,想罗老与王大侠,不至见疑吧?”
  焦凯丢了个大人,恨在心头,早欲出手,只是摸不准,辛子琪的动态,不敢妄自取辱,今听辛子琪,印证功力之言,正合心意,立刻道:焦某当年沅陵,拜王大侠一掌之赐,亦早欲亲领教益,再学高招,我看咱们别再空谈啦,还是干真个的罢!”
  没想他说完了话,竟然没人理他,辛子琪更是瞪了他一眼,这小子阴损不下于四手天君莫天惠,只是没有莫老贼沉稳罢了,自此心中恨上了辛子琪,闹的枝节横生,辛子琪几乎惨死焦凯之手,这是后话不提。
  王天宏没理焦凯,却对辛子琪道:“多谢辛大侠拾爱,虽自知不敌,当舍弃数十年微名,敬陪高明,惟祈稍待,候天宏了断,其余当家事后,再为陪罪。”说到这儿,川边大侠,面目一变,对焦凯、莫天惠、常三庆道:“天宏若思及当年往事,三位恐难全身而退,只因甘凉双侠,已与小魔王范当家的有九九之约,更知老贼,七指毒龙,亦定是日了断三湘旧案,及其本身恩怨,故不多留,若三位无他事故,恕王天宏要送客了!”
  草上飞行弹指金丸常三庆,这时阴着一张脸,口角带笑道:“王朋友,说话可别赶尽杀绝,姓常的自信,和朋友你是远无怨而近无仇,姓常的是个贱骨头,听说有绝技的朋友,改名换姓的开设了这望仙阁酒楼,就想拜会一下尊驾,印证印证所学,这是常某的性格,也是我们练武的所习见,王朋友开口就是——三位恐难以全身而退!开嘴又说若三位无他事故之言,请问王朋友,所谓当年阮陵之职,有无姓常的在场?再说青松岭头,姓常的也未前往,如今王朋友,一网打尽,真是欺人太甚了,常某不才,到要看看,王朋友是如何的送客!”
  王天宏一时大意,又因昨夕在净柳庵中,听尹三娘之言,这白面、瘦长在左颊有一圆形伤痕的老贼,在银雁渔帮座上,会坚持当夜即来望仙阁,故将这三个老贼,比成一体,这常三庆阴冷之语,一时还真难回答。
  甘婆子已经接了过去,这澜沧怪婆,和七手夜叉丑花婆,是江湖上一正一邪,出了名的古怪难惹的两个老婆子,尤其是甘婆子,冷言笑语,似刀如箭般利,武功又真髙,最恨刁猾之徒,常三庆说罢,怪婆子先是一阵嘿嘿的冷笑,然后道:“常当家的,可太难惹了,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言词,可不够自夸什么习武朋友的资格了,王大侠暂隐名姓,可不是怕谁,人家是知道,当年自老贼任化雨起,所的小贼子贼孙们,是一个比一个的机伶,欺软怕硬,专干下井投石,趁火打劫的事,没有一个,够点人味。
  对付这种玩意儿,你就一定要动点心机,计谋,更怕这一窝子王八蛋,闻名丧胆,这才姑暂隐去真名,常当家的想是昔年拉大帮,占山头时,惯以赶尽杀绝,知道厉害,疑心生暗鬼,就认为别人,全和尊驾一样了,这简直是笑话。
  不过常当家的,颇有自知之明,直言无隐,令人敬服,果如尊驾所言,阁下是个贱骨头,若你似辛大侠般,有所为而来的也好,否则单为印证所学,昨夜尽可不听雷帮主之言,独身来此,也不失书武人的本份。
  要不,也可以再等几天,还怕你这身三门斗的功夫,没人能训诲你不会,真是贱骨头,偏偏和任老贼手下,一对看门狗前来,这又怎能怪得了王大侠连尊驾也带在一块儿?还怪人一网打尽,更不知羞愧,大言不惭,竟要看王大侠会如何送客,王大侠送的是好朋友,可不送奴才、狗才,更不送老贼手下的爪牙,我澜沧怪婆子,生成怪性,专收鸡零狗碎,三位任凭谁想早回老家,我甘婆子都代主人打发你们就是!”
  澜沧怪婆,半真半假,嘻怒笑驾中,把老贼常三庆给挖苦了个透顶,更巧然指出,昨夜渔帮宴会之时,常老贼所言,自己这边也早已知道,更用常老贼的那句,“姓常的是个贱骨头”的话,反覆回击,更妙的是,把辛子琪,给带到了旁边,专对付这三个东西,甘婆子明知是不了之局,最后把打发这三个老贼的事,拉在自己的身上,使老贼等哭笑不得。
  此时,尹三娘母女已来到望仙阁,玉姑娘正陪着在一旁说话呢,上官彤也走了出来,紧守后路,程天鹏,站于楼口。四手天君莫天惠为人最阴沉险恶,从刚才那甘婆子的话中,他已疑心,雷氏父子泄露消息,老贼心中,已想好对策。
  再见辛子琪似已决不再问闲事,对方无形中去一强敌,而已方平空中失一高手,若此时小不忍定乱大谋,六弟子绝非王天宏、徒儿、孙女、和一老一小妇女的敌手,自己未见得能敌得了甘婆子,焦凯更非王天宏敌手,虽然弹指金丸常三庆功力稍高,谅亦非圣手昆仑之敌,战必全军覆没,知焦凯、常三庆,皆前后被对方所辱,若一时忍耐不下,后果堪忧,立刻起立,笑着说道:“今日姑不论,王朋友,甘婆婆,说些什么,我兄弟仍能忍耐,只因辛大侠前来,索其侄空静血事,余等是藉此机会,一认这望仙阁主黄宏,是否即川边大侠王天宏,今知不误,就此拜别,并祈王大侠,勿误今岁在九九重阳金沙寨、毒蛇岩绿林侠义英雄会期,自此一别,即成仇者,希王大侠当心,不论时地,彼此只要再遇,各凭功力,分生死论胜负了!”
  说到这里,莫老贼不容他人还言,立刻又对着辛子琪道:“辛大侠,咱们渔帮中见了,您当心,别上了人家的圈套!再会!”
  说完,示意常三庆、焦凯,三人相携,鱼贯而去。
  甘婆子轻笑一声道:“贼崽子们,言下之意,这本眼是那儿碰上,那儿算清了,这太好啦,我老婆子手正痒的很呢!咱们就港口上算吧!”
  说着追了出去。
  圣手昆仑,罗老庄主,立刻上前拦阻道:“宁人不仁,我等焉能不义,甘女侠暂请归座,老朽和辛大侠,还有几句要紧的话,没说完呢。”
  老庄主更请三娘母女,玉姑娘、及程天鹏都围坐好,上官彤安排了一桌酒宴后,也坐了下来,并一一引见了辛子琪,老庄主酒过三巡后,叹息一声,慨然道:“辛大侠,老朽讨个大,称你声老弟了,老兄弟,自二十年前在太湖山主处忽忽一会,已知老兄弟义薄云天,当时所言实字字金玉,惜山主为宵小所困,致不纳忠言,未数年,果如老弟所料,惨死湖山,后闻人言,老兄弟率众哭墓,誓觅杀山主之辈,二十年来,敢问老兄弟,所得如何?”
  辛子琪闻言,不禁悲伤感慨道:“老庄主,辛某一生敢云恩怨分明,与太湖山主更是生死肝胆之交,当日忠言遭逆,辛某实不应分心而远行,致山主被人暗算,若辛某在当不至如斯,至少也可保得山主后人,再谋复仇之策,更恨当日为管一段闲事,竟中人暗算逃至南海,巧遇前辈奇侠,金笛子风火道人商尘,卧病紫竹林。
  彼时辛某伤势将愈,就全力照应商老前辈,惜天限已临,无回天之术,商老临终,赐赠剑书,紫竹林即佳妙之处,为此剑书,尽我十年光阴,再返中原,竟抱恨终身,故友亡,家尽毁,哭墓寻仇,又有何用!
  虽近十年来,天涯奔波,惜当日太湖诸友,多半谢世或归隐山川,非只仇家难觅,当日知友遇难经过亦未尽知,每忆及此,则悲痛难止惭愧无地。老庄主知交遍天下,昔年事或有所得,今又提示愚下,辛子琪诚敬叩请,老庄主指示迷津。”
  圣手昆仑罗老庄主,此时双目已现微红,似欲泪下,又是一声,幽长叹息道:“辛老弟,老哥哥我要比老弟你,更悲痛伤怀呢。当年太湖的忽匆一会,你兄弟言语失和,老弟当众裂席而去,你可知道太湖山主是我罗若愚的什么人吗?”
  辛子琪闻言一楞,低头沉思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老庄主,半猜半问的道:“与山主失和前,我弟兄是无话不讲,恕辛某直言,山主未会谈过老庄主,以年岁论,老庄主当系长辈无疑,山主前妻病逝后,再娶淑女,晚山主十数龄,闻为罗姓女贤惠至极,对前妻子女爱如己出,辛某谁时叩安康,但因是知友内眷事,从未询及其详,莫非为老庄主之近族?”
  罗家庄主,圣手昆仑,虎目中已惨然泪下矣,这位德威感震江湖的老人,是到了伤心极处,丈夫之泪,不由落胸前,半天才说道:“辛老弟,此女非他,正是老朽小女翠云,与山主成眷,非老朽所喜,故曾约法,不道罗家山庄事(太湖山主,大侠孙威,与罗翠云的一段奇情巧,及太湖山庄惨遭不幸等事迹,另见拙著——太湖卧龙传中。),后经年月,至情化尽老朽玩强,始通往来,故武林友,无人知太湖山主为罗某娇婿,否则恶辈下手山庄时,当不致毫无顾及,古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幸如此,始得保孙氏遗孤。”
  辛子琪立即起座,拜叩而下,泪湿衣衫,久久难言,一时悲凄之情,溢于四座。
  罗老庄主,扶起了千里追魂,这白发叟亦不愧为天南怪杰,双目猛张,钢牙咬处,余泪洒下,一声长啸,恢复了本来面目,对老庄主道:“晚辈真荒谬绝伦,生平知己,惨死之恨未雪,竟为一好色淫僧苦苦寻仇,幸王大侠不弃,否则晚辈何以为人,与老庄主平坐半日,竟不知为知友尊长,若非未复亡友之仇,尚有何面目苟活人世,至祈老人家谅宥,始才前辈会言,山庄孙氏遗孤现存世上,此中详情,叩请前辈示知,以便安派今后,晚辈余生!”
  这位天南怪杰,言下之意,已存与仇人共死之志,不由使举座感佩,老庄主刚要接言,讲述内情,突闻笑声,起自楼后甬道,白侠已同那东海异叟的化影神龙奇侠宋璞,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起座,拜叩了下去,尹三娘更说道:“昨夕庵主之言,今始知不误,早知您老人家在此,晚辈母女,可省下这千里奔波了。”
  异叟笑道:“小妮子惯想偷懒,兰儿已经长大,看你如何教导。”
  又对众人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像过年拜祖灵似的,尤其是罗老头儿,怎么领着头的胡闹,我老头子年纪还轻呢,还想多活几年,别损了我的阳寿。”
  辛子琪早就纳闷了,面对面的这个人,看上去至多五十上下,儒者的打扮,胡子还是黑的呢,怎么连罗庄主,全即行大礼呢?再看甘婆子,王天宏等,更是恭诚至极,自己是站也不是,拜也不是,最后一想,自己既认罗老庄主是前辈了,似应叩拜,这才也拜了下去,可是也拜的最晚,此人把话说完,众人也站了起来,辛子琪也只好站在一旁,玉姑娘在上首,给此人安置好了座位,候着他坐下,才纷纷就座。
  因为刚才,辛子琪和焦凯、莫天惠、常三庆来时,罗老庄主代王大侠揖客,当然是把辛子琪让在了上首,如今可正好,坐到此人身旁,辛子琪正想请老庄主或王大侠,代自己引介,话到唇边,可还没能说出来泥,此人竟对着自己问道:“阁下自成一派,竟也随着罗老头子行礼,我实在的不敢当,尊师董三泰在日,到有数面之缘,听说你尽得尊师绝艺,成名天南,虽盗而不亏心田;尤其难得在南海紫竹林中,不因武林奇书,而毁江湖道义,诚性情中人,十年苦修,仍能封书商尘墓中,是有心人也,不知来此潢水小塘何干?”
  这几句话,惊出了千里追魂白须叟辛子琪的一身冷汗来,半生行止,竟尽在此人算中,怎能不惊,焉得不惧,起身离座,诚恐诚惶,刚要回答,罗老庄主已道:“辛老弟,我忘了给你引进了,这位老人家,就是近八十年来,与苦行道长齐名天下的东海异叟,化影神龙,宋老爷子。”
  辛子琪可决没想到,面对着的,竟是武林中第一奇客,此老为金石谷三奇的长辈,三奇已倾江湖之力无人能敌,难怪初见时,罗老庄主首先拜叩了,又忆及先恩师之言,及金笛子,风火道人商尘传书时之语,不寒而栗,伏叩于地道:“末学后进,江湖晚辈,叩问您老人家安康,昔日先恩师临终遗命,若机凑巧,得拜金面时,必须先代恩师,叩谢指点之德,晚辈南海,巧逢商老前辈,蒙赐剑书,亦曾遗命,训诲晚辈,会言若妄以剑法为恶,决难逃老前辈之诛,并言若得拜叩前辈,代其禀呈一语,为‘终身未负训示’六字,今竟缘凑得叩于尊前,除竟素愿外,伏请教示。”
  端的是恭诚至极,化影神龙,异叟宋老剑侠,听了辛子琪这番话,不仅未展笑颜,反而声沉音厉道:“辛子琪,别多讲费话,我老头子最后问称的话,没听清吗?来潢水塘,到望仙楼何干?”
  辛子琪惶恐的答道:“晚辈做客雷氏渔帮,因江猪事,发现王大侠,舍侄当年曾死王大侠手,又受焦凯等人顺说,来望仙楼,本意是拜领一下,王大侠的教益,幸而……”
  宋老侠,没让他再说下去,立刻接着道:“幸而你是太湖山庄主,孙威的知友,罗庄主爱屋及乌,先打发走了,那三个小魔崽子,就跟你谈起太湖往事,当然你自感惭愧,不会再和王大侠过招动手了,假若罗庄主要先不提太湖事,你势必要和王大侠合手,凭你那点看家的玩意,绝难敌王大侠,你就会亮出那商尘暂寄你身上的赤珠盘龙剑来,展雷火剑术而致人死命。
  休说商尘剑书未全,单你本身功力,亦未会窥得剑中堂奥,况这赤珠盘龙,和雷火剑册,今世的正主人,就寄身潢水塘中,其衣钵弟子,即王大侠孙女,姑娘玉儿,彼时若自不量力,赤珠盘龙剑,只要展出,也就是你这千里追魂的魂断之时,你可知道?”
  说的辛子琪汗流挟背,诺诺应声,不过心中总不相信,像玉姑娘般,一个十九岁的,娇柔女娃儿,能从自己手中,摄取这千古宝刃而去,但转念又想及,商尘寄剑时,果然说过,此剑若遇宋老前辈即将归其故主之时,速自献上勿误!立刻站起身形,要解剑奉上,化影神龙却摆手拦住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我刚才展剑断魂之说,何止是你,恐怕大家都认为,我言过其实了,我们不妨试试看,辛子琪,我准许你展尽十年苦学,不必留情,玉姑娘,你过来!”
  众人刚才都只顾得听宋爷说话了,可没看出玉姑娘的神色来,玉姑娘乍闻,辛子琪身旁,竟带着恩师所说的赤珠盘龙剑,早已喜上眉梢,又听出剑虽在辛子琪处,是别人暂寄之物,寄物人已化,听宋爷的语气,此剑当不至再生枝节,不由心花怒放,微然闪目,果然发现,恩师所述的剑囊,这时辛子琪,正要解剑奉上,玉姑娘正暗念得来全不费功夫时,宋爷竟说出,要自己夺剑的话,并已相招,心里一急,脱口道:“老爷子,你是怎么啦吗?十年来,弟子还不敢违背,恩师训诫,今儿个早晨,你和白哥哥来,我都假装着不认识,杀江猪救雷震,都没用师门心法,现在你要弟子出手,没恩师的话,弟子怎敢,就连我阿爷,全让我瞒了十年了,我不!”
  宋爷等她说完了,手指着她笑道:“好丫头!由我做主的事,你反而推三阻四的,刚才那些话,那一句不是你师父嘱附,不准跟人说的?你可全说出来了!听我的话,一切全由我负责,要不!我可不管了。”
  说完笑嘻嘻的,看着玉姑娘。
  玉姑娘这一下可急了,说道:“都是老前辈斗人家,好!晚辈就听你的,不过恩师那儿,要问下来,我可全向你这儿推啦?”
  宋爷点着头道:“我也和那常三庆一样,变成贱骨头了,得剑是你的,有错是我的,这买卖,一辈子赚不了钱。”
  说的众人都笑了,辛子琪暗中愈发震服,原来人家宋爷,自始至终,在大家的身旁,常三庆所讲之言,都听了个全,可是就没有一人发现过人家,看起来,自己这身功夫平常的很,这时宋爷已经附上官彤和程天,在望仙阁酒楼的中间腾出了二丈五、六的一个大圆圈,辛子琪已献出赤珠盘龙剑来。
  剑似柔絮,紧围腰间,猛然出囊,似旭日之初升,如夕阳之将,只见一片赤红如火的亮光,照耀于望仙阁上,赤霞外面围绕一层,似雾般的云气,光华闪时,耀眼生花,红云动处,剑身似一条懒龙,隐现鳞甲,辛子琪有十年剑功,掌、腕微挺,剑身直立,此时远望,盘龙爪牙俱显,神威如生,辛子琪猛吐右掌,剑出尺余,顺翻肩背,一道赤虹,浪翻而上,腾云飞舞间,剑交右手,静待玉姑娘出招。
  众人除宋爷、白侠外,均代玉姑娘提心吊胆,尤其是川边大侠王天宏,他虽然知道净柳庵主为世外高人,但玉姑娘仅十年受教,能获益多少,况辛子琪成名多年,掌中剑又是千古仙兵,故然这不是真斗,但要一个十九岁的姑娘,空手相对一个成名四、五十年,手持宝刃的老江湖,并要将剑夺下,这!这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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