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佛有好生之德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天魔女仇冰心的笑声回荡，在地道中尖厉刺耳！
　　崆峒群道被天魔女的笑声所慑，十个脸色惨变。
　　独孤继承也听得心神一震。
　　他费力的抬起头，向血手令主和悟因大师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眼神迷茫之下，只是抚花令主天王良和悟因大师，岩峙渊停，站在三十丈之外的一条地道口上。
　　他像浪子见了慈母一般，不由得一阵心酸！
　　但，同时也觉得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无脸再见他们，尤其悟因大师托他办的事，他没有办到，更使他万分抱歉。
　　一时，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蓦然——
　　天魔女仇冰心一扬右手，闪电似的连发三掌，分向血手令主黄天民，崆峒群道，以及传出傻僧喊声的另一条地道劈去！
　　崆峒群道倏然一惊，纷纷向后跃退！
　　而血手令主黄天民和悟因大师，也同时为之一凛，齐声暴喝。
　　“仇冰心！……”
　　“天魔女！……”
　　但两人刚刚喝出了这三个字，陡听一声轰然大震，那青石叠砌的地道，早已石崩土裂，被天魔女的霹雳震禅掌，震坍了五六丈。
　　一阵灰沙飞扬，三条地道同时被坍下来的土石塞住。
　　这一来，血手令主黄天民和悟因大师，傻僧以及崆峒群道等，全都被阻在土石崩塌的那边地道之中。
　　瞬息的沉寂过后。
　　血手令主暴怒的喝道：“仇冰心！你还想逃走？”
　　虽然隔了五六丈厚的土石，但血手令主功力通神，运用飞音传声之功，那话声听来仍如面面相对。
　　天魔女脸色微变！
　　她冷声说道：“你管得着我！”
　　她迅然一转身，对黄冷芳道：“孩子，咱们走！”
　　黄冷芳从天魔女的神色上密觉到，眼前的情势，绝不容许迟疑，迅然抱起独孤继承当先向地道的另一端奔去。
　　独孤继承虽然中毒已深，失去了赤阳，玄元两种真力，而且头脑木然，四肢瘫软，但心里仍然明白。
　　他一见黄冷芳要带自己走，心中大为着急，抬力在黄冷芳怀中一挣，叫道：“放开我！我不要走！”
　　但，他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同时，也无力挣脱黄冷芳的怀抱。
　　黄冷芳一收玉臂，越法把他抱得紧些。
　　她道：“不！玉，你不能留在这里，我要……”
　　一语末了。
　　忽听悟因大师飞音传声道：“天魔女，请留一步，老衲有话要说！”
　　天魔女也用飞音传声答道：“有话留着大散关前再说，眼前我不爱听！”
　　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独孤继承心中越急，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黄冷芳紧紧的抱着他：“不，不，玉，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了。”
　　独孤继承心急如焚，更使那“蟾松粉雾”之毒，发作得快，加速的沁入了心腑。
　　终于，灵台浑噩，心神迷茫，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黑渊！
　　天魔女仍然用“过河拆桥”之法，阻挡血手令主黄天民和悟因大师的追踪，每走完六条地道，立刻回身发掌，把地道震坍。
　　而塞外傻僧，此际仍不知独孤继承中毒已深，落在天魔女仇冰心母女手中，仍在一面呼唤：“娃娃你在那里？”
　　一面拆毁地道。
　　是以，轰隆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血手令主黄天民和悟因大师的声音，在隆然震耳的地道坍塌声中，依旧清晰的传来。
　　悟因大师用飞音传声说道：“天魔女，七月七日老衲准时候教，但请勿忘带为敝寺的易筋，洗髓二经，以及……”
　　悟因大师说到这里，似乎察觉自己失言泄密，突然住了口
　　天魔女扬声大笑。
　　她也用飞音传声之法说道：“天魔女也准时到场，你若能够胜我，自然都依你的，但七月七日你若不到大散关去，那就算你输了！”
　　悟因大师一时没有答话，以乎是在揣摩最后的两句的含意。
　　而这当儿。
　　又传来塞外傻僧的呼唤之声：“娃娃！你在那里？你怎么不说话呐！”
　　声音是急躁的，而且似远似近，像从左边传来，像从右边传来，又像从前面传来。
　　要知这些“非”字形的地道，条条相通，纵横交错，最能反射声音，傻和尚气力雄浑，声如沉雷，地道传音，几乎无往不在。
　　但此际独孤继承口是毒入心脏，不仅四肢僵冷，而且头脑也变得像木头一般，灵犀一点，虽然听到了傻和尚的呼唤，却无力答话了。
　　黄冷芳只顾狂奔，一心盼望着早早离开这迷踪地道，好给独孤继承疗毒，一直不曾注意独孤继承的病势变化。
　　此时听到傻和尚呼唤，而独孤继承竟然毫无反应，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独孤继承脸色惨白，印堂上泛起了一团乌气，两目深闭以是快要死去。
　　她料想不到独孤继承的病势，会变化得这么快。
　　不由得她大声惊呼：“妈呀！他……他……”
　　她不忍心说独孤继承要死。
　　可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惊骇，使她一身功力，骤然如失，几乎把独孤继承滑落地上。
　　天魔女紧提一步，侧脸一望，也不禁微微一惊。
　　这功力超绝的女魔头，眼力何等敏锐，她看得出，独孤继承已经毒攻心腑，到了生死的边缘。
　　可是，她深深知道，眼前这白云观下的地道，已是危机重重的是非之地，不仅是随时要遭遇三个强敌，血手令主黄天民、悟因大师、塞外傻僧，发生意外之事，而且崆峒派已有大批高手来以，随时可能封锁地道。
　　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要运用本身功力，替独孤继承祛除体内之毒，无疑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本身就有生命之险。
　　因此，她故作平静的说：“孩子，他不会死，他在十二个时辰以内，不会死的！咱们快走！”
　　但黄冷芳那里肯信！
　　她说道：“不，不，妈骗我，他就要死了……”
　　天魔女眼神一冷，叱道：“妈几时骗过你，你不快走，妈可顾不得你了！”
　　黄冷芳倔强的哭道：“他死了，我，我也不要活了！”
　　她紧紧的抱着独孤继承，泪如雨下。
　　天魔女叱道：“胡说！你不走……”
　　一语末了。
　　蓦听得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飒然而至！
　　同时，也传来血手令主黄天民和悟因大师的说话声。
　　只听血手令主说道：“大师可看出这迷踪地道，是一种什么阵式？”
　　悟因大师道：“依老衲看来，这是‘金锁迷踪阵’！”
　　血手令主黄天民说道：“金锁迷踪阵乃是崆峒派三大秘阵之一，难道咱们真会被宅困住吗？哈哈哈！”
　　一声大声，隆然震耳。
　　仿佛两人就在咫尺之前。
　　天魔女神色一凛，玉手一扬，左扫右劈，迅然把两旁的两条岔路，分别震坍了一大段，碎石星飞，沙尘纷扬，隆隆之声，势如滚雷！
　　但血手令主的喝声，在滚雷似的巨响中，暴然而至。
　　“仇冰心！你以为施用这种技俩，就能逃得了吗？”
　　天魔女冷然一声长笑。
　　她道：“我逃？我会怕你！”
　　血手令主道：“那你为何要打坍地道？”
　　天魔女冷声说道：“我一辈子不要见你了！”
　　说着，一手夺过了垂死的独孤继承，挟在胁下。
　　一手拉着黄冷芳，“孩子，咱们快走！”
　　人快似捷鹿，疾向前面奔走。
　　黄冷芳失魂落魄也似，随着天魔女的疾奔之势，踉跄奔走，一面却道：“妈，你慢点，他受不了······”
　　天魔女也不理会，依然疾若流矢般的奔行。
　　这地道，当真是依崆峒派三大秘阵之一的“金锁迷踪阵”修造的，纵横交错，却又相当规正，不论从那条地道望去，都是一个“非”字。
　　天魔女左折右转，一迳在地道中穿行，但足足奔了一盏茶的工夫，仍未脱开血手令主天王良和悟因大师的跟踪。
　　蓦然——
　　“阿弥驼佛！”
　　一声哄亮的佛号，陡起面前，同时闪现了一条人影。
　　天魔女意外一惊，刹身去步，迅然向前望去。
　　那不是悟因大师，而是塞外傻僧。
　　塞外傻僧还在百丈之外，但他那神光内敛的双眼，突如夜空闪电，投注在独孤继承的身上，长长的脸，微现骇异之色。
　　他远远叫道：“娃娃，你怎么了？”
　　而人随声起，一头飞虎般扑了过来。
　　天魔女惊发一声厉叱，飞掌向前劈去！
　　但，这一掌并非遥击塞外傻僧，乃是“故技重施”，企图震坍地道，阻住傻僧。
　　一声轰然大震，地道又坍了七八丈，把傻和尚阻在了那一端。
　　傻和尚似乎楞了一楞，隔着七八丈土石说道：“你那婆娘还我的娃娃！你不还我娃娃，傻僧拔掉你的头发！”
　　天魔女并不答话，一招黄冷芳，迅然转入了另一地道。
　　可是，地道中坍下来的土石，突然轰隆轰隆的响起来，一时飞沙走石，纷纷向这一端飞来。
　　很显然，傻和尚正用他无比的功力，排除这些土石。
　　而这时候，天魔女又听到了血手令主和悟因大师的谈话声：“大师，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泼妇？”
　　“我佛有好生之德，老衲只要追回敝寺失物，废去她一身功力……”
　　天魔女何等杰傲的人物，一闻此言，不禁冷冷一哼，扬声说道：“只怕老秃驴没有这等能耐！”
　　语声甫落。
　　突闻一声朗朗佛号。
　　而随着这声佛号，悟因大师和血手令主黄天民，联袂出现在她正走着的地道中。
　　天魔女突然一刹步子，血手令主和悟因大师，也同时站住。
　　彼此相距五十丈左右，目目相注，沉沉不语。
　　沉寂，各自蓄势待发！
　　突然，天魔女一挫右臂，但招势一动，血手令主立即叱道：“住手！”
　　也不知为了什么，仇冰心脸色一变，果然停招未发。
　　血手令主黄天民严厉的说道：“仇冰心，你假借黄某的名号，行凶江湖，是何居心？”
　　仇冰心面如霜寒，冷冷一笑，道：“血手令主黄天民早已死了，你凭什么管我？”
　　血手令主袍袖一拂，叱道：“住口！”
　　声势如雷，直震得地道中嗡然作响。
　　天魔女又冷然一笑，道：“仇冰心也不想跟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说话！”
　　血手令主勃然大怒：“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仇冰心笑道：“你以为我不敢说出我妈是怎么死的！”
　　血手令主盛怒之下，一闻此言，好像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语不发。
　　但片刻之后，突然目光一闪。
　　他叱道：“仇冰心，放下老夫的弟子！”
　　仇冰心耳闻目睹，早已疑心独孤继承的功力，是得自黄天民，如今听黄天民如此一说，心中恍然大悟。
　　她忖道：“难怪这独孤继承处处和我作对，原来他真是黄天民的弟子。
　　她想到这里，心中陡起杀机，迅然把挟在胁下的独孤继承，平托手上……”
　　玉面嫦娥黄冷芳一直打量着血手令主，只见他死板板的脸，又丑又老，从心里感到惊惧，厌恶。
　　一听他是独孤继承的师父，不禁大为骇异，迅然向天魔女偎近一步，问道：“妈，这丑老头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是玉的师父？”
　　天魔女转头望了黄冷芳一眼，说道：“孩子，永远记着，他是天下最坏的人！”
　　黄冷芳又复望望血手令主，只见血手令主身形微微一晃，欲言又止。
　　那又丑又老的脸，依旧冷板板的，没有丝毫表情，但他那剑寒霜凛的目光，却倏然大变，变得愤怒，激动，痛苦！
　　不知为了什么，黄冷芳一触那目光，心中怦然一震！
　　但血手令主的目光，却似逃避她的逼视似的，迅然移到了独孤继承身上。
　　黄冷芳从他的眼神看出来，这丑老头子非常喜欢独孤继承，而且十分关怀独孤继承的生死，因此，她也不禁有点喜欢这又老又丑的老人了。
　　她的眼波，随着血手令主的目光，掠到独孤继承身上，不禁忖道：“玉这么英俊，怎么他的师父这么丑？……
　　突然，她省悟过来，又扫了血手令主一眼；问天魔女道：“妈，这老头子是不是戴了人皮面？要不，怎么这样难看！”
　　天魔女冷冷一哼，说道：“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怎敢以真脸见人！”
　　血手令主闻言，陡发一声惊魂慑魄的狂笑。
　　他笑罢怒道：“黄某人何事见不得人？”
　　而这时候又传来了傻和尚的声音：“鬼道士！贼婆娘，要是我找不到娃娃，就要拆光你们这些鬼地道……”
　　巨响隆隆，大片地道坍毁之声。
　　悟因大师侧身谛听，脸上微露惊骇。
　　而血手令主的眼神，也倏然为之一敛。
　　天魔女忽然地一掂手上的独孤继承，向血手令主黄天民说道：“姓王的，这独孤继承真是你的弟子？”
　　血手令主怒道：“何消你问！”
　　天魔女冷笑一声，说道：“他既是你姓王的弟子，就怪不得天魔女的手狠了！”
　　语声未落，迅骈右手食中二指，疾向独孤继承死穴点去！
　　血手令主暴喝一声，疾冲而来。
　　悟因大师也凛然一惊，疾声呼道：“住手！”
　　人随声起，势如脱弦之箭，迅然抢过。
　　但，天魔女并不住手，反而疾猛的向独孤继承死穴点落。
　　常言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血手令主和悟因大师身法再快，也快不过天魔女一点之势，岂能救得独孤继承。
　　说时迟，那时快。
　　陡听一声“妈呀！”
　　黄冷芳娇躯一晃，扑在天魔女的身上，双手拉住了天魔女的右臂，叫道：“妈呀！你……你不能杀他，你不要杀他……”
　　天魔女一振臂，摔开黄冷芳，血手令主黄天民和悟因大师，已经冲到了离天魔女二十丈左右的地方。
　　以血手令主和悟因大师的功力，这二十丈的距离，本是发招最好之时，但两人“投鼠忌器”，恐怕伤害了垂死的独孤继承，是以未敢猝然施袭。
　　天魔女乃何等聪颖之人，只从血手令主和悟因大师这种近乎惶急的行动看来，也知道两人是如何关心独孤继承的生死！
　　她突然喝道：“你二人站住！”
　　然后，依然将右手食中二指，对准独孤继承的死穴，说道：“你二人若再向前一步，我立刻要他性命！”
　　悟因大师朗声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如果你不加害这一朵武林奇葩，老衲绝不动手！”
　　天魔女念转心头，情知眼前的形势，是凶是吉，完全系在独孤继承一人身上。
　　如果以独孤继承为武器，即可逼退血手令主和悟因大师，若是杀了独孤继承，势必要和两人拼战一场。
　　以自己本身功力，与他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单打独斗，纵然不胜，也不会落败，但如同时对付两人，却定然落败无疑。
　　何况，杀了独孤继承，也就失去了黄冷芳。
　　于是，她格格一声长笑。
　　她说道：“这个何须你悟因烦心！独孤继承是我女婿，如不是姓王的咄咄逼人，仇冰心何忍加害于他！”
　　黄冷芳赧然一喜，道：“妈，你当真不要杀他了吗？”
　　天魔女慈祥的说道：“傻孩子，妈要救他，怎会杀他！”
　　黄冷芳大为高兴，一晃身，偎到天魔女的身边，道：“妈，你真好，你真好。”
　　血手令主黄天民看这种情形，心中大为感慨，两道激动的眼神，重新打量了黄冷芳一番，忽地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悟因大师的目光，往独孤继承脸上闪了两闪，说道：“天魔女，独孤小施主的病势，已经十分沉重，如果两个时辰以内不予治疗，恐怕······我佛慈悲！老衲随身带有‘九灵还生丹’请先给他服用一粒，保住性命吧！”
　　说罢，缓缓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绿玉小瓶，以“弹空飞花”的手法，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