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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湖之大 无奇不有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独孤继承心中一动,忽然他想到,他在谷口遇到毛一鸣之时,只知道他也是来找血手令主,但并没问他找血手令主的目的何在?
  他自己是受悟因大师之托,来与血手令主递送书信,而毛一鸣要找血手令主又为的什么?
  他记得在谷口时,毛一鸣似乎曾经说过:“合双人之力,和衷共济,必可成功无疑,这是千载难逢之机……”
  那么,毛一鸣自是另有企图目的。
  自己既和他同行,必须询明此事,如果事情正大光明,可行则行,否则,自己绝不能和他走在一起。
  方欲开口相问,忽见毛一鸣摒息凝神,摇手示意。
  独孤继承一惊,果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遥遥传来。
  急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只见树丛掩映之间,一条巨大的人影已如大鸟凌空般向两人立身之处扑来。
  两人同时大惊,而来人身法奇快,不待两人躲闪,格格一笑,已到面前。
  两人心中有数,此地有敌无友,来人必非善类。
  独孤继承不及细忖,本能的拉出肩头宝剑,一招“神君投影”,势如长虹贯日,径向来人前胸刺去。
  毛一鸣也由一侧迅如电掣般同时挥出一掌。
  来人似是微感一愕,飞扑而下的身形略一顿挫,硬往后拉回三尺,同时,双掌“雾锁两江”,分向两人迎来。
  独孤继承一招落空,方欲挺身再进,骤感一股劲力逼来,竟将自己撞击得立足不稳,一连晃了两晃。
  看来人似是匆忙之中双掌随意一挥,且是迎向两人,并未闻丝毫劲力啸风之声,何以竟仍有这样大的威势?
  回看毛一鸣,同样的吃来人的掌力震击得立足不住,正自讶然不已。
  来人又复格格一笑,双肩一晃,又至两人面前。
  两人大惊,正欲再度出手,只见来人摆摆手,道:“二位为何一见老夫就要出手相攻?”
  独孤继承此时方才看清来人身形模样。
  只见他身高九尺,豹头环眼,身材极是魁梧,颏下留着一斑白长髯,看年龄约在五旬以上,神光内蕴,静如岳峙,一看就知道是个武功极有造诣之人。
  独孤继承当下不觉迟迟疑疑的问道:“莫非尊驾就是那血手令主黄天民么?”
  来人哈哈笑道:“如果血手令主果真在此,恐怕二人已死多时了。”
  独孤继承又是一惊,不由大声喝问道:“那么尊驾是谁?为何也要来此地?”
  来人掀髯一笑,反问:“两位当真不识得老夫么?”
  独孤继承、毛一鸣互相对望一眼,两人似乎都是出道未久,果真认不出这个身如霸王的来人是谁。
  来人见两人疑虑不解的神色,不由又是一笑,随即将双手在两人面前一扬,道:“看看老夫的双掌,也许会有助于你们的思考。”
  只见他双手各有四指,大拇指不知是根本没生,还是已经故意削去?
  毛一鸣首先愕然呼道:“莫非您是八指仙猿季空明老前辈?”
  来人点点头道:“正是老夫。”
  独孤继承闻言也不免一怔,他似乎也听说过季空明之名,知道他是隐居在天山的一位武林前辈。
  但他奇怪,何以此地此刻,他也跑到这鹰愁谷来?
  毛一鸣这时却不由嗒然若丧,很显然,季空明突然出现在鹰愁谷中,其目的自是和自己相同。
  自己本以为有独得之秘,捷足先登,可以获得武林中一向可望而不可及的绝世奇学,一举成名,像血手令主一样的纵横天下。
  不料却偏偏遇上了这个威名素著的江湖魔头,则自己的满腔热望,岂非已成了镜花水月。
  他虽然年轻,却心机深沉,智谋颇多之人,略一沉吟,已有了对付季空明之策。
  当下恭谨的抱拳一礼,道:“晚辈久仰老前辈威名,今日有幸得睹尊颜,实为晚辈之幸。”
  八指仙猿季空明点头说道:“老夫自以为有独得之秘,不料你们两个娃儿竟然也能在此时此地赶到这鹰愁谷中,这倒教老夫有些作难了。”
  话说得老辣托大,而且余意未尽,似要对两人有所不利。
  毛一鸣赶紧用目光示意独孤继承,满面陪笑的说道:“晚辈两人不过机缘凑巧,侥幸偶到此地,主要的目的在于历练历练,怎敢就与老前辈相争?只盼老前辈得手之后,多少与晚辈分沾一点牙慧,就足慰晚辈等平生之愿了。”
  八指仙猿季空明面色立刻变得缓和下来,微笑言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原来他本是胸无城府,颇为直爽之人,见毛一鸣出言温驯,态度恭谨,已然信以为真了。
  毛一鸣连忙又道:“晚辈怎敢欺骗季前辈?”
  季空明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快走,老夫一生磊落,决不能辜负你们两位就是了。”
  说毕,当先往密林对面穿去。
  独孤继承一直茫然不解两人谈话的涵意所在,见季空明已当先而行,不由也随毛一鸣相继而行。
  同时心中暗忖,萍水相逢,何必多管他人闲事,自己既是找血手令主投送书信,只要找到血手令主居处,投下书信立刻就走。
  当下三人相继穿树而行,曲曲折折约莫走出二十余丈,树木渐稀,光线也渐渐转为明朗。
  季空明突然止步不前,返身回顾两人,面现惊凛之色。
  独孤继承、毛一鸣不由俱各一惊。
  同时举目看去。
  只见林中的荒冢已然走至尽头,但在连接荒冢的一端树丛之中,却挖掘了十余个地穴,似是预备埋人之用。
  季空明呆了一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同时轻轻干咳了一声,似是掩饰方才的惊凛不安。
  三人缓缓向新掘的地穴走去。
  只见泥土犹新,似是新挖不久。
  每个地穴长宽深浅并不一致,有的长至一丈之外,有的长仅五尺,看来又不像建坟之用。
  然而在这荒冢密林之端,掘这些奇奇怪怪的地穴究系为何?
  地穴一共有十三个,团团的排列着有如一朵梅花。
  独孤继承大感惶惑不解,方在沉思之间,忽闻季空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以季空明在武林中的尊崇地位,和高深的武功造诣,如今竟在两个后生晚辈之前,出声惊呼,自是又有不比寻常之事发生。
  抬头望去,只见季空明愕然站在两丈之外,面对一株巨大的树干呆呆出神。
  毛一鸣、独孤继承两人同时一跃而起,直向季空明立身之处奔去。
  一看之下,两人不由冷汗直冒。
  只见巨大的树干之上,悬着一块木块,上面字迹模糊,潦潦草草的写道:
  鸠工连夜建新坟
  嗟尔无知十三人
  生死皆前定
  今朝葬密林
  莫怨余心狠
  用儆后世人
  后面另有数行小字,是:
  墓穴大小,系按君等身材量制,可择其适合于己者自行入墓,以俟掩埋,毋待本人相逼也。
  最令人惊凛心寒的,却是在最后的那个血手令主的独门标帜——血手令。
  那五瓣微曲,劲如钢钩,鲜血滴滴的。
  一时之间,三人俱皆陷于惶恐不安之中。
  独孤继承尚不觉怎样,他自认是代悟因大师传书而来,那血手令主即使是多么蛮横凶恶之人,也不见得会一见面就将自己杀死。
  季空明、毛一鸣两人却大为惊忧,自己所认为的独得之秘,看来像是毫不可靠,那血手令主恐怕仍在谷中无疑。
  单就这种布置,和那木牌上的字句,已可知道他是个智虑高绝,谋事通神之人,难道他除了有着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之外,还能掐算不成?
  季空明高九尺,不自觉的向那些墓穴再度描了一眼,潜意识中竟似乎在寻适合自己的穴地。
  但他倏然一惊,如梦初醒般的呸了一口,连忙转过头去。
  毛一鸣迟迟疑疑的望了季空明一眼,轻轻说道:“如果血手令主真的如此料事如神,那么进入谷中之人,定不止老前辈和在下等三人了。”
  季空明冷哼一声,皱眉苦思了一下,坚决的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走!”
  说毕,挺身欲行。
  蓦然一阵大笑之声,由林间一处巨冢之后传来。
  季空明连忙收住跃起的身形,侧耳静听。
  笑声深重,震耳有若巨钟的嗡嗡之声,显示出发笑之人的深厚内力。
  季空明向两人一打手势,当先鹭伏鹤行,悄疾无声的向巨冢掩去。
  只见巨冢之后,列坐着六人,发笑之人身形矮胖,最多不过四尺多高,但年龄似已很老。
  独孤继承不由直觉的想到那个长仅五尺的墓穴。
  矮子大笑良久,方才收笑说道:“看来今天咱们倒是不约而同了……不过,看此形势,恐怕要大费一番手脚,也许我辈之中,会有遭逢不测之人。”
  言下虽然对所谋之事感到棘手,但神色从容,傲然自得,且弦外之音,似乎在对同坐之人示威恫吓。
  独孤继承乘机望去。
  只见六人中除了矮胖之人以外,在谷口所见的三人亦在其内。
  另外两人,一个是留着五绺长须的老道,一个则是个双目紧闭的老头,留着一撮雪白的山羊胡子,背插一柄银笛,瘦骨棱棱。
  坐在那里就有七尺多高,比之谷口所见的那个黑衣老儿,又高出许多,如若站立起来,起码会有一丈之上。
  独孤继承不由又想到了那个一丈多长的墓穴。
  此时忽听有人接道:“上官仙翁所虑不差,照此情形看来,则今日此谷之中仍然处处危机,步步陷阱,稍一疏忽,难免就有不测之事发生,所以依贫道之见,咱们必须同舟共济,共渡险危……”
  说话的是那个留有五绺长须的老道。
  言下对眼前情势不抱乐观,且有调和众人意见之意。
  但不待说完,那独孤继承在谷口所遇的大鼻小眼的瘦高之人,冷哼一声,笑道:“灵空道长当年一柄铁拂尘,力败崆峒一派,威名远播宇内,难道今天竟为区区几个墓穴吓住了。”
  话说的刻薄异常,灵空道长哼了一声,似欲发作,但仅是怒目而视了一眼,又把一口气压了回去。
  被称做上官仙翁的矮子忽又笑道:“今天到此的诸位,可说都是久绝人寰的世外奇人,那血手令主不论如何高不可测,但也绝不能就这样轻而松之的将咱们一网打尽。
  而且,依老朽观之,这不过是他巧布疑阵,故弄玄虚,像他伪发讣文,讹传去世,却又故意复在江湖出现,行凶留令,使人陷于迷惘的手段一样,根据诸种判断,血手令主必已不在谷中。”
  一直双目紧闭,背插银笛,留着山羊胡的高个子老头,忽而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看了众人一眼。
  他慢吞吞的嘎声说道:“不管血手令主在不在谷中,我倒想起了一事……”
  说了两句,又复停了下来,连连咳嗽不止,似乎害着极重的肺病。
  众人听他开口说话,目光齐都向他投来,神色之间似乎非常注意。
  此际见他咳嗽不止,似都大为焦急,又不便催促。
  一旁的灵空道长似乎比别人更为着急,忍不住说道:“倪老前辈想到之事,必十分重要,但不知……”
  老头儿懒懒的瞄了灵空道长一眼,仍然慢吞吞的说道:“数日之前,少林寺的四个红衣老僧已经进入此谷之中。”
  此言一出,众人讶然失色,匿身巨冢之前的季空明、毛一鸣等更是震惊不已,惶骇莫名。
  灵空道长望望又将双目紧紧闭上的老头儿,期期艾艾的问道:“倪老前辈此话可是当真?”
  老头儿闻言似是深感不耐,山羊胡子一撅,又慢慢睁开眼来,先咳嗽了一阵,嘎声哼道:“你敢说老朽是骗你吗?”
  要知灵空道长已是武林中早已成名之人。
  当年凭一柄铁拂尘,曾独力大战崆峒群道,迫使掌门人及四十余个崆峒高手屈膝而降,身份极是尊崇。
  此际当着许多武林高手之面,当众被老头儿责斥,是何等丢脸之事?
  但他深知老头儿不是好惹之人,而且此际深入危境,即使诸人能同舟共济,携手合作,前途如何,犹自难料。
  此刻那敢因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激起了争端。
  是以竭力隐忍,不敢发作。
  但老头儿说完之后,一双似是失神的眼睛,仍然狠狠的盯着自己,似乎故意要激起自己的怒火。
  灵空道长一时颇难下台,同时又见在场之人也齐都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脸上,当下更是赧羞不已。
  他不由干笑一声,说道:“贫道深悉倪老前辈的脾性,无怪乎人称雪山怪叟,果真言谈举动都有大异常人之处。”
  这几句话说得不深不浅,既可使自己下台,兼具调和气氛之妙,在他以为,雪山怪叟虽以怪出名,但也必会一笑了之。
  殊料大出意外。
  雪山怪叟倪一飘眼睛一瞪,面孔死板板的叱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批评我?”
  此言大是突兀,着实欺人太甚,以致在场之人,包括那四个四尺多高的矮子合黎仙翁上官云心在内,无不一怔。
  灵空道长任是涵养再好,也难忍受得下去。
  当下冷冷笑道:“诸位在场的高人前辈可以作证,倪老前辈这样对待贫道,委实有点难以令人忍受。
  雪山怪叟又翻翻眼皮问道:“那么你想怎样?”
  灵空道长强捺住怒气,淡淡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依老前辈说,要待怎样?”
  雪山怪叟干脆得很,嘎声哼道:“揍你!”
  说毕,随手一弹,一缕指风应手而出。
  灵空道长对雪山怪叟一再忍让,不独是为了怕激起争端,也是惧于他那成名的功力绝技,不料雪山怪叟说打就打,不免一惊。
  雪山怪叟信手而出的指风,看来极是平淡。
  但灵空道长也是武林中登峰造极之人,深知这股以混元气功逼出的指风,不是寻常掌力可比。
  他不敢反击硬接,连忙横空一晃,避开三尺。
  但闻一声微弱的丝丝之声,灵空道长身后的一株树干之上,立刻现出了一个指尖大小的深洞,透树而过。
  众人虽则并未如何惊怪,但匿身巨冢之前的独孤继承,却大为错愕不已,那老儿看来似已病得要死,不料竟然会有这种奇绝的功力。
  忽见坐在雪山怪叟七尺之外的合黎仙翁上官云心一晃身,飞了过来,正好拦在雪山怪叟与灵空道长之间。
  他这一飞的姿势,的确更是怪异至极。
  原坐的姿势不动,双手也仍然抱在胸前,竟不知他是如何运力而起,而且其疾如电,迅捷无俦。
  众人俱都发出一阵啧啧的赞美之声,似乎比对雪山怪叟以混元气功所逼出的强猛指风还要赞叹。
  合黎仙翁哈哈一笑,道:“大敌当前,岂可自相火并······”
  说着环顾了诸人一眼,又道:“一瓢兄之言至为珍贵,如那少林寺果真有四个红衣僧人来此,事情倒有些不太简单了。
  血手令主十三年前血洗江湖之际,始终未与少林寺发生纠葛,而且听说在他隐居此谷之前,曾夜访少林寺,与少林掌门悟因大师先敌后友,订交而退,则此际忽然派来四位红衣高僧,其意何在?”
  雪山怪叟此际又紧闭起双眼,不闻不问,好像此事根本与他无关,倒确实不愧是个怪人。
  众人目光俱皆投注在合黎仙翁脸上,惶然无语。
  灵空道长似是性喜多言,此际又复干咳了一声,说道:“依贫道观之,不外以下二点:
  一、血手令主伪死的讣文传至少林寺,悟因大师既曾与血手令主订交,自然应该派人前来吊唁。
  二、像咱们一样,乘此千载难逢之机,来寻那天魔女仇冰心,抢夺血手令主赖以成名的绛珠宝卷。”
  合黎仙翁哈哈一笑道:“道兄卓见不凡,但据老朽所知,也有两点值得注意:
  一、少林派有达摩祖师所遗的‘易筋’、‘洗髓’二经,及百余种绝技,均为武林中望而不可及之学,较之血手令主‘绛珠宝卷’并无逊色。且少林派显然为领袖天下武学的泰山北斗,怎肯乘机来抢夺血手令主之物,何况少林掌门悟因大师尚与那血手令主订过盟约。
  二、至于说来吊唁一节,似也令人难以置信,血手令主伪传死讯,已因再度行凶留令的事实使人尽知其伪,且少林派宇内百余处下院,消息灵通已极,焉得不辨事之真伪,即来吊唁?”
  说毕,又笑向灵空道长讥讽的说道:“所以,道兄的卓见不能视为定论。”
  灵空道长尴尬的强笑道:“依仙翁的看法,是……”
  合黎仙翁仰首傲然微笑,方欲再度开口,忽见雪山怪叟摆了摆手,又缓缓睁开眼来。
  众人虽将他视为怪人,但却对他颇为崇敬,此际见他又欲讲话,眼光又齐都向他投注而来。
  只听他仍然有气无力的嘎声说道:“老朽又想起了几件事来。”
  说毕,又是照例一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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