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巧脱牢笼
2025-06-28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点击:

  欧阳乐贞耸了耸肩膀,提着食盒,从那暗门走了出去……
  暗门外面是条密不见天,七八尺高,四尺宽,丈许长的通道,只挂了盏油灯,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欧阳乐贞不禁暗暗欢喜!因为,在这种光度之下,除非是仔细注目,是很难看得出她脸上是经过化粧的。
  她刚走到通道的一半,身后“刷”的一声,那扇暗门倏地关闭了。
  照这种情形判断,欧阳乐贞就明白在前面那道铁门上,一定有窥望的小孔可以让那边守卫之人能够监视着这边的情况,而操纵暗门的开关,她不由暗地吁了口气。
  本来,她的打算是每通过一道铁门就出其不意地将守门之人制住,然后将路金花接出去,但此刻的情况看来,她这个打算是行不通了。
  好在她还有第二个打算!
  她婀婀娜娜地继续行了几步,已到了通道的尽头,只听“刷”的一声,当前的铁壁上忽然现出一道门户。
  她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户,目光左右一扫,心中不由一阵嘀咕。
  原来,门户两边,各站着一名劲装汉子,却不知那一个是黄茂才?如果她贸然开口招呼,万一叫错了岂不糟糕?幸好,她这个难题一点也不费劲地就解决了!只听右边站着的那个劲装汉子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春妹!怎么这样久才出来?那两个妞儿没什么吧?”
  不用问,这个家伙必定就是黄茂才了,欧阳乐贞冲着他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有什么办法哩!谁教我是侍候人家的。”
  话声微顿,放下了食盒,苦笑道:“茂哥!里面那两位小姐说有要紧事儿,要请你进去一趟。”
  劲装汉子一怔道:“她们叫我进去?有什么事?”
  欧阳乐贞摇摇头,道:“她们不肯说,大概看我是个丫环吧。”
  劲装汉子略一沉吟,抬目对另一劲装汉子道:“老王!你在这儿照顾一下,小弟进去看看。”
  那叫老王的劲装汉子眼珠一转,道:“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诡计,老弟可得当心着点儿。”
  黄茂才笑了笑道:“管她们动什么脑筋,你在这边不开门,她们就算把我宰了也没用。”
  欧阳乐贞害怕的道:“茂哥!既然有危险就不要进去了,我怕……”
  黄茂才伸手拍拍她的肩膊,笑道:“怕什么,她们不见得就把我吃了,也许是她们有什么话要我转达,走!我同你一道去看看。”
  说着,牵了欧阳乐贞的手,跨过门户,走进通道里,“刷”的一声,门户倏然关闭起来。
  前行了几步,那道暗门已缓缓开启,欧阳乐贞随着黄茂才跨进暗门,暗地里已将功劲运足……黄茂才走进密室,目光一扫,不由讶道:“咦!还有一位呢?”
  他话声甫落,身后一声娇笑道:“在这里。”
  声才入耳,他连头都未来得及转,突觉腰际一麻,登时知觉全失,软绵绵地倒在欧阳乐贞的臂弯里。
  欧阳乐贞将黄茂才抱向梳粧台前,一面对正在发楞的路金花低声急急的道:“姑姑快来扮成他的样子,不然就出不去了。”
  路金花张了张嘴,欧阳乐贞又急急说道:“不用问,你一面动手,我一面告诉你便了。”
  路金花只好坐了下来,拿起化粧用品,面对镜子,动手把自己化装成那黄茂才的模样……
  欧阳乐贞瞧着路金花化装,一面将门外的发现说了,说完,苦笑道:“本来我是不想麻烦这位茂哥的,可是,如果我将这两个在门边制住了,那就必然会被第二道门的守卫发现,所以也就只好让姑姑委屈一下暂作歹徒了。”
  路金花叹道:“只要能逃出去,什么我都干。”
  歜阳乐贞道:“等一下我们出去的时候,如果那些守卫问起,你就说代我们转达口信给头儿便了,非到必要时,千万不能动手,只一动手事情就砸了。”
  路金花点头道:“这个我理会得,哦!对了,你同这位茂哥讲过话,他的口音是怎样的?”
  欧阳乐贞想了想,道:“好像是北方口音,腔调不十分粗,我学两句你听听。”
  说着,就把刚才黄茂才说过的几句话,模仿着说了一遍。
  路金花凝神体会,跟着说了两遍,居然似模似样,乍听之下,几可乱真。
  也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路金花已化装成黄茂才的样子,当下,又将他的衣衫剥下来换穿了。
  好在路金花身材高大,有男人的气概,从小就不曾缠足,走起路来,更看不出一点女人的味道!
  欧阳乐贞笑道:“茂哥!我比以前更爱你了。”
  路金花笑骂道:“小鬼!什么时候,亏你还有心情说笑。”
  欧阳乐贞摇头道:“不!你要叫我春妹。”
  路金花听的一怔,随即点头会意,将黄茂才的腰刀拿来佩好,牵着欧阳乐贞的手,笑道:“春妹!咱们这就走吧。”
  二人出了暗门,走过了丈许长的通道,那边守门的老王已将门户启开,冲着跨出门来的路金花,暧昧地笑道:“老弟!你在里面搞什么名堂,竟然耽搁了这许久?”
  路金花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苦笑道:“女人嘛就是这样,罗罗嗦嗦的说过不完,小弟还得跑腿替她们把话转给头儿知道哩。”
  老王一怔道:“她们有什么话那么要紧,要你去转报?”
  路金花摇摇头道:“反正是条件一大堆,说给你听也没用,小弟却不能不跑这一趟。”
  话声微顿,歉然笑道:“这儿就烦你多担代一下,小弟去去就来。”
  老王两道眼神在路金花和欧阳乐贞的脸上扫了一下,笑道:“去去可以,但千万别误了换班的时间回来。”
  路金花点头笑道:“小弟自有分寸,日后请您多喝几杯就是,待会见。”
  说着,牵了欧阳乐贞,踏着轻松的步子,朝另一道门户走去……
  大概那黄茂才跟阿春相爱的事,庄中的人都心里有数,是以二人刚到铁壁下面,门户就“刷”地启开了。
  守门的两名劲装大汉对路金花略为盘问了两句,就笑着让她俩通过了。
  当最后一道铁门启开,强烈的阳光射入眼帘时,路金花和欧阳乐贞都不禁兴奋得有些发抖!同时,二人的心里也随着阳光的出现而紧涨起来!因为,她们的脸上化粧的油彩,在密室通道里的暗淡灯光之下是很容易混过去的,可是,如果在强烈的阳光下,脸上涂抹的油彩就瞒不过人的眼睛了。
  果然,就在她们即将接近那道门户之顷,门外突地有人“咦”了一声,随即大声喝道:“黄茂才!你两个搞什么鬼?把脸……”
  路金花与欧阳乐贞早就将功力运足,耳听喝声一起,不等那人把话说完,齐一晃身形,捷如闪电,一掠就窜出门外,四道目光一扫,闷声不吭的分向守在门外的两名劲装大汉扑去!那两名大汉根本连怎么一回事都没有弄清楚,只见人影一晃,胸前“七坎”大穴一痛,立即“砰”然倒在地上,携手共赴黄泉。
  路金花、欧阳乐贞二人出其不意地解决了守卫之人,立即沉身落地,背靠着背的凝神戒备,路金花并且将腰刀掣在手中,准备迎敌闻警前来截击之人……可是,当她俩定神四下一瞧,却都不由暗叫一声:“奇怪!”
  原来,她们停身之处,乃是一座相当宽大的敞厅,阳光从那八扇大大打开的落地厅门照射进来,但厅中却是静悄悄的,除了两名被杀的守卫以外,根本连鬼影也看不见一个!厅外是个小庭院,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走动。
  欧阳乐贞轻“咦”了一声,诧道:“人呢?莫非死光了不成?”
  路金花笑道:“管他的,没人正好,咱们快逃出这庄院再说。”
  当下,仍是路金花领先,出了敞厅,越过小庭院,寻找僻静的地绕行,一路急奔,居然毫无阻碍,也未见人拦截,竟是非常容易就来到了前庄的第一进敞厅。
  这座敞厅也就是她们进庄之时,那马信雄迎接她们的地方,只要出了敞厅再越过那片花圃,便到了庄院的围墙,翻过围墙就海阔天空了……
  二人方自盘算,耳中却突然听见敞厅外面的院落里,陡地响起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嘿嘿怪笑道:“好好好!大爷算是栽了,多年来竟不知你老弟也是道上的,凭你老弟这份深藏不露,大爷就甘拜下风。”
  路金花,欧阳乐贞乍听之下,俱不禁为之一怔!这口音好熟!不是那胡正群的声音吗?他怎地跑到这里来了?现在又是跟谁讲话?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大为奇怪之下,不敢造次,见敞厅内鬼影俱无,遂双双一矮身子,飞掠到半掩着的廉门背后,眯起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瞧去……嘿!屋子里都没有人,但前院里的人可多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胡正群那肥大的身躯,恰恰堵住了庄门,他的身后,紧站着昔年人称女魔王的何剑娥——如今的胡夫人,这女贼婆的左右分站着她的宝贝女儿,金枝与玉叶,再往后,就是一群凶煞般的恶奴打手!
  庄院这面,也是人材济济,马信雄、刘元甲、西门泰以及伤还未好的伍金奎,四人身后,也是打手一大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动!东厂这批人马,仍以马信雄为首,他待得胡正群的笑语声一落,也自含笑抱拳道:“胡当家的未免太谦了,我们只是在此地暂时落脚,是以没敢惊动胡当家,真是抱歉得很。”
  话声一顿,神色一整,又道:“兄弟们虽未按规矩拜会胡当家,但亦未有侵害胡当家权利之处,彼此可说是井河不犯,不知胡当家因何大举前来,尚请明示。”
  胡正群“嘿嘿”怪笑道:“好个井河不犯,呸!”
  一口浓痰,重重吐在地上,环眼暴瞪,狠狠盯住马信雄,厉声喝道:“你既然口口声声尊重太爷在此地的地位,为何却明知故犯,与太爷作对?”
  马信雄满脸惶恐的道:“兄弟的确不明白当家的意思,请……”
  “呸!”
  胡正群又是一口浓痰,打断了马信雄的话锋,戟指大喝道:“你给我胡太爷少装佯,你以为把那两个贱婢藏起来,大爷就不知道了是吗?快将人交出来便罢,否则休怪太爷不讲同道的义气!”
  马信雄故作愕然道:“贱婢?胡当家指的是什么人?兄弟是一概不知。”
  胡正群“嘿嘿”冷笑道:“好个一概不知!嘿嘿!老实告诉你,你放在前面村子里的眼线,那个假老头儿和假哑巴已全部招了出来,嘿嘿!你阁下再赖下去就不够意思了。”
  路金花与欧阳乐贞这才弄明白,这恶贼竟是为了她们而来的。
  想来这恶贼在此地也必定有相当的潜力,绝非马信雄所说的土豪暗盗那样简单。
  本来,她两人要逃走的话,这正是个绝好的机会,可是,眼看着胡贼一家都在这儿,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们怎肯就走?路金花只觉火冲顶门,恨不得马上出去,一下将胡贼全家砍个稀烂,方消心头的一口恶气!欧阳乐贞却伸手把路金花按住,悄声道:“姑姑且暂时忍耐一下,看着他们鬼打鬼,等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我们来个一网打尽,岂不省事得多?”
  路金花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遂点头会意,继续窥听下去。
  这时,那马信雄仍自打着哈哈道:“胡当家愈说,兄弟就愈糊涂了,什么假老头假哑巴,兄弟简直一头雾水,实在无法回答。”
  胡正群怒哼了一声,一挥手,喝道:“把人推出来!”
  后面的打手群中,立时一声应喏,牵羊似地牵出两个人来,正是那铁匠铺的老头儿跟哑巴徒弟。
  胡正群瞪着马信雄,喝道:“怎历样,认得这两个家伙吧?”
  马信雄连连摇头,表示根本就不认得的样子。
  这一来,胡正群不由大怒,正待开口,他的老婆女魔王何剑娥已忍不住跨前两步,不耐烦的道:“跟这些小辈罗嗦那么多干啥,时间宝贵,莫要让那两个贱婢从后面溜了,就麻烦了。”
  胡正群“呵呵”笑道:“太太放心,溜不掉的,宋家哥儿们在后面瞧着哩。”
  这时,东厂方面的西门泰也按捺不住了,他一步靠近马信雄,忿忿地道:“马兄!凭咱们的身份,为什么要对这狗贼如此忍让,干脆动手把他们宰了,也算为地方除害。”
  马信雄笑了笑,方待开口,对面的胡正群已冷笑连声的抢先喝道:“凭你们几个不敢通名道姓的小贼,还会有什么身份,太爷不动手只是对你们客气,若再推搪,就教你们难看了。”
  伍金奎忍不住敞声骂道:“放你妈的屁,你这坐地分赃的狗贼,替咱们东厂五杰提鞋都不配,你还不夹起尾巴快滚,管教你姓胡的鸡犬不留,信是不信?”
  这几句话,果然吓得胡正群为之一楞,讷讷道:“什么?诸位是东厂的?”
  马信雄微笑道:“不错,兄弟是驻黄山地区的负责人。”
  说着,伸手一指刘元甲等人,道:“这四位乃东厂五杰,谅胡当家的也许听说过。”
  胡正群愕了半晌,眨着眼睛道:“那么,诸位是那位公公的属下?”
  西门泰抢先“哈哈”大笑道:“你这土贼真是孤陋寡闻,连魏公公执掌东厂,统摄天下大事都不知道,我看你干脆回家抱老婆算了。”
  胡正群脸上连连变了几种颜色,最后,正容问道:“诸位当真是魏忠贤的人?”
  马信雄含笑点头道:“不错!胡当家的瞧着办就是。”
  “哈哈哈哈!”
  胡正群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直响!马信雄等人俱不由愕然,不知这恶贼为何发笑?就连路金花和欧阳乐贞也弄不通胡贼的态度,为何会对这班东厂的走狗,竟似丝毫不放在眼内?西门泰却已怒吼一整:“姓胡的!你笑什么?”
  胡正群倏然止住笑声,轻蔑地扫了对方一眼,冷笑道:“朋友!世道变了,你们这块招脾不管用了。”
  马信雄神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新皇帝登位,姓魏的就被宰了,如今天下各地都在搜捕魏贼的余党,嘿嘿!可笑你们不藏头缩颈的去逃命,反而仍然扛着这块招牌来唬人。”
  说完,又是一阵“嘿嘿”怪笑!
  这一番话语,直说的马信雄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路金花却暗骂自己一声:“糊涂!”
  因为方衣曾经给她看过一份抄来的邸府急报,说的就是新君登基,魏贼论辟,密令各地督抚搜捕余党一事。
  路金花不由暗暗叹息,一个人的灵智很容易被愤怒和怨恨所蒙蔽的,想不到自己一心恨着方衣,竟将这件重大的消息给忘记了!她知道胡正群说的是真话,但马信雄等人却并未完全相信,因为昨天田尔耕才提起过魏忠贤的计划和密令,难道田尔耕是骗他们的?当然,新皇帝登位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否则的话,他们就会完全否定胡正群的话了。
  伍金奎的性子比较直一点,马信雄等人方在盘算之际,他却双睛暴瞪,挺身上前,属声喝道:“你这厮乱造谣言胆敢侮辱魏公公,哼哼!大爷们要把你擒交官府,治你个凌迟碎剐之罪。”
  胡正群冷笑道:“朋友!凭我胡员外的身份,见官是不成问题的,但诸位么,嘿嘿,恐怕就有些不妙了。”
  话声微顿,脸色一沉,沉声又道:“大爷奉劝诸位知趣一些,赶快将那两个贱婢交出来,大爷也就放你们一马,否则的话,教你们好看。”
  在这种情形之下,马信雄很清楚,除了动手一拚之外,已没有旁的选择了,当下,他略一侧身,朝刘元甲投过一瞥询问的眼色。
  刘元甲当然也十分明白目前的处境,于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呛呛”连声,四人已将兵刃撤在手中,站在后面的爪牙们也一齐出兵刃,准备动手。
  胡正群环眼一扫,“嘿嘿”怪笑道:“哦!诸位是打算蛮干?嘿嘿嘿!好好好!太爷就成全你们。”
  笑声一顿,厉声喝道:“孩儿们上!杀他妈的一个鸡犬不留。”
  喝声中,早有小贼将他的兵刃送了过来,那是一对乌黑发亮,形似手套却比手套大得多的钢套!女魔王何剑娥举手一挥,娇喝道:“两个死丫头还不快出来跟为娘去收拾这班家伙,懒在后面干什么?”
  金枝、玉叶两姐妹懒洋洋地绕道走了过来,金枝更是无精打彩地说道:“那么多人,连个像样的都没有,打这种架真没意思。”
  胡正群一边穿戴上那对钢制手套,一边“嘿嘿”怪笑道:“乖女儿不用埋怨,须知对面这班人无论有多中看,却是一个也留不得的,为父劝你们还是打起精神来,好好干一下吧。”
  金枝、玉叶撇了撇嘴唇,“呛”地一齐将背上长剑抽出,女魔王何剑娥也将一双护手钩亮了出来。
  胡正群一挥手,喝一声:“杀!”
  喝声出口,人已飞扑马信雄,一双钢套十指箕张,照准对方顶门罩落。
  马信雄不曾见过这种怪形怪状的外门兵刃,一时摸不清路子,不收硬接,身形一晃,闪让开去。
  何剑娥双钩一摆,一招“双龙戏珠”,直取西门泰!金枝朝伍金奎一努嘴,对玉叶道:“打那个受了伤的没有意思,你去把他放倒便了。”
  玉叶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提着长剑慢慢吞吞的向伍金奎走去……金枝长剑一指刘元甲,笑道:“来来来!只有你还像个人样,本姑娘要好好收拾你。”
  刘元甲冷冷一笑,也不答话,长剑一摇,舞起一团剑花,攻了过去。
  后面,喊杀之声大起,双方的爪牙打手已一涌而上,各找对手,展开一场混战!
  胡正群第一招攻势被胡信雄让开了,不由怔了一怔,“嘿嘿”怪笑道:“狗腿子果然有一手,太爷倒是小看你了。”
  笑声中,双手一扬,再度攻出一招“上下交征”,扑击过去!马信雄闪目一看,但见院落里已是一片乌烟瘴气,当下,不再打闪避的主意,右腕一抬,一招“分花拂柳”,长剑迎着攻来的钢套,接连闪了两闪。
  “铮铮!”
  两声清越的金铁交鸣,半空中爆出两蓬火花,胡正群与马信雄的冲势都同时为之一顿,各各退了半步!一招硬拚,势均力敌,两不吃亏!马信雄吸了口气,轻拂着长剑,哂笑道:“恶阎君不过如此,兄弟倒是把你估的太高了!好!回敬你一剑。”
  他笑着说着,突然一声喝叱!长剑陡化电虹,划空生啸地直射向胡正群胸前“七坎”大穴!这种直取中宫,毫无顾忌的攻招,使得胡正群勃然变色,怒喝一声:“岂有此理!狗腿子想死快些是吗?”
  喝声中,身形一侧,左手一抬,钢套电也似地疾朝马信雄攻来的长剑拍落!马信雄赶忙一沉腕,撇剑拧身,剑随身转,飞起一片寒光,猛袭对方胁背要害,剑势迅疾凌厉至极!胡正群怪笑连连,一双钢套幻起两团乌云,卷起如山暗劲,惊涛骇浪般拍向剑光之中,接招还击!
  一串“铮铮铮铮”的兵刃交击声中,突然传出了“哎”的一声惊叫!那是金枝的叫声!原来,在东厂这方面的人马当中,论武功要数刘元甲最为了得,只因他为人比较沉稳不喜欢卖弄,所以很容易被人认作最窝囊的一个而掉以轻心。
  金枝这贼女就是如此,她把妹妹支使去对付受了伤的伍金奎,她自己以为不须费什么劲就可以将刘元甲摆平了,谁知动上了手,只三两个照面,她才知大谬不然,可遇上了扎手货了!刘元甲根本不知怜香惜玉,剑剑俱是狠招,直杀得金枝着着后退,几乎连招架都十分吃力。
  这一招,她刚好让过了刘元甲长剑斜劈之势,脚下一退之际,不料地上已仆倒了一名昏厥的爪牙,她的鞋跟被这身体一绊,使得她登时打了个踉跄,发出了一声惊叫!刘元甲闷声不响,抢上一步,长剑疾落!眼看这一剑就要把金枝破腹开膛,胡正群闻声侧顾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忙一抬腿,“嗤”的一声锐啸,一缕寒芒,闪电般向刘元甲的肋下射去!
  他绰号叫“千手人屠”,全身上下都可发出暗器伤敌,东厂这班人潜伏在此地,自然对这位昔年恶名昭着的胡员外,打听得清清楚楚。
  是以他的腿刚一抬起,马信雄已大声叫道:“刘兄小心!”
  其实用不着叫,刘元甲的眼角余光,始终都是注意着胡贼的,因此马信雄的叫声一出口,刘元甲已舍了金枝,撤招闪避开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楼寒芒刚刚擦着刘元甲的衣衫掠过,金枝这贼女恰正欲挺身站稳,寒芒已迎着面门射到,不由她吓得心胆俱裂,又是“哎”的一声惊叫!整个身子“砰”的仰跌下去!那一缕寒芒,险而又险地擦着她的鼻尖,飞落寻丈以外去了!金枝惊魂乍定,一个“懒驴打滚”,侧滚八尺,弹身跃起,长剑往上一架,“铮”的一声!正好架住了刘元甲跟踪劈下的剑锋!刘元甲笑道:“小贼女!这回你死定了。”
  右腕运劲,加了几分力道,长剑猛然朝下一压!金枝到底是个女孩子,内力怎么也没有男人的充足,同时她又是半仰着身子,相形之下更是吃亏,刘元甲这一剑压下,只压的她臂肘酸麻,上半截身子成了反弓字的形状,倒拗着往后仰……一个身材丰满的女孩子,穿着紧绷绷的劲装,在一个男人面前摆出这种姿态,的确是够撩人想入非非的。
  可是刘元甲却彷如无睹,右腕一沉,又增加了几分力道,长剑直往下压去……眼看金枝自己的长剑,距她自己的咽喉已只有三四寸了,如果不能将压在剑上的长剑推开,她就得刎颈自杀了。
  这时候,胡正群已被马信雄一轮快攻,逼退到远远的一边去了,他虽然看到女儿的紧张状况,但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有瞪着眼睛干着急。
  这边,金枝的情况正紧。
  那一边,却忽地爆出了伍金奎的一声惨叫!原来,伍金奎的一套本领,全在两面钢钹上,挥动时需要相当的劲力,但他胁下的剑伤尚未痊愈,开头几下还像个样子,把玉叶的一柄长剑震得几乎脱手,可是,也因为这一用劲,牵动了伤口,使得刚要合疤的创痕破裂开来而鲜血直冒,同时也痛的他浑身发抖,再也使不出劲来。
  玉叶这贼女却乘机反攻,一连几招杀着,长剑弹震开了伍金奎右手的钢钹,顺手一撇剑锋,“嗤”的一声,伍金奎右肋登时衣破肉裂,鲜血泉涌而出。
  伍金奎只痛的惨叫一声,右手中的钢钹“当”的掉在地上!人却踉踉跄跄的斜着身子往后倒退……
  这一声惨叫,使得刘元甲心头一惊,眼光不期然的朝伍金奎那边扫去,手中长剑下压之势自然地一松。
  金枝这鬼女人相当精灵,立刻抓住机会,一挺腰,左足突然飞起,“嗤”的一声轻响,小蛮靴的靴尖上倏然飞出一缕肉眼难辨的蓝色光芒,只一闪便射入刘元甲的右肋之中。
  刘元甲的眼神刚一移动,右肋突然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接着整条右臂就麻麻木木的像废了一般,不由心头大震,顾不得去看伍金奎的死活,猛然掉过头来,大喝道:“你这贱婢……”
  喝声刚一出口,金枝已弹身跃起,长剑一撩,立即将刘元甲的长剑“当”地击落在地上。
  刘元甲中了贼女的毒药暗器,自知已难幸免,长剑脱手,立即运聚全身功力于左臂,临危拚命,照准金枝的胸部,左掌猛然劈出。
  金枝击落了刘元甲的长剑,也没有停顿,剑锋接着一翻一送,直刺向对方的咽喉。
  可是,她却没料到刘元甲竟会不闪不躲的来个两败俱伤的打法,她的剑尖堪堪触及刘元甲的咽喉,而刘元甲全力劈出的左掌亦已击到,一股裂石碎碑的内家罡力,如排山倒海般撞将过来。
  “嗤”的一声!金枝的右臂首先被刘元甲的掌力撞得一歪,手中长剑剑尖在刘元甲的喉部一划,割开了一条三寸多长的伤口,几乎将他的喉管割断了。
  “嗯”的一声闷哼!金枝那丰满的胸膛,紧接着被对方重如山岳的掌力击实,她“哇”的喷出一鲜血,娇躯像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
  “砰砰!”
  两声巨响声中,刘元甲与金枝同时倒仆在地上,略一挣扎,便都寂然不动了。
  这一切的变化,说来虽然话长,但发生的时间,却仅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玉叶刚刚重创了伍金奎,方自得意地发出一声冷笑,而她的姐姐已被人击倒地上,当下,她顾不得再下杀手取伍金奎的性命,娇躯一晃,飞扑到金枝身旁,蹲下去打算将乃姐挟起……这时,那西门泰正被何剑娥的一双护手钩逼得连连倒退,恰好退到了玉叶的身侧。
  “刷”的一声,剑锋过处,玉叶这贼女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只觉脖子一凉,一颗千娇百媚的脑袋,立时飞滚出几丈外去了!可怜她怎样死的都不知道,作了个糊涂鬼。
  碰然巨响中,她那无头尸身,挟着昏迷过去的金枝,在地上连滚了几滚,从腔子里喷出来的热血,将金枝染成了个血人。
  何剑娥瞧得心胆俱裂,眼中喷火,沙着喉咙大喝一声,紧抢两步,一双护手钩直劈横扫而出。
  西门泰与何剑娥相距只不过五六尺远近,他虽然一剑劈了玉叶,但却因此一来,脚步自然停顿一下,当面也因挥剑斜向后劈的缘故而空门大开,眼看何剑娥双钩狂攻而至,却毫无招架躲闪的力量了!
  就在西门泰睁大着眼睛,“完蛋”两字还未来得及反浮上心头,只见寒光一闪,“噗”的一声!何剑娥左手的钩尖已深深钩进了西门泰的胸膛,紧跟着右手钩“嗤”地横掠而过,西门泰顿时腹破肠流,鲜血狂涌!这一来,直痛得他浑身不住抽搐,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喊不出一点声音,一双眼珠似乎要凸出眼眶,但身子却被对方的钩尖钩住,想倒也倒不下去。
  何剑娥眼看西门泰的肠子已泻了一地,仍是凶心不息,她咬牙切齿地右手一翻,护手钩一下钩住了西门泰的脖子,大喝一声,右手猛然一拉。
  “察勒”一响!她竟硬生生地将西门泰的脖子钩断了!何剑娥的残忍手法以及西门泰死状之惨,顿将东厂的爪牙们惊得腿都软了,只听嚎叫连连,立时被胡正群这方面的打手们宰了好几个。
  那伍金奎挨了玉叶一剑倒在地上,右半边身子已痛得麻木了,但左半边身子却仍能转动,眼看着西门泰惨死,不由激发了他的牛性子,猛的一声厉吼,奋力拧动左半边身子,左臂一挥,将紧捆在手里的一面钢钹全力掷出,“呼”的直向何剑娥飞去!那何剑娥方自钩断了西门泰的脖子,正侧身闪让那滚落下来的头颅,没防到钢钹会从后面飞来,耳中只听得胡正群一声惊吼:“娥妹快躲!”
  “躲?”
  朝那里躲?何剑娥她虽已听到了丈夫的警告,却一时间不知道朝那个方向躲避才对!就这一怔神间,背后金刃破空的声音已传到,她慌忙往左侧一倒,右手钩猛地反手一撩……“呛啷”一声大震,她的护手钩登时折断了,紧接着右肩一阵剧痛,一面钢钹阵肩带背地深深嵌入了三分之一,几乎将她的右肩膀砍开了。
  巨大的打击力道,将她震撞得整个身子一歪,踉跄了两步,再也支持不住,闷哼一声!“砰”的仆倒在金枝、玉叶两个女儿的身上,当堂昏死过去。
  那伍金奎用尽了身上剩余的力量,浑身一软,“噗”地又仰跌下去,无法动弹。
  这时,双方可说是伤亡枕藉,地上躺满了死伤之人,鲜血染红了整个院落,剩下来的就只有胡正群与马信雄还在狠杀狠拚,而那些不曾倒下来的爪牙打手们,早就脚底抹油,溜了个精光!胡正群眼看着自己的老婆重伤昏倒地上,两个宝贝女儿小的一个作了无头之鬼,大的一个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由又急又悲又怒,心头正如打翻了的五味瓶,说不出的难过味道,只好把这口怨气,一股脑儿都发泄在马信雄的身上。
  他狞笑一声,狠狠一手挥出,震退了马信雄攻来的长剑,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环眼,戴着精钢手套的双手缓缓往上提起来,一步一步向马信雄逼去,口中冷冷狞笑道:“姓马的!就只剩下你了!太爷要好好收拾你!”
  马信雄长剑斜封住面门及胸腹要害,死盯着胡正群的眼神,脚下缓缓后退,口中冷冷说道:“老贼你狠什么,你那一双爪子奈何不了大爷,难道你身上的破铜烂铁就管得了用吗?”
  胡正群徐徐逼进,狞笑道:“管不管用,你小子等着瞧就是,太爷不把你整治得死去活来,就甭叫‘千手人屠’了!”
  这时候,马信雄的心中正电转着千百种念头,但归纳起来,却只有两个,那就是“逃”或“拚”?如果他一走了之的话,田尔耕的整个计划便成为泡影,以前的一切心血都白费了,对田尔耕方面又怎么交代?如果不逃而跟对方一拚的话,他自问的确没有什么把握胜得了胡正群。
  总而言之,马信雄只怪开头就把胡正群的实力估计错误了,不料金枝、玉叶这两个女贼也不含糊,居然放倒了伍金奎跟刘元甲。
  如今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拖到田尔耕与萧翠仙姐妹办完了事赶回来,可是,他能不能够拖到那个时候呢……心念电转之下,马信雄一咬牙,他决定拖得一时算一时,不到拚的时候绝不硬拚,那就是说,他要采取近身缠战游斗的方式,尽量不让胡正群有发射暗器的机会,但也不跟对方面对面的硬拚,只抽冷子来两下狠招,一沾即退,如此打法,虽然不会有胜的希望,但也不致很快就输。
  这时,马信雄与胡正群已面对面的盘旋了两圈。
  马信雄是在拖时间,胡正群则在等机会。
  因为,马信雄把全副精神都放在防守上面,一柄长剑封住了当面的部位,胡正群的暗器虽多,却是很难突破对方的防线。
  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在门缝里瞧得都暗地着急起来,心想这样拖下去,怎会有两败俱伤的局势呢?她们必须想法子替他们制造一个立即动手的机会,否则的话,对她们实在是太不利了。
  因为那胡正群曾说过,在庄院后面还埋伏得有人,如果不是虚声恫吓的话,她们怎么能够逃得了?欧阳乐贞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当下,附在路金花的耳朵边,低声地如此这般的说了。
  路金花听的直点头,待阳乐贞说完,立即逼着嗓子,歪着喉咙,“桀桀桀桀”的发出一阵怪笑声音。
  欧阳乐贞则尖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
  她们这一笑一叫,马信雄在院落里听得心头大震。
  很明显的,囚禁着的两个女孩子已落在旁人手中了,两个人质一去,这个仗还有什么好打的?就在他这一怔神间,胡正群立即把握机会,双臂一振,一抖,顿时“嗤嗤嗤嗤”的异声大作,各种暗器如蝗虫般飞射出来,雨点般洒向马信雄浑身要害。
  马信雄身为东厂爪牙头目中一方面的负责人,一身艺业自不等闲,一见胡正群乘机发动攻势,不由既惊且怒,大吼一声,长剑骤化一堵光墙飞旋而出,身形却冲空直拔而起……“叮叮叮叮!”
  破铜碎铁纷飞中,金属互击之声如炒豆般爆迸!胡正群发出的百十件暗器,立时被马信雄的剑光震飞、削断、绞碎了一大半。
  剩下来的一小半竟然突破了剑器所化的光墙,射向马信雄的身上。
  可惜的是,马信雄已然腾身拔起在空中,那二三十件暗器只是擦着他的靴底飞过,落到数丈以外去了!
  胡正群厉笑一声:“好身法!给太爷滚下来!”
  笑喝声中,摇头、拱背、耸肩、赐腿,浑身一阵乱动,“嘶嘶沙沙”的锐啸乍起,又是百数十件暗器从他身上各部立钻射出来,闪烁着各色光芒,划出各种不同形状的弧线,漫天飞舞,从四面八方朝马信雄罩过去。
  眼看马信雄身在空中,避无可避,立时就会变作一只刺猬跌下地来!胡正群“桀桀”怪笑,等着伸手擒人。
  好个马信雄,临危拚命,长啸一声,手中剑器盘旋飞绕,光电如电八方交错,幻成一个光球,将全身包没在内。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铮铮呛呛”的联珠脆响,那百数十件在空中纵横飞射而交织成的暗器网,竟被马信雄的剑光冲破了一个大洞!“呼”的一声!马信雄连人带剑所化的光球,从空中飞泻下来,势似雷霆电闪,直向胡正群冲去!
  胡正群一声冷笑,双手悄然朝地下一抖,身形却疾退了一丈多远,让过马信雄的锋锐攻势。
  马信雄势子一衰,飘然落地,那知——他右足刚一沾地,顿觉腿肚子上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整条右腿立时一软,不由大吃一惊!情知已中了胡贼的喑器,可是,却瞧不出暗器是从何而来。
  此际,他的左足跟着落下,但他那还敢落在此地,赶忙左臂一振,右手以剑尖一点地面,整个身子横移三尺。
  可是,当他左足沾着地面之时,他的一条右腿已完全用不上劲,竟然单着左腿,半屈半跪的用剑来支撑着……胡正群“桀桀”狞笑,一步一步走近马信雄,双手缓缓抬起,得意地怪笑道:“怎么样?太爷一根小小的回形飞针你就受不了,还吹什么大气,你瞧!太爷要用这双钢套,让你尝嗜分尸的滋味!”
  话说完了,人也到了马信雄面前,右臂高高扬起,蒲扇大的手形钢套,五指箕张地悬在马信雄顶门之上……这时候,马信雄右腿上的软麻之感,正迅速的往身上蔓延开来,他只能够勉强支援不倒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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