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调兵遣将
2025-06-28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点击:

  许天威等人并没有很快地离去,他们出庙后,转了个圈子,与在外面逻守的震天剑柳依娘会合后,又结伴抄了条小路,来到一处小山洼中,那儿有几间竹舍,十分雅致,屋前有三株巨柳,虽在冻天雪地之中,枝条上居然抽着数点新绿,映着皑皑白雪,尤其鲜艳。
  这时已是朝日映窗,竹舍中已有人起身了,一双十二岁的小男女,持着竹帚,在扫门前的积雪,看见他们后,抛下竹帚,跳着过来叫道:“柳爷爷,姑婆,卜爷爷,你们好坏,带着大哥去打架,却不告诉我们……”
  欧阳乐平笑道:“你们这两个小鬼,光知道打架好玩,却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呢,见人称老爷不说,还要挨窝心脚,一棒莲花落,差点没踢断我的肠子。”
  路金花脸上一红,知道欧阳乐平是在取笑她,因为她进店时,欧阳乐平扮成小伙计满口胡柴,挨了她一脚。
  柳文佩笑道:“你这小鬼是欠揍,谁叫你要贫嘴的,路姑娘给你一脚还算客气的……”
  许天威连忙道:“那时实在不知道,兄弟怎么也没想到您几位会落脚在这个地方,还会开起客栈来了。”
  柳文佩道:“这都是老四闹的,他自己闲不住还带着一批小鬼胡闹,开着那间黑店……”
  欧阳乐平忙道:“柳爷爷,您怎么骂我们开黑店呢?我从早忙到晚,一文大钱没捞着,还得受窝囊气,又要侍候人,又要侍候畜生,还得为您几位看门,要不是我们在外头守着,您在里面住得安稳吗?”
  柳文佩翻起眼睛骂道:“小免崽子,你别跟我丑表功,我才不希罕呢,我们自己又不是没有家,都是被你爷爷死拖活拉的才住在这里,他自己倒轻松,弄一间破店当掌柜的去了,叫我们替他管这一对皮猴儿……”
  欧阳乐平笑道:“乐群、乐贞,你们又惹柳爷爷生气了!是在他被窝里放了老鼠,还是在他烟袋里塞了胡椒。”
  那女孩子噘起嘴道:“我没有,是哥哥。”
  小男孩却叫道:“胡说,那条蛇是妹妹找来的。”
  女孩子道:“我找到蛇是叫你找个地方养起来的,谁叫你养到柳爷爷的靴子里去了。”
  欧阳乐平眼睛泛着笑意,脸上却装成正经地斥责道:“你们简直是该死,难道你们不知道柳爷爷最怕蛇,一条草绳也能叫他吓一大跳,你们还把蛇放在他靴子里。”
  这一来连柳依娘与卜上清也笑了,卜上清咧着嘴道:“柳老大,你也真没出息,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还会怕蛇,别说是一条小蛇,就是一条大蟒,也经不起你一掌呀。”
  柳依娘笑道:“这倒不是武功的问题,大哥在六岁时曾经被蛇咬过一次,从此后见了这玩意儿就害怕……”
  卜上清笑道:“我倒不知道,否则在我们竞技立排名,我带条蛇儿上阵,这老大就是我的了。”
  柳文佩笑了一下,对许天威道:“我们四个人就是只有老四成了家,这儿是他的世居,倒是没人知道,我扪罢手江湖时,就被老四拖到这儿来住着,日子倒也悠闲,就是他这三个宝贝孙子难缠,小群!小贞!叫许爷爷。”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行个礼,叫了一声。
  柳文佩笑道:“你们不是想出去闯江湖吗?许爷爷在金陵开着天威镖局,是天下最大的一家,以后可以聘你们当伙计。”
  欧阳乐群道:“我不要做伙计,我要做镖师。”
  柳文佩道:“镖师那有这么容易就当上了,你们的能力还差得远呢,除非再下几年苦功……”
  许天威讪然道:“大哥别说笑话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在庙里看见那位小哥的身手比小弟强多了。”
  欧阳乐平道:“真的吗!许爷爷,你带我去保镖好不好?柳爷爷的云龙三现,卜爷爷的穿云掌,还有我爷爷的蟠龙棒法,我都练到了八成火候了。”
  欧阳乐群忙道:“要去连我们也带去,许爷爷,您别听大哥吹得响,我跟妹妹合起来他就打不过,我们学的是柳姑婆的震天剑法,专门克制他这些旁门功夫。”
  卜上清笑道:“你们这两个小鬼,为了讨好许爷爷,把我们都贬成旁门左道了,看我不告诉老四打你们的屁股。”
  欧阳乐贞笑道:“爷爷绝不会为这个打我们,他老人家自己也承认,您四位中,只有姑婆的剑法是正宗武学。”
  柳文佩笑道:“这倒是没话说,三妹的剑法使起来气势磅礡,确是比我们正派,只是你们两个小鬼心眼儿太多,不是学这套剑法的料,练剑一定要心术端正。”
  柳依娘不服气道:“大哥!我不同意,咱们的孩子别的不敢说,心术绝没有不正的。”
  柳文佩道:“你别想邪了,我说的心术是指天赋而言,这两个皮猴儿虽然天资都不错,但是练你那套剑法,绝对到不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们没那份耐性。”
  柳依娘笑笑道:“好了!别在门口抬杠了,咱们进去谈吧,咦!那个姓方的小伙子呢?”
  柳文佩道:“早走了,离开庙门后,他就一声不响地折进岔道,我还叫他一声,我还叫了他一声,他理都不理。”
  许天威道:“他是这个毛病,不肯多说话,开口只有一个字,他若多说一个字,就要动剑杀人了。”
  “那有这种怪人的?”
  “事实的确如此,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不过他的武功确是不错,在金陵连杀了九名武林高手,听说连大内第二高手仇匡,也是死在他的手里……”
  边说边行,来到了屋里,正中一间较为宽敞的轩舍就是客厅,里面陈设虽简而雅,家俱非竹即木,打扫得十分洁净,两个小的忙着到后面去沏茶,许天威坐定后道:“老哥姊们隐居在这里倒是享尽清福。”
  柳文佩道:“老四成家虽早,人丁也不兴旺,弟妹早就去世了,一个儿子也在前年亡故,丢下了这三个淘气鬼来给我们照料,整天烦死人了。”
  卜上清笑道:“老大这话欠公平,我们虽然都有家,却都是孤家寡人,就是老四这儿还有三个小的可以排遣寂寞,也是我们四个人唯一的根苗了,柳林四圣虽无建树,但这点虚名挣来也不容易,如果不找个人传下去,就这么默默以终,我也有点不甘心。”
  柳文佩长叹一声道:“国事颓唐,江湖风险,我们蹉跎一生,混出点什么,老四比较活动,如果这三个孩子是我的,我绝不叫他们再学武功。”
  柳依娘笑道:“大哥!您别口不由心了,其实最不甘寂寞的是你,这三个小鬼也是你教得最起劲,督促得最厉害。”
  柳文佩道:“武功这东西最不能马虎,不学则已,要学就得认真,我自己就是这样苦熬出来的。”
  卜上清道:“大哥的苦学精神是没话说的,所以我们老哥姐四个虽然师承各异,火候数你最深,三招两式看不出来,持久下去就分出高低,所以我们论交时,以武功定排行,我年数最长,也心甘情愿叫你一声老大。”
  许天威道:“小弟还不知道四位是以技定序的。”
  卜上清道:“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我们四个人在黄山碰了头,先是各不相让,互相切蹉,从曰出斗到天黑,结果老四最先认输,依娘在一千另四十九招弃剑,我跟老大熬到第二天日出,斗到两千五百多招才分输赢。”
  柳文佩听他提起往事,不禁神情亢奋,随即一叹道:“到底是老了,既没有那份兴致,也没有那份精力了。”
  柳依娘道:“我可不服老,如果你们有兴趣,我们不妨再重新排排行,我相信三千招之内还累不倒我。”
  卜上清笑道:“功力跟着年岁增进,现在谁都能熬上三千出头,问题是我们都不复有那份豪情了。”
  柳文佩点头道:“就是这句话,我们连江湖上的事都懒得管了,还有心情来争排名的小事吗……”
  正说到这儿,忽然欧阳乐平扶着一个老者进来,正是许天威等人在山店中看到的那个掌柜,神情十分委顿,众人愕然起立,柳文佩忙问道:“老四!你怎么了?”
  长青柳欧阳不凋在竹椅上坐下,先喝了两口热茶,然后才轻叹道:“我这棵长青柳今天可要凋了。”
  柳文佩一惊道:“这是怎么说,老四,你受了伤?”
  欧阳不凋苦笑道:“受伤倒还不重,可是我们柳林四圣的不败纪录,今天可被我砸了招牌。”
  柳依娘诧然道:“有这等事,你遇上了谁?”
  “那个姓洪的太监。”
  许天威道:“他是内宫的最佳高手,实际上也是西厂的领导人,宫监们的武功路子很怪,欧阳兄吃了他的亏。”
  “嗯,两败俱伤,我吃了他一掌,他挨了我一棒,当时两个人都躺下了,可是我一口气还没调过来,他却比我恢复得快,这证明他的功力还是高我一筹。”
  欧阳乐平忙道:“爷爷!我给您出气去。”
  拔腿要走,却被欧阳不凋一把抓住了道:“连我都不行,你去有屁用,难道你还能比我强。”
  柳依娘道:“让我去斗斗他!我倒不信宫门的武学,会高过我们了,柳林四圣可不能坍这个台。”
  欧阳不凋苦笑道:“坍台是没有,认栽在我心里,当时我拚命也得抗一抗,而且你要扳回面子,找姓洪的没有用,该找那姓方的青年人才对。”
  许天威道:“怎么会是他,难道他也跟欧阳兄对手了?”
  欧阳不凋道:“那倒没有,我鼓尽余力,正想跟姓洪的再斗一场,那公孙梦龙又带了一批人来了。”
  许天威惊道:“公孙梦龙武功也不错,他们的手下俱是好手,这一来欧阳兄岂不更孤立了。”
  欧阳不凋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一看情形不对,光是这个姓洪的已经够受了,再加上那批生力军,我这条老命恐怕保不住,就在这时候,那个姓方的年轻人不知怎么冒了出来,那一支剑实在值得佩服,手起剑落,就宰了五六名宫庭剑士,两个照面,把公孙梦龙刺得趴下,又是两招,把姓洪的耳朵削下了一只,狼狈而逃。”
  众人哦了一声,路金花忍不住失声赞道:“真不愧为一字魔剑,宫庭那批饭桶那里是他的对手。”
  柳文佩道:“这年轻人是有两下子,岂仅剑法了得,别的功夫也很可以,天南三煞中的陆中扬曾经连发三颗索命珠,打在他身上就跟没事人一般。”
  欧阳乐平忍不住道:“那不算什么,他扮哑巴进店时,我摸过他身上,内里衬着软皮甲,可以避毒的。”
  柳文佩笑骂道:“你这小鬼就是不老实,人家那时是扮个哑巴妇道人家,你怎么可以在人家身上乱摸?”
  欧阳乐平道:“我只轻轻地碰了一碰,而且他扮的那个妇人少说也有四十上下了,我还会存着什么坏心眼不成。”
  柳文佩道:“不管你有没有邪心思,这样贼手贼脚的总不是正道,下次不许如此。”
  欧阳乐平扮了个鬼脸道:“您别以为我喜欢干这一套,都是爷爷吩咐的,不管是谁来投店,必须要弄清楚对方的底子……”
  欧阳不凋喝骂道:“混帐!我可没叫你乱摸人家身上。”
  欧阳乐平笑道:“我也没乱摸,我一瞧他就知道不是女的,尽管他化装得像,可是喉咙凸起一块,那有女人是这份长相的,我当然要特别留神,像路姑姑进店时,我连碰都没碰她一下,我心里自然有分寸的。”
  欧阳不凋这才笑道:“你还敢碰路姑姑,她不剁了你的爪子才怪,那一脚还不够你受的。”
  路金花的脸又红了,连连道:“欧阳伯伯,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否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欧阳不凋笑道:“没关系,这个畜生也该揍,我不知道他从那儿学来的油腔滑调,幸好你揍过他。否则我事后也想好好料理他一下,这小子太不成材了。”
  欧阳乐平笑道:“爷爷!您别冤枉人行吗,许爷爷扛着那根枣阳槊,我一看就认出来了,正因为店里住着那批凶神恶煞,我故意闹点事,引您来瞧瞧是不是……”
  欧阳不凋道:“许兄!虽然你只跟老大一个人认识,但柳林四圣形同一体,兄弟对你也神交已久,听说你的镖局出了事,搭上那批人的私下谈话,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所以这几天我关照小孙特别留心。”
  许天威拱手道:“多谢各位费心,许某承保这批货完全是尽义务,不取分文报酬,出了事以后,在江中跟宫庭中人交了一次手,才知道对方太强,兄弟本来就想请四位帮个忙,那知找了半天,就是问不到三柳庄,却不想在无意之间,把两方都凑上了。”
  柳文佩道:“三柳庄只是我们私下起的名字,问是问不到的,我想许兄真要来访的话,找到了地头,看见那三棵柳树,一定会晓得的,我们息隐此间是为了摆脱江湖上的纠纷,必须保密一点……”
  柳依娘道:“四哥!后来怎么了?”
  欧阳不凋苦笑道:“姓洪的一跑,其他人也跟着跑了,我总算保全了这条老命,如此而已。”
  “那个姓方的小伙子呢?”
  “什么话也没说,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许天威道:“他有不说话的习惯,可是他拍拍欧阳兄的肩膀又是什么意思呢?”
  欧阳乐平道:“那是向爷爷示威,表示他比柳林四圣高明,那天我见到他,非要斗斗他不可。”
  许天威道:“我想他不会有这个意思。”
  欧阳不凋道:“有这个意思也够资格,我跟姓洪的斗个半斤八两,还输了一筹,他两剑就削下人家一只耳朵。”
  许天威笑道:“方衣的武功是不错,但兄弟想还不会高过欧阳兄,他胜过洪承德是在激斗之后,那作不了数,至于他临行拍拍肩膀,一定另有含意,因为他不喜欢多开口,只好用别的方法来表达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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