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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倚石暂疗伤 云浮天际 临危争舍命 人入林中
2025-06-28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点击:

  卓栋身躯靠在石上,感到寒意袭心,闭目研究一会,已确定这块大石之中,必定蕴含着一宗件宝贝。
  要知那清江钓徒乐予一生最爱搜集稀奇古怪的宝物,卓栋随侍日久,是以对于这一门学问,甚有心得。当他第一眼瞧见这块大石,已因石质及形状而浮起奇异的感觉。到他越林而去,搜查史思温踪迹好一会儿之后,蓦然想起那块大石,可能正是他师父曾经提过的一宗宝贝,称为“寒星冰玉”。
  这种寒星冰玉并非产自宇内,乃是一种殒星的奇异物质。那块大石,无疑便是罕见的殒石,现在他身体一靠上去,便确定了其中果真蕴藏有“寒星冰玉”。
  因此他特地发出信号,把跟在后面的阴阳童子龚胜引来。这样龚胜才不会怪自己弃敌人于不顾,违背命令。
  林中纵出来的人影极为轻灵,一下子便到了他面前,突然一伸手,把他的护身武器钓竿取在手中。
  卓栋骤觉有异,睁眼一看,不由得惊噫一声。敢情面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女,一手持竿,一手持着一柄扇子,那柄扇子正是玄阴教内三堂香主之一的阴阳童子龚胜的阴阳扇。
  这位少女正是上官兰,她一言不发,玉腕一挥,钓竿挟着风声,直取卓栋。
  卓栋心中暗惊,原来这位杏眼桃腮的少女内力不凡,他已从竿上风声判断出她功夫不弱,当下疾忙弯腰一蹿,蹿出半丈之远。
  “啪”的一声,那根长达丈半的幼长钓竿打在大石上,登时火星溅射。奇怪的是那根幼细的竹竿却不曾折断。
  上官兰不免奇怪地瞧瞧那根钓竿,只听卓栋嘿然一声,抢将近身,拳腿交施。
  他的招数沉雄有力,而且其快异常。上官兰真想不到这厮身手如此高明,这时右手的竹竿太长,已不能对付近身的敌人,只好皓腕一翻,改用左手扇子封住对方攻势。
  她一出手,便使出南海吴家扇的绝招,先是一式“龙女挥袖”,只见化出六七柄扇子,上下遮拦,严密护住全身。
  卓栋乃是名家之徒,甚是识货,环眼一睁,凶光四射,但却因对方这一招无懈可击,空自发威,却也得斜撤开去。
  上官兰招数连施,第二式“檀扇送香”,斜剌里冲上去,铁扇连连划拍。卓栋大吼一声,连闪了三个方位,还得拳掌齐飞,这才避过这一招。此刻他已暗自心寒,原本他一下子抢近敌人身边之意,便是欺她必定不会用扇,自家右前臂练有“金刚套”的功夫,可以硬挡兵刃拳掌而不至于受伤。是以只须一抢近身去,冷不妨用左臂招架一记,便一定可以击败对方,最不济也能够夺回自己的钓竿。
  谁知这个清丽绝俗的少女,一出手竟是驰誉天下百年的吴家扇绝招,把他打个不亦乐乎。
  上官兰哪管他心中的惊骇,皓腕起处,“忽忽忽”一连三扇,正是吴家扇中“神鹰三挥翼”之式,只见那柄扇忽而左攻,忽而从右边发出,诡疾毒辣,兼而有之。
  这三扇连环攻击,可就把卓栋直迫到大石那一面,即是靠近广场那边。
  上官兰招数使得顺手,意犹未足,这一招“神鹰三挥翼”竟然重使一趟,恰好把那惊怒交集的卓栋直迫出广场去。
  卓栋这时手忙脚乱,应付不暇,但他久经大敌,依然沉得住气。不过心中已连连叫苦,只因这一路铁扇绝技,出手诡毒无匹,他实在摸不清底细。因此对方只要再出个十招八招,他定要溅血广场!甚且不消五招,便已无法逃命。
  上官兰忽然收扇后退,这一来因为两人齐退之故,立时隔开丈半之远。
  她清叱一声,幼细的钓竿挥处,竟然以白蜡秆子的庄稼二十四式,化在这根长长的钓竿上,直取卓栋。
  只见广场上涌起一大片黄色的竿影,裹住那浓眉环眼的卓栋,声势之猛烈,比之刚才以铁扇进攻又另有一番气象。不过这一回卓栋已没有那么狼狈,原因是她这二十四式,虽然厉害,无奈卓栋毕生苦练这根钓竿是以对于长兵器的招数多半识得,这庄稼二十四式他已了然于胸。
  是以卓栋能够事先趋避,化险为夷,这是第一点原因,其次卓栋必要时可用左手“金刚套”的外门奇功,硬挡一下,因此事实上他毫无凶险,不似刚才被对方诡异扇招所迫时,对方扇扇不离他身上大穴,只要挨上一下,便算小命玩完。
  于是他开始放下心,小心等待机会,以便一举制敌。同时那阴阳童子龚胜听到自己的信号,一定加急赶来,不消片刻,便可以到达。这样他更有恃无恐,料那少女逃不出掌心去。
  上官兰清叱连声,但空自挥出刺耳的风响,却无奈敌人的何,她平生对敌经验少得可怜,这刻不由得就沉不住气。
  卓栋面上露出狞笑,倏然一伏身,“忽”一声钓竿从头上疾扫而过。只见他极快的贴地一蹿,上官兰要退开去,已来不及。
  上官兰心思灵敏,虽在慌乱之中,仍然发觉自己仅须沉腕下击,定可用竿身击在敌人身上。当下暗运真力,蓦然下击。
  卓栋冷笑一声,右臂一架,“噼啪”一声,钓竿击在他左前臂上。上官兰芳心微喜,只因她的内伤已好了六成,是以虽然这一下未尽全力,但那内家真力不比等闲,纵然是碗口粗的树身,但被这一竿击着,也得折断。想那卓栋的手纵然坚硬,可是如何能与树木相比,定然折断无疑。
  她刚刚一放心,卓栋挥臂一架之后,便自疾如鬼魅般欺近身来。右掌大张如箕,直抓面门。
  上官兰这惊非同小可,失声一叫,声音中完全流露出她惊慌惶乱之情。
  史思温在大石上早已听到她清叱之声,趁两人激战之际,把遮掩身形的杂树稍为移开一点,果然瞧见上官兰一手持扇,一手持竿对付那卓栋。
  他一看之下,便先舒了口气,只因一则上官兰略占优势,二则她左手还有阴阳扇,纵然被敌人攻近身来,仍可护身有余。
  可是数招之后,他已发觉不大妥当。原来他已瞧出上官兰上阵临敌的经验不足,是以脑筋不会转弯,明明知道敌人识得这一路竿法,却不会临机应变,把招数颠倒使出。
  他乃是关心者乱,故此特别着忙起来。若果他不因关心而影响判断力,则最少也敢估计上官兰纵然不胜,但保身定然有余。而他正因关心过甚之故,是以除非上官兰赢得过对方几招,他才敢放心大胆地作壁上之观。
  这时上官兰失声一叫,他差点儿闭上眼睛。仅仅在这一刹那,他是多么痛恨自己身上负伤,以至不能把玉人从魔手中拯救出来。他已想到上官兰忽然会出现,一定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因此不肯听从他的话,仍然赶回来找寻自己!因此他心中十分感动,这种肯以性命作一掷的情谊,人间实在难得,更何况出自一位清丽红颜,越发别具意义。
  侥幸上官兰懂的招数真多,就在心慌意乱,危亡一发之际,她忽然往右边卸开一步,娇躯微旋,错开尺许位置。敌掌堪堪落空时,她左手一挥,扇子疾割敌臂,竟是剑法中“玄鸟划沙”之式。
  这一招精巧奥妙,用得时空俱合,有如神来之笔,威力奇大。
  卓栋处心积虑地出手一击,眼见成功,忽又转胜为败,那只右臂如果挨上这一扇,准得整只卸下。不由得急惧交集,仗着修为功深,硬生生一挫右手去势,跟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腾起一脚,直取对方下部。
  上官兰玉面一红,失措地沉扇下敲敌脚,扇影过处,虽没有把敌人手臂卸下,却也把他的袖管括下来,露出臂上虬突的肌肉。假如她不是个女儿身,因而不受羞怒的影响,只须用另一手防御下部,左手的阴阳扇招数仍然递出,那卓栋非栽在当场不可!
  她在急怒之中,猛然发觉这样便宜了敌人之时,手中钓竿一松,已让敌人夺了回去。
  这时卓栋也是羞怒交集,兵器既然回到手中,再也不说一句话,挥竿便打。这根钓竿回到他手中,仿佛具有灵性,不但指东打西,随心顺意,甚且有时会软软弯曲,击到想不到的部位,是以不到五招,已把上官兰打得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要知这根钓竿不是寻常凡物,乃是岭南十万大山中一桩宝物。
  早先上官兰曾运力以竹竿扫在大石上,居然溅出火花而竹竿未断,已可窥见此竿异处。
  原来这根钓竿名为“龙须竹”,质坚如铁,但比钢铁多了一桩好处,便是又具有弹性。清江钓徒乐予一生在这钓竿上下苦功,自创独门手法,居然能教幼长的钓竿拐弯点穴伤人。是以威力无穷,不明底蕴者,难以走上十招。
  这龙须竹天生极幼,长得又慢,宇内唯十万大山有得出产,却也极为罕见。每年方始长出一寸之长,是以那卓栋手中的钓竿,长达丈半,便须一百五十年之久,方能长成。
  那清江钓徒乐予费了无穷心血,方始寻获两根。其一留以自用,另一支便赐给首徒使用。他门中有一规条是“竹在人在,竹亡人亡”。由此可见乐予对此独门兵器之爱惜。
  且说这刻卓栋施演师门绝艺,那根钓竿有如灵蛇飞舞,无隙不入。上官兰五招未过,已见力怯。
  史思温急出一身冷汗,竟然一筹莫展。他真想大声叫喊上官兰赶紧逃走,事实上她并不需要和卓栋力拼,可是她竟没有逃走,兀自挥扇努力抵御。
  正在危急之际,忽见扇影暴涨,那上官兰手中的阴阳扇不过尺许之长,但连使四五招,居然攻入钓竿黄影之内。
  史思温大喜,瞧出上官兰原来是以扇作为匕首,施展出少林寺五五二十五手匕首肉搏绝艺,全以小巧灵活,出手奇突而使对方无法拦阻。
  这一喜真是如获至宝,差点儿失声喝彩助威。一方面又甚为惊异,只因上官兰出手虽然只看了没有多少招,但却发觉她每一招都是名山大派的绝招,精奇无比。错非如此,她功力既然未恢复十足,而又没有称手兵器,不早就被对方打倒,那才是真正的怪事。但她从何而学得这么多绝招?这真是武林中一桩奇事。
  眨眼间上官兰已施展了七八招,忽又被卓栋重新迫出圈外,变回只有挨打的份儿。
  史思温这时倒不惊奇了,只因她所学博杂无比,当然不会把每一路手法都学得整套。是以他又为之心惊胆跳起来。
  卓栋叱喝连声,竿影撒处,连环五招俱是进手猛攻的架式,直把上官兰打得身形不稳,蹬蹬蹬直退到大石边来。
  只见竿影一紧,倏然拦腰扫去,上官兰弯腰一闪,只听卓栋大喝一声,竿化“寒江垂纶”之式,竹尖化作一点黄光,斜斜点向上官兰喉咙下的“璇玑穴”。这一招本来出手部位寻常,但因那根幼长钓竿吃他运真力一压,忽然弯曲了一点,故此化腐朽为神奇,天仙也难逃毒手。
  上官兰惨叫半声,翻身栽倒。史思温肝摧肠断,竟忘了身负内伤,裂帛似地大叫一声,从大石上跳下来。
  卓栋一竿得手,忽又原式鞭下,向上官兰身上鞭去,这一竿给鞭上,上官兰非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不可。
  那史思温这一大叫现身,恰赶上时间,卓栋已为之胆战心惊,急急撤退,但钓竿甚长,居然收之不住,直鞭下去。
  却幸得他退得急,因此竿尖刚好贴着上官兰的玉臂擦过,鞭在地上,把那地上鞭个深洞!
  史思温直扑下去,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他忽又为之一喜。原来他这个聪慧无比的脑袋,已想到上官兰一定未死。须知那璇玑穴为人身三十六处大穴之一,若然点上,必死无疑。
  上官兰当时翻身栽倒,史思温心头大乱,早已为之惊怒交集,竟没瞧清楚她是否真被点着璇玑穴。但那卓栋既然想多加上一下,必定因她并未点着死穴,是以才会续施毒手。他一推想出其中原因,心头大喜,铁掌直劈中,又挟有抓夺敌人兵器之式,登时把卓栋迫开老远。
  卓栋心怯对方神威,纵退一段距离之后,便舞竿护身,一味防守。
  史思温攻了数招,顺心应手,突然惊噫一声,为之一愣。
  原来他这时才记得自己身负内伤,早先从大车上纵下来,几乎把性命送掉,后来总算纵入林中而不带一点迟滞之态。其实他心中知道,这一逞强妄运真力,实在危险异常,生死只不过一发之间而已。
  当他卧在大石上端的凹槽中时,已觉得气息断绝,心脉欲断。可是现在却不啻猛虎下山,蛟龙入海。这种截然不同的转变,的确是匪夷所思,教他如何不为之惊得愣住。
  卓栋一见有隙可乘,大喝一声,钓竿一颤,化为数十点,急袭进来。
  史思温右手圈指一弹,“得”的一声,卓栋但觉钓竿传来一阵急遽强大无比的力量,自家居然把持不住,整根的钓竿向后脱手射出去。
  要知史思温这一招乃是少林寺失传百年镇山绝技的“达摩三式”,称为“弹指乾坤”。卓栋的功力恰好弱了一线,吃史思温一指弹在竹尖上,登时脱手射出。说时迟,那时快,史思温宏声大喝,身形随声闪电也似冲过去,快如暴风。
  卓栋心慌意乱,疾忙倒仰一窜,身形贴地往后面直射。史思温提口真气,施展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紧紧追去。
  忽见黄影一闪,拦腰扫来。原来卓栋向后倒射出去时,一手已捞住快从头顶飞逝的钓竿。他的招数纯熟无比,因此手指一抓住钓竿,立刻运力圈扫回来。
  可是这样出招法,未免儿戏一点,史思温故意身形微滞,腾出一点空间,倏然伸出铁掌,抓住那根钓竿。
  卓栋又为之大惊,急中生智,身形竟不翻起来,背脊一沾着地面,便可以出力,闪电也似的一颤一抽,意欲先把师门至宝抢回来再说。
  但他力量出处,却觉得毫不着力,于是明白敌人已防他这一着,是以早作准备,以巧妙手法随他移动,卸掉自己的力量。
  他刚刚想到之时,史思温已大喝一声,猛可一挥手,钓竿随手而起。最奇的是那卓栋这么沉重的身躯,居然吊在钓竿那一头,悠悠飞起。
  卓栋这刻死也不肯放手,等到身形飞起两丈之际,蓦地一沉真气,运力强挣。
  史思温因敌人居高临下,是以如斗内力,彼此相抵,自己一定吃亏,于是内力陡然发出,健腕一抖。
  “啪”的一声,那根长达丈半的钓竿,竟然折断为二。
  卓栋怪叫一声,整个人在两丈余的高空,摔下地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史思温一见大诧,只因以那卓栋的功力,怎么说也不该摔得着。只须轻轻提气一飘身,便可稳落地上。
  但见那卓栋手中还拿着那半截竹竿,直着眼睛发愣。那半截钓竿如今只有七尺长,使人生出不伦不类的感觉。
  史思温不肯做出冷箭伤人之事,朗声道:“卓栋不必装傻,史某这就要动手了!”
  卓栋倏然抬头,双目直视着他。史思温见了他的眼色,为之微愕。原来对方那对眼中,说不尽多么灰心气沮,只有伤心绝望之情,而没有丝毫斗志。
  他为之停止攻击的动作,忽然想起倒地未起的上官兰,立刻转身去瞧,只见她侧卧地上,刚好面向这边,因此入眼便恰恰瞧见她一双眸子,正在瞧他。
  “你怎样了?”史思温大声问,一边纵将过去,脚沾地时,忽然觉得胸中一阵微痛,不由得暗暗一凛,知道旧伤又要发作。
  他略一审视,已知上官兰被点住什么穴道,弯腰替她拍开。她哇地叫了一声,便爬起身来。
  这时她反倒欢容满面,愈发教人觉得娇艳。她道:“你完全复原了?”声音中无法抑制得住欢喜之情。
  史思温见她一起身便关心自己的伤势,不由得十分感动。但另有一缕惆怅,悄悄地伴同感动的情绪,侵入心头。
  “我完全好了!”他大声答道,“但你呢?你没事么?”
  她摇摇头,美眸凝注在他面上,并不移开。
  他仿佛能够读出她眼光中的含意,这使得他为之颤栗一下,脑海中忽然浮起一幅图画,在一处树木郁苍的深山,一座金碧辉煌的道观,庄严地矗立在山巅。悠悠钟声,与及猿啸鸟啼的声音,在山林间旋绕。这幅景象是这么宁静和庄严,但却寂寞了一些——
  现在他又想起来了,以往当他想像到这么一幅图画之时,他并没有一丝儿寂寞孤凄之感,反而十分神往。
  于是他诧异地眨眨眼睛,沉思道:“为何现在我会觉得崆峒山上清宫会寂寞呢?数年来热烈和坚持地向往的所在,难道在短短的几天工夫,便变了另外一种境界?那么,何以会这样转变了观感呢?……”
  沉思之中,上官兰凝视着那深邃的眼光,忽然觉得自己不能了解他。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卓栋忽地咬咬牙,转身奔去,手中仍然握着那根半截的钓竿,眨眼间便奔个无影无踪。
  这样两人静默了半晌,都突然被一种声息惊醒。史思温机灵地顾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异状。
  她款款走过去,极自然地揪着他的臂膀,仰起脸庞,温柔地一笑,道:“刚才我已看见你矫健的身手,那时候我虽不能动,但我是多么欣喜快慰啊!”
  史思温不愿扫她高兴,便暂时不说出自己旧伤仍在的实情,也微笑道:“你为什么要回转来呢!早先真把我吓死,幸亏吉人天相,到底化险为夷!”
  “我越想越不对,故此跳下车来,我想,纵然有什么厄运,但我们死在一块儿,在泉下也将不会寂寞,对么!”她含笑说,面上真情流露,却极为自然。
  他被那“寂寞”两字,不觉又勾起心事,想道:“死了还怕寂寞,那么将来我自个儿孤居山中,渡过漫长的岁月,岂不是更加难受?”
  “啊,我真怕你这个样子!”她几乎像喊嚷似地说。
  “嗄!”他愕然惊视着她,问道,“你怕什么?”
  “你好像已变了一个人,一个不属于我能够了解的人!唉,其实我真有点傻气,因为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什么人,纵然是玲姑姑。她有时一陷入沉思中,就变得十分奇怪,好像她已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而在我眼前的躯体,已不复是她了!宫大叔有时也会这样!”
  史思温叹口气,惘然道:“其实只有你最了解我,我在那一瞬间,的确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去,可以说已不在尘世上……”
  说到这里,本来想问问她谁是玲姑姑和宫大叔,但恰好觉得一阵轻微的翳闷,袭上胸口。
  忽地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中,使得他不暇说什么话,匆匆道:“我有点不妥,要到大石上躺一会儿!”
  她登时玉颜大变,连连问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他见她着急,便豪气地笑一下,道:“不要紧,那块大石能够医好我哩——”说罢,走到石边,却不敢腾身纵上石顶,便四肢并用地爬上去。
  上官兰在后面推着他,一直爬上石顶。史思温拿开那丛杂树,然后躺将下去。但没有把那丛杂树抛掉。
  她等他躺好之后,才问道:“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么?”
  他一卧下去,石上的冰冷立刻使他觉得舒服得多。这时他本应立刻调运调息,这样伤势因那“寒星冷玉”的冷气,进入体内,助他导引真气,并且克服着那混元一炁的残毒,便可以很快便痊愈。
  不过史思温却先顾着回答她道:“你可感觉到这块大石特别冰凉?对了,这就是我要利用之处。我虽然不知这块大石有什么来历和古怪。但我的内伤,本来已经变重,然而只在这凹槽中躺了一会,便差点儿完全复原!”
  她恍然地啊了一声,喜孜孜地道:“那么你快点躺好,这才是上天有眼哩!”
  他为之失声一笑,然后深深呼吸一下。只听她又问道:“你拿着这丛树干什么?”
  史思温立刻觉得一阵阴影,布在心上。他道:“你可能忽略了。刚才那姓卓的曾经发出信号,我料他一定是早已发现了我,但又不敢下手,便发出暗号,召请好手赶来。以我推测,来人最可能便是那阴阳童子龚胜——”
  她道:“那么你准备把这丛树掩住身形么?呀,这个主意不错,我到下面去替你把守头一关,危急时又可以把他引开。”
  史思温知她不明白那老魔头的厉害,以她这刻的功力,大概和人家走不了五招,还说什么挡头阵和诱敌离开的话,根本上人家连半刻工夫也不需要,便可以把她收拾掉。
  只见她似乎要纵下石去,不由得急起来,叫道:“你……你别下去,听我说……”
  叫声中已坐起来,一手疾然拉她。这时本以为拉她不到,因此很出了一点力气。但手掌到处,正好捏住她柔软暖滑的玉手,纤纤五指,柔若无骨。
  他力气用大了,把她扯得站脚不牢,扑倒在他身上,但他管不了这么多,赶快道:“我有个主意,但我却怕你误会,因此不敢说——”
  她忽地驯服如羔羊似的蜷缩在他胸前,低声道:“你说吧。”
  “我想要你也躲在这里,但因地方太小,那样子不免……”不免什么,弄了半天还说不出来,便干脆不说了。
  她顺从地道:“你的主意很好,那么我就和你躲在一起……”
  话犹未毕,忽听十余丈外传来一声尖锐清劲的哨声,响遏行云,听入耳中,甚得刺耳。足见那个发出哨声的人,内功之强,不比等闲。
  史思温悄悄道:“定是那魔头来了!”说时,已和她一起躺下。那道凹槽甚狭,容不下两个人,因此上官兰倒有一半身躯覆在他身上。
  两人肉体相触,如通电流,都为之颤栗起来。史思温把丛树移到身上,刚好用手臂圈绕住她,这时便闭上眼睛,努力要自己忘掉她是个美丽女性这回事。
  两人心跳之声,都彼此听到,这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使得他们都如同陷身茫茫大海中,四方八面都无边无际,简直说不出心中滋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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