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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灵警艺高 魔焰大挫 温柔阱险 侠气微消
2025-06-28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点击:

  于是怒声斥道:“你敢是个疯子,快走!”
  那童子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老魔头阴阳童子龚胜,如今年纪已近七十,但外表看来,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孩童。手中一把阴阳扇,招数有鬼神莫测之机,同时练就混元一炁功,能够从口中吐出极淡的白气,专伤敌人的内家真气,并且侵焚对方内脏,端的阴毒异常。昔年碧螺岛主于叔初力战玄阴教六位香主,其时阴阳童子龚胜便曾施展这桩绝技,于叔初当然识货,不敢疏忽,以全力运剑挡住他的混元一炁功!其厉害可想而知。
  他这次接到雪山雕邓牧的飞鸽传书,立刻匆匆追敌,直到南昌府才碰上。一看这少年反应迟钝,不由得心存轻视之念。
  “疯子,起得好一个名字,可惜小娃娃,你已来不及把这个名字向世人宣布了!本座乃玄阴教内三堂香主阴阳童子龚胜是也,你如不想惊动世俗之人,咱们到僻静的地方去解决……”
  史思温故意装出失惊之容,道:“原来你就是阴阳童子龚胜,但咱们从未见过面,有什么事要解决的?”
  “小娃娃别装相了,你师父干的好事,难道你不敢承当?”
  史思温听他提起师父,登时神色一凛,道:“原来如此,好得很,咱们找个地方,但有一桩,想你是个成名多年的人,必定会答应我!”
  阴阳童子龚胜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甚悦,忖道:“到底石轩中心中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于是道:“什么事要我答应,且说出来听听!”
  “我这次出门,带有一位女眷,你们可不得仗恃人多,趁我不在而胡作乱为!”
  阴阳童子龚胜诧想道:“这厮说他愚笨,却又想得十分周到!”这时既然史思温已提出来,江湖最讲究的是不能对妇孺施暴,他岂能不答应。是以点点头,道:“这个自然,走吧!”
  史思温着他在店门稍候,自己走进上官兰的房间,这刻因时势急迫,他已来不及敲门,推门进去后,因内间是用帘子隔住,他急不及待地飞纵人去,里面呀的叫一声。
  史思温眼光到处,恰恰瞧见上官兰羊脂般雪白的肉体,这时刚好全裸,原来她在换衣服。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背转身躯。
  上官兰被他冷不防闯进来,骇得芳心无主,竟然不晓得赶紧穿衣。
  史思温那颗心直跳,也忘了催她穿衣,隔了一会,他又怕阴阳童子龚胜等不及,便猝然转身。
  谁知上官兰自怔怔呆立,丰软雪白的胴体,完全呈露眼底。
  她又为之惊呀一声,史思温忙忙转身,讷讷道:“我……我真该死……但现在请你听着,我马上就要去和玄阴教内三堂香主之—的阴阳童子龚胜比武,后果难以想像,因此必须戒备,免得玄阴教又把你掳去——”
  上官兰又为之大吃一惊,她天性纯真,感情直率真挚,这三日来,对于这位拘谨有礼而又本领高强的少年,早已十分倾慕,但史思温因她是有夫之妇,同时又年轻美貌,唯恐日后被人说闲话,是以非常拘谨。
  她此时一听史思温又要去拼命,以前她曾听过朱玲提及那阴阳童子龚胜的厉害,是以芳心震恐,竟然忘了一切,扑上来搂住他的臂膀,惊慌地道:“你为什么要惹上这个老魔头呢?我和你一块儿去好么?”
  史思温听出她声音中的关切,大为感动,朗朗笑道:“你不必慌,就在这里等我……”说着话时,转眼瞧她,忽然发觉她仍然像只白羊似的,缕缕幽香,送入鼻中。登时那颗心又大大跳起来,失措地道:“你快穿上衣服,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耳听上官兰又因发现了此事而低低惊叫一声,他可顾不了这么多,冲出房去。
  出了店门,见到阴阳童子龚胜,两人便一同向北门走。阴阳童子龚胜见他神魂不定,以为他心怯,不由得更加大意。
  出了城外,两人找到一片树林后面的平地上站定,阴阳童子龚胜道:“小娃娃把剑亮出来吧!”
  史思温赶紧定神,把眼前那具晶莹雪白的肉体忘掉,同时撤出长剑!
  阴阳童子龚胜道:“小娃娃你先发招吧?我年纪大你一大把,总得让你一招!”
  史思温俊眼一转,故作盛气之态,道:“我从来没听人让过一招的话,要不就不让,要不就大方点,多让几招!”龚胜实在对他有点轻视,大意地道:“那我就让你三招——”
  美少年应一声好,陡地挥剑直戳过去,出手极快,倒把阴阳童子龚胜骇得心头一凛,使个诈步,向左欲跨开去,哪知右足发力一蹬,身形反而向右边挪开三尺。
  史思温剑快异常,继续挥剑戳去,却刺个空,但听阴阳童子龚胜嘿嘿冷笑之声。当下一回身,咬牙切齿,一式“大愆如环”,剑光圈袭而去。
  这一招神速异常,阴阳童子龚胜左右俱无退路,大喝道:“这是第三招了!”喝声中耸身一跃,飘上半空。
  这阴阳童子龚胜数十年修为,功力非同小可,只见他身在半空,但降落之势甚缓,而且似左还右,捉摸不定他究竟要坠向哪一方。
  史思温凝目虎视,竟然毫不乱动。阴阳童子龚胜暗自凛骇,刷地打开折扇,猛然扇将出去。身形突然斜斜向左方电急坠地。
  却听史思温喝一声,挺剑疾扑,敢情又扑错了方向。但总算他发现得还早,又扑回来,长剑光芒一闪,已然戳到阴阳童子龚胜身上。龚胜举扇一挡一搭,架住对方长剑。
  直到现在为止,他已完全放下心,估计出这少年的功力毕竟如何。
  原来他身在半空之时,忽见对方如此沉凝待敌,直有一代名家的风度,不由得暗中惕然,生怕早先那少年所为,皆是使诈,到他身悬空中之际,才施绝艺。这也是他这个老魔头,才会这么灵警多疑。
  这时身在半空,赶紧使出看家本领,阴阳扇一摇,发出一股烈风,自身便借那反震之力,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地斜坠左边。
  对方不但受愚,而且现在一剑刺来,被他以阴阳扇架住,敢情那少年出剑虽快和路数精奇,但内力相差一倍有余,登时大大放下心,完全认定这美少年身手虽佳,无奈年龄所限,并不足以震骇江湖!
  史思温的剑法的确精奇,这刻抽回长剑,复又一连三招,竟使得阴阳童子龚胜的阴阳扇上下翻飞,才真堪堪架住。
  “小娃娃!我又让三招有余,如今你死而无怨了吧?”
  史思温面色微变,但不置答,叱喝一声,继续猛攻。
  龚胜手中的阴阳扇,招数又稳又辣,这刻双脚钉牢在地上,没有动一下,却都把对方剑势挡住。
  “嘿嘿,小娃娃别惊,算你命不该绝,我可不取你性命,要留活口回碧鸡山审讯!你加点力气吧,否则可就来不及了——”
  史思温不理睬他,使出大周天神剑的绝妙招数,霎时剑光平地涌生,把那形如童子老魔头困在其中。无奈内力不够沉重,对方一味防守,竟迫不动人家半步。
  阴阳童子龚胜口中冷笑连声,手上招架得严密无比,心中却在忖道:“等这厮锐气一折,我便得抓住机会,方能生擒这厮,哼!只要抓住这小娃娃,何愁我老童子不名利双收……”
  想到这里,喜动颜色。
  又是十余招过去,史思温已现出沉不住气的模样。
  阴阳童子龚胜仰天面笑,笑声甫歇,便叫道:“小娃娃可要小心了,我马上改守为攻啦!”
  史思温奋力一剑戳来,但听他一叫,剑尖微微摇摆,虽是微小得不足道的摇颤,但哪能瞒过老魔头的眼睛!
  他阴阳扇挥处,化出数十团或黑或白的扇影。转眼卷住史思温的身形,口中冷嘲道:“小娃娃你犹疑不决,莫非想逃——”
  要知老魔头的扇子一面漆黑,一面雪白,故此称为“阴阳扇”。
  史思温刚一张口,老魔头怕他口出不逊之言,忙一增加压力,登时迫得史思温只记得舞剑护身,忘了作声。
  寒光冷风交相摩荡中,忽听“啪”的一响,史思温长剑荡开一旁,说时迟,那时快,阴阳童子龚胜的扇子已到了史思温胸前。
  这一记危殆绝伦,只要他扇子直拍,史思温登时就得胸骨尽折,吐血身亡。
  史思温哼一声,那柄剑本已荡开,但飘然硬收回来,这一手非有极高造诣的内家功夫,不能办到。
  但纵然他收剑回来,却已来不及挽救。
  好个阴阳童子龚胜的是名噪一时的老魔头,反应之灵敏,世罕其匹。他的扇子到了对方胸口,本来一拍便可毙敌,但因一心生擒对方,是以缓得一缓,便欲斜扫对方胸下晕穴。哪知一见对方收剑时的功力,事实上比他所估计的,要高出一倍有多。登时已醒悟对方从开始至今,俱是使诈。
  心念一动,阴阳扇便继续直拍出去。这里叙述得啰苏,其实他们的变招感应,都不过是一刹那而已。只有那阴阳童子龚胜欲变招而尚未变,便又改回心意,可见得当时其实极快!
  他一扇拍去,潜力如山涌出。这样纵然对方身手高强得出乎他意料之外,能够抓住他缓了一线的机会,及时退开,不被扇子拍上,但也得吃他的内家真力撞上胸口,也非重伤不可!
  猛听“波”的一声,他手中阴阳扇为之大震,如被万斤大锤着实一击,震得五指酸软,那柄扇子直欲脱手飞去。
  这还不说,下体冷风相继袭至,耳中已听到剑尖啸风之声。
  老魔头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觉平生从未陷入过如此危险狼狈之境,此时别说要抓牢扇子这一件事来不及,便光是躲避下盘的一剑,也不知来得及与否?
  只见一道黑影,飞上半天,原来是那鼎鼎大名阴阳童子龚胜的阴阳扇,平生第一次给对方打得飞出手中。同时之间,剑光砉然划过他腿上,裂帛一声响处,裤管飘扬!
  史思温一剑得手,豪气冲霄,长啸一声,奋剑追击。阴阳童子龚胜居然仅仅裤管裂开,只伤了一点皮肉,流出鲜血,但并没有伤筋动骨,因此还能忍疼纵跃闪避。
  然而此刻的史思温,神威凛凛,迥非早先的那个,掌上长剑宛如神龙出海,满空剑气弥漫。
  十招之内,阴阳童子龚胜低哼一声,肩上血流如注。但因仍非要害,故此身形仍不稍缓。
  眼看再过十招八招,这个一代魔头,将要丧命在一个年轻后起好手剑上。
  史思温久闻这干魔头作恶无数,孽重如山,能够杀死他们,等如积下一场大功德。是以决不肯稍稍放松,剑出如风,又快又辣。
  阴阳童子龚胜好不容易占到正面位置,冒险伸手一扣,用大擒拿手抓摘敌人腕脉。
  史思温不知他出这么一着险招,有何深意,不肯冒失,立刻变招。
  蓦觉五官一凉,心头一震,剑光涌起,一式“星临八角”。内力从剑上涌出,在身前布了一面无形的墙壁。
  阴阳童子龚胜厉笑一声,腾身而退,转眼间已没入黑暗中。
  史思温持剑戒备,等了一会,知敌人真个已退,这才舒口气,剑尖垂下来,指住地上。就这样子木立不动。歇了一会,他又舒口气,收剑往回路走。
  原来刚才他感觉到五官一凉,登时心中震骇,只因这个老魔擅长“混元一炁功”,能够取敌性命于无形。
  当时他立刻使出大周天神剑中的“星临八角”之式,一堵无形的墙壁,封住身前的空间。
  阴阳童子龚胜袭敌无功,他这种混元一炁功最耗真元,不敢怠慢,立刻逃走。若然史思温此时乘势追击,立可发现对方功力大弱的情形。
  史思温木立一会,为的是试试自己体内是否已受伤害,但并无异状,便放心地回去。刚刚走了两丈,忽见那柄阴阳扇就在眼前。
  他傲笑一声,拾起扇子,就奔回客店。直到踏入店门,他面上五官仍然觉得有点凉沁沁的,不由得暗惊那老魔头这门毒功之厉害!
  他先到上官兰的房门外,叫道:“石大嫂,我回来啦——”
  房门突然开了,敢情上官兰就站在门后,她惊喜交集地道:“哎,你终于回来了,可真把我骇死——”
  史思温见她这么关心,情感自然流露,登时心头十分温暖,因而更加豪气起来。
  上官兰伸出玉手,拉住他那宽大有力的手掌,道:“你进来把经过说给我听听好么?”
  史思温便进房去,在桌子前的椅上落座,桌上的油灯照在他的面上,把他的面容十分清晰地呈现出来。
  上官兰坐在他对面,端详他一眼,忽然唉地叫起来,把史思温吓了一跳,以为她椅上有什么东西,把她给伤害了。
  她已经道:“我的天,你的面色为什么苍白成这样子,好像……好像……”
  史思温举手摸摸脸,触手冰凉,倒不知自家变成什么样子,急忙问道:“好像什么?”
  她嗫嚅一下,道:“好像刚刚死掉的尸体一般,面色太惨白了!”
  史思温嘘口气,道:“你真把我骇惨了,我还以为变了形状哪!刚才那阴阳童子龚胜,只因起初被我愚弄,对我甚是轻视,因此终于败在我剑下,连有名的阴阳扇都撒手,你看这可不是他的扇子么?”
  上官兰大为惊佩,那鼎鼎有名的老魔头,居然败在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剑下,真是武林中一宗大事。她伸手接过那柄扇子,只见一面黑得漆亮,一面白新如雪,入手甚是沉重,只因不但扇骨全是特炼精钢所制,便那扇面也显得十分奇突,异常坠手。
  要知上官兰所学甚杂,是以一扇在手,随意挥动,也自成章法。
  史思温见她爱不释手,便道:“你可要这柄扇子?不过日后那老魔头知道,便会替你惹祸呢!”
  她喜孜孜道:“不怕,他如果找上我,我不把他骂回去才怪哩!除非老魔头不要脸。你可是真心给我的?”
  史思温微笑想道:“这位大嫂憨得天真,倒像个不懂事的大姑娘……”
  口中却道:“当然是真心送给你!日后那老魔如果找上你,你可以叫他先找我,赢得我之后才有资格向你讨扇……”
  两人都快活地笑起来,上官兰道:“这柄扇子最能抵御暗器,即使是玲姑娘的夺命金针也挡得住……”
  史思温一愣,道:“你说谁的金针呀?”
  上官兰这时才知自己失言,呐呐一会,道:“那是……那是……我表哥以前认识的人,其实我并没有见过——”
  史思温发觉她话中有假,心里极为不高兴,忖道:“我向来便以一片真心待你,更为你上天柱峰求药,可没有半点害你之心,但你却藏着一些什么秘密?哼……”
  于是他登时兴致索然,打个呵欠道:“现在已没有什么时间好睡了,我得赶紧去休息一下!”
  说完,回转自己房中,躺上床去,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但觉脑袋如醒如睡,始终没有睡着,往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哪怕外面万马奔腾,他还是照睡不误!
  因此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思路一转,粘上早先上官兰不说真话的那一点,便想道:“她说得一清二楚是玲姑娘的夺命金针。细想普天之下,并没有第二个女性以夺命金针见重于武林,只有一个人,便是师父的心中爱侣‘朱玲’。师父虽然有一次感慨地说过,此生此世,已不能和她厮守。但我知道他实在片刻也不能忘怀那位朱玲姑娘!石大嫂怎会认识朱玲姑娘?又怎的不肯对我说出实话?难道至今她尚看不出我是好人坏人?”
  他越想越生气,一时怒火冲天,但觉自己太过被上官兰委屈,使得他忍受不住。
  这本是一桩小事,但在史思温的想法中,却生像是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任何人委屈了他,都不大要紧,但她,意味便大大不同!
  他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一时十分生气,一时又觉得应该原谅上官兰。
  直到天明之时,他才睡着。可是日上三竿,他仍没有睡醒。
  上官兰等得不耐烦,轻轻叩门叫道:“思温,思温——”一叫出口之后,突然自己吃一惊,原来她这两天,常常念叨着他的名字,因此无意间竟然真个叫出口来。现在自己发觉不妥,不由得面红心跳!
  可是房内尚无声响,她侧耳贴门一听,房内传出沉重粗大的呼吸声。
  她微感惊慌,想起他昨夜面色不好,本来要把原因说出来,后来一岔,便没有再说。现在听他的呼吸,分明不是正常现象。
  于是她试试推门,“呀”的一声,木门被推开。她一直走进去,撩起帐子,只见史思温的头颅歪倒在一旁,口角还流出白沫。气息十分粗大,生似体内炙热不堪。
  她心慌意乱地伸手摸在他的额上,触手一阵冰凉,竟然毫非发热的征象。
  上官兰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忙把他的头扶上枕头,忽听脚步之声,她回头一顾,原来是茶房来了。
  她登时如获救星,急忙道:“伙计你快点去请个出名的大夫来,我弟弟病倒啦——”原来他们投店时,报的是姊弟关系。
  茶房立刻衔命而去,不久工夫,便请了一位大夫来。那位大夫姓高,年纪相当老。上官兰心中较觉安慰,一面替史思温卷袖露腕,以便大夫按脉,一面忖道:“这位大夫年纪已有一把,定然见多识广,不至于胡乱用药——”
  那位高大夫三指按住病人腕上的寸关尺,一面闭上眼睛。可是他的手指一按下去,便良久不能提起来,两道眉头越锁越紧!上官兰暗暗焦急,问道:“大夫,他怎么啦?这病是昨日才起的呢——”
  高大夫喃喃道:“此脉时张时弛,或又忽然中止,或又六脉俱和,竟是怪纯脉象,老夫平生未见……”当下又换病人另一只手的脉,更加失惊,原来那边居然六脉调和,居然没有丝毫病征。
  上官兰眼看大夫瞠目结舌,便知不妙。那高大夫按了病人额头,触手冰凉,不由得连声呼怪。
  她又问道:“大夫,我弟弟怎么啦?”
  大夫仓促起立,惭然道:“此症经中不载,实在无以奉告,唯有请你另聘高明,恕罪恕罪……”
  说完之后,抱头鼠窜而去。上官兰惶急万状,便要茶房再去请别个大夫来。
  茶房赶紧去了,一方面报告掌柜,一方面果真去请大夫。
  第二个大夫姓王,年轻一些,他早已怀了戒心,因为茶房已告知他那高大夫早先窘状。
  这王大夫一切脉,再摸摸病人额头,便赶快告退,自认倒霉,白白走了一趟。
  这时掌柜的可就进来了,他先安慰上官兰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两位这趟出门,竟是要上哪儿去?”
  上官兰见他和气,便道:“我们是要到天柱峰的乌木禅院去——”
  那掌柜的啊一声,道:“既是如此,令弟贵体不适,何不立刻雇辆大车上路,好在已不甚远,大约两日可到。等到了那边,有人照应,这才放得心下呀!”
  上官兰一想甚是,便央他们代雇一辆大车。其实店家可是怕客人死在店中,便得大大麻烦一番。
  大车不久便雇来,两个茶房把史思温抬上车里,上官兰一想,自己骑马反而不好,便将两马系在车后,自个儿也钻在车厢里。
  大车在路上颠簸得很,上官兰见史思温半屈住身躯,颠得甚为剧烈,芳心疼痛,便也倒下去,用手臂把他的头抱住,放在自己的肩胸之间。这样便可免得史思温的头老撞在车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走了一程,史思温忽然大大喘口气,睁开眼来。
  他的神智一恢复,便立刻明白自己在大车之中,但觉一片软绵绵,香气袭鼻,定神一瞧,敢情是枕在上官兰的胸前。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泛上心头,使得他一方面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一方面又真想闭上眼睛,再睡一会。
  上官兰已发现了他回醒,欢呼一声,道:“我的天,你终于醒来啦——”
  史思温见她已知自己回醒,吃一惊,猛可坐起来。但头脑间一阵晕眩,竟然坐不住,伸手去扶时,双手软麻无力。
  上官兰嘤一声,把他抱住,道:“你乖乖躺下,现在可不能逞强哩!”她转变了一个姿势,把史思温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史思温的面颊贴在她丰满香软的大腿上,登时一阵颤栗,传过他心底。
  他放任地让自己贴在她的大腿上,嗅吸到她身体的温暖。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使他回复了小时候的自然动作。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依恋着这位美丽的女郎。
  在史思温的心中,并没有一丝情欲,他仅仅是沉溺在一种温柔之中。这原来是属于母亲的温柔,不论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也将不隐藏他的依赖。不过在可爱的女性,不论是情人或妻子,她们都会具有这种母性的温柔,因而羁縻住铁石一般的心。
  上官兰轻轻呵慰道:“你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赶往天柱峰去,届时你的怪病,便可以请血印禅师医治了……”她又简略地把大夫诊治他的情形说出来。
  史思温缓慢地道:“那老魔头的混元一炁功好生厉害,想不到仅是一丝余气,还能沾附在我五官不散,俟隙侵入。”
  上官兰听过朱玲讲究这种奇门毒功,不由得惊慌起来,失声道:“是混元一炁功么?那怎么办呢?听说被这种功夫伤了,便全身僵冻而死,绝无可救……”
  史思温微微惕然,忖道:“她怎会懂得这么多?可见她的来历必定有问题……”想到这里,上官兰已俯身抱住他的头颅,悲哀地道:“你中了这种毒功,血印禅师可会救治么?”
  史思温在心中叹一口气,因为他已被她底真挚的情感与及温柔的动作所感动,因此纵然心有所疑,也不愿意诘问出口。
  上官兰听不到他的回答,便敏感地联想到也许真不能救治,是以他缄口无语,当下为之愣住。歇了一会,泪水滴下来,刚好滴在史思温的额上。
  史思温登时如被火炙,怅惘地叹口气,道:“你别哭,我伤得并不严重,只要有一位像血印禅师那等功力深湛之士,以本身一点真火,助我运真气行遍腑脏百骸,把那一丝混元一炁之气赶出来,立刻就不药而痊!”
  上官兰道:“你骗我的——”
  他愕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么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他又是一愕,忖道:“是啊,我为何不早点儿说?啊!我是因为她对我真好,因此一时感动得说不出来……”
  于是他坦率地告诉她说:“你刚才为我着急,我十分感动,因此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官兰听了,笑容从泪痕中透现出来,宛如在满天阴霾中,忽然透射出可爱的阳光!
  她喃喃道:“那就好了,那就好了,我们这一趟非找到血印禅师不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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