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査探洞庭湖 荒岛遇棋仙
2024-07-3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王烈惊异间,又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道:“马八进七!”
  随着喝声,岩石林中人影幌动了几下。
  白牡丹显然也听得满头雾水,伸手碰碰王烈,目露征询之色,
  王烈摇摇头,表示搅不清楚,然后一指数丈外的一座高大的岩石,向她耳语道:“咱们到那岩石上去!”
  两人悄悄的绕上那座高大的岩石,居高鸟瞰,这才看清了岩石林中的情景,也顿时为之目瞪口呆,骇异万分!
  原来,有人在那岩石林中下棋!
  岩石林中,是个长方型的平坦地面,长约三丈余,宽约一丈多,以地为棋盘,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象棋盘形!
  棋盘的中央横线上,刻着“楚河汉界”四个斗大的字。
  但最令王烈和白牡丹吃惊不已的是,双方所用的“棋子”竟是人!
  黑方是一个老媪和十五个黑衣姑娘,每人的胸口和背心都绣着一个大字,即是“将士象车马炮”和五个“卒”,此时除了右炮那个黑衣姑娘已移位到“平五”的位置之外,余者均按各人所属的位置挺立着!
  反过来看,红方是一个中年人和十五个红衣青年,每人的胸口和背心也绣着代表“帅仕相车马炮”,五个“兵”,而左边的红马已移到“进七”的位置!
  黑方的主将是白发老媪。红方的主帅是中年儒士。
  那白发老媪看样子已八十岁以上,但脸上没有多少皱纹,也无一点老态,衣饰则极为华丽,此刻脸上笼罩着一片严霜,正在思考一下步棋。
  中年儒士的相貌极为英俊,一派儒雅之风,分明是个饱学之士,此刻脸上挂着一丝雍容微笑。
  看清了岩石林中的整个情景之后,王烈心中又是惊异又是好笑,暗忖道:“天底下真是无不有,居然有人以活人来当作棋子,但不知他们双方如何来解决被吃掉的棋子?”
  正思忖间,那主将白发老媪已开口了,大声道:“马二进三!”于是,右边那个“黑马姑娘”跨步而出,走到“进三”的位置站定。
  十五个黑衣姑娘和十五个红衣青年,一个个面无表情,就如傀儡一般!主帅中年儒士不加思索,立刻大声道:“车九平八!”
  左边那个“红车青年”便默默的横移两步,站到“平八"之位。
  白发老媪似已拟定了开局的阵式,也很快的叫道:"车一平二!”
  “马二进三!”
  “卒三进一!”
  “兵三进一!"
  “马八进九!”
  “相七进五!”此后双方走棋极快,各走四步棋后,黑炮首先吃了一个红兵,只见那黒炮姑娘横跨五条浅伸手在那红兵的胸口按了一下,那红兵立刻倒了去,黑炮姑娘抓起他扔出场外,自己便占了他的位置。
  白牡丹看到这里,不禁花容失色,别脸向身边的王烈骇声道:“那‘红兵’被杀了?”
  王烈虽然早已看出这不是一局普通的棋战,也料到可能有这种情形,这时见那“红兵”被杀,全身仍不禁泛起一层冷悚悚的鸡皮疙瘩,心中震惊已极,他觉得这种以活人来当作棋子的棋战实在太残酷太不可思议了,但是他看不出那“红兵"是否已死了,见那“红兵”被扔出场外时,倒在地上未起,心想可能只是昏厥而已,故对于白牡丹的发问,他没有回答,只向她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兵五进一!
  “车二进四!”
  “炮八平九!”
  王烈和白牡丹看到这里,两人的心弦又一阵紧张,因为红方“炮八平九”之后,便形成了黑车红车相对的局面。
  换言之,黑方如不让步,马上又要死人了!白发老媪略一思忖,冷冷开声道:“车二进五!,”
  她终于采取“兑车”的战略,于是黑车姑娘向前五步,一掌按上那红车青年的胸口!
  红军青年面容一惨,倒了下去。
  黑车姑娘将他扔出场外,自己随亦占踞红车青年原先的位置。
  “马七退八!”
  红马青年斜退一步,转身一掌按上黑车姑娘的胸口,于是刚刚杀了人的黑车姑娘也步上了黄泉,被红马青年踢出场外。
  再走三步棋,黑方送三路卒给红方吃,之后炮打中间的红兵将红方一军,红方以炮移中线化解,接着黑方使出了激烈的手段……
  “炮五进一!”
  双叠炮吃红车,而以一马护双炮,逼红方摊牌,攻势凌厉无比!
  中年儒士皱眉苦思了一会,才报道:“马七进五!”
  吃去黑炮。
  “炮三平九!”
  吃去红车。
  “马五进六!”
  再吃黑方之马。
  至此,黑方死了一卒和车马炮四个姑娘,红方死了双车双兵也是四个人,局势优劣难分。
  白发老媪冷静的做了一次通盘思考之后,才又冷冷地报出下一步棋:“象七进五!”
  中年儒士立刻“马二退三”,要吃黑炮,白发老媪应之“炮九平八”,不让被吃,双方快速走了三步棋,红方中炮吃下黑方中卒,又走两步棋,红方中炮再吃黑方边卒,然后黑将的白发老媪被迫“将五平六”离开了原位,形势对黑方渐渐不利了。
  白牡丹看不太懂,便向王烈附耳问道:“黑方多死了两个卒子,是不是快要输了?”
  王烈也向她附耳答道:“还没有,不过红方阵势较为坚强,黑方没有攻击的手段,形势略显不利。”
  白牡丹又问道:“咱们要这样看完他们下完这盘棋么?”
  王烈心情沉重地道:“以活人来当作棋子使用实在太过残酷,我想现身阻止他们走下去,你看如何?”
  白牡丹尚未有何表示之际,黑方已“炮八平五”将了红方一军,红方以“炮七平五”对抗,这时黑方最佳策略是“炮五进三”吃掉红方的中炮,王烈料到黑方一定会这样下,他实在也不忍再见那群青年男女一个个死去,忍不住冲口道;“不要再下了!”
  此语一出,那大棋盘上立起巨变,只听“轰!”的一声震天巨响,似有一颗炮弹落到那场上,一瞬间迸起一大团的浓烟,将十几丈范围之内的岩石林全部笼罩在白色的浓烟之中!
  王烈和白牡丹不防有此剧烈的变化,一时惊得呆住了。
  白色的浓烟迅速向他们藏身之处扑过来,王烈怕硝烟有毒,急忙拉着白牡丹往后纵退,一连退出数十丈外,才在一处岩壁下隐伏下来。
  白牡丹身怀神奇剑术,胆子却和一般姑娘一样小,这时吓得花容失色,全身震抖,惶声道:“吓死人了,那是甚么东西呀?”
  王烈低声道:“那是烟幕弹。”
  白牡丹问道:“是谁打出的?”
  王烈摇摇头表示不知,又低声说道:“不要说话,我看那中年儒士和白发老媪都是非常可怕的人物,咱们俩只怕远非其敌……”
  白牡丹同意他的看法,故噤若寒蝉,不敢再开腔。
  两人屛息静气的隐伏了好一会,听不见有人寻过来的声音,王烈觉得反常,便示意白牡丹伏着不要动,他自己则悄悄爬上高处,运目望去。
  一看,数十丈外那处棋战场上的浓烟已散,原有的几十个灯笼也已不见,但因夜黑距离太远,且有一座一座的岩石挡住视线,故无法看清棋战双方是否仍在那“棋盘”上。
  王烈再摆头四望,亦不见附近有人行动,心中纳罕,决定过去看个明白,当即退回岩壁下,向白牡丹低声说道:“他们双方好像走了,咱们过去看看。”
  于是,两人提轻脚步矮身向前挺进,步步为营,随时准备应付狙击,一路挺进到距离棋战场只有七八丈之近,仍听不到一点声响,王烈忖度那双方之人如果尚在岛上,自己二人怎么隐藏身形都没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现身与他们相见为佳……
  此念一生,当即长身而起向前飞扑过去。白牡丹见他扑出去,也紧跟着纵扑而上。
  两人都有一身高明的轻功提纵术,只两个起落便已飘落到“棋盘”上,视线扫处,但见“棋盘”上空荡荡的已不见一个人影……
  红黑双方果然全都遁去无踪了,就连那十个被“吃掉”的“棋子”的尸体也已一个不见!
  王烈和白牡丹相顾愕然,要不是脚下的“棋盘”赫然在目,他们真要以为刚才。所见的乃是一场怪诞不经的恶梦。
  白牡丹不胜骇异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烈无法回答,只沉声道:“咱们四下搜一搜看吧!”
  当下,两人刀剑在手,一起在“棋盘”外的四周搜索了一遍,结果甚么也没发现,活人死人全都好像被刚才那颗烟幕弹炸得尸骨无存,化为硝烟而消散了!王烈飞身登上一座数丈高的岩石,居高四望,也看不见甚么,便向白牡丹说道:“看样子,刚才那颗烟幕弹是他们自己打出的,他们利用烟幕弹掩护身形,很快撤走了。”
  白牡丹仍是满面惊异道:“这又为甚么呢?”
  王烈神色凝重已极,道:“我不知道,目前只能解释为他们不愿被人看见他们的棋战……”
  白牡丹道:“那船家说这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水,他们往哪里跑呢?”王烈道:“如果他们已离开这座小岛,那当然是乘船走了。”
  白牡丹说道:“咱们把全岛找一找如何?”
  王烈点点头道:“好吧,先去岛边看看!”
  语毕,腾身扑向西方……
  这座名为“鬼风港”的小岛的确很小,从东到西不及半里,岛上全是鳞峋岩石,他们只费了一盏热茶工夫便已赶到西面岛边,纵目四嘱,但见湖水起伏,不见一只舟船,于是他们再沿着岛边一路往北搜索,然后由北而东,再由东而南……
  不久已将全岛转了一圈,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白牡丹怏怏然说道:“他们逃得真快啊!”
  王烈与她寻个地方坐下来,说道:“那个中年儒士是不是你那夜所见过的白衣人?”
  白牡丹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我只见到他穿着一身白衣,没看见他的相貌!你看会是同一人么?”
  王烈道:“应该是同一人。”
  白牡丹道:“这件事好奇怪,那中年儒士和白发老媪不知是何关系?他们如是朋友,为何以活人来当作棋子?如是仇敌,为何不以武力决定胜负,却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棋战来决定胜负呢?”
  王烈苦笑道:“白姑娘,今夜所见情形,是我活了二十多岁第一次见到的最奇怪的事情,我和你一样完全不了解。”
  白牡丹说道:“最奇怪的是那十五个黑衣姑娘和十五个红衣男子,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为甚么愿意被当作棋子,碰到要被吃掉的时候,他们怎么能够那样从容赴死?”
  王烈双眉紧锁道:“正是,这实在太不可思议,古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之士,但那是为国家为义气而牺牲,那有情愿被人当作棋子而死的!”
  白牡丹道:“那被吃掉的十个人,好像是被掌力震碎心房而死的,你看是不是呢?”
  王烈点头道:“好像是的。”
  白牡丹道:“若是如此,那些青年男女个个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啊?”
  王烈又黙点头。
  他是太原名捕,在任职四年多的日子里,曾经见闻过许多千奇百怪的事;然而今夜所见之事,确实使他如坠入五里雾中,绞尽脑汁也理不出一点头緖来。
  白牡丹忽然面露惊怒之色,一把握住王烈的手道:“王捕头,你看我那位义姊……她会不会是被掳去当作棋子了?”
  王烈点了点头,满面严肃地道:“有此可能,不过那中年儒士所使用的‘棋子’是青年男子,而你那夜在湖上见到的白衣人似非白发老媪。”
  白牡丹似乎愈想愈害怕,身子尽量靠近王烈,颤声道:“他们会不会是鬼怪?那船家说以前曾有船只在此避风,结果船上的人全都神秘失踪了。”
  王烈听了这话,忽然哈哈笑道:“我甚么都肯相信,就只不相信那中年儒士和白发老媪是鬼怪!你想想看,鬼怪会打出有形的烟幕弹么?”
  白牡丹叹道:“你说得对,可是我看那中年儒士和白发老媪的行为实在不像是人,他们把活人当作棋子来决定胜负实在比鬼怪还可怕。”
  王烈道:“不错,但有一种情形你有没有想到,他们双方如有一方被将死,主将或主帅也得被杀呢!”
  白牡丹一怔道:“会么?”
  王烈道:“一方棋败被将死,主将或主帅若不死那还下甚么棋?”
  白牡丹吃惊道:“这么说,那中年儒士和白发老媪竟是在做生死之战嘛?”
  王烈点头道:“是的。”
  白牡丹倒抽一口冷气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传说中的‘洞庭君’和‘龙女’?”
  王烈道:“传说中的‘洞庭君’和‘龙女’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有何理由反目成仇而要以棋战来作生死之斗,再说那白发老媪年已八十以上,而那中年儒士才只四十多岁,怎么可能是‘洞庭君’和‘龙女’呢?”
  白牡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叹了口气道:“刚才我没有仔细去看那十五个黑衣姑娘,不知那里面是否有我义姊……”
  王烈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得说道:“我刚才仔细看过那大棋盘的线条,好像那大棋盘不是刚刚刻画上去的,而是存在已久的东西,由此看来,那中年儒士和白发老媪进行残酷的游戏可能已不只一次了。”
  白牡丹怀疑道:“若是如此,他们两人怎么还能活到今天呢?”
  王烈道:“你是说:假如他们曾以这种方式下了很多盘棋,其中必有分出胜负的棋局,他们中的一个应该已经死了,是么?”
  白牡丹道:“是啊,总不致于盘盘和棋吧?”
  王烈道:“不错,不过以刚才那一盘棋来看,他们双方的棋力都十分高强,黑方虽然多死了两个卒子,棋势仍佳,并未露出败象,至少求和是可能的。”
  语声微顿,又说道:“假定他们两人棋力相同,正所谓棋逢对手的话,那么由于这是死亡游戏,双方对每一盘棋一定会竭尽智慧全力以赴,故盘盘和棋并非不可能。”
  白牡丹问道:“你会下棋么?”
  王烈点头道:“会,围棋象棋都懂得一些。”
  白牡丹再问道:“你说他们双方棋力十分高强,是不是已有国手之技。”
  王烈道:“是的,而且是我所见过的棋力最高的一对。”
  白牡丹道:“如果你跟他们下,会嬴还是会输?”
  王烈耸耸肩道:“可能会惨败。”
  白牡丹叹道:“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何要拿活人来当作棋子,这是毫无人性的行为呀?”
  王烈也叹道:“我想他们这样做可能有原因……”
  白牡丹望望黑暗的四周,畏怯地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王烈道:“等待。”
  白牡丹道:“等待甚么?”
  王烈道:“等待天亮,等天亮之后,”
  咱们再去那棋场上仔细找一找,我相信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寻。”
  夜风呼啸。
  湖水拍岸的声音不断的传来,他们由于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奇事,无形中便成了“患难之交”,两人原有的隔阂不知不觉消除了,不知不觉便偎依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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