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羞满心胸　手刃负心人

2024-07-3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师素贞没有拒绝，将那件外衣披上，微微一笑道：“你不冷么？”
　　仇香道：“不。”
　　师素贞道：“为甚么你不冷？”
　　仇香笑笑道：“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冷就是了。”
　　师素贞拍拍身边的地上道：“你可以坐过来一些。”
　　仇香没想到她会这样大方，一时反而有些窘迫，期期艾艾道：“你。……还冷么？”
　　师素贞道：“是的。”
　　仇香便靠近她身边坐下，感觉好像被皇帝的女儿选上，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师素贞很大方的偎依过去，含笑道：“仇香，你喜欢我么？”
　　她说得很轻柔很自然，就如仇香早已是她的心上人一般，可是听入仇香耳中，却使他产生很大的善撼，他的心头怦怦狂跳起来，道：“我……我……我当然很喜欢，我对姑娘倾慕已久，只是……只是姑娘似乎……”
　　师素贞插口道：“好，既然喜欢我，这就够了，别的不必往下说。”
　　仇香很想问她和赵南星的事，因知她很厌恶旁人提起赵南星，故不敢发问，只好旁敲侧击道：“姑娘你今天晚上很使我受宠若惊，我……我可以再次表明一下，我对你确实爱慕已久，可是我真的可喜欢你么？”
　　师素贞微微一笑道：“可以，只要是真心喜欢！听清楚，是真心喜欢！”
　　仇香道：“我当然是真心的，如果你不反对，改天我央人去贵庄求亲。”
　　师素贞道：“这倒不急，我再问你一句：不论我的情况坏到甚么样的地步，你都不会嫌弃我么？”
　　仇香点头道：。“当然。”
　　师素贞开始热情起来。
　　仇香为她的大胆作风骇异已极，但他是个精力充沛的青年，在受到挑逗之下，哪里还克制得住？于是，长城上有一番旎旖风光……
　　然后，两人静静的并肩而卧，过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师素贞才打破沉寂，说道：“你为甚么不说话？”
　　仇香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想问你一句话……”
　　师素贞道：“只要不提那人，你问便是。”
　　仇香道：“只怕你会生气。”
　　师素贞道：“不会，我差不多已知道你要问甚么，我准备答复你！”
　　仇香道：“真的不生气么？”
　　师素贞道：“绝不生气。”
　　仇香道：“好，我的问题是：你好像已非……已非完璧？”
　　师素贞果然不生气，淡淡一笑道：“不但不是，而且我已怀孕了。”
　　仇香大吃一惊，急忙坐起道：“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师素贞平平淡淡地道：“不是，我说的是事实，我怀孕已两个月。”
　　仇香瞠目结舌，目中充满难以置信之色。
　　师素贞凝眸斜乜，微笑道：“怎么呢？”
　　仇香面上一阵胀红，又惊又怒的瞪望她好半晌，便开始穿衣服。
　　师素贞坐了起来，道：“刚才我问过你？不论我的情况坏到甚么样的地步，你都不会嫌弃我——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仇香默默的穿着衣服，准备走了。
　　师素贞忽然哭了，道：“仇香，你救救我，现在只需答应娶我，我才能活下去。”
　　仇香投给她一个鄙视的目光，不予理睬。
　　师素贞抱住他的脚，痛哭流涕道：“求求你，仇香，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如你愿意娶我，我会全心全意爱你，做你的妻子，好么，求求你，好么？”
　　仇香冷然道：“师姑娘，请你放手！”
　　师素贞听他语气那么冷峻，登时心凉了，绝望了，道：“你要走了？”
　　仇香道：“是。”
　　师素贞痛苦地道：“你走不了了。”
　　仇香冷冷一哂道：“你说甚么？”
　　回答他的，是一把匕首抵上了他的心口！
　　很快，快得好像一道闪电。
　　仇香刚刚想到要退避时，胸口已被一刀剖开，顿时血如泉涌。


　　金龙公子仇香遇害的消息传开时，整个武林再一次轰动起来。
　　武林中几乎天天有凶杀，也几乎天天有人死亡，然而赵南星和仇香之死，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带给人很大的震撼，因为前者是大名鼎鼎的“子母剑赵池”的儿子，后者更是威震武林的金龙堡主仇元凯的独子，这两家人在武林中享誉之隆，势力之大，是人人知道的事，如今爱子被杀，赵池和仇元凯肯善罢罢休么？
　　师抱真虽然宣布和女儿断绝父女关系，然而女儿终究是他生的，他能置身事外么？
　　赵、仇二家必然要找师抱真追究算账，而一向有“武林盟主”之誉的一代儒侠师抱真，又如何应付这个局面？
　　这，成了武林人最关心注目的一件大事。
　　不久，情况终于明朗了，赵池和仇元凯联名致函给师抱真，定于五月一日登门造访。
　　于是，到了五月一日这一天，许许多多关心此事的武林人齐集于北岳归来山庄的外面，都想看看这件大事将有甚么样的发展和结果。
　　这许许多多的武林人士中，却有大半是赵、仇两家的门下，他们暗藏兵器，准备谈判失败时，一起攻入归来山庄……


　　一代儒侠师抱真面如死灰。
　　呆呆的坐在厅上，今年五十岁的他，由于修练有术，看上去还只四十来岁的模样，在平时看来仍够潇洒飘逸的，但今天，这股潇洒飘逸完全消失了，一下间，他好像老了十岁，模样好苍老好苍老。
　　他只生了个女儿，师素贞原是他掌上一颗明珠，他对这个女儿的疼爱是任何人所不及的，多年以前，他就在计划安排如何为女儿选个如意郞君，使女儿过一辈子的幸福安定的生活，却不料女儿竟然“私订终身”爱。上了他平日最看不起的“子母剑赵池”的儿子赵南星，更没想到他们私奔之后，赵南星忽然惨遭杀害……
　　是谁杀了赵南星？
　　他当然不排除是女儿下的手，可是他想不通女儿既然不顾一切跟赵南星私奔了，为甚么忽然又把赵南星杀了呢？
　　这件事，虽然带给他很大的困扰，他也还不大放在心上，因为早在女儿偷偷离家出走的第一天他就当众宣布与女儿断绝父女关系，直到现在，他对女儿的行为仍不原谅，积压在心上的一股怒火仍然没有稍减一点点，那天他对赵池所说的话并非虚假，他真的对女儿的生死不愿去关心了，如果女儿师素贞被赵池逮住，而又证明赵南星是她杀的，那么赵池如何处置她，他是打定主意绝不过问的。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然又传来了女儿杀死“金龙公子仇香”的惊人消息。
　　他完全不知道仇香是怎么被杀的，但历历如绘的传说，使他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而这个事实，带给他的打击，比之赵南星的死讯要大得太多太多了。
　　原因是：金龙堡主仇元凯是他几十年的好朋友，双方交情深厚无比，如今突然发生女儿杀害了好友的独子，这种无可弥补的大错，叫他怎么办才好呢？
　　得知这个消息之日，他立刻派出归来山庄所能指派的人，一起出庄搜捕女儿，他觉得只有把女儿交给赵、仇两家去处置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二十天过去了，出去追捕的人一个也没回来，而五月一日这一天却到了……
　　“启禀庄主，子母剑赵池和金龙堡主仇天凯已到庄外。”
　　师抱真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老妻崔氏很紧张地问道：“老爷，你……打算怎么办？”
　　师抱真苦笑一下道：“迎接！”
　　语毕，举步出厅，往庄门口行来。
　　老远，他就看到赵池和仇元凯双双站在门口，两人都紧绷着脸，神色之严峻，令人不寒而栗。
　　师抱真觉得客套已是多余，因此走到庄门口时，只对他们拱手道：“请。”
　　赵池和仇元凯也不发一语，一齐举步入庄，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们今日是有备而来的，如果师抱真不能给他们满意的交代，那么他们就要放手干了。
　　师抱真将他们迎入客厅时，其妻崔氏已避入内宅，只有一个家仆在厅上侍立，这个家仆献上香茗后，随亦退出，整个客厅上，就只师抱真和赵、仇三人了。
　　首先开口的是金龙堡主仇元凯，他以非常冷冰的语气道：“师庄主，还有一个人也要请他入厅。”
　　师抱真问道：“谁？”
　　仇依凯道：“一个牧羊童，他是证人，目击令媛杀害我儿之人。”
　　师抱真然头道：“好的。”
　　他拍拍手，召家仆人入厅，叫他去带牧羊童来。
　　未几，牧羊童到了。
　　他是个十二一岁的孩子，由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场面，一面孔怯生生的。
　　师抱真安排一张椅子给他坐下，然后发问道：“你叫甚么？”
　　牧羊童道：“我……我叫小鬼头。”
　　师抱真道：“你家住何处？”
　　牧羊童回答道：“阳高县三角岭陈家村。”
　　“那地方距长城多远？”
　　“很近，只有一二里地。”
　　“你亲眼看见师素贞杀死了金龙堡主的儿子？”
　　“是的。”
　　“你怎知女的是师素贞，男的是仇香呢？”
　　“仇香临死之前吿诉我的！那姑娘冷不防一刀剖开他的肚子，他的大小肠流了出来，我听见他大叫一声，吓得要命，不敢再偷看。
　　后来……过了很久，我再探头偷看时，那姑娘已不在，那男的还没断气，躺在地上呻吟，我……我壮着胆子走过去，他就吿诉我说他叫仇香，父亲是金龙堡主，又说杀害他的姑娘叫师素贞，是师抱真的女儿，说完就死了。”
　　“那是甚么时候？”
　　“晚上。”
　　“你晚上还在放羊？”
　　“不是，我……我娘打我，我负气跑上长城，才看见他们的。”
　　“你看见他们时，他们干甚么？”
　　“他们……”
　　“他们在干甚么？”
　　“他们……他们……”
　　小鬼头看了仇元凯一眼，嗫嗫嚅嚅地道：“他们没有干甚么，他们并肩在城上散步。”
　　师抱真问道：“后来吵架了？”
　　小鬼头摇头道：“没有。”
　　师抱真目光一注道：“你是说，他们在城上散步的时候，师素贞突然抽刀刺入仇香的肚子。”
　　小鬼头点头道：“是的，是的。”
　　师抱真转对仇元凯问道：“仇兄可知小女杀害令郞的原因？”
　　仇元凯一脸冷冰道：“不知道，只知令媛杀害我儿是铁一般的事实。”
　　师抱真神情严肃的沉默了一会，视线又回到那小鬼头的面上，道：“你再说一遍，他们在长城上散步，没有吵架，没有任何事情，忽然那女的抽刀刺入那青年的肚子？”
　　小鬼头生硬的点头道：“是的。”
　　师抱真再问道：“在那之前，你听见他们在谈些甚么？”
　　小鬼头道：“我没听清楚。”
　　。师抱真道：“没有一句听清楚？”
　　小鬼头道：“没有。”
　　师抱真又沉默了一会才回对仇元凯道：“仇兄今日之来，是要师某人代女儿偿命，还是要追究小女杀害令郞的原因。”
　　金龙堡主仇元凯满面严峻说道：“都要。”
　　师抱真说道：“不，仇兄只能选择一样。”
　　仇元凯勃然变色道：“你这话甚么意思？”
　　师抱真缓缓道：“师素贞是我生的女儿，虽说师某人已于贱寿之日当众宣布断绝父女关系，但不幸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师某人如不承认她是女儿，不但不合情理，二位也绝不肯接受，所以师某人今日愿以师素贞父亲的身份承担一切，二位要我师抱真偿命，我绝不逃避。”
　　语声一顿，继道：“但是，如果二位要追究小女杀害令郞的原因，那么师某人恕难回答，因为我跟二位一样不知道。”
　　赵池目光如刀，一眼不瞬的瞪着他，嘿嘿冷笑道：“你想推卸责任？”
　　师抱真不喜与他交谈，而向仇元凯问道：“仇兄明白我的态度么？”
　　仇元凯冷然道：“明白了。”
　　师抱真道：“那么，如果仇兄要师某人代女儿偿命，现在就可动手了。”
　　仇元凯虽然满腔悲愤，心疼爱子的惨死，但他毕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他觉得杀了师抱真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说道：“师庄主既然愿意承担一切，那么我仇元凯也不是不讲理之人，现在我对师庄主只有一项要求，请于两个月内寻获令媛，交给我们处置！”
　　师抱真一口答应道：“好的，两个月之内，我师抱真若不能找到女儿，愿以这条老命补偿！”
　　仇元凯道：“就是这样！”
　　语毕站了起来。
　　子母剑赵池却有些不甘心，说道：“仇堡主，你不想搜一搜么？说不定。……”
　　“不必。”
　　仇元凯拉着小鬼头一起举步向厅外走去。
　　赵池站起道：“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我赵池不同意。”
　　仇天凯已经一脚跨出客厅，听了这话，便住足回头道：“赵大侠，你知道我只有那么一个儿子，现在他死了，我这做父亲的除了替他报仇之外，最要紧的是要知道他因何被杀，如果你对我的措施不同意，可以单独与师庄主再谈一谈。”
　　原来，他一向对子母剑赵池这个人也没好感，此番虽因两家的儿子同被师素贞杀害而一起前来向师抱真讨公道，但是他的看法却与赵池不同，他认为师抱真是名满天下的人物，绝不会弃家而逃葬送自己一生声誉，换言之，要拿师抱真抵命的话，随时可来，不必急在一时，目前最重要的是查出师素贞杀人的理由，以知自己的儿子因何而死。
　　所以，他主动给师抱真两个月的时间，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用意，如果师抱真过了期限未能寻获他女儿，那么他再来杀师抱真就不会被人议论，可杜悠悠众口，因为他知道师抱真是很受人崇敬的一位大侠客，虽然他的女儿闯了这么大的祸，但因他早已宣布断绝父母关系，故他的受人崇敬拥护绝不因女儿的杀人而有所影响……
　　所以，他把话说清楚之后，便带着小鬼头出厅而去。
　　赵池孤掌难鸣，只好悻悻的一顿足道：“好吧，就给你两个月的期限，到了七月三十日，你如不交出女儿，就得还我们一个公道！”
　　说毕，也掉头出厅而去。
　　这一天的事情就这么结东，使得聚集在庄外想看热闹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武林人大感失望和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