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羞满心胸　手刃负心人

2024-07-3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五月中旬的一天深夜！以二十三岁的年纪即成为太原府领导三班捕役的捕头王烈，正在灯下看书。
　　自归来山庄祝寿回到太原之后，他也曾风闻师素贞杀死赵南星和仇香的惊人事件，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曾经打算再赴归来山庄了解真相，只因公务繁忙而不果，之后；由于事不关己，也怕牵入武林是非，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不再去想它了。
　　这夜，他正在灯下读史记游侠列传，当读到“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之际！
　　“嗖！”
　　蓦地，一件暗器破窗而入！王烈反应奇快无比，几乎就在暗器破窗的那一刹那间，他已一掌扑灭桌上的那一盏琉璃灯，紧接着倒身一滚，滚到门前，一手拉开房门，再一个翻滚便到了书房外面的院地上。
　　所费时间，不过两三个眨眼而已。
　　但是，星目电扫之下，但见院子里阅静无人，并未见到那发出暗器之人。
　　他立即腾身纵起，如鸟飞掠，族忽便到对面的一间房子上，居高四望。
　　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由此，他已明白来人是个武林高手，再想刚才打入书房中的那件暗器并非以自己为目标，忖度来人可能没有敌意，而是送“镖书”来的，他自为太原府捕头以来，由于屡破奇案，渐渐的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成了英雄人物，便经常有那“含寃莫白者”前来求助，像今晚这种事情已非第一次发生，故不大在意，见来人不愿现身，他随即跳回地面，回到书房。
　　重新点上灯火，一眼瞥见壁上果然钉着一支柳叶嫖，柄上绑着一束白纸，心知所料不差，可能又是“含寃莫白者”前来求助，当即上前拔下那支柳叶镖，先拿到鼻下闻了闻，微笑自语道：“有脂粉味道，这必是女人之物……”
　　然后，在灯下展阅白纸。
　　‘请来城外鬼庄一晤’就这么八个字！王烈看了两遍，又微笑自语道：“字体纤秀，必系岀自女子之手，但笔划有颤抖，表示这女人情緖很激动……”
　　他收起白笺和柳叶缥，冷静的想了一会，然后才起身着衣，自壁间取下心爱的宝刀。……


　　鬼庄。
　　在深夜里看来，就像一个巨魔端坐地上，令人一见之下就不禁毛骨悚然。
　　它孤立在一座山坡上，四周种植着梨树，据说这山坡上的梨特别香脆可口，名闻遐迩，但是自从六年前庄内传出闹鬼并有两个人被吓死之后，屋主仓皇迁居他处，这地方便成了鬼域世界，别说夜里没人敢来，即使大白天，也没有人敢走进一步，就连每年梨熟季节，树上结实累累，也再不能引起人们的胃口了。
　　王烈曾到过此庄，将庄中所有的房舍一一搜索彻查，因没发现任何可疑，只好作罢。
　　今夜，月黑风高，树枝在风中张牙舞爪，鬼哭神号，故眼前的鬼庄看来倍觉恐怖！
　　王烈并非完全不相信神鬼之说，他认为世间确实存在着许多不可理解的事，但是他对这座鬼庄并无多大恐惧，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只要行止无亏，善养浩然正气，即使世上真的有鬼，鬼也得退避三舍，加上他艺高胆大，所以他没有甚么犹豫就“单刀赴会”来了。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鬼庄的墙门，举目一望，见庄中一片黑暗，当即开声道：“那位女士，在下王烈来了，便请现身相见。”
　　话落不久，便听对面的客厅中传来一个幽幽怨怨的声调：“王捕头，请到厅上来。”
　　果然是个女子，而且听那嗓门还相当年轻呢！
　　王烈举步向前，来到客厅外面，见地上有个破酒罐子，他便拿起破酒髅子往厅内抛去。
　　一声破碎声响，酒坛子在厅上破裂了，但没有别的情况发生，换言之厅上似无陷阱埋伏。
　　那女子的声音又起：“王捕头请勿多疑，我没有恶意。”
　　王烈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道：“请入厅说话吧。”
　　王烈道：“可不可以先点上盏灯？”
　　那女子道：“灯已无油点不亮的：”
　　王烈笑道：“这么说，姑娘是打定主意要我王烈摸黑了。”
　　那女子道：“请勿怀疑，我确实没有恶意，我有困难需要你帮助。”
　　王烈在她说话之间，突然一个箭步冲入厅上，脚一着地，手中的宝刀便是一招“夜战八方”环扫而出！他祖父是名满天下的“快刀翁王遨”，他们王家的快刀世无匹敌，而尽得嫡传的就是他，他于十八岁下江湖，不到三年间，武林人士便送给他一个“快刀王烈”的美誉。
　　此刻，他扫出的一刀快逾电掣，就在那女子说到“帮助”两字时，他的一招“夜战八方”业已使完，当真是如电一闪！但是，厅上无人，也没有不利于他的情况发生！
　　他不禁微微一怔道：“姑娘，你在哪里？”
　　“王捕头，我首先感谢你肯来此见我，请坐下说话吧！”
　　话声是从厅梁上传下来。
　　王烈抬头一看，见梁上并未藏人，只见一扇破裂的天窗，他突然明白了，道：“姑娘，你在屋上？”
　　屋顶上的女子答道：“是的，我很抱谦，只能这样跟你交谈。”
　　王烈思忖一转，问道：“你当真有困难需要我帮助解决？”
　　屋顶上的女子道：“是的。”
　　“有诚意么？”
　　“当然有。”
　　“那就请下来吧！”
　　“不，我不能见你……”
　　“为甚么？”
　　“我……？我……”
　　“再见。”
　　王烈掉头先走。
　　屋顶上的女子急了，叫道：“不，请你不要走，我……我真的需要你帮助。”
　　说罢，竟失声痛哭起来。
　　王烈本已跨过门坎，听她失声痛哭，心头一动，不觉把跨出了脚缩了回来，道：“既然你有困难需要我效劳，为何不愿与我见面？”
　　屋顶上的女子哭着道：“我……我没脸见人，尤其是你。”
　　王烈讶然道：“为甚么？”
　　屋顶上的女子道：“我……我……我是师素贞！”
　　好像一记焦雷打入厅中，王烈浑身一震，为之呆住了。
　　师素贞！
　　她竟是师素贞？
　　王烈吸了一口气，竭力使激荡的心湖平静下来，神色严肃地道：“你当真是师素贞？”
　　屋顶上的女子道：“是的。”
　　王烈斜倚在门边，仰望那扇破裂而模糊的天窗，接道：“你杀了赵南星和仇香，这件事我恐怕无法帮助你甚么了。”
　　屋顶上的师素贞道：“我是寃枉的，我没有杀死赵南星。”
　　王烈问道：“赵南星不是你杀的？”
　　屋顶上的师素贞道：“不是！”
　　王烈问道：“仇香呢？”
　　师素贞道：“仇香是我杀的不错。”
　　王烈心中非常震惊和疑惑，又吸了一口气道：“师姑娘，你请下来，好好把经过的事情说给我听，只要我能力可及，也许我会帮助你。”
　　师素贞道：“不，我没脸和你相见，我若和你见面，就没勇气说明一切了。”
　　王烈沉吟有顷，道：“不见面，我如何能够确定你是师素贞？”
　　师素贞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还不相信我是师素贞，那也只好算了。”
　　王烈道：“好，你说吧！”
　　“我是前几天才知道赵南星已死的消息，由于我在长城上杀了仇香，自知很难洗刷罪嫌，本欲一死了之，但是……唉，后来我忽然想到了你，听说你在太原屡破奇案，也许你有能力为我洗清罪名，因此才决定来找你求助……”
　　“你的一切，我已知了个大概，那天令尊大寿之日，我也曾前往祝寿，你就从那天你与赵南星私奔的事情说起吧！”
　　“是，我和赵南星从小就认识，也不知道为了甚么，我爹很不喜欢‘子母剑赵池’这个人，当我爹得知我和赵南星有情之后，他很生气，打了我一个耳光，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足见令尊很生气。”
　　“是的，他严厉警吿我不得再与赵南星往来，可是我办不到，我不大清楚赵池的为人，可是他的儿子赵南星我可很清楚，他是个好青年，他为人忠厚，不尚虚华，比起他的哥哥赵东星和下面三个弟弟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你们早就计划私奔么？”
　　“那是我爹生日之前的几天才决定的，因为我得知我爹邀请了许多青年，打算从中挑选一个把我嫁出去，我一再反对无效，只好与赵南星私奔……”
　　“他一口就答应了你么？”
　　“不，起初他不答应，后来我吿诉他，如果他不答应，我只有一死，他听了才勉强同意与我私奔。”
　　“说下去。”
　　“当天，我们跑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一下来，才找上一户人家借宿，我们吿诉屋主我们是亲兄妹，屋主便安排我与他女儿同睡，安排赵南星与他儿子同睡！”
　　“等一下，请容在下打个岔。”
　　“是，你说。”
　　王烈有些难以启口，搔搔头发，道：“我要问你一个很不礼貌的问题，希望你别生气，我破案的先决条件是一定要把各种情况弄清楚……”
　　师素贞叹道：“我知道你要问甚么。我现在己回答你：我……我已怀孕了！”
　　王烈听了也不禁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甚么宁愿与令尊断绝父女的关系也要与赵南星私奔的原因了。”
　　师素贞抽咽道：“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他……”
　　王烈忙道：“好，此事略过不提，请继续说下去吧！”
　　“那天夜里，我一直无法入睡，曾经出房与赵南星相见谈了几句话，我之所以出房和他相见，是怕他没有很大的勇气与我私奔，我怕他会离我而去，其实这是我自己在疑神疑鬼，不过……由于我已怀了他的孩子，而我知道我爹绝不肯原谅我的行为，从今以后，这世上除了赵南星之外，再无第二人可依靠了，所以我才那样疑神疑鬼……”
　　“之后呢？”
　　“赵南星安慰了我几句，我们便各自回房睡觉！但我还是睡不安枕！还记得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场恶梦，我梦见赵南星离我而去，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杀了……我一惊而醒，吓出一身冷汗……我说这些一，你不会感到不耐烦吧？”
　　“不会，越详细越好。”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屋主的女儿前来向我问道：‘姑娘，你哥哥回来吃早膳么？’……”
　　“他果然离你而去了？”
　　“是的，据说他天未亮即起床出房，屋主的儿子听到他出房的声音，以为他要出去方便，故未在意。”
　　“真的混账！”
　　“不，现在回想起来，他的不吿而别也许不是出于自愿，他说不定听到甚么异响，中了奸人的诡计，于是出房察看时着了道儿，被掳走了。”
　　“是么？”
　　“是的，我知道他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他也没有理由要离我而去。”
　　“也许他怕令尊追究。”
　　“他已知道我怀孕，他应该想到这样一走了之之后，有一天我爹若知道了，更不会放过他。”
　　“唔，这话有理。”
　　师素贞叹了口气，又道：“总之，我现在才知他的突然离去必有缘故，此事与他的被杀有密切的关系，可是当时……当时我却认为他变了心，没有勇气娶我为妻，我好伤心，曾去河边徘徊良久，好几次想往下跳，了此残生。”
　　王烈暗暗嗟叹，想起那天自己在归来山庄表演刀法，那时自己多么希望能雀屛中选，那里知道此姝早已情有所钟，而且已经珠胎暗结，这个玩笑开得太大啦！
　　屋顶上的师素贞继续在吐出她凄凄切切的声调：“我终于打消了自杀的念头，至于为何不想死，我至今仍想不出一个理由来。我……我对赵南星已完全绝望，我像个幽魂孤鬼随处幌荡，觉得天地虽大，竟已无我立足之地！我不眠不休不吃不饮的走了两三天，有一天忽然有一只野狗对我狂吠，我登时大怒，竟把他当作是赵南星，拔剑便砍，疯狂的把那只野狗的头砍下，然后又剖开牠的腹部，把牠的内脏取出，提在手上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长城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