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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满城蛇鼠
2025-04-1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马车辘辘前进,一路平安无事,第十一天午后,马车正在云阳驰进之时,去无终忽然发现有许多武林人由道上经过!
  这些武林人,僧道俗均有,或骑马或乘车,纷纷由去无终和抱龙老人的坐车旁驰过往前疾赶,看似要赴一场即将举行的盛会。
  只不过顿饭光景,超过马车的武林人竟有三四十个之多!
  去无终初疑他们是冲着自己或抱龙老人来的,但暗中观察之后,方知他们确是要去赴一场武林盛会。
  因为有两个武林人在驰骑经过马车之际,曾这样交谈着:“大哥,你看他们真敢赴约么?”
  “当然敢,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巴山三叟,如今……”
  底下的话,已因交谈双方超过马车数丈而听不清楚了。
  所谓巴山三叟,去无终并不陌生,那是退隐有年的武林宿着,一叫“铁石叟高一尘”,一叫“卧云叟鲁祖武”、一叫“寒潭钓叟姜木公”,三老年纪均已高达八旬,武功略逊于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但为人正直热情,在未退隐之前,常为武林人排解纠纷,故很得黑白两道的敬重,数年前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却不知何故忽然被人杀死了?
  杀死他们巴山三叟的人是谁呢?
  普天之下,除了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之外,实在很难再找出几个能够杀死三叟的人,因此去无终在听到三叟三人杀死时,立刻想到“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
  他抬目凝注抱龙老人,微笑道:“听到没有,巴山三叟被人杀死了!”
  抱龙老人叹道:“这的确奇快,三叟的武功极为高强,在当今为人所知的高手中,似乎找不出能杀死他们的人……”
  去无终道:“三叟分别出身崆峒、黄山、长白三派,为各该派辈分最高的人物,如今被人杀死,该三派自然不肯甘休,我看此次的决斗,其中一方可能是崆峒、黄山、长白三派掌门人。”
  抱龙老人沉默一会之后,才抬目问道:“那是不是你们干的?”
  去无终一笑道:“你想我们有杀三叟的理由么?”
  抱龙老人道:“老夫也想不出你们有杀三叟的理由,不过除了你们四人之外,武林中实在也找不出有谁能杀得了他们。”
  去无终道:“要解开这个谜并不难,我们找一个上来打听打听如何?”
  抱龙老人尚未表示可否,忽听有个嗓门尖细的声音在马车边响了起来。
  “喂,赶车的,你这辆车那里去?”
  车伕道:“奉节。”
  那嗓门尖细的人又问道:“车中有人么?”
  车伕道:“有的,公子何事见问?”
  那嗓门尖细的人道:“区区意欲搭一程便车,可使得么?”
  车伕道:“这要问问车里的客人。”
  去无终立刻打开车门,招呼道:“那一位要搭便车,请上来!”
  话声甫落,人影一晃,一个白衣人业已飞登车厢中来了!
  这人约三十七八岁,面孔削瘦,鼠目尖嘴,却身穿儒服,作书生打扮,执手一柄描金折扇,一副自命风流之态。
  去无终自然看得出对方是个武林人物,可是这时却不得不故作失惊的叫道:“啊呀!你该等车停了再上来呀!”
  白衣人顺手把车门关上,咧嘴露出两排长长的鼠牙,吃吃笑道:“没关系,比这个速度再快一倍,区区一样跳得上来。”
  去无终表示钦佩的一翅大拇指道:“好身手,你老兄一定练遇功夫吧?”
  白衣人一对鼠目迅速闪动着,交替的把抱龙老人和去无终打量几眼,这才笑道:“原来两位并非道上朋友,区区以为两位也是要赶去白帝山瞧熟闹的呢!”
  去无终拱手问道:“老兄贵姓大名?”
  白衣人抖开折扇摆出一副潇洒的姿态,答道:“区区复姓公孙,名怡生,江湖朋友替区区起了个匪号叫‘白鼠精’,嘿嘿,其实武技一门,只是区区擅长的艺事之一,在文书方面,区区所作的诗词,亦曾传诵一时……”
  说到这里,居然有些难为情起来,窘笑笑道:“对了,还没请教两位的大名?”
  去无终一指抱龙老人道:“他姓解名名灵仁,小可姓去,名无终,我们是一对忘年之交,此番打算连袂游巫山。”
  白鼠精公孙怡生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巫山区区游过两次,的确是个好去处,尤其是那座神女峰,嘿嘿,嘿嘿嘿……”
  他想找些诗句“吟咏”一番,却一时想不起,故只好以“干笑”来表示他对巫山神女峰的赞扬。
  去无终暗觉好笑,接嘴问道:“老兄刚才说要赶去白帝山瞧热阔,请问那白帝山有甚么热阔好瞧?”
  白鼠精公孙怡生如获下台阶,登时精神一振,跟着转换话题道:“嘿,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事,可惜两位不是武林中人,听了也不懂!”
  去无终笑道:“老兄何妨说说看!”
  白鼠精公孙怡住于是煞有介事的清了喉咙,凝容说道:“话得从头说起,当今武林中,有两位非常非常厉害的高手,一位名叫‘太白神翁萧南溪’,一位叫‘抱龙老人佟焕堂’,这两位高人领袖武林数十年的,一举手一投足,可使五狱震动,日月变色,嘿嘿嘿……”
  依旁静坐的抱龙老人恍似未闻,一直瞇着两眼,作昏昏欲睡之状。
  去无终却听得心弦一紧,问道:“这两位高人怎么样呢?”
  白鼠精公孙怡生做了个刀斩的手势道:“于半月之间,先后被人斩断手臂,抱龙老人最惨,他的三百多个门下也无一幸免尸都被人断去了右手,个个成了独臂人!”
  去无终佯驾道:“啊,太残酷了,那是甚么人干的呢?”
  白鼠精公孙怡生道:“据说是四个人,其中一个假扮‘回春圣手彭沧源’,其余三个是三十左右的青年。”
  去无终道:“他们为何把‘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等人的手臂斩断?”
  白鼠精公孙怡生摇头道:“到现在为止,仍是一个谜,因为双方都不肯说出来!”
  去无终道:“如今他们双方要在白帝山决战么?”
  白鼠精公孙怡生又摇头道:“不,事情还多着呢,就在‘抱龙老人’及其门下被断去右手后的数日,‘抱龙老人’的两个儿子佟翔鸿和佟翔鹏,他们两兄弟忽然在‘铁石叟高一尘’庆祝其八十二岁寿宴中出现——”
  抱龙老人忽然插口问道:“那佟翔鸿和翔鹏两兄弟有没有被斩断右手?”
  白鼠精道:“没有,出事那一天,他们两兄弟刚好不在家中。”
  抱龙老人道:“好,说下去!”
  白精精道:“那位‘铁石叟高一尘’是崆峒派的高手,与黄山派的‘卧云叟鲁祖武’及长白派的‘寒潭钓叟姜木公’合称‘巴山三叟’,他们三人身手略逊‘太白神翁’与‘抱龙老人’两人一筹,于数年前归隐巴山,但每年三叟生日时,该三派的人都会去巴山向他们祝寿一番。”
  停顿半晌才又接下道:“那一天,崆峒派正在巴山大排寿宴给‘铁石叟高一尘’祝贺之时,佟翔鸿和佟翔鹏忽然在寿宴中出现,他们当众指斥‘巴山三叟’是攻击他们剑镇的幕后指使人——区区说的剑镇,是‘抱龙老人’和他门下居住的地方,它在大剑溪南岸,镇上一共有——”
  抱龙老人打岔道:“拣重要的说吧!那佟家兄弟因何知道‘巴山三叟’是攻击剑镇的幕后指使人?”
  白鼠精摇头道:“这一点没有人知道,因为佟家兄弟不肯说出从那里获得的证据,只一味向‘巴山三叟’叫阵,起初三叟不予理睬,佟家兄弟就在寿宴上臭骂起来,后来崆峒派的人忍耐不住了,就有两人起而与他们动手,那知没一下工夫,两个崆峒派的高手就被佟家兄弟杀死了!”
  抱龙老人面容越来越沉重,问道:“之后呢?,一白鼠精道:“巴山三叟自然不肯甘休,就亲自与他们较手,先下场的是‘铁石叟高一尘’,他因不愿落以老欺少之讥,就请佟家兄弟联手,大家也认为佟家兄弟纵然联手对抗,亦非‘铁石叟高一尘’之敌,岂知情形大谬不然,双方较手数十招后,‘铁石叟高一尘’已经险象环生,‘卧云叟鲁祖武’一看情况不对,正想下扬助战,却已迟了一步,‘铁石叟高一尘’被佟翔鸿一招‘天神点兵’刺穿喉啮,当场气绝身死!”
  去无终脱口问道:“老兄怎知那一招里叫‘天神点兵’?”
  白鼠精笑道:“说了你也不粮,‘抱龙老人’手创的一路‘天神剑法’,是武林无出其右的绝学,其中最厉害的杀手就是‘天神点兵’这一招,一经使出,百无一失,对手都会被剌穿喉咙而死!”
  抱龙老人催促道:“好了,继续说下去吧?”
  白鼠精感览到眼前这位老先生的态度与前大不相同,不由注目面笑道:“老丈也听出趣味来了么?”
  抱龙老人沉“唔”一声道:“不错,你快说吧!”
  白鼠精耸了耸肩,笑道:“这件事的确够惊人,巴山三叟的武功虽然略逊于抱龙老人,可是以‘铁石叟高一尘’身手,至少也可与佟家兄弟打成平手才对,却不料竟被佟家兄弟杀死,这实在是一个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结果,只怕抱龙老人听了也不会相信呢!”
  抱龙老人道:“正是,后来怎样?”
  白鼠精道:“卧云叟鲁祖武和寒潭钓叟姜木公一见铁石叟高一尘被杀,自是惊怒交迸,立刻就跳下场分别与佟家兄弟放对,嘿嘿,你们猜结果怎样?”
  抱龙老人道:“二叟也被杀了?”
  白鼠精用折扇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当时大家以为一对一,二叟必胜无疑,那知打了数十招后,二叟亦难逃毒手,一样在佟家兄弟的‘天神点兵’之下被刺穿了喉咙!”
  抱龙老人面上抽搐了一下,随即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好厉害,这一来崆峒、黄山、长白三派必然要为三叟报仇了?”
  白鼠精道:“这还用说,三叟是崆峒、黄山、长白的长老,佟家兄弟杀了他们,就等于拆了该三派的台,该三派如何忍受得了,于是三派掌门人就联合向武林宣布,要向抱龙老人和佟翔鸿、佟翔鹏讨血债,时间是明日早晨,地点在白帝山上。”
  抱龙老人道:“原来如此,你说那抱龙老人父子三人会去么?”
  白叟精道:“抱龙老人即使不去,他的两个儿子也非去不可,他们杀了人家派中长老,现在人家摆明了向他们挑战,他们若不敢去,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
  抱龙老人点点头道:“不错,不错……”
  去无终望着白鼠精问道:“那佟家兄弟绝不会无事生非,他们指斥巴山三叟是攻击剑镇的幕后指使人也许是有根据的,现在武林中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
  白鼠精扬扬细眉道:“这是一件有关双方声誉的大事,在未明真相之前,谁也不敢乱说,不过……据区区打听所得,似乎大家比较同情佟家兄弟。”
  抱龙老人间道:“为甚么?”
  白鼠精道:“因为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都是十分正派的人物,他们的门下也都是名重武林的侠士,他们不仅从未恃技凌人,而且是维护武林安宁的两般主力,而巴山三叟虽然也是白道上的人物,但是据说他们对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没有好感,理由是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的武功和名气都在他们之上,使他们很不开心……”
  抱龙老人道:“恐怕不确,他们对名位如果很重视,怎肯归隐呢?”
  白鼠精道:“有人在怀疑这是他们以退为进的方法,他们假意退隐,暗中则在筹划打垮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只要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一倒,他们三叟便是武林中的领袖了!”
  抱龙老人转望去无终微笑道:“你看会是这样么?”
  去无终耸耸肩道:“咱们不是武林人物,很难测武林中所发生的事,不过小可觉得这位公孙兄的说法不大合理……”
  抱龙老人和白鼠精同时发问道:“那一点不合理?”
  去无终道:“那四个攻击抱龙老人和太白神翁的青年,既然能够斩断抱龙老人等人的手臂,其武功显然在抱龙老人之上,当然也更在巴山三叟之上,像这样厉害的人物,巴山三叟怎能指挥得动他们?而若说他们确是巴山三叟指使的,在铁石叟高一尘生日那天,他们应该也会参加寿宴才对,为甚么眼睁睁的看三叟被杀呢?”
  白鼠精听了深觉有理,不由点头道:“不错,这的确很不合理……”
  去无终接着道:“但是话说回来,佟家兄弟如无确凿证据,似也不敢那样狠,我看这件事内情相当复杂,不是我们局外之人所能了解的。”
  说到此,转对抱龙老人反问道:“您老人家以为如何?”
  抱龙老人摇摇头,没有回答,眼睛凝视着车窗外,似在全神思考。
  白鼠精笑道:“这件事,可能明早就可真相大白,两位若有兴趣,不妨随区区一道去看看!”
  抱龙老人又摇头道:“不不,这种凶杀厮斗,观之无益,不看也龙!”
  白鼠精探头望望车窗外,说道:“奉节快到了,两位今夜也将在奉节投宿吧?”
  去无终点头道:“是的,老兄呢?”
  白鼠精道:“一样,奉节距白帝山极近,我想今夜在奉节投宿的武林人一定很多,咱们若要投店,须得快些入城,否则只怕城中客栈要客满了!”
  去无终觉得有道理,想吩附车伕赶一阵,抱龙老人忽然开口道:“去老弟,老夫今夜不打算住宿于奉节?”
  去无终一怔道:“为甚么?”
  抱龙老人道:“奉节东南数十里处,有个小镇名叫黛溪,那里老夫有一位朋友,我们已有七八年没见面,老夫打算顺道去拜访他。”
  去无终知道他不愿和白鼠精在一起,而不是不想去白帝山,当下点头道:“也好,小可无意见。”
  白鼠精道二“黛溪距此尚有四十余里之遥,两位赶到那里时,只怕已将半夜了呢。”
  抱龙老人道:“不妨,深夜访友,别有一番意思!”
  白鼠精好像找到了卖弄的机会,接口笑道:“对!对!老丈敢情也读过王子猷夜访戴安道那篇文章!他说:‘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这多么自然,多么真挚,嘿.嘿嘿……”
  去无终听他比喩得不伦不类,一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暮色苍茫时分,马车驶抵奉节了。
  果然,城中街道上,比往常热闹不少,出现许多形形色色的武林人!
  抱龙老人似乎急着摆脱白鼠精,马车才驶上城中大街,就吩咐车伕停车,向白鼠精笑道:“老弟要在那里下车?”
  白鼠精拱手笑道:“就在这里好了,谢谢两位!谢谢两位!”
  说罢,打开车厢门,跳了下去。
  抱龙老人随又吩咐车伕开车,顺着大街向前驶去,去无终笑道:“你不会真要去黛溪访友吧?”
  抱龙老人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明早的白帝山之会,老夫是被指名挑战的一个啊!”
  去无终道:“那么今晚我们住那里?”
  抱龙老人反问道:“你说我们住在那里好呢?”
  去无终道:“我喜欢住在城中!”
  抱龙老人道:“你就找客栈去吧!”
  他们一连走了三家客栈,才找到一间单房,抱龙老人付了车资,即提着包袱与去无终进入客栈。
  房间虽小,老少俩都不敢抱怨,因为他们知道这可能是在城中所有客栈的最后一间空房了。
  抱龙老人把包袱放到床上,便坐着沉思起来。
  去无终笑道:“你打算怎么应付?”
  抱龙老人缓缓道:“这事情,老夫应该向你请教才对……”
  去无终道:“你的意思是说:杀死‘巴山三叟’的不是你那两个儿子?”
  抱龙老人微一冷笑道:“假如‘巴山三叟’当真是他们兄弟杀的,那也必定是中了人家挑拨离间之计策!”
  去无终含笑道:“你所说的‘人家’是谁?”
  抱龙老人凝望着他,像似看透他的心,一字一字道:“但愿不是你们才好!”
  去无终道:“你认为我们挑拨他们去杀死‘巴山三叟’的理由是甚么?”
  抱龙老人收回视线,皱眉沉吟道:“如果你们另有企图,那理由就很明显了。”
  去无终来回踱步,说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那三位师兄挑拨起来了,不过……你敢肯定‘巴山三叟’与我们毫无关系么?”
  抱龙老人道:“老夫认为是如此,至于是不是,那就要你来回答了。”
  去无终耸耸肩道:“那白鼠精说得不错,这个谜明早就可揭晓,我们还是等着瞧吧。”
  抱龙老人点头表示赞同,笑道:“城中武林朋友极多,老夫不想出去,咱们叫店小二煑两碗曲来吃吃如何?”
  去无终道:“好,我来叫!”
  当店小二端入两碗面时,抱龙老人开声吩咐道:“小二哥,我们吃过面后就要睡觉,你不必再来了。”
  店小二唯唯而应,施礼退了下去。
  抱龙老人走去把房门关上,就在桌前坐下,招呼道:“来吧,我们趁热吃……”
  去无终遂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你已易容过,没有人认得出你是抱龙老人,出去走走又有何妨?”
  抱龙老人摇头道:“不,老夫对那些武林朋友不感兴趣!”
  说着,拿超筷子吃了起来。
  去无终看出他的举止有些反常,心中暗暗好笑,忖道:“你真不想出去么?我看不见得吧?你现在一定急着想见你那两个儿子,但是你怕我斩断他们的手臂,所以你想诱我入睡后,再偷偷出去找他们……”
  他一边思忖,一边也举箸了起来。
  快要吃完的时候,抱龙老人忽然丢下筷子,举袖挥汗,嚷道:“好热,出汗了!”
  他举袖挥汗时,袖子拂着了放在桌边的筷子,其中一支掉落地上,他轻“噢!”一声,连忙俯身去捡筷子,捡起之后,就在桌下用手上的筷子迅速向去无终点去。
  去无终似木防此一着,浑身一震,往后便倒,敢情麻穴被抱龙老人点中了。
  抱龙老人没有让他倒跌地上,一闪趋至他身后,伸出左手将他扶住,然后把他拖上床,笑道:“很抱歉,老夫有原因必须这样做,但是你放心,老夫绝不会伤害你的。”
  去无终佯怒道:“好啊!你还说要我带你去见家师,原来是想找机会计算我。”
  抱龙老人骈指疾出,又点了他的哑穴,接着替他脱下鞋子,又拉过棉被替他盖上,这才含歉一笑道:“不,如果不是遇上这件事,老夫会好好跟你去见令师,但是现在,老夫打算先把这件事弄个清楚,在老夫尚未明白真相之前,不希望他们兄弟遭受断手之痛,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么?”
  去无终自然明白,但是他现在已不能回答了。
  抱龙老人笑望他片刻,接着又道:“其实你跟踪老夫的目的,老夫早已明白,你想借此找到翔鸿他们兄弟,对不对?”
  敛容轻叹一声,又道:“老夫的所有门下都已被你们断去一手,这两个犬子当然也不能免,但是老夫很了解他们的个性,假如你们像对付‘神戟侠司空淳’那样,非要他们自断手腕不可,那他们是决不肯服从的,而他们若不服从,你们便有杀死他们的理由,所以……为了保全他们两兄弟的性命,老夫愿意去把他们的右手要来给你,你在此等着吧!”
  说到此,举步走出房间,把房门关上,向客栈每个店小二叮嘱不可“入房吵醒我儿”,便出门而去。
  就在他走出客栈的时后,房中的去无终却由床上一骨碌坐起,他在自己的后脑耳下拍了一掌,解开了被制住的哑穴,含笑自语道:“幸好早就看出他会搞鬼,否则若真被他制住,那可要命了。”
  他迅速的穿上鞋子,开门而出,正在附近的一名店小二看见他出来,颇为诧异道:“咦,客官不是睡着了?”
  去无终答道:“没有,天刚黑,怎么睡得着呢!”
  那店小二笑道:“可不是,但是令尊却说你已经睡着,叮嘱我们不可入房吵醒你。”
  去无终哑然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腔,举步便往门口走来。出了客栈,举目四顾,不见抱龙老人的踪影因暗忖道:“他分明利两个儿子没有联系,这会要去何处找寻他们呢?唔,是了,他可能是去城中每一家客栈打听,不管他,我也去看看。”
  走到一家客栈,见抱龙老人不在里面,正要折身走开,一名店小二以为他是来投店的,连忙迎上来打躬道:“对不起,敝栈已客满了,客官还是”
  去无终一摆手道:“我要找一位朋友,不是投店来的。”
  那店小二一哦道:“客官要找那一位呀?”
  去无终胡诌道:“他姓鲍,名秉仁,听说是投宿在贵号的。”
  那店小二歪头寻思道:“鲍秉仁?敝栈好像没有这一位客人吧?”
  去无终举步向柜台走去,说道:“应该有的,我问掌柜的看看……”
  他走近柜台时,看见那一本登记住客姓名的大簿正好摆在柜台上,于是他上前翻看了“遍,见无佟翔鸿兄弟的姓名,便即转身走出。
  之后,他又查看了同一条街上的两家客栈,均无发现,遂转入另一条街,边走边暗忖道:“假如佟翔鸿他们兄弟也已来到了此城,他们应无掩藏行踪之理,我且去各处酒楼看看。”
  来到一家大酒楼门前,听见楼上喝酒猜拳喧闹异常,知楼上酒客都是由各地赶来的武林人,乃折身而入。
  登上二楼一看,果然座上酒客都是生相怪异的三山五岳人物,而且座无虚席,没有一张空座头了。
  去无终想到自己也许能在这种场合听到一些消息,无奈找不到一个座位,老站着,总觉得不便,正在决定进退之际,忽听身左有个熟悉的声音喊叫道:“嗨!老弟,你也来了?”
  循声一瞧,原来是白鼠精公孙怡生!
  去无终一见大喜,立即趋前拱手道:“公孙兄,小弟可分你半张桌位么?”
  白鼠精连连点头道:“欢迎!欢迎!老弟请坐吧,区区请你喝一杯。”
  去无终道谢坐下,游目四顾,含笑道:“这些酒客,大概都是准备明晨赶去白帝山瞧热阔的武林人士吧?”
  白鼠精举手招呼堂官取杯筷来,然后笑着答道:“正是,老弟改变主意想留下来看看了?”
  去无终道:“是的,小弟那位忘年之交打算一直赶去黛溪,可是那车伕看见城中这么热阔,知道有生意可做,说甚么也不肯出城,不得已只好留了下来。”
  白鼠精问道:“那位老丈呢?”
  去无终道:“他在客栈中歇息。”
  白鼠精道:“怎不出来走走?”
  去无终道:“他好静不好动,而且坐了一天的车子,体力也不支了。”
  堂官送来一副杯筷,去无终吩咐他添几样菜来,便与白鼠精对飮起来。
  他一边飮酒一边注意谛听,座中酒客谈的虽然都是“巴山三叟”被杀及崆峒、黄山、长白三派掌门人明早将与佟翔鸿兄弟决斗之事,但对于佟翔鸿兄弟的行踪却只字未提,因忍不住问道:“公孙兄,那佟家兄弟是否已来到此城了?”
  白鼠精摇头道:“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们明天一定会赴约的。”
  去无终道:“那崆峒、黄山、长白三派掌门人来了没有呢?”
  白鼠精道:“应该已经来了,不过没有人见到他们。嘿嘿,他们贵为一派掌门人,自然不肯轻易在大庭广众之前出现。”
  去无终假作不懂道:“那为甚么?”
  白鼠精一笑道:“为了保持他们的尊严啊!”
  去无终点头道:“他们武功很高么?”
  白鼠精道:“那还用说,崆峒派掌门人叫‘满天星斗武古雄’,年已六十多岁,手中一口‘掩日剑’是远古神兵,舞动起来只见剑花不见人,念动伤人,厉害异常,黄山派掌门人叫‘铁指穿肠楚天流’,他的十指已练到能够凭指风伤人地步,百步之内很难逃出他的‘铁指神功’,长白派掌门人是个老婆子,叫‘雪姥姥池六娘’,练有一门‘太阴冰魂掌’,掌出无声,但阴寒澈骨,凡是被她打中的人,就像掉入冰窟里一般,登时血液凝结而死。”
  去无终咋舌道:“好厉害!好厉害!这样看来,佟家兄弟只怕凶多吉少了?”
  白鼠精笑道:“这可不见得,日间区区已说过,佟家兄弟是‘抱龙老人’的儿子,而‘抱龙老人’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人,他的‘天神剑法’领袖武林数十年未遇挫折,是一门超凡入圣的绝学,所以三派掌门人虽然都有一身奇技,却不一定能胜佟家兄弟,何况三派掌门人功力火候均未超过‘巴山三叟’,而佟家兄弟却已杀死‘巴山三叟’在先,以此而论,区区认为明早获胜的仍将是佟家兄弟。”
  去无终问道:“既然胜负可见,大家怎么还有兴趣去观战呢?”
  白鼠精道:“原因是明早白帝山的一战,关系着崆峒、黄山、长白三派的兴亡。自古以来,任何门派的掌门人都很少亲自出马与人决斗的,因为他们是一派的首脑人物,胜了对手没甚么了不起,万一败了,就连累得整个派都垮下来,而崆峒、黄山、长白三派立派已有几百年之久,如果一旦垮下来,必会造成许多不幸事件,所以大家对此十分关心。”
  去无终道:“原来如此,那么大家是希望三派掌门人获胜抑是希望佟家兄弟获胜?”
  白鼠墙飮了一口酒,沉吟着道:“很难说谁希望谁胜,目前大家的兴趣焦点在于‘巴山三叟’究竟是不是主使攻击‘抱龙老人’及‘太白神翁’之人,以及那四个神秘青年怎会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整个剑镇的人和‘太白神翁’师徒的手臂都斩下来,此外大家认为佟家兄弟既然查出是‘巴山三叟’主使的,明早在白帝山上,他们必会当众说出一切内情,如果他们能举出确凿的证据证明确是‘巴山三叟’主使的,大家自然同情他们兄弟,否则即使他们兄弟获胜,只怕他们要走下白帝山也不容易……”
  去无终道:“怎么不容易呢?”
  白鼠精声音一低,双目四下瞟视道:“眼下这个楼上的食客,有一半是崆峒、黄山、长白三派高手,你想他们若见本派掌门人败北,肯让佟家兄弟平安下山么?”
  去无终也跟着他四下瞟视了一下,佯作吃惊道:“哦,这么说,明天白帝山的一场决斗,可能还会演变成一场大混战了?”
  白鼠精正色道:“正是,不过如经证明‘巴山三叟’确是主使之人,双方也可能打不起来。”
  去无终问道:“为甚么?”
  白鼠精道:“因为三派掌门人为人均颇正直,他们如确知‘巴山三叟’是主使攻击剑镇之人,必不肯也不敢为三叟复仇——咦,你看,楼梯口出来了一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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