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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湖落拓
2025-04-1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三天之后——
  一个衣着朴素、其貌不扬的少年,正沿着大剑溪踽踽朝上游走来。
  这个少年,任何人看了都会知道他是个剃头匠,因为他有一样别出心裁的标志肩上荷着一柄木制的、长约五尺的剃头刀。
  他口里哼着山歌,一路沿着大剑溪摇摇摆摆的走着,走到离剑镇约有一里许之处,迎面碰见了一个樵夫。
  樵夫看见他肩荷一柄木制剃头刀,不禁笑了,问道:“喂,你是剃头的?”
  少年住足答道:“正是,大叔要剃一剃度?”
  樵夫道:“我不要,倒是我那个小萝卜头,他真该剃一剃了。”
  少年道:“好的,大叔家住那儿?”
  樵夫举手一指下游道:“就在前面不远,你跟我来吧。”
  少年略一踌躇,即转身随着樵夫走去,果然走没多远,樵夫领着少年来到―处小小的村落里。
  他在一间茅屋口歇下担子,大声道:“福儿的娘!福儿的娘!”
  一个村妇由茅屋里走出,答道:“什么事鬼叫鬼叫?”
  樵夫道:“叫福儿出来剃头。”
  村妇看了少年一眼,道:“上次剃一个头,哭了他半天,你现在又要他剃头了?”
  樵夫道:“他再不剃,快要变成猩猩啦!”
  村妇道:“他在隔壁伍叔家中玩,你去揪他回来吧。”
  说罢,转入屋里去了。
  樵夫叹了一口气,逐转对近处一户人家大声道:“福儿!福儿!你回来!”
  一个八九岁的村童飞也似的由那户人家奔出,大叫道:“爹,你喊我么?”
  樵夫招手道:“正是,你过来。”
  村童奔到父亲面前,看看站在父亲身侧的少年,忽然面色一变,畏惧的后退一步道:“爹,你喊我干么?”
  樵夫道:“剃头,你的头发不剃掉,头疮永远好不了。”
  村童听了掉头便跑,叫道:“不,我不剃。”
  樵夫赶上一步,一把捉住他,喝道:“不剃我揍死你!你看那家孩子像你一样……”
  村童一面挣扎一面顿足大哭道:“我不剃!我不剃,我不要剃嘛!”
  少年见他哭阀不休,便把肩上剃刀放下,由包袱拿出三个木球,往空中抛去,怪叫一声道:“嗨!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小弟弟,看我这一手。”
  他用一只手抛三个球,越抛越快,忽高忽低,时而由膝盖弹起,时而由胯下飞出,花样百出,顿时看得那村童忘记了哭阉,拍手叫好起来了。
  很快的,原在附近游戏的几个村童也被少年的一手绝技吸引过来了。
  少年于是适可而止的收起木球,笑对众村童道:“你们看我这一手好不好玩?”
  众村童拍手叫道:“好!好!你再玩!你再玩!”
  少年摇摇头,一指那“福儿”说道:“等下再来,我先替他剃头,剃好后我玩别的给你们看,我还有许多更好看的玩艺儿呢!”
  那福儿又慌了,叫道:“不!我不剃!”
  少年笑道:“你为什么不剃?”
  那福儿道:“我怕痛。”
  少年道:“我剃头不痛的。”
  那福儿道:“你骗人,我不相信。”
  少年道:“不相信就来试试,剃头痛了不要钱。”
  那福儿摇头道:“不要!不要!”
  少年道:“你不剃,我不玩戏法了。”
  那福儿登时没了主意,咬了咬嘴唇道:“你剃头真的不痛么?”
  少年点头道:“真的,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在我的剃刀下哭过。”
  那福儿舐舐嘴又问道:“我剃了后,你真的还玩戏法么?”
  少年又点头道:“真的!真的!”
  那福儿怏怏然道:“好吧,剃就剃吧!”
  少年大喜,转对樵夫说道:“大叔,来一盆水、两张凳子。”
  樵夫便去屋里搬出两张凳子,再端出一脸盆水,少年便把包袱放上凳子上取出一方围布、“柄剔刀、一块碱,令福儿坐上一张凳子,替他围上围布,于是乎便开始剃了起来。
  由于福儿满头生疮,他为了履行不甬的诺言,剃得小心翼翼,因此速度很慢,剃了大半个时辰才把福儿的头剃好,想想不由暗叹一声忖道:“第一次替人剃头就碰上一个生疮的,看来这行生许也不好干。”
  这时,村落里的大人见他剃得还不错,便叫自己的孩子上去剃,于是一个接一个,一共剃了七颗头。
  收得了七个剃头钱,他又玩了两样小把戏,然后开始收拾工具,准备离去。
  早先那樵夫见他要走了,便上前搭讪道:“喂,你还要往上游去么?”
  少年答道:“正是,那边有个村镇,上个月小可去剃过一次,他们吩吋小可每个月去一趟……”
  樵夫摇头道:“不,你别去了?”
  少年一怔道:“哦,为甚么?”
  樵夫道:“你说的那村镇名叫‘剑镇’,现在那镇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少年诧异道:“没有人?”
  樵夫道:“是的,他们都搬走了。”
  少年吃惊道:“全镇的人都搬走了?”
  樵夫点头道:“不错,而且镇上的房子也都烧光了。”
  少年面色微变,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樵夫道:“谁知道,昨天半夜里,我们发现那边火光冲天,大伙儿赶去一看,只见全镇的房子都已着火,而镇上的那三百多人一个不见,大概是搬到别地方去了。”
  少年皱了皱眉道:“唔,竟有这种事……”
  樵夫道:“他们‘剑镇’的人与一般村镇不相同,个个都是练把式的,我看准是发生了甚么事故,所以才举镇他迁。”
  少年点头道:“不错,上次小可去他们镇上剃头时,也觉得有些古怪——暧,既然那镇上已没有人,小可也不必再去,多谢大叔指点,告辞了。”
  说罢,拱手一揖,转身便走。
  樵夫大声道:“对了,还没请教大名,你贵姓大名啊?”
  少年掉头道:“小可姓去,名无终。”
  樵夫道:“好,你剃得不坏,下个月再来吧!”
  少年答应一声,荷着木制大剃刀,迈开大步往村外而来。
  他没有再往大剑溪的上游走,出了村落便取道南下,顺着剑南道前进。
  一路上,由于他的别出心裁的标志,是以生意相当不错,走到那里都有人要他剃头。
  这天,行经一处荒野上,忽听身后一片急遽的马蹄声,他掉头一看,见有两匹快骑疾驰而来,连忙退到路旁站着,准备让路。
  那知二骑者由他身旁驰过时,忽然一齐勒住坐骑,将两匹前蹄遽抬的骏马拉转了过来。
  马上二骑者,均是三旬左右的劲衣大汉,一个佩带狼牙棒、一个腰悬丧门剑,两人的面貌均极凶悍,一看即知均非善类。
  他们拨转马头对着肩荷剃刀的“去无终”打量了半晌,背负狼牙棒的劲衣大汉转对腰悬丧门剑的劲装大汉笑道:“大哥,这种外门武器你见过么?”
  腰悬丧门剑的劲装大汉摇头笑道:“没有,愚兄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以这种剃刀作为武器的。”
  背负狼牙棒的劲装大汉道:“带这种武器出来闯万儿,很容易出名呢。”
  腰悬丧门剑的大汉面露嘲笑道:“可不是,时下的一般年轻小伙子总喜欢标新立异,嘿嘿,只不知手底下有多少斤两?”
  背负狼牙棒的劲装大汉笑道:“大哥可莫轻视,人家那柄剃刀还是木制的,若无几手绝活儿,何敢如此。”
  腰悬丧门剑的劲衣大汉冷笑了两声,忽地一转脸,瞇着一对鹰眼瞪视着“去无终”问道:“喂,老弟你贵姓大名?”
  “去无终”放下剃刀,拱手说道:“敝姓去,贱名无终,两位大哥有何指教?”
  腰悬丧门剑的劲装大汉没听懂,歪头又问道:“你说姓甚么?”
  “去无终”道:“去,来来去去的去。”
  腰悬丧门剑的劲装大汉纵声大笑道:“哈哈哈,不但武器邪门,连姓名也邪门得紧,我丧门剑涂焜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百家姓中并无这个‘去’字。”
  背负狼牙棒的劲衣大汉满脸恶笑的接口道:“是啊!我说老弟,你这个姓是那里来的?”
  “去无终”神色惶恐地道:“两位大哥,小可是剃头匠,你们别误会小可是武林中人……”
  丧门剑涂焜大笑道:“又来了,真是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哈哈哈……”
  背负狼牙棒的劲衣大汉忽地右脚一抬,飘身下马,撤下狼牙棒笑道:“小子,你家大爷人称‘狼心客涂辉’,我们兄弟在当今武林中虽不敢以绝顶高手自居,但在蜀南一带也算是家喩户晓的人物,你小子若想下江湖闯万儿,今天我们兄弟给你一个好机会,只要能打倒我们兄弟,蜀南这块地盘便是你的了。”
  狼牙棒一抬,又笑道:“来吧,老子先领教领教你的‘剃头刀法’。”
  “去无终”急得连连打躬作揖,道:“两位真的误会了,小可确非武林中人呀。”
  狼心客涂辉眉头一皱,沉声道:“哼!你可是认为我们弟兄不值得你动手?”
  “去无终”急急卸下包袱,取出剃头工具,说道:“两位请看,小可若不是剃头匠,怎会有这些东西呢?”
  狼心客涂辉一见他果然带着许多剃头工具,不觉迷惑起来,回望丧门剑涂焜道:“大哥,看样子,咱们真的弄错了?”
  丧门剑涂焜笑道:“是与不是,动手便知。”
  狼心客涂辉点头一嗯,举起狼牙棒在“去无终”面前虚晃一下,喝道:“小子,拾起你的剃刀来。”
  “去无终”惊叫了一声,仓皇后退,接着又连连拱手哀求道:“大哥饶命,小可真的不懂武功呀!”
  狼心客涂辉欺上一大步,手中狼牙棒“呼!”的一声向他胸部挥去,大笑道:“看你能忍耐到甚么时候。”
  “去无终”慌忙又往后退,但没有完全避开,胸襟“嘶”的一声,被狼牙棒钩破了。
  狼心客涂辉轻“嘿!”一声,突然抛下狼牙棒,欺身直进,挥出一拳向“去无终”下巴击去。
  “去无终”应声而倒,在地上翻了个觔斗。
  狼心客涂辉俯身将他拉起,猛可又向他下巴击出一拳,直把个“去无终”打得离地飞起,跌出一丈开外,落地之后,嘴角已流出鲜血,站不起来了。
  丧门剑涂焜哈哈笑道:“够了,老二,看情形咱们真的看走眼啦!”
  狼心客涂辉目注“去无终”沉声道:“小子,你当真不是新出道的?”
  “去无终”挣扎着撑起身子,呻吟道:“唉,现在你还不相信么?”
  狼心客涂辉道:“那么,你荷着一柄大剃刀是什么意思?”
  “去无终”有气无力的答道:“那是小可剃头的招牌,这样人家一看就知小可是剃头的……”
  狼心客涂辉道道:“好,你给老子磕几个头,老子便相信你。”
  “去无终”目中突然涌现杀气,但是很快便垂下头,叹气道:“小可又没得罪两位,这……这这是甚么道理?……”
  狼心客涂辉咧嘴“嘿嘿”恶笑道:“没有道理,你要是不磕,老子便宰了你。”
  “去无终”垂头沉默了一会,慢慢的把坐姿改成跪姿,向对方纳头磕了下去。
  狼心客涂辉哈哈大笑,飘身后退,拾起地上的狼牙棒,翻身跃上坐骑,道:“大哥,咱们走吧!”
  两人抖缰喝叱一声,催动坐骑,泼刺刺的绝尘而去。
  “去无终”目送他们远去不见,目中滚下两行泪水,当下慢慢站起来,掏出汗巾拭去嘴角的鲜血,把地上的包袱打好措起,再荷起木制剃刀,低头默默的继续上路。
  第五天晌午,他来到了德阳县城。
  进入城中,他先找了家饭馆塡肚子,然后上街找寻,走过两条街,才找到那家客栈。
  这是一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名叫“云鹤客栈”。
  一个剃头匠,是不可能住宿这样的大客栈的,是以“去无终”跨入客栈时,立刻使店小二诧异起来,一个店小二开声问道:“喂,你找谁?”
  “去无终”答道:“住店!”
  那店小二讶笑道:“你是剃头匠么?”
  “去无终”点头道:“正是,老兄可要剃一剃?”
  那店小二笑道:“别开玩笑,告诉你,这里住店很贵,住上一夜,你要剃十个头才够开销哩!”
  “去无终”道:“不要紧,我住得起。”
  那店小二听了便觉不好再说,上前接下“去无终”的木制剃刀,笑道:“这把剃刀若是真的,那可乖乖不得了呢。”
  “去无终”笑道:“这是我的招牌,有了这把剃刀这招牌,一天平均可剃二十个头。”
  那店小二道:“不错不错,这是个好主意,我一个小舅子也是干这一行的,改天我也教他刻一把,这东西不仅可以做招牌,而且还可以打野狗呢。”
  “去无终”道:“现在带我去房间吧!”
  那店小二转身领着“去无终”走入,找了一间空房打开来,问道:“这一间如何?”
  “去无终”点头道:“好,替我沏一壶好茶,再请一位朋友来。”
  那店小二把他的木制剃刀放上房中的一张桌子,问道:“原来客官有朋友住在这里,他叫甚么?”
  “去无终”道:“叫‘鬼见愁钮景山’。”
  那店小二面色一变,惊声道:“你说什么?”
  “去无终”道:“我说他叫‘鬼见愁钮景山’——”
  那店小二愕然道:“我们店里没有这位客人呀。”
  “去无终”道:“他不是客人,而是你们云鹤客栈的人。”
  那店小二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们店里没有这个人。”
  “去无终”道:“别怕,我是他的朋友,他要我来此找他,你去请他来吧。”
  那店小二又摇头道:“真的,我们店里没有这个人。”
  “去无终”道:“那么,也许你不知道,你们店东在不在?”
  那店小二道:“不在,他不在在城中。”
  “去无终”道:“掌柜的呢?”
  那店小二道:“在,他就在前面。”
  “去无终”道:“那就请他来一下吧。”
  那店小二道:“好的,敢问客官贵姓大名?”
  “去无终”道:“你告诉他说,我是太白山来的就是了。”
  那店小二“哦”了一声,立即出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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