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枚钢镖破窗而入

2025-05-08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邢秉仁这样一想，精神顿振，倦意全消，暗想若自己在房中躲藏，他们一出现，自己便施展不开，看来在这女子身上，定与天魔门有极大的干连，倒非查个清楚不可。
　　主意打定，便将门掩好，俏声走出，见了那女子的尸体，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姑娘放心好了，你既然惨死之前，遇到了邢某，我绝无坐视不管之理，就算火里去，都要代你报仇雪恨的！”
　　话讲完，忽听身后似有人“咭”地一笑，邢秉仁大吃一惊，也不管身后有无人在，反声便是“霍”地一刀，然后人才回过身来。但想起刚オ一刀砍得猛了，刀风将附近一盏油灯的灯火，撃得幌不定，除此而外了无异状，仍是窗户紧闭，不见人影。
　　邢秉仁发了一阵毛，暗想莫非是自己聴错，还是推门时所发出的声音？心中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总是越想越怕，在如此静僻的地方，四面皆是湖水的一个怪屋中，分明除了自己而外只是一个女子尸体，但却会有人笑之声，这不是活见鬼么？邢秉仁细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按原来计划行事，“呀”地一声，推开了门，仍依原样虚掩了起来，绕过屋角，静以观变。
　　这时心情一紧张，连寒冷也不觉得了，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忽听湖边左近似有马声，并还有灯光幌动，像是灯笼模样。邢秉仁暗道：“来了！来了！”一面又细想主人的模样，自己是否能敌。但那马声不需多久，便走了过去，敢情不是奔湖岸而来的，只是个寻常赶夜路之人，邢秉仁见他们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见三星正中，刚是午夜。暗想屋主人如何这么晩了，还不回来？打了一个呵欠，正有些不耐烦起来，忽聴屋中发出“扑”地一声，周围顿时暗了一些。
　　邢秉仁心中“突”地一跳，心想自己守住了门口，什么人进屋去，自己全都看得见，屋中只有一个死人，是谁在吹熄油灯？
　　心中正在疑惑，又是“扑”、扑”、扑”三声，从屋中射出的灯光，又暗了许多。邢秉仁心中大惊，想要再转过去，戳破纸窗看时，又是几下响，待他来到窗前，已然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接着“砰”一声巨响，又像是有人撞倒了什么事物，邢仁再也忍不住，一抖手一枚钢镖，破窗而入，跟着喝道：“什么人？”
　　只聴得那支钢镖“叭”地一声，不知射在门上还是柱子上，同时，“呀”地一下，分明是有人推门而出。邢秉仁身形一幌，转了过去一看，舌头打结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一天他碰到的怪事，已经多到了不能再多，但却还没有现在这样怪的。他轻功甚好，身形极快，一转过屋，便见屋门慢慢打开。黑暗中虽然难辨人的面目，但可以看见人的身影。那自屋中直挺挺缓缓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美貌女子。
　　邢秉仁虽是学武之士，这时也不由得从头顶凉气一直凉到了脚跟，僵在那里，动弾不得。心想原来她当真是自己走来此处的，屋主人想来是叫她给吓跑了，自己却还糊里糊涂地闯了过来送死！自己对她虽有一片好心，怎奈她人已成为僵尸，还通什么情理？而且传说人死以后，若成了僵尸，则力大无穷，再好的武功，也非其敌，邢秉仁心想除了逃走以外，则无他法，但四面是水，来时还有麻縄可荡过来，如今非要泗水过去不可了。主意打定便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谁知那女子直挺挺地走出门来之后，一直站着不动。他这里才动得一动，她便一个转身，僵直直地，跟了过来。邢秉仁又退两步，她又跟了两步。除此以外，别无异状。邢秉仁心想这样活人叫死人吓退了，究竟不像话，不如打她一镖试试，三指紧扣，“刷”地一镖，迳奔那女子咽喉射去。
　　邢秉仁这钢镖功夫，几乎已尽得乃师真传，当真是百发百中，绝无虚发。一月以前，在洛阳道上，能败了洛阳三虎，也全仗这一手暗器之力，当下他和那女子相隔不过丈许，钢镖去势迅疾，オ一发出，那女子便无声无息，倒下地去。邢秉仁松了一口气，暗想原来如此不济，刚才若是落水逃走，岂非冤枉。刚好一阵风将满天鸟云吹开，露出满天月华来，照得湖水闪关发光，银鳞也似的水纹，徐徐生辉。邢秉仁已可看清那女子躺在地上的模样，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怎知才一俯身，便见那女子突然露出雪也似白的牙齿，对自己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寂然无声地展了一展。邢秉仁心中打突，连忙退后只盼快些儿天明。
　　但此时正当午夜，哪里有这么快便到天明？
　　等不一会，那女子又直直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