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性格怪癖　隐居湖中

2025-05-08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邢秉仁心想既已来到，非得在此借宿一宵不可，看来屋主定然另有辨法，可渡水而过的，因此气纳丹田，朗声叫道：“屋主人可在么？在下错过宿头，欲借住一宵，若蒙应允，感激不尽。”
　　连叫了三遍，并不见有人回答。邢秉仁心中一动，暗想师父又曾言，江湖上不少奇人异士，性格怪癖，隐居一处地方，不愿意人家去打扰，这屋主人将房子孤零零地建在湖中心，并还不设桥梁舟楫，定非常人，因此又叫道：“晚辈邢秉仁，家师人称震天龙，姓元名景嵩，晚辈因有事在身，急于赶路，错过宿头，恳请前辈收留一宿。”那话也讲得谦虚恳切已极，若不是像邢秉仁这样初渉江湖的少年，是谁也不肯这样说的。然而邢秉仁又叫了两遍，仍是无人回答。
　　邢秉仁心想自己内力虽未到出声穿云裂石的境地，但刚才那几声叫唤，一里之内，也应清晰可闻，为何屋主人竟充耳不闻？人家既不愿意，自己也不好意思硬要去住，一天赶路，人也疲乏不堪，不如就在湖边露宿一宵便了。主意打定，见那面有老大一棵柳树，枝叶光秃秃地，正好栓马，便走了过去将马拴好。刚准备一倒身睡觉时，突然一阵风过，一枝柳条，向他面上拂来。
　　邢秉仁随手抓住，心中顿时一呆，暗想寒冬腊月，哪里来的柳树细条？一愣之下细细一看，敢情不是柳枝，而是一条又细又长的麻縄，循着网子向上看去，顶端系在树干顶上，邢秉仁立即悟到，暗想露宿究竟不是滋味，何不荡了过去，再叩门求宿？
　　因此双手握紧了绳子，足尖一点，人便荡了过去，到半空中时，强一提气，双手一松，一个“鹞子翻身”，七八丈远近，已被他轻轻跃过，并还落地无声，邢秉仁细一打量，只见除了那屋子以外，周围空地不多，便寻着了门口、抓住了铜环，扣了三下，等人来开门，但仍是不见有人声，叫了几声，也无人回答。邢秉仁不耐烦起来，试着伸手一推，那两扇门竟然“呀”地一声，应手而开。
　　邢秉仁一想不好，屋主人不在，自己擅入人屋，未免不合礼数，因此不敢走进，但北风越来越烈，寒冷难禁，又不见有人向此处走来，不如取一个权宜之计，进到屋中，屋主人回来之后，再与他赔罪便了。因此不再犹豫，推门便进，进了屋子，见油灯通明，为数共有七八盏之多，看陈设，像是一间厅堂，放着一张八仙桌以外，还有四五张红木椅几，椅背上的大理石作淡红色，邢秉仁认得出是极名贵的一种，桌上放着几碟瓜果，还有两对大蜡烛，不过并未点燃。
　　邢秉仁口渴已极，一见瓜果，便走过去想吃，但走不两步，忽觉地上软绵绵的，似有东西绊脚，百忙中一跃而过，暗想刚才只注意屋中陈设，竟未注意地上还有物事，看八仙桌上摆设，极像是祭祖的模样，则地上定是拜团了，顺眼一看，心中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但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觉大吃一惊，连退出五六步，身子靠着樯壁，揉了揉眼睛，再放眼看去，方敢相信所见是实。
　　原来刚才他脚所碰到的那件软绵绵的物事，根本不是什么拜团，而是一个人，正是今天上午，他在路上突然发现，并已死去，经他埋在乱石岗子中，眼下正要为她去寻那五个大汉报仇的那个美貌女子！这时，不要说是邢秉仁了，便算是闯荡江湖数十年的老手，遇到了这种怪异的事，也不免要心惊的吧！
　　死尸难道会走路吗？否则何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她自己“走”来的话（想到这里，邢秉仁又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就是人家将她盗来的，然则又是谁呢？难道是这怪屋的主人？难道这美貌女子和这怪屋的主人有什么牵连么？
　　一眨眼间，各式各样的问题，全在他的脑中涌起，但却没有一个是他自己认为满意的。这时他四面一看，仍不见人影。客厅左右，各有一间房间，房门紧闭，一点声息也无，细看那女子时，仍是血迹满身，衣服破烂，那躺在地上的姿势，和自己上午在大路上发现她时，一模一样。
　　邢秉仁以背靠墙，就是防的突然有人来攻，但既然半晌不见动静，便将心放下，高声问道：“有人么？”声音在黑夜喊野中，显得空洞洞地。他心中暗想，自然无人了，若有人，刚才还不回答么？但因为事情太过诡怪，他心中总是放不下，拔了单刀在手，左手还扣了三枚小钢镖，一脚踢开了左边那间房门，只觉陈设简单，除了几只蒲团以外，便是一只老大的香炉，别无异物。
　　邢秉仁还不放心，又细细搜索一遍，方才回身出来，转向右手的那间房子，也是一脚踢开了房门，一看之下，不禁大为紧张，原来房中放着两只老大的床，床上枕被齐全，但却没有人睡。邢秉仁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屋主人盗来无疑。但葬她之时，只有五个大汉在旁看到，莫非屋主人和五个大汉，亦即是天魔门中人么？早就聴得人说天魔门人多势众，常常倚多为胜，自己不要在这里栽了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