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无意间偷窥了他人的信

2025-05-08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此时寒风阵阵，乌云密布，景象越是凄切，邢秉仁见那女子直坐了起来，心中更是吃惊，但他血气方刚，又有一身武艺，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这点胆子还是有的，喝问了两声，便制刀在手，走了过去，这一走近就算原来有一点恐惧的心理，这下子也没有了。原来那女子正瞪着两只又大又秀气的眼睛，向自己瞧着哩，面上还隐带笑容，更是显得娇媚无比。
　　邢秉仁见她向自己在微笑，不由自主，也向她笑了一下，那女子伸出手来，向他身后一点，邢秉仁不觉回头向后看去，刚一回头，忽觉身后风生，这一惊非同小可，沉胯坐马，也来不及回头反手一刀，“关公大脱袍”，扫了过去，那一招，正是师傅“天龙刀法”中背身应敌的绝招，对方若是欺他背对自己，端的出手快疾已极。
　　但一刀砍出之后，只觉腰间似被什么物事一碰，邢秉仁赶紧改招，“朝天一柱香”，刀上搠可是仍是搠了一个空，再回头看时，已不见那女子的踨影。
　　邢秉仁不由骇然，暗想那女子好俊的轻功，但好在那小岛四面皆水，万万逃不出去，四面一看，“砰”地一脚，踢开了屋门，舞了一个刀花，便是“毒龙出水”、“苍龙衔云”，一连两招，只当那间小小的屋子中是有敌人一样。
　　一时之间，只闻刀声霍霍，隠隠似还夹着女子“咭”地一下笑声，那笑声中倒也不似含有恶意，但邢秉仁这一日来，所遇事情是如此怪异，就算那女子没有恶意，他也不能不心存戒备，靠墙立定，左掌当胸，右手持刀，斜向外翻，正是“天龙刀”的起势，一遇强敌，立即可以将天龙刀法源源使出，喝问道：“你究竞是谁？”问了两句，不见有人回答。
　　此时，入屋已久，眼睛已能适应黑暗，朦胧中看来，仍是一间空屋，忙又转了出去，仍是不见那女子的影子。邢秉仁暗想这可奇了，那女子难道真是鬼怪不成？
　　停了一停，再奔进屋去，大着胆子，幌着了火折子，点了蜡烛，自己一个人倚刀静思，从那女子马上跌下，一直到刚才那女子向自己微微一笑为止，从头想了一遍，仍不能明白自己是遭到了什么事情。
　　想着想着，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这女子身上摘下一只小弓，和十余枝雕翎箭，自然而然向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邢秉仁知道是刚才那女子在自己身边掠过时摘走的，失声道：“好俊的轻功，好快的手法！”讲完之后，觉得意犹未尽，尚差一句“好美的姑娘”，接着脸一红，道：“怎么，是人是鬼是神还没弄清楚呢，就人家美了？”接着又自己驳斥自己，道：“怕什么，管她是鬼是神，她是美丽姑娘，这却不能否认的呢！”
　　神思恍惚，头脑中的思想竟紊乱到了极点，手上也做出了无聊的动作，刀尖在桌上拨来拨去，无意中竟将木盒子拨开，只见里面放着两张纸，上面有字，像是书信。邢秉仁本无意偷窥他人书信，可是为了明白自己所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事，也就顾不得了，拿起一看，一封只有寥寥数十字，道：“燕儿，汝若执意欲为此事，为父亦不忍拂汝之意，但必须假手他人，以免为父惹江湖贻笑。父字。”
　　另一封也很简单，并无上下款，纸质粗劣，字迹也粗俗臃肿不堪，道：“已踩盘子，大肥羊到山海关，点子不硬，腰中动刀，到头便硬，肥在烂木。”
　　邢秉仁虽懂得江湖黑道上的切口，知道：“踩盘子”是探聴消息之意，“大肥羊”约莫是什么客商、保镖的，“点子”本领不大，“腰中动刀”，则是半途中动手，到了目的地，便难了。而且，东西虽多，最要紧的宝物，却还是一段“烂木”。
　　什么都懂了，便是“烂木”两字，无法理解。
　　邢秉仁并不蠢，这两封信一看，已经有点明白了。显然自己已落入了黑道中人的圈套，也就是那封称“燕儿”的信中所写的“假手他人”！
　　定是那女子要动手抢劫什么东西，但却要借手于己！不仅要借手于己，而且还要将祸移给“天魔门”——这从自己坐骑上忽然有了天魔门的记号，以致和那单镖局子人大打出手一事上，便可证明。
　　但那些人究竟是谁呢？他苦苦地思索起来。看情形最可能那女子是首脑，诈从马上跌下来，而当自己掩埋她的时候，由她的同党，装作走来撞见，料定自己乃是武林中正派人，定然怕一个“因奸不遂，谋害人命”的罪名，因此则可以要胁自己，去为他们抢夺宝物，这已经是再明显也不过的事了。
　　然而，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刚才的轻功，是那样地好，而且诈死闭气，若非内功有了根底，断难办到，勉强为之，也难瞒过自己。当代女子，会武的不少，但武艺高，却并不多，莫非是红衣女侠花倩？
　　接着，他自己便摇头，暗想：“不会的，红衣女侠花倩乃大侠连环八仙剣花豪之女，威震万里邱明之妻，能作这种事？”
　　信上既称“燕儿”，而自己拣的弓箭，却又镌有一只小小燕子，则姓名中，必有一个“燕”字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