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倪匡 龙翔剑 正文

第卅二回 过眼云烟
2025-06-1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巩天凤却料不到孟威这等不济事,她一个收势不住,人向前直冲了出去。
  前面乃是一株大树,眼看巩天凤那一撞非撞到树干上不可了!
  孟威仰在地上,一见这时情形,心中不禁大喜,他心想,巩天凤已经身受重伤,若是再一头撞到树上,那自然伤上加伤,自己和游馨儿两人,就有希望,可以逃出她的魔掌了。
  可是,也就在巩大凤的头顶,离开那大树的树干,只有尺许之际,自大树的后面,突然转出了一个人来,那个人的来势快绝,乃是贴着树干转出来的,那人一到了树前,巩天凤的头也向那人的胸际,撞了上去。
  孟威见事情又生出了变化,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撑起身子来,转头看去。
  只见那人身形高大,面上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金色面具!
  巩天凤的肩头,已被那人抓住,巩大凤面色铁青,正对那人怒目而视。
  孟威一见巩天凤被执,心中更喜。他只听得游馨儿以微弱的声音叫道:“孟大哥,孟大哥,你快过来。”
  孟威连忙又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前跌出了几步,跌倒在游馨儿的身边。
  游馨儿指着那戴金色面具的人,道:“这……人……这……人……”
  孟威听游馨儿讲得辛苦,忙接上去道:“这人武功极高,而且对我甚好,他一来,我们就不必怕了。”
  游馨儿却忙道:“这人……他……”
  游馨儿的话未曾说完,只听得那戴金色面具的人,已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怪笑声来,道:“巩天凤,你还认识我么?”
  巩天凤猛地一震,刹时之间,她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一样,脸上也现出了惊恐莫名的神色来。
  巩天凤会吃惊,那本在孟威的意料之中,因为孟威本就知道那戴金色面具的人,武功极高。但是令得孟威奇怪的是,游馨儿一听得那声断喝,面色却也不禁为之大变!
  她颤声道:“孟大哥,你……可走得动?”
  孟威忙道:“勉强还可以走动,你有什么事?”
  游馨儿喘了口气,道:“你……扶我起来,我们尽可能走远些!”
  孟威不明白游馨儿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勉力将游馨儿扶起,两人的身子靠在一起,跌跌撞撞,向前走出了丈许,重又跌倒在地,那地方恰是一个斜坡,两人身子,骨碌碌地了滚下去,滚进了浓密的草丛之中,直到滚到了一丛矮树边上,才算是停了下来。
  孟威问道:“馨儿,什么事?”
  游馨儿的面色,仍然苍白之极,道:“我……现在好些了,刚才害怕极了。”
  孟威奇道:“你怕什么?”
  游馨儿道:“那个抓住巩天凤,向巩天凤喝问的人,活像我的父亲。”
  孟威吃了一惊,道:“天一前辈不是已死了?”
  游馨儿道:“是啊,所以我心中才害怕,只盼快些离开。难道……难道是爹的阴魂不散,在护佑我们?这种事真会有么?”
  游馨儿以颤抖的声音在自问自答,已听得远处,传来了巩天凤的一声尖叫,那一下尖叫声,凄厉无比,接着便是那戴金色面具的人的怪笑声,震耳欲聋,道:“你认出来了么?我索性除了面具,让你看看,看我究竟是什么人!”
  游馨儿一听,想要站起身子来,可是她身受重伤,这个斜坡这时是无力爬上去的。
  孟威伤势略轻,但也是一样乏力。
  游馨儿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能议我也上去看看,那就好了。”
  孟威苦笑了一下,道:“那你刚才为甚么又要走呢?”
  游馨儿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害怕。你想想,一个死了许久的人……你是看着他死的……却又活着在你的面前,虽是你最亲的亲人,你只怕也不免害怕的吧。”
  孟威没有回答,而他这时,就算说话,游馨儿一定也听不见的。因为巩天凤凄厉无比的尖叫声,正不断传了过来,刺耳之极,几乎将一切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巩天凤叫了又叫,不断地叫,足足叫了小半个时辰,她的叫声,才陡地停了下来。
  孟威和游馨儿两人,互望了一眼,都难以明白上面是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情。
  他们只听得斜坡上面的草丛中,发出悉索之声,分明是有人走了过来,两人连忙抬起头来看时,只见斜坡上已站着一个人。
  阳光照在那人的面具上,泛起了一片金光来,正是那个戴金色面具的人!
  游馨儿的身子一震,勉力道:“爹,是你么?”
  那人仍是木然而立,在他闪闪发光的面具中,可以看到他精光四射的眸子。
  游馨儿声嘶力竭地叫着,道:“爹,是你,一定是你,你为什么不出声?可是幽冥路阻,你不能够和我讲话么?”
  游馨儿讲到后来,已是语音呜咽,泪如雨下!
  她伤重之余,硬叫出了那几句话来,已是面色苍白,气喘不止。孟威在一旁看得大是不忍,忙道:“前辈,你如何还不出声?”
  那戴金色面具的人,忽然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前走去,他只走出了两步,孟威和游馨儿两人,便已经看不到他了。
  但是,两人却可以听到他沧凉的歌声,传了过来,只听得他歌道:“廿载疑案今已了,何有妻儿弟兄?从此一去踪飘渺,尘世于我何恋?”
  歌声凄怆,渐渐远去。
  游馨儿坐在草丛中,呆如木鸡,孟威连叫了她七八声,她才抬起头来,望了孟威好半晌,道:“那是我……父亲!”
  孟威呆了一呆,道:“馨儿,别胡思乱想了,如果这人是令尊,他何以不来与你相认?”
  游馨儿泪如雨下,道:“你没有听得他唱出!廿载疑案已了,何有妻儿弟兄?”
  孟威浓眉紧蹙,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
  游馨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他一定是对巩天凤已经起了疑心,但是耽于夫妻的名份,又不便过份逼问,所以才假装死去,暗中谓查,到如今,他大概已完全弄明白了。”
  孟威仍是不怎么明白,道:“他弄明白了什么?”
  游馨儿道:“当然是他已明白了巩天凤是怎样的一个人,巩天凤害死了我的妈,也害了他第一个妻子——你的母亲。”
  孟威听到这里,也不禁发呆。
  游馨儿抬头向天,以臂作枕,慢慢地躺了下来,道:“我本来还以为爹最疼我,现在我才知道不是,爹最疼爱的,还是跟孟三叔逃走了的妻子,当他明白,他所爱的妻子并不是背情别恋,而是被人所害,不得不离开他时,他便觉得多年来搁在他心头的大石,放了下来,从此便了无牵挂,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原是微不足道之极了。”
  孟威呆了半晌,才劝道:“馨儿,你也不可以那么想,妻子和人私奔,当然是痛苦之极的事情,一且明白原来是受人所害,不得不如此,多少年来的怀恨之心,一旦变成得原宥,那的确是可以使人觉得一切都不值得再计较的。”
  游馨儿呆了半晌,道:“那他也不应该不理我一下就走了。”
  孟威道:“我想他心中一定已有了决定,必然是对尘世无再留恋,所以才狠心不理,因为若是和你见了面,父女之情一上心头,他的决心——”
  孟威才说到这,游馨儿已经长叹了一声,道:“孟大哥你说对了,他在‘死’前曾对我说过,他说,他一生之中,最难明白的事便是为什么妻子会跟人而去,若是不弄明白,那是死不瞑目,但如果弄明白之后,那便去削发为僧,如今他……他……”
  游馨儿一讲到这裹,又不禁哭了起来。
  孟威想起像天一居士这样的为人,到头来,居然也身入佛门,可知他一生数十年,绝不快乐安宁,最后还是要在佛门中求寄托。
  自己这一生,想要达到和天一居士一样的成就,已算是梦想,那又有什么意思?
  孟威越是往下想,心中便越是觉得茫然。
  他这时,真盼望孟烈也在这里,好叫他明白,即使武功练到了和天一居士一样的地步,也是避免不了有烦恼和不快乐的。他想到了孟烈,心中又着急起来,游馨儿一看到他面上神情的变化,便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了,冷冷道:“你如今伤重,如何赶路?”
  孟威吃了一惊,心中十分佩服游馨儿料事如神的本领,游馨儿动了动身子,自怀中取出了一小轴画来,道:“据我所知,天一神功之中有练气疗伤之法,你照着练去,自然很快就可以复原了。”
  孟威将画接了过来,就在草地上摊了开来,和游馨儿两人一起,找到了运息疗伤之法,依着法子运起气来,到第二天早上,两人已都觉得神气清爽。
  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孟威首先一跃而起,道:“我已没有事了!”
  游馨儿也站了起来,但是她面色却十分苍白。
  孟威伸了伸手臂,道:“这天一神功确是非同凡响,馨儿,你可痊愈了么?”
  游馨儿点了点头,道:“我也没有事了,但却没有你恢复得快。你们……你根骨极好,练那天一神功,定然可以有成的。”
  孟威望了游馨儿半晌,道:“馨儿,你听我劝一句话可好么?”
  游馨儿转过身去,孟威明知她不愿意听,但还是道:“我们去找二弟,找到了他之后,我一定切切实实地责备他,再将他手中的秘笈是假的一事告诉他,除非他是畜牲,要不然他能够不受感动么?”
  游馨儿冷冷地道:“他感动了又怎样?”
  孟威道:“那你们两夫妇就可以和好如初了。”
  游馨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道:“孟大哥,你道和好如初四字,便不通之至。”
  孟威不知道游馨儿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忙道:“怎么不通,若是你们好了——”
  游馨儿了摇手,道:“你别说下去了。我心中喜欢的根本不是他,谅你也是知道的?”
  游馨儿的这一句,却叫孟威难以答复之极,他只得含糊应了一声,游馨儿又道:“后来,我和孟烈成了夫妇,这其间的经过,和你说了,你或许未必相信,但我当时还以为他用这种卑鄙的方法骗我,是为了要得到我、爱我;所以在我渐渐察觉了之后,我仍然不说穿,因为他如果是为了爱我的话,那也情有可原……”
  游馨儿讲到此处,面色苍白之极。她连吸了几口气,才咬牙切齿地道:“却料不到这狼子野心的畜牲,根本一上来就未曾安着好心,他绝不是为了爱我,而是为了要取得那两本绝顶武功秘笈。嘿嘿,孟大哥,我们根本未曾好过,你这和好如初四字,又是从何说起?”
  孟威目瞪口呆,当孟烈和游馨儿两人,发生曲曲折折的事情之际,孟威正和莫明非在一起,根本绝不知情,这时他听游馨儿议了起来,事情竟从一开始便如此,那绝不是简单的夫妻反目了。
  他呆住了无话可说,游馨儿才道:“孟大哥,你如答应了我一件事,我心中便十分高兴。”
  孟威忙道:“什么事情,你不妨说。”
  游馨儿道:“这天一神功和龙翔剑法,只要用心练去,不出两年,便可大成——”
  游馨儿还未讲完,孟威已笑道:“馨儿,你也未免将我看得太高了,这么深奥的内功,我就算日夜动练,两年的时间,怎能有成?”
  游馨儿道:“我包你有成,你练不练?你人品好,练成了绝顶武功之后,就算你自己不想借此炫耀,也可以造福武林。”
  孟威心想,那“天一神功”乃是何等精妙的内功,两年时间,如何得成?
  游馨儿分明是在开玩笑,他也笑着道:“好,两年若是练得成,我一定练。”
  游馨儿道:“你绝不将之转授别人?”
  孟威摇头道:“不,不转授别人。”
  游馨儿道:“好,你答应了,我告诉你。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湘江附近一个山崖之上,有一个山洞,唤着暖玉异洞。那洞中的暖玉,三阳之气而生,常人若是进洞,便昏然欲睡,但若能克服睡意,引三阳暖气为己用,则练功一日,可当十日,你练上两年,便等于是二十年了。”
  孟威呆了一呆,道:“有这等地方么?”
  游馨儿道:“我骗你作甚?爹生前——不,爹以前带我去看过,从那山崖上望下来,可以看到排教教主的居住之处。”
  游馨儿这一句话才出口,孟威“啊”地一声尖叫,人已直跳了起来。
  游馨儿吃了一惊,道:“你作什么?”
  孟威扬着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他在刹那之间,已想到了孟烈和自己一齐在湘江附近的情形。
  孟烈时而恹恹如病,时而龙精虎猛,问他他又不肯说出原由来,如今想来,那当然是游馨儿所说的那个暖玉异洞在作怪了!
  而且,孟威还进一步地想到,而今孟烈之去,自然也是到那暖玉异洞去了,以他那样心切武功的人,有暖玉异洞这样的好去处,他怎会不去?
  游馨儿见他只是不说话,心中更奇,忙道:“你在作什么?中了邪么?”
  孟威竭力定了定神,才道:“我想到了,孟烈他一定也到那暖玉异洞中去了。”
  游馨儿不信,道:“世上知道有这个异洞的人,不出三人,绝轮不到他。”
  孟威忙道:“他一定是无意间发现的,我在排教教主的住所住了许久,孟烈他便一直住在对面的那个山之上,他自然会发现那山洞的。”
  游馨儿以手加额,道:“谢天谢地,保佑他武功日进一日,进境神速,快些练到可以令他走火入魔,受无边痛苦而死的地方!”
  孟威起先听得游馨儿希望孟烈的武功日进一日,不禁莫名其妙,听了下去,才知道游馨儿的用意。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馨儿,我要去找他了。”
  游馨儿道:“好,我和你一齐去。”
  孟威拉了她的手,两人一齐向斜坡之上,撩了上去,上了斜披,才看到巩天凤的身子,被人吊在树上,在她的险上,现出了痛苦之极的神色来,看来实是可怖到了极点。
  两人不用走向前去,便可以知道巩天凤是早已死去多时了。
  游馨儿向着巩天凤的尸首,拍手大笑,孟威连忙拖着她离开,两人几乎是日夜兼程,一斉向西南方向驰去。行了半个来月,已到了湘江附近的山丛之中,山中虽然荒凉,但两人的行藏却格外小心。因为排教中人,仍在找寻孟威,若是落在排教九老手中,那实是天大的麻烦了!
  在山中赶了两天路,两人翻上了一个小山头,已可以看到湘江了。湘江穿过万山千峦流出,当他在山中流过之际,水势十分湍急,江水翻浪,白沫四冒,像是一条桀惊不酬的青龙正在翻腾一样。
  两人下了山,到了江边,沿着江,向上游走去,当天晚上时分,便已到了排教教主所住的附近处了。
  孟威曾在此处居住了许多时侯,地形自然十分熟,他知道再向前去,有一个浅滩,可以渡江。但这里离排教教主居住之处既然如此之近,他们的行动自然更要小心,不能给在新教主未任出前,在此居住的排教九老看到。
  所以他们先拣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到了天色越来越黑了,两人才继续向前,走了过去,没有多久,便是那个浅难了,那时,天色十分黑暗,孟威和游馨儿两人手拉着手,涉水而过,到了对岸,总算没有人发现。
  两人在岸边略停了一停,继续向前行去,到转过了一个山角之后,抬起头来,已可以看到那座山崖了,在山崖顶上,便是暖玉异洞。
  而在江中心的江渚上,便是排教教主的居住之所。
  两人才一转过山角,便已看到江渚之上,灯火通明,同时不断有人声传出。
  两人不约而同,一过山角,身子便伏在一块大石之后,向江渚之上望了过去。一看之下,两人心中,都不禁一怔。只见江渚之上的所有屋子,全部东倒西歪,坍了下来,而看来通明的,是一个一个的大火把。
  那些火把,分明就是以房屋的柱、梁做成的。火把一个个地插在地上,在废墟之中,有一块两丈见方的空地,排教九老围成了一个圆圈,坐在地上。
  而在排教九老所围的圆圈中心,也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游馨儿并不认得,但是孟威却一看便可以看得出来,那人正是“天礁别府”中的那个老妇人!
  当时,自己曾希望借那老妇人之手,将孟烈身上的假武功秘笈夺了过来的,却不知道她何以也到了这裹,难道她也知道孟烈到了这裹么?
  孟威心中正在思疑间,已听得游馨儿低声道:“我们运气好,原来排教九老,正有着敌人。”
  孟威也低声道:“那个人是谁,你可认得出来么?”
  游馨儿道:“我怎认得出,天下有的是能人异士,我看那老妇人的功力极高。”
  孟威道:“是,她可能和天上人有些关系,她住的地方,叫作‘天礁别府’。”
  游馨儿听了,“啊”地一声道:“我明白了,这老妇人乃是天礁上人的妻子。”
  孟威呆了一呆,道:“你别胡说了,这老妇人极恨天礁上人,也恨天礁上人的女儿,若是天礁上人的妻子,那么焉有母亲恨女见之理?”
  游馨儿苦笑道:“巩天凤该算是我母亲了,她恨不恨我?咦,你……曾和天礁上人的女儿在一起么?”
  孟威道:“我曾和洪家姐妹在一起,但如今她们一个已死,一个回南海去了。”
  游馨儿呆了半晌,才道:“我得父亲说起过,当世之间,能够和他匹敌的,只有天礁夫人一人,他若是没有事,必然去找天礁夫人切磋武功的。”
  孟威连声道:“那就一点不错了,我们在天礁别府之中,确曾见令尊来。”
  游馨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他老人家了,真想不到他会弃我而不顾,他在知道当年大娘和孟三侠私奔,乃是为人所害,出于无奈之后,可能根本已将我们母女忘记了,不知他用什么方法,使自己和世人隔绝,只在回忆中过日子!”
  孟威听得游馨儿越说越是伤心,泪水已夺眶而出,忙劝道:“你哭也无用,我们趁排教九老有事,快上山去吧。”
  游馨儿默然点了点头,两人弯着身子,向后退出了几步,才站了起来。
  天色黑暗,他们看火光通明的江渚上的情形,十分清楚,排教九老和天礁夫人,当然看不到他们两人。
  就在他们两人,刚一站起之际,只听得江渚之上,传来了呼喝之声,两人忙又向前看去,只见天礁夫人虽然仍是盘腿而坐,但身子却在缓缓转着。
  她身子转动之间,每当面对排教九老中一人的时候,便中指向前倏地点出。
  看她出指的情形,实是轻描淡写之极。
  然而,排教九老的面色,却十分凝重,或是双掌一齐向前推出,或是单掌疾扬,拳风呼啸排荡,与天礁夫人的凌空袭击的指刀相抗。
  天礁夫人只向每一个人攻出一指,绝不多攻,身子便已转过去,而排教九老之中,能将她指力挡过去的,也已汗如雨下,没有力道再发招了。
  等到天礁夫人攻到了第七、第八指时,只见排教九老中两人的身子,本来是好端端地盘腿而坐的,这时突然怪叫一声,向后飞了出去,跌出了丈许,方始落地。
  而当那两人身在半空之际,天礁夫人的第九指,早已向最后一人指出。
  那人身形一幌,并未跌出,但是却也坐不稳,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面色苍白。未曾受伤的六人,面色也已大变。
  天礁夫人一声冷笑,道:“你们这九个老不死,如今可服了么?”
  排教九老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礁夫人又沉声道:“你们九人,可愿从此脱离排教,听我指使么?”
  排教九老仍是不出声。而孟威和游馨儿两人,在黑暗之中,听得天礁夫人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吃了一惊。需知排教九老,各有所能,乃是九个武林中绝顶高手。而天礁夫人却要他们听命于她,不知道她想利用排教九老来做什么事?
  天礁夫人见到排教九老不出声,便“嘿嘿”冷笑,道:“我这‘天浪指’功夫,练成以来,还未曾以之杀过生,今日怕要大开杀戒了。”
  排教九老之中一个大声道:“天礁夫人,我们九人若是一齐进攻,你未必能够胜得过我们。”
  天礁夫人道:“好,你们不妨试试。”
  孟威是曾见过排教九老的威风的,他只当天礁夫人这句话一出口,排教九老一定会出手了。可是,出乎孟威的意料之外,只见排教九老你望我,我望你,竟没有一个人敢出手!
  由此可知,天一居士所说,当世高手之中,堪与他匹敌的,只有天礁夫人一人,并非虚语。
  排教九老不出声,天礁夫人的面色,越来越是阴沉。游馨儿一牵孟威的衣角,低声道:“怎么,你不想走了么?”
  孟威的身子,忙又向后缩了一缩,转过了身,道:“我们去吧。”
  两人不再理江渚上发生之事,到了山崖脚下,开始向上攀去。
  当他们两人,向山峰上攀去的时候,他们仍可听到天礁夫人不断地发出怪笑声,其中还夹杂着排教九老的叹息声。他们看不到那江渚上的情形,当然不能想像在江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一直向上攀着,不用多久,便已到了峰顶之上,两人一到了峰顶,便不约而同,转头向下面的江渚上望了过去。
  只见那江上的火把,仍然燃着,但是天礁夫人和排教九老,却已不是盘腿而坐了,只见天礁夫人在向一艘船跃去,排教九老则跟在她的后面。
  看他们的情形,那分明是排教九老已经屈服了!
  游馨儿咕哝了一下,道:“天礁夫人收服了排教九老,不知道想作什么?”
  而孟威则已在沉声叫道:“兄弟,兄弟,你可在山顶么?”
  游馨儿低声道:“别出声,我知道那山洞在什么地方,咱们自己去看一看就是了。”
  孟威跟在游馨儿的后面,饶过了几株大树,来到了一个山洞的前面,山洞中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游馨儿向孟威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孟威出声。
  孟威记得,有一次自己上山来看孟烈,孟烈正是昏倒在这个山洞之前的,原来这个山洞,就是什么“暖玉异洞”!
  他咳嗽了一声,道:“兄弟,你可是在山洞中么?我来找你来了,有一件重要的事和你说,你可是在山洞中?”
  他连讲了几遍,山洞之内,除了回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孟威一抬足,便待向山洞之中跨去。
  可是他身子才一动,游馨儿便自他的身后,一把将他拖住,向旁拉开了一步。也就在这时,只听得洞内,传来了“嗤嗤”三声响,三枚石子,以极其劲疾的势子,向外激射了出来!
  孟威幸而有游馨儿那及时的一拉,否则,他一定被这三枚小石子射中了。
  孟威呆了一呆,道:“兄弟,这,石子是你发的么?”
  洞中传出孟烈冷冷的声音来,道:“你还有脸面来叫我兄弟么?”
  孟威叹道:“兄弟,不论你怎样不信我,我如今有几句十分要紧的话和你说,你却必须听我。”
  孟烈静了片刻,才道:“什么话?”
  孟威知道孟烈仍然不肯原谅自己,以为自己是有意将他抛在那山谷中作替死鬼的,那么,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自己讲的话,他一定是不肯相信的了?
  可是,这却又是和他生死有关的大事,如果他不相信的话,那么他一定难免极大的痛苦而死了。
  孟威的心情,十分紧张,他一开口,声音在打颤,道:“兄弟,你……将天一神功的秘笈给我。”
  他本来就不善于讲话,而且又患得患失,心情惊张,所以一上来便说错了话,他才一开口,孟烈在山洞之中,已发出了连声冷笑。
  孟威忙又急急地补充道:“兄弟,你听我说,将那两本秘笈给我,要不然,你将受极大的痛苦而死,你要相信我!”
  孟威说到后来,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叫了。
  然而,孟烈回答他的,却仍是一连串的冷笑声。
  孟威喘着气,道:“兄弟,你在石墓中找到的那两本东西是假的!”

相关热词搜索:龙翔剑

下一章:第卅三回 一场春梦

上一章:第卅一回 天礁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