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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二回 过眼云烟
2025-06-1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孟烈听得孟威说并不想他将武功秘笈给他,心中不禁一动,暗忖:难道他所讲的,是真话?
  可是他转念一想,立即想道,那一定是他怕我练成了天一神功和龙翔剑法之后,武功远在他之上,所以才特地危言耸听,叫我不要去练之故,哼,我可不会上他这个当的。
  他轻轻地向山洞之后退去,又退到了那块暖玉之旁站定,还听得孟威的叹息之声传了进来,十分沉重。
  但过了片刻,孟威和游馨儿两人,便像是已经走远了。
  孟烈也不走出洞口去观看,他双手一按,身子腾起,坐到了那块暖玉之上。
  他刚才只是双手按住了那块暖玉,暖玉中的阳和之气,自他手心“劳宫穴”中传入,已令得他真气运转,如野马脱缰一样。这时一在暖玉之上盘腿而坐,更是非同小可。
  一开始,他想及天一居士还在人间,不禁大是心烦意乱,可是紧接着,他体内真气,运转越来越速,全身和那块暖玉,似乎已融为一体,整个身子,暖烘烘地,像是置身于大炉之中一样,可是却又全然不觉灼热,更觉奇妙之极!
  看官,需知那块暖玉,实乃天地间之异物,和极海之底,乘万载隂寒之气而生的寒玉,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武林中人,知寒玉者多,知暖玉者少。
  因为寒玉其冷若冰,人一碰到,便精神为之一振,练起功来,自然格外事半功倍。
  但是暖玉上的阳和之气,却首先令人昏昏恹恹,渴睡之极,一个禁受不住,长眠不觉醒之际,一身功力,便已付诸东流了,若不是能够克服那种睡意,那是未见其功,先见其害。那块暖玉在这山洞之中,已有许多时候了,早百余年,这山洞被人视为妖洞,无人敢入,只有一个被仇家这得走投无路的人,进了这个山洞之中,由于他心头恨事极多,竟绝无睡意,这才知暖玉的功用,在洞口留下了字迹。
  孟烈在发现了这个山洞之后,也曾好几次昏睡之后,全身功力皆失,几乎死去,直到此际,他才能睡意全消,连坐在暖玉之上,也能运气练功。
  如果孟烈第一次进这暖玉异洞时,便深入山洞,发现这块暖玉的话,那么他一定在那时,便在暖玉之旁昏睡过去而死了!这时,玉中阳和之气,源源不绝地进入孟烈的体内,孟烈才真正地领略到了上乘内功的秘奥。在“天一神功”的口诀中,有几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时也豁然贯通。
  他沉没在功力陡进的乐趣中,将一切心事全都抛了开去。
  一个对时过去,他才伸手在暖玉之上,轻轻按了一下,就着这一按之力,身子轻轻地向上腾起了三尺,身子一斜,便下了地。
  他过了这一个对时之后,功力增进了一倍还不止,只觉得所处的世界,似乎和昨日之前,大不相同,他迈步走出了洞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更是雄心大增,心想天一居士的武功,全在这“天一神功”之内,自己有暖玉相助,要武功达到天一居士的境地,也绝不是什么难事,何必一听到他在世上,便如此害怕?
  孟烈雄心万丈,日タ在暖玉之上苦练七日之后,他想试一试自己的功力,来到了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树之前,一掌拍了下去。他是就在那株松树之前,拍下去的,他自度这一掌,若是能将那株碗口粗细的松树击断,那么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他这里一掌击出,掌力向前呼啸涌出,那一掌竟击了个空!
  孟烈不禁大吃了一惊,连忙收掌站立,心想这是怎么了?那株树就在我的面前,我竟也击它不中?然而,当孟烈定睛向前看去时,他不觉又呆住了。
  只见那株树已不在面前了,但在地上,却有着一个三尺来高的断桩。分明是新断下的。那松树本来生在断崖边上,如今树已不见,那当然是跌下峭壁去了。
  孟烈呆了半晌,四面一看,又不见有人。他乍一见断树之际,还只当在自己的左右,另有高人,乘自己发掌之际,发力将松树震断,所以才令自己击了一个空,此际四周并没有人,这样想法,显然不对了。
  那么这株松树是怎么断的呢?难道是自己掌力才发之际,便将之打折了么?孟烈摊着了自己的手来,看了看,又转过了身去,向着身边的一大石,重重地一掌,拍了下去。
  那一掌拍下,他只觉得手掌陡地向下一沉,竟像是已经陷入了石中一样。孟烈连忙缩回手来,只见石上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手印!孟烈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手舞足蹈,高声大叫了起来。
  他双臂挥舞间,袖风呼呼,拂在那块大石之上,那块大石,早已被他这一掌之力,震成了碎块,再给他袖上的劲力一拂,立时带着“嗤嗤”的劲风,四下飞溅开来,有的还落在孟烈自己的身上。
  孟烈这时高兴得过了头,也不去顾及多痛,在山顶上来回飞奔,高叫跳跃,足足闹了大半个时辰,才静了下来。
  他本来只求自己内力之高,能以一掌击断一株碗口粗细的树,已是心满意足了,但如今一试之下,他已知自己的武功之高,远在自己想像之上!
  孟烈静了下来,细细地想了一想,只觉得自己闯荡江湖以来,所见过的高人不少,但武功高到和自己同一境地的,却也不多了。像荀肃那样的人,根本不值一提,即如巩天凤、楚天碧这些一流高手,只怕自己未必会怕他们了!
  孟烈越想越是高兴,奔回山洞,取了青冥剑,系在腰际,向山下飞掠而去。
  不消多久,他便已到了山脚下。湘江边上,江渚上排教教主所住的房屋,早已东歪西倒,孟烈像是听得孟威讲起过,排教所传的武功,全刺在教主住所的海底阴木柱上的。
  但这时候,孟烈却已根本不将排教的武功放在心上,他在半山时,便已决定,一下山,便先到洞庭湖,去找楚凤仙,将那本“龙翔剑法”,取了回来。
  天下还有什么武功,更比“龙翔剑法”和“天一神功”厉害的?他向着江渚,投了轻视的一笑,便向外疾奔了出去,不几日,他已经来到洞庭湖边上。这一次前来,他可以说是抱着存心生事之心而来的了。
  想起上次狼狈离开洞庭湖,还要靠洪大花、洪小花两姐妹的力量,和今日重来,当真不可同日而语,自己从小就梦想着的一切,已经渐渐要实现了。
  他心中得意之极,忍不住对着浩淼的湖水,“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孟烈的内功,已到了极高的境界。那本假的天一神功口诀中,直到最后两句,方是导人走火入魔的功夫,而孟烈在这两句上,却还未深入去练,他这时的功力。恰好是在那本假的“天一神功”上所能练到的最高境界。
  那已等于是有着天一居士的八九成功力了。
  是以他大声一笑,笑声在湖面之上,源源不绝地传了开去,震得匿藏在芦苇中的水鸟,一齐扑扑簌簌地飞了出来。
  孟烈笑不几声,便看到汊港处,有三四艘快船,正向着他疾划了过来。当先一艘快船上那个梢公,不是别人,正是范一霖。范一霖在离岸还有两三丈远近时,便看到在岸上,发出如此惊人的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孟烈,他陡地举起浆来,在他后面的快船,一齐停了下来。
  但快船难岸,只是两三丈,这些距离,如何难得到这时的孟烈。
  他双臂一振,身形已疾拔而起,身在半空,转了一转,轻轻地向范一霖的船上,落了下来。
  孟烈内功高超,身在半空,竟能盘旋转动,就像是飞鸟一样,落下来的时候,又不急不徐,实是好看到了极点。
  那几艘快船上的高手,全是青风渚上的人。孟烈曾在青风渚上住了那么久,他们自然尽皆识得孟烈,而且也知道孟烈走的时候,曾将楚凤仙打伤,这次再回清风渚,定是不怀好意。
  可是众人一看到孟烈的身法,如此美妙,也禁不住不停地喝起采来。
  喝了几声采,众人才觉出事情不很妙,停了下来。
  孟烈向范一霖一指,道:“快送我到清风渚去。”
  范一霖道:“尊驾还有脸回清风渚去么?”
  范一霖那一句话才出口,孟烈的面色,已陡地一沉,反手一掌,便向范一霖的脸上掴去,范一霖的武功,也极了得,孟烈那一掌得虽快,但是范一霖却双臂一振,手中的船桨,已向孟烈的手腕扫来。
  孟烈陡地改招,反手一捞,已将船桨捞在手中,猛地一抖,“啪”地一声,那柄船浆,已齐中断成了两截。
  而范一霖又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从握在手上的断处,疾传了过来,身不由主,向上翻了起来。孟烈有心卖弄,一见范一霖身在半空,中指“啪”地弹出,“嗤”地一声,一股指风,劲疾无比地向前射出。
  孟烈弹出那一指,本来只是想隔空点穴,令得范一霖的穴道在空中被封,跌下水去,好显他的本领。
  孟烈这时,也究竟不知自己的功力之高,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唯恐封不住范一霖的穴道,是以他这一指点出,足运了九成功力,只听得指风嗤嗤,范一霖身在半空,面色陡变。
  而当范一霖面色陡变之际,孟烈的指风也已袭到,正袭在范一霖的胸前。
  只听得“扑”地一声响,范一霖发出了一声闷呼,在范一霖的背后,一股血泉,直射了出来,原来孟烈那一指之力,其强无比,竟将范一霖的身子洞穿,而指力仍然未竭,将范一霖体内的鲜血,一齐带了出来,是以成了一股血泉!
  范一霖受了这样的重创,如何还能保得性命?
  他身在半空,挺了一挺,便带着那股血泉,自半空之中,直跌了下来,将碧绿的湖水,染红了一大片。
  这时,不但四周围别的快船上的人看得呆了,连孟烈自己,也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一指,竟有这的大力,因为他下山以来,还未曾和人动过手。
  他一指杀死了范一霖虽感意外,然而他却绝不后悔,身形拔起,又到了另一艘快船上。
  那快船上是一个瘦汉子,一见孟烈上船,双腿发软坐倒在甲板上。孟烈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道:“划我到青风渚去,可听见了?”
  那瘦子道:“是,是!”一面答应,一面身子仍是不停的发抖。孟烈站在船上,顾盼自豪,道:“你们先划回去,向楚天碧兄妹说,我又回来了!”
  那些快船本来不敢走,如今一听得孟烈如此说法,如奉纶音,各自荡起双浆,飞也似地向前去了。
  苦只苦了那个瘦子,孟烈就在他的身边,他汗流浃背,却又不敢不出力划船。
  那些快船都是特别制造的,船身又狭又长,在水中前进,势子十分快,不一会,清风渚已经在望,孟烈远远地看到,滩头上似乎有着不少人。
  孟烈在一指隔空点死了范一霖之后,信心更足,只盼滩头上的人越多越好。
  没有多久,船已离岸只有两丈许了,孟烈胎头看去,只见岸上的七八个人,自己全是不认识的,但看他们的情形,一望而知,是武林豪客。
  孟烈也不理会他们是什么人,足尖一点也向前疾飞而出。
  他人向岸上扑去,那七八个人,乃是一字排开,站在岸上的,孟烈正是向他们扑出。
  他一到了七八人的面前,身子并不停,只听得,“刷刷”两声,两柄单刀,已向他迎面砍了过来。
  孟烈双臂一齐扬起,衣袖拂动,两股大力荡了起来,那两柄单刀霍霍飞向半空,而孟烈的身子,也向那两个持刀向他砍来的人扑了通去。
  只听得砰砰两声,他的身子,撞在那两个人的身上,孟烈体内,阳刚之气,力道何等之猛,那两个人如何禁受得起?
  只听得那两人,各自闷哼了一声,便已向外,跌翻了出去。
  孟烈身子不停,又向前面出了丈余,才停了下来。一个转身,道:“你们想阻我去路,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那八个人乃是陜甘道上的高手,他们是刚到青风渚来拜访楚天碧的,一上了岸,便听得说有人前来生事,便自告奋勇要代主人阻拦,却不料一上来,便已经死了两个!其余六个人,也根本不知孟烈是甚么来路,更不知自己那两个伙伴,是怎么死的。陜北一带,民风强悍,那八个人本来便是绿林道上的人物,更是凶悍之极的人物,当下见一上来便失了两个同伴,顿时红了眼,一声怪叫,一涌而上。
  刹时之间,刀剑斧钺,六七件兵刃,一齐向孟烈身上疾涌了过来。孟烈见这几个人来势,如此之凶狠,心中也不禁骇然,他身子一闪,向后退出了丈许,手一探,“锵”地一声响,一股青虹过处,已将青冥剑掣在手中。恰在此际,一柄钢斧,挟着呼呼风声,迎面砍了下来,持钢斧的乃是一个虬髯大汉。
  孟烈一振手臂,一剑迎了上去。两件兵刃,迅即接近,眼看便要相交,孟烈一眼看到那两柄钢斧,厚背薄刃,少说也有百来斤重,而那虬髯大汉的力道又大,孟烈陡地想起:若是砸坏了青冥剑,那却大不合算。
  他一想及此,手腕已略略一转,本来是剑锋迎向斧刃的,在他手腕一转间,已变成剑脊向斧刃迎去,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地一声响。
  那大汉天生神力,那一斧下砸之力,少说也有五七百斤份量,但是,蛮力和孟烈体内,吸收了暖玉的阳刚之气而练到了九分境地的天一神功相比,却是相去太远了。
  就在那“峥”地一声之后,那柄钢斧,陡地向上扬起,虬髯大汉收势不迭,那柄钢斧的尾部,竟向他自己的额上反砸而出。
  只听得“扑”地一声过处,鲜血四溅,那大汉的头颅,已被钢斧的反砸之力,化成了一团血肉,他竟成了一个“无头人”,身子连退了三步,才“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刚才那两个人,在孟烈扑过去的时侯身死,其余人未曾看清究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次,那虬髯大汉之死,还有五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本来,他们五人,各挺兵刃,也是疾向前攻来的,可是一见到那虬髯大汉惨死的情形,不禁呆住了难以动弹,可是他们摆出来的姿势却还是进攻之势,看来怪异到了极点。
  孟烈一见这等情形,一反手,还剑入鞘,“哈哈”一笑,道:“我说你们不自量力,你们不信,如今可见到这不识趣的惨死了么?”
  那五个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烈更是得意万状,道:“我姓孟,名烈,外号人称——”
  他在离开了荀家庄之后,虽然也在江湖上走动了不少日子,但是因为武功平平,武林中人并不知道他的名头,当然也没有什么响亮动听的外号。
  所以这时,他略顿了一顿,才道:“外号人称神剑无敌,你们听到了么?”
  这时,那五人的心中,又惊又怒,“神剑无敌”孟烈六字,只怕是至死难忘的了。
  孟烈看到他们面上的神情,知道这五人出去一宣扬,自己的名头,不出半年一载,便天下皆知了,他心中暗赞自己,这“神剑无敌”四字,取得十分恰当。
  就在这时候,忽然得身后响起了“咭”地一下娇笑声,道:“神剑无敌,这外号好响亮啊!”
  孟烈听得那一下笑声,十分娇柔悦耳,连忙转过了身来。
  只见曾经在巩天凤手下的那个蓝衣女子,正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
  孟烈也报以一笑,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蓝衣女子,乃是苗疆怪人,极擅用毒的蓝盛盈之妹蓝芬。她抿嘴一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是来看凤仙姐的。”
  孟烈道:“她在么?”
  蓝芬笑道:“看你,才一提起她,就急成那样。”
  孟烈踏前了两步,“哈哈”大笑,道:“蓝姑娘,你可弄错了,你以为我希罕她么?”
  孟烈来到了蓝芬的面前,竟握住了蓝芬的手,大踏步地向前走去,道:“你看着,我一见了她,便叫她命丧我宝剑之下!”
  蓝芬娇声叫道:“哎呀,那可不好。”
  听她的口气,她心中分明是十分愿意孟烈杀死楚凤仙,两人手拉着手,方走出了十七八步,穿过了一丛竹林,便看到了五短身材的楚天碧。
  只见楚天碧杀气腾腾地站着,全身衣服,如为狂风所拂一样,震动不已。
  蓝芬一见到楚天碧,立时“啊”地低呼了一声,撇开了孟烈的手,向后退出了一步。
  孟烈见到楚天碧如此威势,心中也不禁紧张起来,伸手按住了剑柄。
  楚天碧的双目之中,精光暴射,冷冷地道:“你来了?”
  孟烈吸了一口气,道:“不错,我来找楚凤仙,取回一件东西。”
  楚天碧“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你刚才口发狂言,却是在说些什么?你方一上岸,便在我青风渚上伤人,却是作甚?”
  孟烈本来,准备在青风渚上,大闹一场的。可是楚天碧的气势慑人,一时之间,却将孟烈的凶燄,夺了下去,使孟烈觉得,只要“龙翔剑法”到手,就此离去,也就算了。
  他又怎知,就算他未曾伤人,楚天碧见了他,也是不肯放过他的,更何况是现在。
  孟烈一扬首,道:“楚凤仙在哪裹,快叫她出来,别多废话!”
  楚天碧又是一声怪笑,突然喝道:“跪下!”
  孟烈陡地一呆,反问道:“什么?”
  楚天碧的声音,陡地提高,宛若晴天霹雳一样,喝道:“跪下!”
  孟烈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心中暗吃了一惊,心想楚天碧功力之深,究竟非同小可,自己不知是否胜得过他?看来还要用计。
  他面上不动声色,又问道:“跪下作甚?”
  楚天碧道:“你膝行前往,随我去见凤仙,她若能原谅你,我便可饶你一命,要不然,你仍难免作我掌下冤魂!”
  孟烈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喝道:“楚天碧,你可是在做梦么?”
  楚天碧身子耸动,陡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他身上所披的大红英雄氅,在他一步向前纵出之际,“呼”地一声,飞上了半空,像是一片红云一样,那是因为他体内真气鼓荡所致。
  孟烈身子略斜,手臂一振,“锵”地一声响,已将青冥剑拔在手中。
  楚天碧只是向那柄青光莹莹的宝剑,略为斜睨了一眼,五指如钩,带起“嗤嗤”的风声,已向孟烈的腰际,疾抓了过来。孟烈身形后退,青冥剑剑光,对准了楚天碧的手腕,一剑刺出。楚天碧略一缩手,中指弾出,“铮”地弾在剑脊之上,喝道:“脱手!”
  他这一弹,足运了九成以上功力,力可千钧,他只当在一弾之下,孟烈再也握不住宝剑,是以才大叫了“脱手”。
  可是,他却未曾想到,孟烈此际的功力之高,远在他的意料之上!他一指弹了上去,孟烈只觉得一股大力,顺着剑身,向自己的掌心中疾撞了过来,他连忙运气相迎,立时将那股大力化去。
  他手中的青冥剑,并未曾脱手而去,只不过剑身略震了一震而已,他连忙剑身向下一沉,一泓青光,倏地一闪,又向楚天碧的手腕削去。
  楚天碧绝未料到自己一指弹出,孟烈手中的宝剑非但不脱手飞出,反倒立时向下沉来,他立即觉出不妙,可是却已慢了一步。电光石火之间,青光闪耀,他只觉得食指陡地一凉,连忙身子滑退之际,右手食指已被青冥剑割下了大半只来,鲜血泉涌!
  楚天碧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那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前所未有的惨败!
  而孟烈在一招之间,便已经割下了楚天碧的一只手指,胆气大壮,向左看去,只见蓝芬妙目顾盼,正望着自己,他“哈哈”一笑,道:“蓝姑娘,我这‘神剑无敌’四字,可算妄称?”
  蓝芬微笑不语间,孟烈突然觉出了一股极大的劲风,陡地自前涌到。
  孟烈一剑断去了楚天碧的一只手指之后,即对楚天碧的惧意全消,竟对蓝芬谈笑起来。却不知楚天碧之所以一照面便失去了一双手指,全是因为太以轻敌,未曾料到孟烈武功之高,已高到了这一地步的缘故。
  楚天碧轻敌,尚且要吃亏,何况是孟烈!
  这时,楚天碧已经迅速地止住了流血,左掌扬起,双足一点,连人带掌,一齐向前压了过来!
  孟烈一觉出有一股极大的掌力迎面压到,转头去看时,楚天碧的身子,如同一头怪鸟也似,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而楚天碧漆也似黑的掌心,则离他已只不过尺许了。
  孟烈在急切之间,如何回得过长剑来?他又明知楚天碧的毒掌功夫,天下驰名,本来是绝不敢与之对掌的,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除了对掌之外,还有甚么别的办法可想?
  他连再想一想的机会都没有,右手也已扬起。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地一声响,两人的手掌,已然相交。手掌一交,孟烈体内的阳刚之气,立时化成了一股极大的力道,向前如惊涛裂岸也似涌了出去,楚天碧的掌力之强,和孟烈可以说不相上下。
  但是,他在向孟烈扑来之际,却是双足离地而来的,没有了凭借,被孟烈的掌力一印,立时身子向上,疾腾了起来。
  楚天碧在半空一个翻身,真气下沉,即向下落了下来。
  只见孟烈的身子摇了一摇,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孟烈一站定身子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翻开了左掌来看,只见掌上,呈现一片浅灰色,而且隐隐有麻痒之感传来,孟烈心中大惊。
  他连运真气,由掌心逼去,只听得楚天碧冷冷地道:“你已中我毒掌,还不跪下么?”
  孟烈心中一急,当真想要跪了下来。
  可是也就在此际,他只见掌心的灰色,正在迅速褪去。
  转眼之间,在他五指的指尖之上,都滴出了一滴墨也似黑的液汁来。而掌心上的麻痒之感,也已经立即消失了。本来,以孟烈的功力而论,是还不能将体内的毒质逼出来。
  然而,暖玉的万载阳刚之气,却是一切毒质的尅星。
  他一运真气间,毒液便立即退开,竟被他在指尖中,逼了出来。孟烈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喜,心想自己若是杀败了楚天碧的话,那自己的名头,只怕不必十天八天,就尽人皆知了!
  他一声长笑,道:“魑魅伎俩,能奈我何哉?”
  楚天碧眼看孟烈在中了自己毒掌之后,转眼之间竟将毒汁逼了出来,他也不禁呆了!那是他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事!
  而就在他发呆之间,孟烈一挺青冥剑。
  已荡起一股青虹,疾攻而至。楚天碧身形掠起,竟不迎战,向里面奔去,他身法奇快,孟烈紧紧地跟在后面,追出了七八丈,只听得路边一声娇叱。
  那一下娇叱,正是楚凤仙所发,孟烈是听得出来的。
  同时,听得楚天碧叫道:“妹子,这小子邪门,快走,快走!”
  可是孟烈已一个转身,向楚凤仙发声之处投出。
  他身子才一转过,便看到了楚凤仙,孟烈身形一凝,在楚凤仙面前站定。
  楚凤仙双目圆睁,喝道:“你还有脸面来见——”
  她一句话未曾讲完,孟烈飞起一掌,已向她当胸击到,楚凤仙只当孟烈还是吴下阿蒙,五指如钩,便抓孟烈的脉门!
  楚凤仙那一抓才出手,楚天碧已怪叫道:“妹子,快后退。”
  楚凤仙虽然听到她哥哥的呼喝,而她如果要后退的话,也可以来得及的。
  然而,她见到了孟烈,心中实是恨极,恨不得立时将孟烈抓住,粉身碎骨,怒火头上,也未曾去考虑兄长叫她后退是什么意思,五指仍是疾抓而出。
  就在楚凤仙的五指,将要抓中孟烈的左腕之际,孟烈的身子一斜,右手的青冥剑,已经横挥而出。
  这一剑,来势可以说快疾到了极点,而且招式也是极其怪异。要知道孟烈这时,内功极高,举手投足,转身扬臂之间,皆成妙着。
  楚凤仙一见青虹陡起,心中便大吃一惊,身子赶紧一缩,腰际陡地一凉,刹时之间,楚凤仙也不觉得痛,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像是少了一半一样。
  她低头一看,只见腰际鲜血泉涌,显是已被孟烈一剑划过。
  她扬起手来,指着孟烈,道:“你……你……”
  她只讲了两个“你”字,眼前一黑,身子已陡地栽倒在地。
  楚凤仙一生,淫荡不羁,而又美色过人,不知曾害了多少年轻英侠之士,但到头来,她却死在负情人孟烈剑下,这也可以说是报应不爽了。
  楚天碧一见自己妹子死在孟烈的剑下,怪吼连声,疯也似向前扑了过来。
  孟烈一个转身,刷刷刷连发三剑,青冥剑青森森的光芒,荡起了一片光墙,将楚天碧的来势挡住,同时,他足尖一挑,已将楚凤仙的尸体挑了起来,左手向楚凤仙的怀中一探,便探到了那本“龙翔剑法”。
  孟烈深知楚凤仙的为人,知道她一定将那本“龙翔剑法”带在身边,可能这件事连兄长都未必知道,如今果是如此,孟烈不禁大喜,一脚踢出,将楚凤仙的尸体,踢得向楚天碧飞去。
  楚天碧陡地见一条人影,在剑光之中,飞了出来,手扬处,“呼”地一掌,便直击去,及至“叭”地一掌击中,才看出那是自己的妹子。
  楚天碧怪叫一声,抬起头来。孟烈龙翔剑法已得,身形掠起,已在三五丈开外。
  楚天碧怒吼道:“小子别走!”
  孟烈哈哈大笑,道:“姓楚的,你不留在青风渚料理你妹子的后事么?若是有种的,反正一流高手,衡山论剑之期将届,你到那里找我好了!”
  楚天碧见孟烈一面说,一面身形如飞,向外掠了开去,心知要追上他,也不是易事。
  再说,此际青风渚上,乱成了一片,自己若是离开,若有什么强仇大敌趁虚而入,那更是难以善后,是以他强忍住了怒气,道:“臭小子,你也有资格,提及衡山论剑么?”
  孟烈的笑声,仍隐隐地传了过来,楚天碧心中恨极,猛地一掌,向地上击去,“轰”然巨响过处,地上出现了一个土坑。
  楚天碧提起楚凤仙的尸体,便向土坑中一抛。他虽然恨孟烈杀死了他妹子,但是想起孟烈原是楚凤仙引来,而自己的声名,也大受损害,因此连带楚凤仙都恨上了。
  他衣袖飘拂,向庄内掠去,自去安排复仇方法不提。却说孟烈,向外疾掠而出,转眼之间,便已到了湖边上,一耸身,跃上了一艘小船。
  他才一上船,便听得“嘻嘻”一声,一个人从船上站了起来。
  孟烈“呼”地一掌,已然拍出,但在陡然之间,他却看清,在小船上的,并非别人,竟是清丽无比的蓝芬,孟烈连忙收住了掌势,道:“是你!”
  蓝芬笑靥迎人,道:“可不是我么?我是在这里等你的,你可是被杀得大败而逃了?”
  孟烈“哈哈”一笑,道:“恰好相反,楚凤仙这贱人已死在我手下,楚天碧被我削断了一只手指,只怕从此再也没有面目见人了!”
  蓝芬娇呼一声,仰望着孟烈,面上现出十分佩服的神色来。
  孟烈见她娇艳婉娈,明知她不会拒绝自己的,竟一伸手臂,勾住了蓝芬的细腰,在蓝芬的面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苗家女子,不如一般女子合羞,蓝芬只是红着脸,道:“你真好本事!”
  孟烈心中得意之极,他不但胜了楚天碧,而且又立即有蓝芬这样的美人儿投怀送抱。
  蓝芬乃是苗疆异人蓝盛盈的姪女,自己在武林中,又和一个一流高手,攀上了关系,不但武功日高,而且势力日大,本来视作非常人物的荀家庄主荀肃,这时看来,已经和脚底下泥差不许多了!
  孟烈只觉得身子像是不在船上,而是在云端轻飘飘地浮一样。
  他心中的快乐,也是难以形容,对着湖水,又纵声长笑了起来。
  孟烈这时,可以说得偿夙愿,踌躇满志,高兴到了极点。
  然而在此同时,孟威的心情,却完全与之相反,沉重到了极点。
  孟威和游馨儿南两人,下了那山峰之后,一面养伤,一面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人的心情都十分闷郁,一直到了平阳之地,游馨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孟大哥,你想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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