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谨遵遗言　分送五骸

2024-11-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雷狗儿心内根本是不想去，但这话却是千万也说不得，否则，这个有违天人五老遗言的罪名可不轻。
　　幽菊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孩子，一看雷狗儿脸色，早已知道他心中所想。
　　而四大无常护法，表面虽然没有甚么，但骨子里他们也是有点息事宁人的想法。
　　他们其实也是不想雷狗儿去冒脸。
　　可是，这话也是千万说不得。
　　幽菊知道，这一个心结，一定要由她作一个丑人，才可以加以解开。
　　于是，她眉头一皱，便计上心头，道：“这件事一直没有人知道，如果我们能保守秘密……”
　　毕英接口道：“那么，这事也会永远没有人知道。”
　　姜天司接口道：“既然以前没有人知道，将来没有人知道，我们何必……”
　　李浩道：“遇到说理的人还好，遇到那些蛮不讲理的，那便……”
　　“生死无常”易哲也一直没有作声，此时也忍不住的道：“那么就当我们没有把天人五老葬入石室之内……”
　　雷狗儿道：“整件事便没有人知道，也没有发生过。”
　　众人听了，都吁了一口气。
　　幽菊道：“既是如此，我们也就……”
　　她突然想起，这结论不应由她而下，她望着雷狗儿，雷狗儿当然会意。
　　雷狗儿接口道：“也就这样决定！”
　　众人再没有出声。
　　“天人五老”的葬礼，在简单而隆重的仪式之后完成，天人宫上仍然弥漫着一片哀愁的气氛。
　　雷狗儿回到自己的寝室，开始的第一晚，睡得十分香甜，因为他不用负上一个这么重大的责任。
　　第二天晚上，他开始有些不安。
　　第三天晚上，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他的心里不断的想着：“我身为天人宫宫主，一切都是由我负责的了，虽然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但毕竟是表示出我是个没有责任的人……
　　“天人五老生前不提这事，并不是他们不愿意惹上麻烦，而是有他们的苦衷。
　　“他们在死后，仍然记挂这件事，显得这事并不寻常……天人五老生前对自己，亦师亦友，有恩也有义，我怎能在他们死后，不理他们的遗言？
　　“那五罐骨灰，接受的人虽然都不同，但他们也许不会太不讲理……也许他们也早知其中秘密……也许他们不单不会怪责天人宫，甚至会感激天人宫也说不定。
　　“也许这件事根本上是天人宫的罪孽，那么，就算天人宫隐瞒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发现，那时，岂不是更多一条罪名……”
　　雷狗儿虽是个读书不多的人，但近年来在江湖上经过重重风波，生死经历，使他渐趋成熟，而思考事情也非常有条有理。
　　这些思想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
　　过了四五天，他简直不能入睡，连吃饭也吃不下。
　　他想找幽菊谈一下，却见她总是忙忙碌碌。
　　他想找姜天司谈一下，却连他也是无精打采，使他也不忍再多言一句。
　　雷狗儿心想：“经过‘天蛛圣衣’一事之后，我眼看过泰妲公主，从生至死，从年少变回年老，也经历过大难，也到过地下宫殿，面对无数的高手……这又如何？事情总要面对。”
　　“是的，”他突然大声的对自己说道：“事情总要面对的。”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他先吩咐服侍他的宫奴，找幽菊与四大无常护法往天人宫大殿商议。
　　当雷狗儿一入殿内，早已见五人正襟危坐的候他。
　　雷狗儿脸孔很少这么严肃。
　　四大无常护法一向非常丑陋，这时刻似乎是更加丑陋，因为他们脸色凝重。
　　幽菊也有说不岀的忧虑似的。
　　雷狗儿坐下，清了一下喉咙，道：“我决定把五罐骨灰，送回原处。”
　　众人听了，都叫道：“我们愿追随宫主。”
　　原来他们五人，也一直为了这事而不断的思想，他们比雷狗儿还要痛苦，因为他们不能下决定。
　　幽菊道：“我也是。”
　　“不。”雷狗儿道：“四大无常护法随我而去，那么天人宫内再无人可以主持一切，幽菊姐你处事精明，我们去后，一切由你打点了。”
　　幽菊道：“我不放心你们……”
　　“四大无常护法加上我，相信总可以对付高手。”
　　毕英道：“假若我们力量不敌，你在天人宫内，也可以加以援手。”
　　幽菊不再争辩。
　　事情便这样决定。
　　雷狗儿知道明天开始，他将会面对困难重重，麻烦多多，不过，这一个决定，却使他可以酣畅的睡了一觉。
　　其实，不单只雷狗儿好好睡了一觉，其实四大无常护法，甚至幽菊也好好的睡了一觉。
　　翌日一早，幽菊早已为他们备妥一切。
　　五个骨罐已用五个铁箱装着，刚巧是各人拿着一个，众人吃过幽菊为他们预备的早饭，便下山而去。
　　雷狗儿心情显得十分轻快。
　　他是个不能久困的人，而今又可以自由自在的到江湖去，他身心感到无比的舒畅。
　　下了山，转眼已来到一个小镇。
　　他们购了五匹马，直往前面一个较大的市镇。
　　入黑之前，他们便已到达。
　　五个人手持铁箱，直入一间大酒楼。
　　四大无常护法在天人宫山上，有一段时间没有喝酒，而今无拘无束，便大口的喝酒。
　　毕英身为四大无常之首，倒也有些担心，便问雷狗儿道：“宫主，你有甚么计划？”
　　雷狗儿道：“第一……”
　　众人小心聆听。
　　雷狗儿低声道：“不要叫我宫主。”
　　众人还以为他有甚么计划。
　　毕英追问：“计划呢？”
　　“第二，我没有计划。”
　　姜天司最为孩子气，与雷狗儿又最为投契，几乎要大声笑起来。
　　不过，毕英脸色凝重，他也不敢笑了。
　　毕英道：“宫……公子，我们不能这么漫无目的的去，这五……五箱东西，你先作选择。”
　　雷狗儿心中实在是没有甚么计划，但被毕英一追问之下，只想到三个字——贼世家。
　　其实雷狗儿出身盗墓，他也是做贼出身。
　　因此，他说：“先往贼世家。”
　　既然有了提议，毕英也不多言。
　　倒是姜天司低声道：“公子，今次可能是你生平的劲敌。”
　　“你说是偷东西？”
　　“不，我是说武功。”
　　两人都笑了起来，其他三大无常护法也笑了起来。
　　饱餐之后，雷狗儿想到了一个问题，道：“我们先到贼世家，其他的箱子没有用，拿在手里又麻烦，一旦失去了，更是……”
　　姜天司道：“我们有一个办法。”
　　“甚么办法？”
　　“我们要入中原，一定要经过郑州，那处是东西南北都要经过的地方，非常繁盛……”
　　李浩不耐烦道：“你究竟想说甚么？”
　　“我说那里有一些大当铺。”
　　雷狗儿第一个明白他的意思，道：“好极，假若我们解决了贼世家一事，也要再回郑州……”
　　“对了。”
　　“那么，我们把这些东西当了？”
　　“当然，天下间有那一处地方，会像他们这么热心，既给人钱，也小心为他人保管财物？”
　　姜天司并没有夸大，当铺的确是一处好地方。
　　翌日，五人直往郑州。
　　一到了郑州，这次他们并不先找食肆，而是先找当铺，把四个铁箱当了。
　　那是一间非常大的当铺，字号叫安平大押。
　　朝奉是个老江湖，见到了四大无常的面孔，也不多言，便给了他们每一箱一锭黄金。
　　有了黄金，他们都心安理得，找了客店，又饱餐一顿。


　　“贼世家”其实并不是叫做“贼世家”，他们真正的名字是“梁山世家”。
　　梁山是他们世家的始祖，也有这么凑巧，人人都知道“梁山”是代表强盗。
　　“迫上梁山”早已深入民心。
　　不过“梁山世家”永远强调一点，盗亦有道。
　　他们这个世家，可以存在这么长久，也是因为这一点，转眼已是近百年的世家。
　　当今主持梁山世家的再不是当年的老贼，而是老贼跟贼婆娘诞下的女儿。
　　那女儿已是十八岁，她有极其风雅的名字——梁如冰，人如其名，美貌如花，温凉如冰。
　　不过，她既然可以主持“梁山世家”，自然有其另一面的性格。
　　雷狗儿与四大无常到达了鸡鸣岭，已是入黑时份。
　　当他们安定下来时，四大无常中为首的“阴阳无常”毕英却失去踪影。
　　雷狗儿知道，这人虽是阴阳怪气，但做事却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四大无常”之首。
　　当他们吃完晚饭的时候，毕英便回来了。
　　雷狗儿一见了他，便问：“有甚么关于梁山世家的消息？”
　　毕英喝了一口酒，才道：“我偷偷的去看过梁如冰。”
　　“梁如冰？”
　　“是贼婆娘的女儿！”
　　“那人很可怕？”
　　“是的！”毕英又多喝一口酒。
　　连毕英也觉得可怕的人，实在不简单。
　　雷狗儿道：“是个女夜叉模样的女人？”
　　“刚刚相反……”
　　“喜怒无常”姜天司道：“大哥，你究竟在说甚么？”
　　毕英道：“那女孩子实在太美了。”
　　众人听了，大为哗然。
　　姜天司蹙起双眉道：“这倒要去看看。”
　　提起了美丽的女孩子，雷狗儿倒想起程纯，这几年来，他们聚也匆匆，离也匆匆！
　　毕英道：“宫主？不……公子，你去看吗？”
　　“看甚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当然是去看美丽的女贼！”
　　雷狗儿道：“你们既然这么热心要看，那么你们其中一人，或者四个一齐去！”
　　四大无常不知宫主心内想着甚么，但听他语言提不起劲，都默不作声。
　　雷狗儿发觉他们都沉默下来，才知道实在是扫了大家的兴。
　　一时之间，他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便道：“我们明天一早便去看那女贼。”
　　众人听了，心下释然，边说边笑的吃完那餐晚饭。
　　翌日一早，雷狗儿提着那个铁箱，由毕英引路，直往梁山世家。
　　梁山世家经过差不多三代的经营，已具规模，单看他们的屋子，足见他们的经营实在不恶！
　　一对差不多有两个人那么高的石狮子，漆着朱红的大门，门是半掩的，却没有人看守。
　　雷狗儿不明道：“怎么这一个大宅，竟不关门？”
　　毕英道：“我打探过，这是他们的规矩，你知道他们是做贼的，总希望家家大门敞开，让他们去偷东西的时候，出入平安。”
　　雷狗儿道：“这倒是个如意算盘！”他来到石狮之下，问道：“我们一起进去？”
　　四大无常互看了一刻。
　　最后，毕英道：“公子，我看还是你一个人进去。”
　　“为甚么？”
　　“我们恐怕以我们的面貌，未说话已吓倒了他们五成，再说是送回骨灰，不用审也判定是我们害死他们的亲人了。”
　　雷狗儿想想，这也是道理，便道：“我自己进去也好，不过，贼世家，你见过贼也讲道理的吗？”
　　四大无常摇摇了头。
　　雷狗儿道：“你们在外面接应！”
　　四大无常都点点了头。
　　雷狗儿走近大门，门虽然是敞开的，但他仍然扣响了门环，然后等待着。
　　等了一盏茶时份，仍然没有人来开。
　　雷狗儿等得不耐烦，自己大踏步入了门内。
　　一入门内，便是一条小径，径上并没有任何遮拦，然后便到达了大厅。
　　大厅之内，陈设得极为雅致。
　　雷狗儿倒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这大厅的陈设，却也使他惊叹。
　　大厅尽处，是中堂。
　　中堂上面写着一个“道”字。
　　然后是两张太师椅，上面放着猩红色的坐垫，左右排着椅子。
　　大厅之内，空无一人。
　　雷狗儿又再扣了扣门。
　　忽然，有一个老仆模样的人，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似的，朗声问道：“找谁？”
　　雷狗儿道：“我想找老……”
　　一时之间，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他只记得而今当家的是梁如冰，但他的父亲仍算是当家。
　　而这骨灰，应该是交给贼婆娘的丈夫老贼的。
　　但“老贼”二字又怎能说出口，假若一说出口，相信便要被这老仆赶走。
　　“你找老爷？”
　　雷狗儿点点了头。
　　老仆道：“有没有拜帖？”
　　雷狗儿摇摇了头。
　　老仆白了雷狗儿一眼。
　　雷狗儿赶忙道：“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们老爷和小姐！”
　　“甚么东西？”
　　雷狗儿当然不会告诉他。
　　老仆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态，雷狗儿却也不理他。老仆看着他手上的铁箱，指了一指。
　　雷狗儿点点了头。
　　老仆道：“你等一会吧！”
　　说完便转身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