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腥风血雨残摧华山门
2025-03-30 作者：摩云生 来源：摩云生作品集 点击：
很多事情是能看，能想像，而无法描述的，就好像一个人在极端惊骇下，脸上泛出恐惧的表情，使人知道：他是害怕了，但无法知道他内心的惊骇及胆怯的程度。
那么，现在来转告诸位，眼前的情况。
“北魔”叶天恨的面前地上是僵直的死尸……“北俊”华山一剑段永林。再前面站着十个触目惊心，一色银白衣衫，罗汉也似的彪形大汉。
不问可知，这十个银衫大汉，是“百魔帮”麾下十二银魔，其中的十个。
无法大师率领着华山派精英，相继下马了。
“唔……”轻无飘渺的一声惊呼，代表了他心中的思念，湛然眼神中喷出了毒焰。“无法大师”眼睛发直的望着“北魔”叶天恨身前，段永林的尸体上。
“北魔”叶天恨见状，黝黑的脸容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冷冷说道：“别望了，正是大师的高足……”
无法大师身后华山派弟子，一个个眼露凶光，发出了忿怒的吼声：“禀告掌门，容弟子上前为段师弟复仇……”
两个穿着紫红色的僧衣人，越众掠至，在“无法大师”身前跪了下来。
无法大师不愧为一代武学宗师，神态显得如此安若泰然。但……已如前面所说：谁能知道他心中“骇惊”的程度呢？
他电目一扫，瞥了下跪伏在跟前的两个人一眼，缓缓说道：“一涵，一凡，以你们的年纪，实不该如此激动，退下吧！我自……有策谋……”
说到最后，他脸上迳自一变，已不似前一刻那么泰然了。
他心中暗自吃惊，面前的十银魔，非但全身是银白，连头面上都蒙着一块银绸，就以十人的眼神看来，可知十人的功力，绝非无名之辈。
一涵、一凡两人颓丧地站了起来，回头狠狠地瞪了“北魔”叶天恨一眼。
叶天恨双目微阖，嘴角上挂起轻蔑的笑容，忽举起手臂，伸指指了“无法大师”一下，口中喃喃低数道：“一。”
手指动处，又指了一涵、一凡两人。
“二、三。”
“哈……嘿……四、五、六……十七、十八……”
“哈哈……总共祇有十八个，太少了，太少了。”
无法大师脸色遽变，厉叱道：“十八人，焉能言少，贫道自负此十八人，俱是些以一当百之士……胜负之数未定，你狂些什么？”
敢情无法大师已激起了真火。
叶天恨忽地一敛狂笑声，面容显得极为平静，缓缓自语道：“这有点残忍……”
无法大师一怔，心中疑念大起，忖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思忖间，突心中一凛，只见叶天恨双目射出摄人心神的冷芒，似能看透人心灵中所思般。
“你怎地不问我此言之涵意？”
这不由得无法大师不大吃一惊，紧张地问道：“说吧……”
“我的意思是十八个人死在一块，太残忍了一点。”
无法大师勃然大怒：“你自忖有此能耐？”
“嘿嘿……若无把握怎敢柬约阁下。”
华山派弟子起了骚动，怒吼，厉叱之声，一时大起，无法大师心地战栗地望了门下弟子一眼，痛苦地想道：“是的……叶天恨若无此能耐，怎敢投柬……”
他感到眼前十人的衣衫刺眼，感到对方的目光惊心。
“哈……”
断然地一笑后，叶天恨又道：“在你们自命正派人面前，叶某也得讲讲江湖道义，大师若认为十八个人都死，太过于残忍的话，不妨挑出八个，我赦免他们就是了。”
这一段话说得傲倨无理已极，还含着些讽刺的意味。
若无法大师当真挑出八个，静立不战，不等于默认了叶天恨的话！“不战则已，一战必败，死伤殆尽”。
华山门人忿怒地望着叶天恨，亦紧张地等候掌门人的回答。
无法大师犹豫了一阵，神色渐渐黯淡，抬起微现迟滞的目光，慢慢地转动，望了每一个华山门人，心中痛苦无比，忖道：“这一战会使华山派没落……将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再起……”
忽地无法大师仰天清朗地一笑，手指“北魔”叶天恨面前，段永林尸体说道：“可收尸否……”
叶天恨笑了笑，颔首道：“有何不可。”
话犹未落，只见无法大师左手一挥，闪出两个华山俗家弟子，身形灵迅地，自十“银魔”身边擦过，落在“华山一剑”段永林尸身之前。
叶天恨倏地一剔浓眉，冷冷一笑。
站在尸体面前的两个华山门人听到他一声冷笑，却看不出他脸上露出丝毫表情，不禁生起一阵寒意，自脊梁直上头顶。
按说这两个华山派俗家弟子，一为“飞剑手”，一为“万里侠”贺于镔，乃是“华山”二代杰出人才，在武林中亦可算是声名赫赫的人物，怎会听到叶天恨的一声冷笑，露出惧畏之态？
但须知近数年内，“百魔帮”在武林之势力，以及“北魔”叶天恨之武功，都可说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叶天恨狠辣的心。
无法大师对这种情况瞧在眼里，惊在心里，他深知“北魔”叶天恨的个性，若叶天恨存心来个下马威的话，出手制两人于死，自己这一方面连救的机会都没有，不觉暗捏了一把冷汗。
叶天恨得意地笑了，慢慢地举起右手一扬，傲然道：“收尸吧！”
无法大师心中一凛，急喊道：“于镔收尸后速退……”
两人动作如风，将段永林尸体抱起，退回无法大师身后。
无法大师脸色铁青地望了两人手中抱着的段永林，恨道：“好狠！永林死了近乎百日，尸骸未损，唉……英灵无法归土，怎能安息！”
叶天恨泛起了狞笑，又道：“老夫做事素向干脆，我提一意见，大师不知采纳否？”
“说吧！”
“哈……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亦不作赶尽杀绝之事，由大师挑出十人与老夫麾下十银魔作生死搏斗，若大师门下能胜六场，‘华山’与敝帮恩怨从此了却，若敝帮能胜六场……嘿嘿……中原武林宗派得消失‘华山’之名。”
事关“华山派”存亡之关头，无法大师身居掌门之位，不得不作慎重考虑，须臾间，无法大师的脸上表情似气候般难以猜测。
他转过头，只见门人一个个气虎虎，雄纠纠地，手按着腰中兵器，似在等候自己发令。
他又向前一望，心中起了疑念：“‘百魔帮’为邪恶之冠，和正派人士自是水火难容，但说不出恩怨……”
忽地，心中猛吃一惊，十个蒙面银衣的“银魔”中左排一个，眼中透出的竟是怨毒之色，非但如此，这流动的神光，竟是有点熟悉！
无法大师略定心神，整了整斜背在背后的一柄形式颇古的短剑，心中的思绪又如巨浪骇波般翻腾而起。
“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不接受这一战了。”
“叶天恨怎敢如此托大，全帮精华不动，祇挑出在帮中地位不算太高的银魔应战……唉……堂堂‘华山派’，难道无法战胜‘百魔帮’麾下的‘银魔’？”
叶天恨已看出无法大师犹豫之状，心中那份得意，更是无以复加，忖道：“你怎能知道此十魔，已非在外扬名之‘银魔’，嘿……金霞剑，我总算得到了你！”
原来叶天恨在昨夜，已挑出十名“百魔帮”杰出之魔星，穿上银衣，蒙上银巾冒充自己麾下“银魔”，叶天恨生性僻怪，他以一流高手冒充地位不算高之属下，这用意无非是设法提高“百魔帮”在江湖中之地位。
若“华山派”十人败在此十“银魔”手下，这消息传至江湖，该是件多么震惊人心的事情，正派人士将会发生错觉，“百魔帮”麾下之“银魔”如此厉害，那么“金魔”以及无数直属“北魔”所管的群魔，该是多么的厉害。
“大师犹豫了是吧！”叶天恨嘲弄着，说道：“若大师当真犹豫，老夫绝不为难，祇要大师交出‘金霞’剑，以及‘游龙、怒蛟’四剑……”
话犹未了，无法大师已自厉叱道：“闭嘴！”
叶天恨毫不在意，仰脸一阵大笑，道：“那么，你就答应就是了……”
无法大师目光一凛，一字一字道：“一涵、一凡。”
两人如命飞掠至前。
叶天恨长笑一声，道：“这到是干脆！”
无法大师狠凶地瞪了叶天恨一眼，忽地转身穿入人群，大袖一翻，身躯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穿揷，口中不断地喃喃低语。
叶天恨不觉脸色一变，原来无法大师在人群中穿揷，双袖袍角挥起了微呼声，掩过了他轻若蚊鸣的话声。
转眼，无法大师站定了，脸上露出错综复杂的神色，怔怔地望着自己门下。
蓦地！无法大师长叹一声，右手反腕，拔出肩后短剑，道：“快……”
话一吐出，倏地短剑一扬，目中射出凶光短剑挥出一道银虹，又道：“抗命者死……”语气竟是生冷无比。
叶天恨脸色又是一变，无法大师的举动令人不解，而且他拔出的剑，竟然不是“华山派”掌门信符……“金霞剑”。
“簌簌”响声起处，八条人影极快地飘身上马。
叶天恨勃然大怒，道：“金霞剑呢？”
无法大师冷笑一声，道：“叶帮主雄才大略，自是‘言而有信’之士，此地祇需留下十人作殊死战有何不可……”
叶天恨似是满腔忿怒，但被无法大师这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如电光般，思忖，狠狠地道：“嘿……老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若大师此战一败，中原武林宗派得消失‘华山’派。”
无法大师强自笑了笑，转头仰望了已翻身上马的八人一眼。
这终生难忘的一眼，使得无法大师心酸，八个华山派门人坐在马上，眼中皆闪动着晶莹的泪水，神情颓丧。
“走吧！本座不愿再发施命令！”
鼻尖突地一酸，忍不住地落下两粒泪珠。
无法大师急挥衣袖拭干眼角泪水，但闻身后蹄声大作，这种声音像铁锤，急骤地撞击无法大师。
这种打击对于他实在是太残酷了，他是“华山派”的掌门，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下，他强迫门下优秀弟子离开，强迫弟子不顾一派的荣誉，忍辱偷生。
他喃喃地低语着：“好好地辅助……”
震天裂地的一声巨喝，打断了无法大师的沉思，但见叶天恨手臂虚空一扬。
十个“银魔”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无法大师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关系“华山”存亡的厮斗，是这样草率。
情势已不容他多做思虑，他急忙喊了一声：“应战！”短剑突然上挑，认准了一个银魔，分心直戳。
那知身形才动，身后突传来一声摄人心神的冷嘿，这冷嘿声竟是有点熟悉。
他大惊回头，只见那目光甚熟的“银魔”平举着影光四射的长剑，快若电光地直剌过来。
无法大师冒了一身冷汗，一挪身形，闪过一剑。
就在这时候，十“银魔”和十个华山人物已然交上了手，“北魔”叶天恨到真是遵守诺言，所不同的是十场厮战一起进行。
转眼间，无法大师发觉情势不好了，在他身侧的华山弟子，名唤叶戈，在十人之中可说是功力较弱地一个，但他的对手，无论在身形上、剑招上，都可以看出是十“银魔”之中功力较高的。
故一交上手，在短短的片刻内，叶戈已露出败象，方圆数尺之地，只见银光闪烁，长虹回转，竟包围了叶戈的身形。
无法大师脸色大变，斗然间他发觉了阴谋，但是……已经太迟了。
那与叶戈厮战的银魔越战越勇，宛如神龙一般，将叶戈的身子围得紧紧。
一声怪叫，无法大师心中煎熬，脑后如击巨石几乎昏绝过去，不问而知叶戈丧命于不知名的“银魔”手中。
“这太残忍了，叶戈连对手的面目也没有看清楚……”
那知，无法大师这分心，攻击自己的“银魔”乘虚而入，一连挥出三剑，剑势连绵，无与伦比。
无法大师登时屈居下风。
叶天恨站在一旁，那声惨叫，增炽了他脸上的得意之色，他微微颔首，似是在得意非凡地赏识自己的杰作般，得意万分地笑了。
“无法大师你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是场极不公平的群战，我已摸清了你每一个人的实力，这十个银魔早已分配了对手，那是强对弱，弱对强，哈，功势是突袭，在你们措手不及防之时，我所派出的强者已胜你之弱，然后战胜后的强者再辅助弱者共拒你之强者……哈哈……我不是稳操胜劵。”
无法大师无法集中精神应战，他担心着自己的门人，发现了那胜叶戈的银魔，幷非退出战圈，竟掠至一个势将落败的银魔身边助战。
这阴谋他斗然间发觉了，他急怒地，一瞥众人，心中如遭火焚般，大叫起来：“华山弟子退……”
但是，他洪亮的喊声像是没有听到般，这不是混战，对手一退，势必抢攻，更何况，“银魔”早已经“北魔”叶天恨的授计，如何战胜这一场，现下情势于十“银魔”有利，“银魔”怎肯罢手。
无法大师见自己，一喊不生效，不觉额上冒出了汗水，而他的对手，更不允许他喊第二声了，长剑如虹地攻了上来。
叶天恨倏地脸色又变，他一眼看到一个银魔身形摇晃不已的后退，但见华山派门人长剑一挥，血光冒处，惨叫突起。
那银魔顿时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无法大师突闻惨叫声，忍不住地转头一望，先见“一凡”目光发怔地望着地上的“银魔”，心动一动，大喊道：“一凡快助林师弟……”
一凡被无法大师一语惊醒，抬目急望，觅视众人，只见一少年弟子正在形势险恶下苦撑。
他不用过多思虑，身形如行云流水般，飞掠前去。
无法大师这才安心不少，手中的短剑好似随他心情，而活跃起来，只见银光点点，身子如灵燕低空而翔，连续展出“华山剑法”绝招“长空万里”“光闪电驰”。
“银魔”似被凌厉的攻势击退二步。
无法大师一咬牙，短剑突地脱手飞出，快若电光，先见白光一闪，银魔长剑飞空而起，双手按胸，只抓到短剑的剑柄，鲜血如泉地染满了两手。
惨叫声后，他晃了几晃倒了下去。
几乎同时的，无法大师背后传来了熟悉的惨叫声，无法大师已不及拔出短剑，急急地回头，先见那被两人联手攻击的华山弟子面上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
无法大师不觉大惭，一声厉叱，赤手双掌一扬，两股劈空掌风，猛推而出。
那两个战胜的银魔张嘴一声狂笑，身形如风，向两侧一晃，两柄长剑化作两道银虹，极快无比地直刺“无法大师”两肩。
叶天恨心中一凛，暗忖：“我低估了华山派的实力，无法大师那身功力，恐怕祇有我亲自出马了……”
他不愧为一代枭雄，本是个绝对胜利的局面，此刻变成了无法推测胜负的局面时，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忽然他蹲了下来，自怀中摸出一柄匕首，在坚硬的泥地上重重地划了一道直线，口中喃喃低语道：“右边代表我方，左边代表‘华山派’。”
说间，他运起匕首在直线的左右两方狠狠地割了两短横条，他以横条表示双方死亡之声。
正在此刻，“百魔帮”人群之中，忽然闪出十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雄纠纠地自激战圈的外围擦过，竟是去牵“华山派”骑来的骏马。
悠长而凌乱的马嘶声，惊动了无法大师，忿怒之中，他又起了疑念。
“他们牵马是何用意呢？”
他不敢作进一步的思索，眼前的局势，他必得聚心会神的应战，围攻他的两人功力之高，使他不敢想像，他实在有点不相信，“百魔帮”中地位不算高的“银魔”有这等身手。
他非但要应战，而且不时必须指挥“华山”门人的战策，故功力减弱不少。
表面上：这一场激战，像是势均力敌。
突然……战圈中心，银衫乱飘，银魔忽地退身，身形如矢，虚空猛挥长剑，若有四个“银魔”，飞离场外二尺之地。
最近“北魔”叶天恨的银魔陡地仰天一声长啸，啸声犹未了，那四个离场的“银魔”突凌空而起，四剑浑然一体，电光石火地直戮华山二代弟子一涵！
四个一等一的魔头，同时发出凌厉绝伦的一招，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攻，饶是一涵大师为华山一代精英，亦无法从容。
四面之路受封，一涵微变脸色，祇有向高空闪躱，那知他脚一蹬之际，一条银影电闪而来。
但闻一声惨叫，血光冒处，头颅破空飞起。
这一连串的动作笔下言来缓慢异常，其实祇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
无法大师大恸，几快欲晕，一涵大师之死，对他来说，何亚于痛失一臂。
他大喊一声，双臂平伸，左手五指曲张，身形一斜，右掌一式，“乘风破浪”掀起怒浪骇涛般的掌风，扫闶四面八方袭来的长剑。
说时迟，那时快……
无法大师身形一矮，左手一收一伸，疾伸而出，他竟展出“空手白刀法”直奔他面前银魔手中的长剑。
那银魔忽感手腕一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但手中的长剑已转到无法大师手中。
无法大师长剑一夺到手，人如疯狂般，凌空而起，口中发出凌厉而刺耳的怪声，长剑急弹，抡起一片白光，宛如白色光轮，往银魔身上猛压。
叶天恨脸色一变，回头望了那十个彪形大汉，只见他们已将十四匹骏马牵住，整整齐齐地一字形排开在战圈外半丈之地。
他不觉又挂起了得意的傲笑，举起匕首，在地上直线左边割了一短横条，杰杰狞声道：“三比二……”
那知话一出口，一声惨叫如利刀般戳入耳膜，叶天恨顿时一阵心痛，急忖：“是他死了……”
由他心中所忖而推测，那惨叫声的人，是“百魔帮”麾下地位极高的魔头之一。
叶天恨冀想着倒下去的不是他心中想像的人，为证实起见，他急骤抬目，这一望，他脸上的肌肉像是凝结一样，巍颤颤的银魔晃了晃倒了下去，以身形推断，正是叶天恨心中所想的“冷酷书生”姚威。
叶天恨竟然泛起悲伤之感，他像是回忆和“冷酷书生”姚威相交的往事。
“冷酷书生”姚威在江湖之威名，实不亚于“毒剑翁”“一凡”“一涵”之辈，早年“北魔”初闯江湖之时，第一个相识的就是这生性冷酷的姚威。
无怪乎叶天恨这种生性乖僻而残酷的人会伤心。
“冷酷书生”是他闯江湖相识的第一个人呀！
也就因此，叶天恨真的激怒了，他极快地在直线右方划了一道，霍地站了起来。
“嘿……我本有意饶你‘无法大师’一命，嘿嘿……现在绝不让你们有一个活着……”
叶天恨本来找“华山派”渣子的用意，无非是贪婪“金霞”“怒蛟”“游龙”诸剑。而此刻，他为“冷酷书生”姚威之死，而迁怒对方。
好像是说，他现在找到正当的理由该毁灭“华山派”似的。
……叶天恨确是个异乎常人的人，他愤怒地站起来，但到他身形尚未完全挺直的时候，他竟冷静了下来，心道：“我还是按照原先计划进行……”
于是，他又蹲下了身躯，和先前不同的是，他竟阖起双目，静悄悄地蹲在那里，对那血肉横飞的混战场面望都不望一眼，好像这些事和他毫无关系似的！
每当传来惨叫声时，他睁开眼睛，透出冷酷的光芒扫望一眼，然后举起匕首在面前右方或左方划上一道。
转眼间，那混乱的战局，变得更为混乱了，本是一对一的十对，而现在却是三两人围攻一人不等。
叶天恨无法再镇静了，在他面前地的直线，左方是四短横线，而右方却是五划，这表示“百魔帮”已死了五人，屈居下风。
“若是银魔再死一个，我的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无法大师实不知“北魔”叶天恨的阴谋，若是他知道的话，将会不顾一切地，用出拼命险招，在一招之内和一银魔同归于尽。
原来叶天恨先前所说的是十人抗十人，祇要胜占六局那一方即为胜。叶天恨更有妙计在后，他蹲在那计算双方死亡之数，祇要是对方死亡之数一满“六”，他将会发号令，令那牵着马的十个彪形大汉刺痛马匹，让十匹忿怒的骏马冲入战圈，阻止双方。
这样一来，可不由得无法大师不认败了。
这妙计虽好，叶天恨忽略了无法大师的功力，银魔处处占优势，但被忿怒的无法大师绝艺一现，在死亡人数上占了下风。
叶天恨强自冷静，注意场中，忽地双眉一剔，身形倏挺，仰天一声长啸，啸声高吭清越，绕耳不绝。
啸声一出，剩下的五个银魔突人影一分，相互长啸起来。
无法大师忙自一声大喊，剩下的“华山派”六人，忙收招站定，以待来势。
双方好像是静下来了，无法大师望了地下的尸体数眼，目光顿住在一涵大师身上，不觉心中悲恸起来。
一涵大师之死状，令人不敢直视！
蓦地里，祇闻“叮当”两声，五个银魔齐声一喊，五人左掌右剑，快若电光般，往最左方的一凡大师身上击来。
无法大师霍然大惊，忙一声号令——
华山门人长剑又自掠起。
站在远处的“北魔”叶天恨忽平臂一扬。
一凡大师见来势汹猛，忙运剑封架，那知长剑尚未完全举起，手肘处突地一麻，骨节之处酸痛不已。
“呀！”一声惨叫。
无法大师几乎晕了过去，一凡大师血肉所做的体躯，怎经得起五剑齐戮呢？
一凡大师的胸间、小腹、两乳上、丹田之下，同时冒出了鲜血，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碰”地一声倒在地下。
“北魔”叶天恨得意地笑了笑，手臂又是轻轻地一扬。五银魔之一倏地挺剑上前，“长虹现日”，直似砌木头般又杀了一个华山派门人。
无法大师突然惊觉了，先前一凡大师剑出一半，他尚无法证实，而现在——
但是——早已太迟，叶天恨忽地手臂一扬，手中匕首化作一道白光，电也似地射到无法大师脚前二寸之地。
无法大师惊魂犹未定，但闻马嘶，乱蹄声大作，十匹骏马如电光般，冲了过来。
那五个银魔一闻马蹄声，齐齐耸肩错步，飞掠至“百魔帮”群魔人群中。
叶天恨仰脸一阵大笑，道：“请大师遵守诺言……哈哈……”
骏马飞驰，霎眼即过，方才惊心动魄的战场上，站着四个呆若木鸡似地四人。
叶天恨得意的笑声，像利刀般传入无法大师耳中。无法大师突地一声长叹，道：“天绝吾派，夫复何言！”
话声一落，手中长剑遽然扬起，只见一道血泉冒出无法大师巍峨的身躯幌了两幌，倒了下去。
他瞪着眼，喉间的鲜血还不断地往外冒。
饶是“北魔”叶天恨杀人如麻，此刻也暗自皱了皱眉头，心中悚然。
“人”到底是怕死的！“慷慨就义者，从容赴死难”站在那像木头人的华山派之弟子，眼怔怔地望着掌门人自刎，竟犹豫不决起来，并没有像无法大师那般举剑自尽。
叶天恨忽地冷笑一声，一挥手道：“死呀——”叶天恨竟恨得不让他们死后博佳名，他一挥手之际，身后闪出了一大群人，剑舞刀扬，地扑将上去。
只闻到阵阵的惨叫声。
候众人散开后，三人已是体无完肤，命丧黄泉！
叶天恨更是发出疯狂的怪笑，率众离去。
血腥、尸体……结束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一战。
日起，日落，一天之间的变化，竟是这么大，华山派当真消失了吗……抑或暂时？
那么，现在来转告诸位，眼前的情况。
“北魔”叶天恨的面前地上是僵直的死尸……“北俊”华山一剑段永林。再前面站着十个触目惊心，一色银白衣衫，罗汉也似的彪形大汉。
不问可知，这十个银衫大汉，是“百魔帮”麾下十二银魔，其中的十个。
无法大师率领着华山派精英，相继下马了。
“唔……”轻无飘渺的一声惊呼，代表了他心中的思念，湛然眼神中喷出了毒焰。“无法大师”眼睛发直的望着“北魔”叶天恨身前，段永林的尸体上。
“北魔”叶天恨见状，黝黑的脸容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冷冷说道：“别望了，正是大师的高足……”
无法大师身后华山派弟子，一个个眼露凶光，发出了忿怒的吼声：“禀告掌门，容弟子上前为段师弟复仇……”
两个穿着紫红色的僧衣人，越众掠至，在“无法大师”身前跪了下来。
无法大师不愧为一代武学宗师，神态显得如此安若泰然。但……已如前面所说：谁能知道他心中“骇惊”的程度呢？
他电目一扫，瞥了下跪伏在跟前的两个人一眼，缓缓说道：“一涵，一凡，以你们的年纪，实不该如此激动，退下吧！我自……有策谋……”
说到最后，他脸上迳自一变，已不似前一刻那么泰然了。
他心中暗自吃惊，面前的十银魔，非但全身是银白，连头面上都蒙着一块银绸，就以十人的眼神看来，可知十人的功力，绝非无名之辈。
一涵、一凡两人颓丧地站了起来，回头狠狠地瞪了“北魔”叶天恨一眼。
叶天恨双目微阖，嘴角上挂起轻蔑的笑容，忽举起手臂，伸指指了“无法大师”一下，口中喃喃低数道：“一。”
手指动处，又指了一涵、一凡两人。
“二、三。”
“哈……嘿……四、五、六……十七、十八……”
“哈哈……总共祇有十八个，太少了，太少了。”
无法大师脸色遽变，厉叱道：“十八人，焉能言少，贫道自负此十八人，俱是些以一当百之士……胜负之数未定，你狂些什么？”
敢情无法大师已激起了真火。
叶天恨忽地一敛狂笑声，面容显得极为平静，缓缓自语道：“这有点残忍……”
无法大师一怔，心中疑念大起，忖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思忖间，突心中一凛，只见叶天恨双目射出摄人心神的冷芒，似能看透人心灵中所思般。
“你怎地不问我此言之涵意？”
这不由得无法大师不大吃一惊，紧张地问道：“说吧……”
“我的意思是十八个人死在一块，太残忍了一点。”
无法大师勃然大怒：“你自忖有此能耐？”
“嘿嘿……若无把握怎敢柬约阁下。”
华山派弟子起了骚动，怒吼，厉叱之声，一时大起，无法大师心地战栗地望了门下弟子一眼，痛苦地想道：“是的……叶天恨若无此能耐，怎敢投柬……”
他感到眼前十人的衣衫刺眼，感到对方的目光惊心。
“哈……”
断然地一笑后，叶天恨又道：“在你们自命正派人面前，叶某也得讲讲江湖道义，大师若认为十八个人都死，太过于残忍的话，不妨挑出八个，我赦免他们就是了。”
这一段话说得傲倨无理已极，还含着些讽刺的意味。
若无法大师当真挑出八个，静立不战，不等于默认了叶天恨的话！“不战则已，一战必败，死伤殆尽”。
华山门人忿怒地望着叶天恨，亦紧张地等候掌门人的回答。
无法大师犹豫了一阵，神色渐渐黯淡，抬起微现迟滞的目光，慢慢地转动，望了每一个华山门人，心中痛苦无比，忖道：“这一战会使华山派没落……将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再起……”
忽地无法大师仰天清朗地一笑，手指“北魔”叶天恨面前，段永林尸体说道：“可收尸否……”
叶天恨笑了笑，颔首道：“有何不可。”
话犹未落，只见无法大师左手一挥，闪出两个华山俗家弟子，身形灵迅地，自十“银魔”身边擦过，落在“华山一剑”段永林尸身之前。
叶天恨倏地一剔浓眉，冷冷一笑。
站在尸体面前的两个华山门人听到他一声冷笑，却看不出他脸上露出丝毫表情，不禁生起一阵寒意，自脊梁直上头顶。
按说这两个华山派俗家弟子，一为“飞剑手”，一为“万里侠”贺于镔，乃是“华山”二代杰出人才，在武林中亦可算是声名赫赫的人物，怎会听到叶天恨的一声冷笑，露出惧畏之态？
但须知近数年内，“百魔帮”在武林之势力，以及“北魔”叶天恨之武功，都可说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叶天恨狠辣的心。
无法大师对这种情况瞧在眼里，惊在心里，他深知“北魔”叶天恨的个性，若叶天恨存心来个下马威的话，出手制两人于死，自己这一方面连救的机会都没有，不觉暗捏了一把冷汗。
叶天恨得意地笑了，慢慢地举起右手一扬，傲然道：“收尸吧！”
无法大师心中一凛，急喊道：“于镔收尸后速退……”
两人动作如风，将段永林尸体抱起，退回无法大师身后。
无法大师脸色铁青地望了两人手中抱着的段永林，恨道：“好狠！永林死了近乎百日，尸骸未损，唉……英灵无法归土，怎能安息！”
叶天恨泛起了狞笑，又道：“老夫做事素向干脆，我提一意见，大师不知采纳否？”
“说吧！”
“哈……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亦不作赶尽杀绝之事，由大师挑出十人与老夫麾下十银魔作生死搏斗，若大师门下能胜六场，‘华山’与敝帮恩怨从此了却，若敝帮能胜六场……嘿嘿……中原武林宗派得消失‘华山’之名。”
事关“华山派”存亡之关头，无法大师身居掌门之位，不得不作慎重考虑，须臾间，无法大师的脸上表情似气候般难以猜测。
他转过头，只见门人一个个气虎虎，雄纠纠地，手按着腰中兵器，似在等候自己发令。
他又向前一望，心中起了疑念：“‘百魔帮’为邪恶之冠，和正派人士自是水火难容，但说不出恩怨……”
忽地，心中猛吃一惊，十个蒙面银衣的“银魔”中左排一个，眼中透出的竟是怨毒之色，非但如此，这流动的神光，竟是有点熟悉！
无法大师略定心神，整了整斜背在背后的一柄形式颇古的短剑，心中的思绪又如巨浪骇波般翻腾而起。
“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不接受这一战了。”
“叶天恨怎敢如此托大，全帮精华不动，祇挑出在帮中地位不算太高的银魔应战……唉……堂堂‘华山派’，难道无法战胜‘百魔帮’麾下的‘银魔’？”
叶天恨已看出无法大师犹豫之状，心中那份得意，更是无以复加，忖道：“你怎能知道此十魔，已非在外扬名之‘银魔’，嘿……金霞剑，我总算得到了你！”
原来叶天恨在昨夜，已挑出十名“百魔帮”杰出之魔星，穿上银衣，蒙上银巾冒充自己麾下“银魔”，叶天恨生性僻怪，他以一流高手冒充地位不算高之属下，这用意无非是设法提高“百魔帮”在江湖中之地位。
若“华山派”十人败在此十“银魔”手下，这消息传至江湖，该是件多么震惊人心的事情，正派人士将会发生错觉，“百魔帮”麾下之“银魔”如此厉害，那么“金魔”以及无数直属“北魔”所管的群魔，该是多么的厉害。
“大师犹豫了是吧！”叶天恨嘲弄着，说道：“若大师当真犹豫，老夫绝不为难，祇要大师交出‘金霞’剑，以及‘游龙、怒蛟’四剑……”
话犹未了，无法大师已自厉叱道：“闭嘴！”
叶天恨毫不在意，仰脸一阵大笑，道：“那么，你就答应就是了……”
无法大师目光一凛，一字一字道：“一涵、一凡。”
两人如命飞掠至前。
叶天恨长笑一声，道：“这到是干脆！”
无法大师狠凶地瞪了叶天恨一眼，忽地转身穿入人群，大袖一翻，身躯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穿揷，口中不断地喃喃低语。
叶天恨不觉脸色一变，原来无法大师在人群中穿揷，双袖袍角挥起了微呼声，掩过了他轻若蚊鸣的话声。
转眼，无法大师站定了，脸上露出错综复杂的神色，怔怔地望着自己门下。
蓦地！无法大师长叹一声，右手反腕，拔出肩后短剑，道：“快……”
话一吐出，倏地短剑一扬，目中射出凶光短剑挥出一道银虹，又道：“抗命者死……”语气竟是生冷无比。
叶天恨脸色又是一变，无法大师的举动令人不解，而且他拔出的剑，竟然不是“华山派”掌门信符……“金霞剑”。
“簌簌”响声起处，八条人影极快地飘身上马。
叶天恨勃然大怒，道：“金霞剑呢？”
无法大师冷笑一声，道：“叶帮主雄才大略，自是‘言而有信’之士，此地祇需留下十人作殊死战有何不可……”
叶天恨似是满腔忿怒，但被无法大师这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如电光般，思忖，狠狠地道：“嘿……老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若大师此战一败，中原武林宗派得消失‘华山’派。”
无法大师强自笑了笑，转头仰望了已翻身上马的八人一眼。
这终生难忘的一眼，使得无法大师心酸，八个华山派门人坐在马上，眼中皆闪动着晶莹的泪水，神情颓丧。
“走吧！本座不愿再发施命令！”
鼻尖突地一酸，忍不住地落下两粒泪珠。
无法大师急挥衣袖拭干眼角泪水，但闻身后蹄声大作，这种声音像铁锤，急骤地撞击无法大师。
这种打击对于他实在是太残酷了，他是“华山派”的掌门，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下，他强迫门下优秀弟子离开，强迫弟子不顾一派的荣誉，忍辱偷生。
他喃喃地低语着：“好好地辅助……”
震天裂地的一声巨喝，打断了无法大师的沉思，但见叶天恨手臂虚空一扬。
十个“银魔”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无法大师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关系“华山”存亡的厮斗，是这样草率。
情势已不容他多做思虑，他急忙喊了一声：“应战！”短剑突然上挑，认准了一个银魔，分心直戳。
那知身形才动，身后突传来一声摄人心神的冷嘿，这冷嘿声竟是有点熟悉。
他大惊回头，只见那目光甚熟的“银魔”平举着影光四射的长剑，快若电光地直剌过来。
无法大师冒了一身冷汗，一挪身形，闪过一剑。
就在这时候，十“银魔”和十个华山人物已然交上了手，“北魔”叶天恨到真是遵守诺言，所不同的是十场厮战一起进行。
转眼间，无法大师发觉情势不好了，在他身侧的华山弟子，名唤叶戈，在十人之中可说是功力较弱地一个，但他的对手，无论在身形上、剑招上，都可以看出是十“银魔”之中功力较高的。
故一交上手，在短短的片刻内，叶戈已露出败象，方圆数尺之地，只见银光闪烁，长虹回转，竟包围了叶戈的身形。
无法大师脸色大变，斗然间他发觉了阴谋，但是……已经太迟了。
那与叶戈厮战的银魔越战越勇，宛如神龙一般，将叶戈的身子围得紧紧。
一声怪叫，无法大师心中煎熬，脑后如击巨石几乎昏绝过去，不问而知叶戈丧命于不知名的“银魔”手中。
“这太残忍了，叶戈连对手的面目也没有看清楚……”
那知，无法大师这分心，攻击自己的“银魔”乘虚而入，一连挥出三剑，剑势连绵，无与伦比。
无法大师登时屈居下风。
叶天恨站在一旁，那声惨叫，增炽了他脸上的得意之色，他微微颔首，似是在得意非凡地赏识自己的杰作般，得意万分地笑了。
“无法大师你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是场极不公平的群战，我已摸清了你每一个人的实力，这十个银魔早已分配了对手，那是强对弱，弱对强，哈，功势是突袭，在你们措手不及防之时，我所派出的强者已胜你之弱，然后战胜后的强者再辅助弱者共拒你之强者……哈哈……我不是稳操胜劵。”
无法大师无法集中精神应战，他担心着自己的门人，发现了那胜叶戈的银魔，幷非退出战圈，竟掠至一个势将落败的银魔身边助战。
这阴谋他斗然间发觉了，他急怒地，一瞥众人，心中如遭火焚般，大叫起来：“华山弟子退……”
但是，他洪亮的喊声像是没有听到般，这不是混战，对手一退，势必抢攻，更何况，“银魔”早已经“北魔”叶天恨的授计，如何战胜这一场，现下情势于十“银魔”有利，“银魔”怎肯罢手。
无法大师见自己，一喊不生效，不觉额上冒出了汗水，而他的对手，更不允许他喊第二声了，长剑如虹地攻了上来。
叶天恨倏地脸色又变，他一眼看到一个银魔身形摇晃不已的后退，但见华山派门人长剑一挥，血光冒处，惨叫突起。
那银魔顿时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无法大师突闻惨叫声，忍不住地转头一望，先见“一凡”目光发怔地望着地上的“银魔”，心动一动，大喊道：“一凡快助林师弟……”
一凡被无法大师一语惊醒，抬目急望，觅视众人，只见一少年弟子正在形势险恶下苦撑。
他不用过多思虑，身形如行云流水般，飞掠前去。
无法大师这才安心不少，手中的短剑好似随他心情，而活跃起来，只见银光点点，身子如灵燕低空而翔，连续展出“华山剑法”绝招“长空万里”“光闪电驰”。
“银魔”似被凌厉的攻势击退二步。
无法大师一咬牙，短剑突地脱手飞出，快若电光，先见白光一闪，银魔长剑飞空而起，双手按胸，只抓到短剑的剑柄，鲜血如泉地染满了两手。
惨叫声后，他晃了几晃倒了下去。
几乎同时的，无法大师背后传来了熟悉的惨叫声，无法大师已不及拔出短剑，急急地回头，先见那被两人联手攻击的华山弟子面上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
无法大师不觉大惭，一声厉叱，赤手双掌一扬，两股劈空掌风，猛推而出。
那两个战胜的银魔张嘴一声狂笑，身形如风，向两侧一晃，两柄长剑化作两道银虹，极快无比地直刺“无法大师”两肩。
叶天恨心中一凛，暗忖：“我低估了华山派的实力，无法大师那身功力，恐怕祇有我亲自出马了……”
他不愧为一代枭雄，本是个绝对胜利的局面，此刻变成了无法推测胜负的局面时，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忽然他蹲了下来，自怀中摸出一柄匕首，在坚硬的泥地上重重地划了一道直线，口中喃喃低语道：“右边代表我方，左边代表‘华山派’。”
说间，他运起匕首在直线的左右两方狠狠地割了两短横条，他以横条表示双方死亡之声。
正在此刻，“百魔帮”人群之中，忽然闪出十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雄纠纠地自激战圈的外围擦过，竟是去牵“华山派”骑来的骏马。
悠长而凌乱的马嘶声，惊动了无法大师，忿怒之中，他又起了疑念。
“他们牵马是何用意呢？”
他不敢作进一步的思索，眼前的局势，他必得聚心会神的应战，围攻他的两人功力之高，使他不敢想像，他实在有点不相信，“百魔帮”中地位不算高的“银魔”有这等身手。
他非但要应战，而且不时必须指挥“华山”门人的战策，故功力减弱不少。
表面上：这一场激战，像是势均力敌。
突然……战圈中心，银衫乱飘，银魔忽地退身，身形如矢，虚空猛挥长剑，若有四个“银魔”，飞离场外二尺之地。
最近“北魔”叶天恨的银魔陡地仰天一声长啸，啸声犹未了，那四个离场的“银魔”突凌空而起，四剑浑然一体，电光石火地直戮华山二代弟子一涵！
四个一等一的魔头，同时发出凌厉绝伦的一招，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攻，饶是一涵大师为华山一代精英，亦无法从容。
四面之路受封，一涵微变脸色，祇有向高空闪躱，那知他脚一蹬之际，一条银影电闪而来。
但闻一声惨叫，血光冒处，头颅破空飞起。
这一连串的动作笔下言来缓慢异常，其实祇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
无法大师大恸，几快欲晕，一涵大师之死，对他来说，何亚于痛失一臂。
他大喊一声，双臂平伸，左手五指曲张，身形一斜，右掌一式，“乘风破浪”掀起怒浪骇涛般的掌风，扫闶四面八方袭来的长剑。
说时迟，那时快……
无法大师身形一矮，左手一收一伸，疾伸而出，他竟展出“空手白刀法”直奔他面前银魔手中的长剑。
那银魔忽感手腕一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但手中的长剑已转到无法大师手中。
无法大师长剑一夺到手，人如疯狂般，凌空而起，口中发出凌厉而刺耳的怪声，长剑急弹，抡起一片白光，宛如白色光轮，往银魔身上猛压。
叶天恨脸色一变，回头望了那十个彪形大汉，只见他们已将十四匹骏马牵住，整整齐齐地一字形排开在战圈外半丈之地。
他不觉又挂起了得意的傲笑，举起匕首，在地上直线左边割了一短横条，杰杰狞声道：“三比二……”
那知话一出口，一声惨叫如利刀般戳入耳膜，叶天恨顿时一阵心痛，急忖：“是他死了……”
由他心中所忖而推测，那惨叫声的人，是“百魔帮”麾下地位极高的魔头之一。
叶天恨冀想着倒下去的不是他心中想像的人，为证实起见，他急骤抬目，这一望，他脸上的肌肉像是凝结一样，巍颤颤的银魔晃了晃倒了下去，以身形推断，正是叶天恨心中所想的“冷酷书生”姚威。
叶天恨竟然泛起悲伤之感，他像是回忆和“冷酷书生”姚威相交的往事。
“冷酷书生”姚威在江湖之威名，实不亚于“毒剑翁”“一凡”“一涵”之辈，早年“北魔”初闯江湖之时，第一个相识的就是这生性冷酷的姚威。
无怪乎叶天恨这种生性乖僻而残酷的人会伤心。
“冷酷书生”是他闯江湖相识的第一个人呀！
也就因此，叶天恨真的激怒了，他极快地在直线右方划了一道，霍地站了起来。
“嘿……我本有意饶你‘无法大师’一命，嘿嘿……现在绝不让你们有一个活着……”
叶天恨本来找“华山派”渣子的用意，无非是贪婪“金霞”“怒蛟”“游龙”诸剑。而此刻，他为“冷酷书生”姚威之死，而迁怒对方。
好像是说，他现在找到正当的理由该毁灭“华山派”似的。
……叶天恨确是个异乎常人的人，他愤怒地站起来，但到他身形尚未完全挺直的时候，他竟冷静了下来，心道：“我还是按照原先计划进行……”
于是，他又蹲下了身躯，和先前不同的是，他竟阖起双目，静悄悄地蹲在那里，对那血肉横飞的混战场面望都不望一眼，好像这些事和他毫无关系似的！
每当传来惨叫声时，他睁开眼睛，透出冷酷的光芒扫望一眼，然后举起匕首在面前右方或左方划上一道。
转眼间，那混乱的战局，变得更为混乱了，本是一对一的十对，而现在却是三两人围攻一人不等。
叶天恨无法再镇静了，在他面前地的直线，左方是四短横线，而右方却是五划，这表示“百魔帮”已死了五人，屈居下风。
“若是银魔再死一个，我的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无法大师实不知“北魔”叶天恨的阴谋，若是他知道的话，将会不顾一切地，用出拼命险招，在一招之内和一银魔同归于尽。
原来叶天恨先前所说的是十人抗十人，祇要胜占六局那一方即为胜。叶天恨更有妙计在后，他蹲在那计算双方死亡之数，祇要是对方死亡之数一满“六”，他将会发号令，令那牵着马的十个彪形大汉刺痛马匹，让十匹忿怒的骏马冲入战圈，阻止双方。
这样一来，可不由得无法大师不认败了。
这妙计虽好，叶天恨忽略了无法大师的功力，银魔处处占优势，但被忿怒的无法大师绝艺一现，在死亡人数上占了下风。
叶天恨强自冷静，注意场中，忽地双眉一剔，身形倏挺，仰天一声长啸，啸声高吭清越，绕耳不绝。
啸声一出，剩下的五个银魔突人影一分，相互长啸起来。
无法大师忙自一声大喊，剩下的“华山派”六人，忙收招站定，以待来势。
双方好像是静下来了，无法大师望了地下的尸体数眼，目光顿住在一涵大师身上，不觉心中悲恸起来。
一涵大师之死状，令人不敢直视！
蓦地里，祇闻“叮当”两声，五个银魔齐声一喊，五人左掌右剑，快若电光般，往最左方的一凡大师身上击来。
无法大师霍然大惊，忙一声号令——
华山门人长剑又自掠起。
站在远处的“北魔”叶天恨忽平臂一扬。
一凡大师见来势汹猛，忙运剑封架，那知长剑尚未完全举起，手肘处突地一麻，骨节之处酸痛不已。
“呀！”一声惨叫。
无法大师几乎晕了过去，一凡大师血肉所做的体躯，怎经得起五剑齐戮呢？
一凡大师的胸间、小腹、两乳上、丹田之下，同时冒出了鲜血，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碰”地一声倒在地下。
“北魔”叶天恨得意地笑了笑，手臂又是轻轻地一扬。五银魔之一倏地挺剑上前，“长虹现日”，直似砌木头般又杀了一个华山派门人。
无法大师突然惊觉了，先前一凡大师剑出一半，他尚无法证实，而现在——
但是——早已太迟，叶天恨忽地手臂一扬，手中匕首化作一道白光，电也似地射到无法大师脚前二寸之地。
无法大师惊魂犹未定，但闻马嘶，乱蹄声大作，十匹骏马如电光般，冲了过来。
那五个银魔一闻马蹄声，齐齐耸肩错步，飞掠至“百魔帮”群魔人群中。
叶天恨仰脸一阵大笑，道：“请大师遵守诺言……哈哈……”
骏马飞驰，霎眼即过，方才惊心动魄的战场上，站着四个呆若木鸡似地四人。
叶天恨得意的笑声，像利刀般传入无法大师耳中。无法大师突地一声长叹，道：“天绝吾派，夫复何言！”
话声一落，手中长剑遽然扬起，只见一道血泉冒出无法大师巍峨的身躯幌了两幌，倒了下去。
他瞪着眼，喉间的鲜血还不断地往外冒。
饶是“北魔”叶天恨杀人如麻，此刻也暗自皱了皱眉头，心中悚然。
“人”到底是怕死的！“慷慨就义者，从容赴死难”站在那像木头人的华山派之弟子，眼怔怔地望着掌门人自刎，竟犹豫不决起来，并没有像无法大师那般举剑自尽。
叶天恨忽地冷笑一声，一挥手道：“死呀——”叶天恨竟恨得不让他们死后博佳名，他一挥手之际，身后闪出了一大群人，剑舞刀扬，地扑将上去。
只闻到阵阵的惨叫声。
候众人散开后，三人已是体无完肤，命丧黄泉！
叶天恨更是发出疯狂的怪笑，率众离去。
血腥、尸体……结束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一战。
日起，日落，一天之间的变化，竟是这么大，华山派当真消失了吗……抑或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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