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赴前约 身陷双燕会
2025-11-08  作者:公孙云生  来源:公孙云生作品集  点击:

  石玉筠凝目看去。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立在身前五尺处。
  她双目射出两缕奇异的光彩,注视着仰卧地上的绿衣少女。
  对于石玉筠的存在,视若无睹。
  微顿,即跨步向前。
  石玉筠不知她的来路,立即将双臂一横,沉声道:“站住!”
  老太婆置若罔闻,依然跨步向前。
  石玉筠双目圆瞪,喝道:“你再向前,可莫怪在下无礼!”
  老太婆面无表情,立住脚步,沉“哼!”一声道:“她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
  “你似乎没有知道的必要。”
  “你不说。”
  “你猜得很对。”
  “那么,我可以问她。”
  说着,目射光芒,举步就要……
  石玉筠心头大急,右掌化指如戟,截向老太婆胸前“璇玑”、“华盖”、“枢心”三大要穴。
  如果老太婆不后退,势必要伤在他的指下。
  果然老太婆飘身后退五尺。
  一阵“咯咯”笑声,自她那干瘪的口中发出。
  这老太婆的笑声,出乎意外的悦耳好听,有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所发出的笑声一样,尤其是这一口雪白的牙齿,更是动人。
  但是——
  再看看她那一张鸡皮脸,又不禁令人呕心。
  石玉筠一怔,喝道:“你笑什么?”
  老太婆止住笑声,道:“你们的关系,想是十分密切。”
  石玉筠被她纠缠得有点心烦,道:“你胡说。”
  “事实证明。”
  “什么事实你可以说出来。”
  老太婆面无表情的道:“这很简单,如果关系不密切,你为什么会这样的护卫着她?”
  石玉筠厉声道:“她因身负重伤,在下以医者的身份,难道不应该保护一个病人?”
  “她受何伤?”
  石玉筠一怔。
  确实的:这绿衣少女在“迷洞”内因何受伤?
  她是被何人击伤?
  这些事情,自己一无所见。
  是以,闻言之下,竟呐呐地道:“这……”
  “什么?说!”
  石玉筠恨恨地看了老太婆一眼,道:“在下无意中见到她撞进前山的一座‘迷洞’内,因一时好奇,也跟了进去,不想这位姑娘已然负伤。”
  “会这样简单?”
  “那又怎样?”
  “据我所知,那座迷洞,并不简单,可惜我现在还未调查得出来,究竟是何等人物所设。”
  “难道会是一种阴谋?”
  “这很难说。”
  微顿,又道:“你既然进去过,当能十分清楚。”
  “不错,在下确实进去过。”
  “里面的情形如何?”
  石玉筠看老太婆似无恶意,遂将进洞之情形,说了一遍,又道:“在下出来之时,里面尚困着少林派的天一僧,以及一位道长,”
  “他们也出来了。”
  “出来了?”
  “不错。”
  “是你老人家搭救的?”
  “倒不是我。”
  “是谁?”
  “我也没看见。”
  老太婆说完,竟然盘膝坐在地上。
  石玉筠真希望她急速离开,省得问这问那的。
  现在,见她坐下,显然无意走去。
  他见老太婆不开口,即回头瞥了绿衣少女一眼,见其面色,已然恢复正常,气息吁吁,似乎睡得正甜。
  老太婆目珠不霎的看着少女,喃喃道:“好漂亮的姑娘。”
  稍停。义道:“像这样漂亮的姑娘,谁个不喜欢。”
  继续着又道:“我这个老太婆看着她也高兴。”
  旋即——
  她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位姑娘的眼睛不够远大,如果不看清楚男人,那将遗憾终身,老身就是一个例子。”
  石玉筠立在一旁,见她自言自语,又好气又好笑,闻言心头一动,暗道:“敢情这个老太婆在年轻时,遇人不淑,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
  心念及此,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口里不自觉的改了称呼,道:“老前辈,大概在婚姻上受过折磨?”
  “不错。”
  “老前辈年事已高,何不在家中纳福?这样,在江湖上奔波,餐风饮露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我的道理。”
  “愿闻?”
  “找人。”
  “不知老前辈找谁?”
  “负心人。”
  “负心人?”
  “不错。”
  “他是谁?”
  “就是我把他当作心上人的那个人。”
  石玉筠心里暗笑,当前这个老太婆的年龄,少说也有七旬以上了,还要不辞跋涉的找寻老公公。
  是以,他憋住了笑,道:“老前辈,你既然在婚姻上受过折磨,又何必念念不忘的去找那个负心人,岂不自讨苦吃。”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哼!”道:“你倒说得轻松。”
  “难道在下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
  “在下不明白老前辈的意思。”
  老太婆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们年轻的人,都想找一个既漂亮,又贤慧的小媳妇,厮守在一起,你亲我爱,难道我们老太婆就应该独守空房?”
  石玉筠被她说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太婆如同点漆的双目一瞪,怒道:“你笑什么?”
  石玉筠极力憋住笑,道:“依在下看,老前辈还是不必再去找他。”
  “为什么?”
  “他既然要离开你,那是诚心的要疏远,何必……”
  话声未已,老太婆截住道:“但是,我却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那老前辈为什么不扭住他?”
  “终有那么一天,我会扭断他的脖子。”
  “你那样恨他?”
  “当然。”
  微顿,又接道:“不过,我现在还未见到他做出什么坏事,所以我就不吭声。”
  “敢情那人是个色魔不成?”
  老太婆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白了他一眼,道:“不能随便冤枉一个人,不过,有好几个姑娘,都很喜欢他,而且,都到处在寻觅着他。”
  石玉筠惊奇不已,脱口问道:“姑娘?”
  “我还骗你不成?”
  “那么,你的那位负心人有多大岁数?”
  老太婆一怔,霍地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他的岁数当然不会太大,不然的话,人家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怎么会去爱他,你这不是多问?”
  石玉筠心里一乐,“嗤!”的笑出声来,道:“这样说来,老前辈的年龄,岂不是与他相差悬殊,那又怎能相称。”
  老太婆一声怒叱道:“放狗屁,你怎么知道我的岁数大?”
  石玉筠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心里暗自忖思:“简直想老公想糊涂了。”
  遂不再出声,回头看向绿衣少女。
  陡地——
  老太婆挺身站起呢喃的道:“负心人,你的武功学成,竟然忘记了‘断肠洞’内的那个人,我再也不要……”
  泪水潸潸,脆声哽咽。
  话未说完,弹身疾掠。
  石玉筠蓦闻“断肠洞”三个字。
  心里一动,暗道:“敢情她是‘秀姐姐’的母亲?”
  心念之中,弹身而出,急呼,“老前辈,请留步!”
  脚下不停,快似电光石火,紧追不舍。
  他要追上老太婆询问秀姐姐现在何处?他须要找到她,最低限度,也要对她说几句感谢的话。
  然而——
  老太婆的轻功绝佳,一阵几个闪晃,已失去踪影。
  恁由石玉筠喊破喉咙,也没有回声。
  只有山谷的回应,响个不绝。
  老太婆的踪影既失,同时,她安心避而不见面,是难以追到的,惟有冀图日后相会时,再行询问。
  是以,心怀懊丧,弹身往回奔驰。
  他心挂绿衣少女的伤势,急疾的飞掠。
  因为作一个医者,更处在荒山野岭,他必须负起保护伤者的责任,何况是一个韶华的少女。
  讵料——
  驰至涧口,向内一看,人踪杳然。
  他不由得大骇!哪里还敢稍待,急如星火,到处寻找。
  可是,荒山寂寂,万籁无声。
  并未发现一个人影。
  他跺足长叹道:“她的伤势未曾复原,敢情被……”
  话声未已,蓦闻——
  一个冷若寒霜的声音,截住道:“你的朋友,被一个姑娘挟走。”
  这个声音,对石玉筠是十分熟悉的,他不由得全身一慄,脱口道:“墓中人!”
  但他却没有回头,因为怕见鬼的形状。
  “墓中人”接着道:“石玉筠,你知道那个绿衣姑娘是谁?”
  “不知道。”
  “她是双燕会长的女儿——蕙蕙。”
  石玉筠一声惊呼,道:“蕙蕙?”
  “嗯。”
  “你怎么知道?”
  “鬼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微顿,紧接说道:“你要小心,双燕会的人,莫不想活捉你!”
  “捉我?”
  “你对他们似乎有着相当的重要。”
  石玉筠一股傲性冲胸而起,道:“我不怕他们。”
  “敌暗你明,吃亏的是你。”
  石玉筠微感震颤,确实的,“双燕会”徒众遍天下,自己武功再怎样高,再强也是一个人。
  只听“墓中人”又道:“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你为什么处处跟踪着我?”
  一阵沉默——
  石玉筠只以为“墓中人”已走,正想回头……
  忽闻——
  “墓中人”又道:“因为你的心,是属于我的。”
  “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就因为这一点,所以我要跟踪你。倘若你被他们掳去,剁为肉酱。我岂不是一场空?”
  微微一停,又道:“不过,你的一颗心,已经不完整了。”
  “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完整之处?”
  “我们现在不谈这个,留待将来再说。”
  “谈什么?”
  “我听说你在极力追寻一支银笛。”
  石玉筠顿时精神一震,道:“不错,我务必要得到它。”
  紧接着,问道:“请问,你可知道在何处?”
  “数个月以前,听说你曾到过断肠洞内?”
  “不错,可是发现墙上留字……”
  “什么留字?”
  “写的是银笛六合君。”
  “从这字面上看,似乎是一个名叫六合君的人拿去,是不是?”
  “我猜想是这样的。”
  “可是,我最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传言在一座古时不知姓名的皇妃陵寝内藏着,不妨前往看看。”
  “陵寝在何处?”
  “在洛阳城外的黄土坡。”
  “多谢指教。”
  “不必言谢。”
  突地——
  一个意念袭上石玉筠脑际,不加思索的道:“请问你到底需要在下帮什么忙?”
  “墓中人”似乎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
  略微沉默了一下,道:“帮忙没有需要,我要的是你的心。”
  试想,一个人如果把心剖掉,那里还有命在,可是“墓中人”每次与石玉筠谈话,口口声声的就是要心。
  由此可见,石玉筠的心对她是十分重要的。
  石玉筠不由的又打了一个冷颤,道:“我不愿欠人家的情,但我的心如果一旦剖出来,生命也就随之完结,对于一切的事情,也就无法完成。”
  “我早就告诉你,现在不要。”
  “待我的事情办完?”
  “当然。”
  “一言为定。”
  “谁会欺骗你?”
  “墓中人”说这句话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悦耳,闻之令人心荡神驰。
  旋即——
  她又说道:“有人来了,后会有期。”
  声息寂然。
  也就在这时,忽闻——
  一个清脆的声音,轻“咦!”了一声,道:“石公子,你在与谁说话?”
  石玉筠身驱疾转,却见分别数月的叶底蝉,遥立三丈以外。
  她惨白的面色并无半点表情。
  石玉筠忙道:“叶姑娘……”
  叶底蝉藏住道:“我问你适才与谁在说话?”
  石玉筠怎能说出口自己在与一个魂灵谈话,即是说出,她也不会相信的。
  是以,苦笑了一下,道:“在下并没有与谁谈话,姑娘不要多疑。”
  叶底蝉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道:“那么是我多疑了。”
  从她的秀目中射出的光辉,令人难以窥出她内心的奥秘。
  石玉筠对她虽然感激救命之恩,可是,她那一副冷冰冰的面容,实在感到有点难以言宣的不好受。
  是以,双手一拱道:“叶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弹身就要……
  叶底蝉一声娇喝道:“站住!”
  石玉筠急刹住身躯,回头寒着脸,道:“姑娘有什么指示?”
  “你没有礼貌。”
  “这句话,在下不明白?”
  叶底蝉冷冷地道:“在一个姑娘面前,你说走就走,这能算是有礼貌?”
  话声微顿,又道:“石玉筠,姑娘对你有没有恩?”
  “有!”
  “你将以什么报答我?”
  石玉筠一怔。
  他万想不到江湖中的少女,花样百出,而且,会当面对着曾施予恩惠的人,索取报酬。
  是以,在微微一怔之下,道:“姑娘需要什么样的报答?”
  “你说说看,能给我什么样的报答?”
  “在下一身如寄,又别无长物,姑娘如果需要在下之时,即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在目前来说,我没有用你的地方。”
  “将来也可,我总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叶底蝉将惨白的脸一仰,作沉思状。
  良久,将脸一正,道:“我要向你讨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心!”
  “心?”
  又是一个要“心”的。
  “墓中人”刚刚离去,又来了一个叶底蝉,她也张口要自己的心。
  女人,女人,真是不可捉摸。
  她们究竟要心有什么用呢?如果说吃,那又如何能下咽?除此而外,“心”又有何用途。
  叶底蝉的眸珠一转,唇角微微掀了一下,道:“怎么说?”
  “在下已经送给别人。”
  “谁?”
  “墓中人。”
  “鬼话连篇。”
  “实在的。”
  叶底蝉一阵“咯咯”脆笑,道:“墓中人岂不是鬼?她要人的心有什么用?”
  “在下绝不欺骗你。”
  “我不管,反正有朝一日,你必须把心给我,否则,姑娘不会轻饶你的。”
  “怎么样?”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反正我要定了。”
  说完,弹身而起,遥遥又传来她的声音,道:“石玉筠,将来你会明白。”
  石玉筠对她最后这句话,也不作理会,恨恨地一跺脚,说道:“见鬼!”
  蓦闻——
  身后一阵风声飒然,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接道:“那里有鬼?”
  石玉筠急转身一看,原来是两个明眸皓齿,娇艳绝伦的青衣少女,娉婷的站在身前丈余远。
  石玉筠心头暗慄,这两个青衣少女的轻功,端的了得,人家欺近身来,自己还不知道。
  他将面色一整,道:“姑娘何来?”
  内中一个年龄较大的说道:“你是石玉筠?”
  “不错。”
  “我的师父请你前往一会。”
  “令师是谁?”
  “届时你自会知道。”
  “你不说。”
  “抱歉得很,我暂时不能说。”
  石玉筠冷冷地道:“在下与你们师父素昧平生,恕不能从命。”
  话声微顿,又道:“对不起,在下还有事,失陪。”
  弹身要……
  那少女一声冷笑,道:“可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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