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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八节珊瑚杖
2019-07-16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庄中广厦逾百,重楼叠阁,檐飞柿比,气派犹在青城山庄之上。
  阿媛紧跟在高翔身边,不住游目四顾,但脸上却满布鄙夷之色,走了一段路,突然用腹语术轻轻说道:“这家人很有几个臭钱是么?”
  高翔骇然一惊,忙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不可乱说,以免被后面锦衣大汉听见,殊有不便。
  谁知阿媛却抿嘴一笑,仍用腹语术轻轻说道:“怕什么,叫化伯伯曾经说过,我的腹语神功,声音仅能达到五尺以内,轻一些说,他听不见的。”
  高翔无奈,只得也运腹语神功,轻轻责备道:“我们初来是客,不可失礼得罪了人家,快别再说了。”
  阿媛却不肯停止,依然运功传音道:“是他们先失了礼,姓金的既与你爹爹是好朋友,听说咱们远道来了,至少也该叫那位少庄主出来接一接,干嘛只差个下人出面,这不是故意搭架子吗!”
  才说到这里,幸好已走到正屋门前,高翔低咳一声,忽忽打断了阿媛的话,那名锦衣大汉抢行几步,躬身报道:“回少庄主,高少侠到。”
  正屋门前分列两行锦衣大汉,共有十六名之多,这是异口同声,随着传呼道:“高少侠到。”
  阿媛嘴角噙着冷笑,负手眺望远处,心里暗骂道:“哟,有几个臭钱,真会摆谱儿,大呼小叫的,敢情还要咱们报门而进不成?”
  这时候,屋中珠帘掀起,一个身着黄衣的英俊少年,已快步迎了出来那黄衣少年约有二十岁左右,剑眉斜飞人鬓,鼻若悬胆,唇似朱涂,腰悬一柄毫芒灿烂的长剑,步履矫健,点地无声,显然是位身负精湛武学的年轻高手。
  他正好望见高翔,立即满面含笑,拱手道:“高世兄远道而来,小弟本当亲迎,无奈尚有几位前辈在座,不便告退,失礼之处,高世兄多多海涵。”
  高翔连忙回礼道:“小弟来得鲁莽,金世兄也请赐看。”
  黄衣少年微微一怔,接着哈哈笑道:“高世兄误会了,庄主乃小弟恩师,只因他老人家膝下仅有小弟一位师妹,所以下人们习称小弟为少庄主,实则小弟姓史,草字雄飞,高世兄就直小弟的名字好了。”
  高翔大感尴尬,连声致谢不迭。
  史雄飞眼角一扫阿媛,微诧问道:“这位姑娘是……”
  高翔尚未开口,阿媛却接口道:“敝人姓杨,草字慧媛,少庄主就叫我杨慧媛好了。”
  史雄飞脸隐现不悦之色,道:“杨姑娘师门是……”
  高翔连忙笑着解释道:“这位杨姑娘尊翁,便是名震西南五省的金刀杨淦杨大侠,乃冷面阎罗谷老爷子嫡传。”
  阿媛又抢着道:“咱们是黑道世家,自然比不上开封金府的有财有势罗。”
  高翔忙道:“杨姑娘最好玩笑,史世兄不要介意。”
  阿媛接口又道:“介意也不要紧,咱们黑道出身的,脸厚心黑,并不在乎。”
  高翔频频以目示意,阿媛佯作未见,一副傲慢不服的神态,不料史雄飞听了冷面阎罗四字,脸上不悦之色竟扫然尽去,哈哈笑道:“杨姑娘不愧系出名门,言谈风趣,语锋犀利,果非等闲,谷老前辈名震天下,家师素所倾慕,请还请不到,两位快随小弟入席去吧。”
  高翔这才暗暗吐了一口气,偷眼却见阿媛也正向自己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正屋中金碧辉煌,气派万千,迎门一挂珠帘,缀满晶莹闪烁的宝石翡翠,穿过珠帘,是一条静悄悄的走道,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雕梁画栋,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走道尽头,放眼是一片精致的庭园。
  园中奇花异草,芬芳扑鼻,鱼池假山,鬼斧神工,美不胜收,园侧曲廊低回,伸向一座月牙门,两廊檐下,悬着一列精巧鸟笼,雀鸣争韵,十分悦耳。
  高翔随着史雄飞,缓步通过廊下,心里暗想:“难怪神丐符登要对玉笔神君当面讽刺,金府气派,极尽奢华,的确有些忽略武林人物简朴笃实的美德。”
  穿过回廊,才是大厅,这时候,厅上早设下一席丰盛的酒筵,一对对华服婢女围绕侍候,席上已坐着五位气宇不凡的人物。
  高翔眼快,远远一望之下,心头已骇然震动,原来其中竟有阴阳剑客东方子瑜和西门销在座。
  隔棺碎石之恨,陡然涌上心头,若非神丐符登一再声言阴阳剑客本是正道中人,他险些忍不住要立即发作出来。
  史雄飞含笑为二人引见,其余三人,尽是当今武林中一方之雄。那双臂特长的老者,是江东大豪乾坤手冉亦斌;另一位四旬壮汉,乃是大湖三十六寨总舵主,旋风掌盛世充;还有一位白面长髯老人,竟是正道武林中侠名卓著的黄山擎天神剑黄承师。
  高翔和阿媛一一执以晚辈之礼,当引见到阴阳双剑的时候,高翔欺近一步,抱拳躬身道:“先父之丧,辱承二位老前辈亲临吊唁,晚辈谨优先父谨致谢忱。”同时,目光的的,凝视二人神情变化。
  哪知双剑竟毫无异状,阴剑东方子瑜并且黯然叹息道:“令尊望重武林,不幸竟遭夭丧,咱们兄弟适巧路过川中,理当前往一拜。唉,想不到一代大侠,天不假年,武林从此失去一根擎天巨柱,殊堪惋惜。”
  高翔见他悲戚之情,溢于言表,不像是矫情做作,正感惊疑不定,太湖三十六寨总舵主旋风掌盛世充已经接口问道:“久闻高大侠晚年续弦,次公子已于十八年前夭折,那么,高世兄是……”
  高翔冷冷接道:“十八年前夭折之人,正是晚辈,那时家父正困于仇家阴谋陷害危境,不得不伪称晚辈已死,以避那些诡诈虚伪小人的耳目。”
  “啊,有这种事?”
  在座诸人,个个耸然动容,乾坤手冉亦斌惊骇问道:“我等正不解令尊何速尔去世,这么说来,竟是失手于仇家暗算?贤契定知道那仇家是谁了?”
  高翔眼角扫了阴阳双剑一眼,肃容道:“晚辈年幼识浅,不悉江湖诡橘,先父弃世的时候,晚辈适因赶往星宿海处理桑、柳二位师伯惨死之事,后来仅知他老人家负伤返庄,未留片语只字,便告仙逝,晚辈无奈含泪成服。那日承金伯父和东方前辈等莅临致吊之后,庄中突遭回禄,连灵枢都尽葬在火窟中了。”
  座中众人听了这话,一齐大惊失色,盛世充脱口道:“怎么?青城三老竟然全遭了毒手?”
  高翔含泪道:“先父和两位师伯,远隔千里,但却差不多在同一时候遭人暗害的。”
  盛世充猛然一掌击在桌上,愤然道:“这还得了。青城三老何殊武林磐石砒柱,一旦同遭毒手,今后江湖中尽是旭翘横行,咱们还坐在这儿等死干什么?”他一掌击在桌上,满桌杯筷丝毫未动,桌面上却留下一只清晰掌印,激愤之下,这份功力足令人膛目咋舌。
  乾坤手冉亦斌长叹一声,道:“话虽如此,但高贤契只宜节哀,盛老弟也不可冲动,此事非仅关系高大侠三义折损,实亦武林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且等金兄回府,咱们务必要冷静筹商善策,把这桩疑案查个水落石出。”
  盛世充乃是血性之人,愤然道:“还筹商什么,我姓盛的粗鄙无能,但太湖三十六寨弟兄,却不乏重义轻生之辈,少不得咱们跟那些匹夫拼了。”
  “有理,但请问盛当家的,要跟谁去拼命呢?”
  众人循声回顾,这话竟是那极少开口的擎天神剑黄承师所说。
  黄承师这句话,不但问得盛世充哑口无言,更深深打动高翔心底的忧烦所在。正如神丐符登的话,敌暗我明,找谁去拼命呢?
  惊天神剑黄承师拈须一叹,缓缓又道:“各位别以为老夫故意危言耸听,那些人处心积虑,其意岂在青城三老而已。当今要务,惟忍辱负重,事关武林命脉,要是人人都像盛老弟那样急躁,正中那人诡计,不出半载,武林终难逃沉沦的命运。”
  这番话,只说得旋风掌盛世充垂首无语,满面愧作。
  高翔心中一动,忙说道:“依黄老前辈的意思,要怎样才能查悉那些暗中作祟的家伙呢?”
  惊天神剑摇摇头,道:“时机未届,徒事臆测,于事何补?”
  高翔又问道:“然则如何方谓时机已届?”
  惊天神剑举首望天,神情苍凉,缓缓说道:“天下已陷入水火之中,人人皆遭切肤之痛。”
  短短十六个字,在座诸人,尽都听得寒意陡生,阴阳剑客东方子瑜和西门销,不期然一齐深垂下头去。
  高翔凄然长叹道:“老前辈语重心长,发人深省,但晚辈虽然力薄,宁舍此命,也不愿见天下真有那么一天。”
  阿媛轻轻握着他的手,颤声道:“翔哥哥,我也一样。”其声虽细微,但却无比坚定。
  史雄飞举起酒杯,强颜笑道:“各位务必尽向悲惨的地方去想,金家庄也不会袖手。来,大家请干了这一杯。”
  众人心里都像压着千斤巨石,谁也没有推辞,各擎酒杯,一饮而尽。其中只有盛世充举杯沾唇,并未喝下酒去。
  高翔回目四顾,忍不住问道:“怎的不见金伯父?”
  史雄飞道:“家师恰巧有事离庄,大约明天就可以回来了,高世兄且缓饮数杯,小弟已嘱下人传报家师妹,等一会儿她还要当面致谢高兄呢。”
  高翔忙道:“不敢,小弟理应去拜见师妹。”
  阿媛接口道:“我也跟你去,好不好?
  史雄飞笑道:“彼此至交,少不得都要见一见的,只是家师妹长处深闺,极少出门,难免有忽失礼数之处,二位千万要海量包涵。”
  阿媛道:“那样最好,我就怕那些年纪不大,只知道酸文褥礼,冒充大人的家伙,一见就叫人恶心。”
  史雄飞俊脸忽然一阵红,笑道:“杨姑娘不脱江湖儿女豪爽之风,这样就好相处了。”
  正说着,一名绿衣侍女穿堂而人,远远裣袄禀道:“小姐请高公子侧厅相见。”
  高翔连忙起向众人告了罪,随着史雄飞走出厅门。
  他故意放慢步子,暗中却以腹语术对阿媛叮咛道:“等一会儿见了金姑娘,你别再口没遮拦,顶撞了人家。”
  阿媛大眼睛一翻,暇着嘴唇应道:“知道啦,你是怕我野,替你丢了脸,是不是?”
  高翔瞪了她一眼,轻责道:“还要胡说。”
  传音未毕,厅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叱声,史雄飞霍地停步,只见回廊上一条人影踉跄直奔了过来,后面紧迫着两名锦衣大汉。
  那人五短身材,才奔到回廊转弯处,突然一个踉跄,滚倒地上,浑身发抖,满脸流着鼻涕泪水,举起颤抖的手,不住虚空乱抓,口里叫道:“少庄主,少庄主,求求你,救我一救……”
  史雄飞脸色一沉,叱道:“这是谁?竟让他跑到厅上来,你们都想死了吗?”
  两名锦衣大汉疾步上前,俯身架起那人,方欲退去。
  高翔突然低叫道:“且慢。”说着,举步向那人走去。
  史雄飞笑道:“一个莫名其妙的闲汉,高世兄何必在意,家师妹正在侧厅恭候呢。”
  高翔摇摇头道:“不,我看这人有些面善,尤其他眉间一颗黑窒,十分眼熟。”
  那人一见高翔,神色顿时惨变,挣扎着叫道:“我不认识你,不要碰我,我不认识你……”
  高翔移步上前,嘶地扯开那人肋下衣襟,触目五道疤痕,不觉脱口惊道:“果然是你。”
  史雄飞和阿媛听了这话,一齐欺身而上,分扣住那人双手异口同声间道:“他是谁?”
  高翔怒目切齿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家伙姓陈,曾在噶达素齐峰顶,蒙面挖掘桑、柳两位师伯坟墓,被我抓伤肋下,负创而逃,想不到竟在这儿遇见了。”
  史雄飞变色道:“有这种事,那可千万不能放过他,追查疑凶,就在他身上……”
  但他话声速然中止,急急探手一试那人鼻息,骇然道:“呀,这家伙已经断了气。”
  高翔大惊,连忙手拂那人胸口,果然,仅只顷刻之间,那人已莫名其妙的气绝身死了。
  史雄飞拨开他口腔,从那人口中取出一枚残破的胶壳,嗅了嗅,恍然道:“高世兄太性急,这人口中早藏有毒药,一旦被你识破身份,立即咬破毒囊,自尽而死,唉,咱们都忘了事先制住他咽喉穴道了。”
  高翔恨恨道:“不料这匹夫竟会如此狡诈。”
  史雄飞脸色一沉,回头向两名锦衣大汉叱问道:“这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会被他冲进庄门?快说。”
  一名锦衣大汉垂手道:“回少庄主,小的们并不认识这人,刚才他独自在门外追巡,庄丁上前盘问,一时未防,被他趁机闯了进来。”
  史雄飞面泛杀机,叱道:“你们十几个人会拦不住他一人?我倒有些不信。近日江湖鬼蛾之徒,窥伺本庄,我一再叮嘱你们小心谨慎,想不到你们还是这样疏忽,老庄主回来,定不轻饶。”
  转面又对高翔称谢道:“这都是金家庄树大招风,常有武林朋友慕名前来,其中难保没有心怀叵测的江湖败类,今日若非高世兄识出这人破绽,庄中一旦有闪失,小弟当真愧对家师了。”
  高翔安慰他道:“江湖宵小,诡诈百出,这家伙潜入庄来,居心不善,总算尚未被他得了手去,世兄也别难过了。”
  阿媛道:“可惜没有留下活口,否则,倒正可问出那幕后指使的人来。”
  史雄飞喝令手下移去尸体,向高翔连声致谢,三人这才离开回廊,转入侧首一间敞厅。
  这敞厅又分两进,靠近走廊这一边,是一列搂花长窗,洁白的窗纸,显得一派素净高雅,这时候,窗下垂手分立着四名黄衣侍女,敞厅中却是静悄悄的。
  高翔等鱼贯进入敞厅,见厅上设着锦凳,但却未见有人。
  史雄飞转目问道:“小姐呢?”
  那绿衣女婢含笑答道:“请高公子略坐,小姐即刻就到。”
  史雄飞正色道:“凤师妹也太失礼了,高世兄远来是客,怎可反叫人坐候。”
  高翔忙道:“不要紧,小弟就等候一会儿吧。”坦然坐了下来。
  阿媛人虽坐下,心里却大起反感,小嘴啄得高高的,暗忖道:“真是有钱有势的大小姐,向人致谢,也忘不了搭架子。”
  正想着,厅侧门帘掀处,两名绿衣婢女疾步而出,裣社道:“小姐拜谢高公子懋功援手之德。”
  众人眼中一亮,只见婢女身后,迅若素蝶般飘出一个白衣少女,柳腰轻折,已盈盈拜了下去。
  高翔一时手足无措,慌忙站起身来,拱手侧立道:“金姑娘,金姑娘,快别这样……”
  旁边绿衣婢女说道:“小姐对高公子仗义援手之德,终日惦念难忘,立意要当面拜谢,公子不必客气,理当但受一礼。”
  高翔忙道:“这……这如何使得……”但他自己是个男人,又无法伸手去扶她,口虽说着,白衣少女早已拜了两拜。
  史雄飞哈哈笑道:“高世兄,你不知道,凤仪师妹自从懋功进香回来,对世兄英风豪气,一直惦记难忘,许为平生所见第一位少年英雄,凤仪师妹眼界素高,这一礼十分难得。”
  高翔面红耳赤,惶恐道:“小弟粗鄙,怎敢当此谬誉?”
  史雄飞笑道:“好,你们谈谈吧,前厅还有几位老人家,小弟暂时失陪了。”
  说着,向阿媛和高翔含笑一抱拳,告退而去。
  史雄飞一走,高翔越发心慌,偷偷用眼角去望金凤仪,却见她肃容端庄,一言不发,由贴身绿衣婢女春兰吩咐道:“替高公子和杨姑娘重新设座。”
  阿媛心头一跳,惊忖道:“咦,初次见面,她怎么知道我姓杨……”
  侍女们重按宾主排设座位,却把阿媛的位子,紧挨着金凤仪,与高翔相距足有一丈以上,阿媛眨眨眼睛,又不便询问,只得彼此叙礼归坐。
  女侍献上香茗,金凤仪这才含笑举杯,吐字如珠,缓缓说道:“世兄豪义如山,援手厚恩,没齿难忘,本该奉酒三杯借表薄意,无奈小妹体弱不胜酒力,权且用茶代酒,尚希世兄勿以见慢见责。”
  高翔连忙谦谢道:“怕父与先父交称莫逆,彼此谊属故交,前在懋功时,在下尚不知就是世妹,当此谬赞,实感汗颜。”
  金凤仪轻叹一声,道:“正因如此,足见世兄谦冲豪迈,小妹幼承庭训,母亲又去世太早,久处深闺,自小绝未涉及江湖是非仇怨,此次为了替亡母还愿,不想竟惹来一场飞祸,思忖至今,犹不明何以招人怨尤。”
  高翔心中一动,暗想:“我正要问她,原来她也不知道由来,这就更奇怪了。”
  于是笑道:“想是因伯父名声太大,平日仗剑江湖,诛妄除邪,难免无意间树下仇敌呢。”
  金凤仪摇头道:“不,家父虽是武林中人,但行事一向极宽大仁慈,自从亡母过世,更已灰心江湖,从来没有伤过一条人命,怎会结下如此深仇呢?”
  说着,语意一变,竟无限哀怨地道:“不过,金家名望过大,也许庄中下人,暗地做了什么仗势凌人的事也很难说。懋功返来以后,小妹已经不止一次劝过父亲,总该收敛豪门气焰,多行善事,不要让人对咱们金家怀着仇视嫉妒的心才好。”
  高翔应道:“世妹卓见,实在太难得了。”
  金凤仪又亲切对阿媛道:“杨姑娘的令尊令祖,威名普天下,家父也常常提及,听说令师祖已有多年未履江湖,他老人家还好吗?”
  阿媛早已憋了一肚子疑团,此时竟忍不住反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姓杨?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世来历呢?”
  金凤仪微微一怔,似不知如何回答起,那名绿衣婢女春兰却笑着接口道:“杨姑娘何必奇怪,咱们小姐不但早知道杨姑娘家世,而且知道你跟高公子……”
  这话尚未说完,金凤仪颊上突然泛起两朵红云,刹时连耳根都变得娇红一片,低声娇喝道:“春兰,不许胡闹。”喝声中,臻首却深垂了下去。
  高翔和阿媛都瞧得大惑不解,彼此交换了一瞥诧异而迷惘的眼色却又不敢再问,恰好这时史雄飞命人相请往前厅用膳,高翔便起身告退。
  金凤仪犹有些讪仙地低声道:“二位远来,倘无急事,务必在敝庄盘桓几日,也让小妹略尽地主之谊。”
  高翔叹道:“为了先父和桑、柳两位师伯罹祸因由,此来正是要烦扰金伯父指点寻觅仇踪之法,大约总得等明日拜见过伯父之后,才能告辞。”
  金凤仪点点头道:“如此,明日晨餐,小妹再嘱春兰相请,为二位接风洗尘。”
  高翔连称不敢当,和阿媛走出侧厅,金凤仪亲自送到回廊转角,方才依依停步,又叫春兰代送,直到前厅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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