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雌威慑群豪　雄才图一统

2024-08-0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这一席酒，直喝到深夜，“尽欢”而散。
　　天丑帮和百花宫的人，都先后告辞离去，只有钱堃被单独留了下来。
　　可是，除了白刚在厅中陪伴之外，等了许久，却不见白冰清出面，也没有见到小兰和林一苇的人影。
　　钱堃心里早已不耐，仍然按住性子，跟白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又坐了将近半个更次，才看见丫鬟玉儿懒洋洋地出来传话道：“书房业经收拾好了，请钱大侠安歇吧。”
　　钱堃听得一怔，道：“白姑娘要我留下来，不是有事要商谈么？”
　　玉儿道：“姑娘本来是想陪钱大侠聊聊的，可是今天累了一天，现在有些困倦，所以命婢子收拾书房，先请钱大侠歇息一宵，有话明天再谈也不迟。”
　　钱堃差一点把肺气炸，忙又吸气按捺怒火，站起身子，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不便打扰，这就先告辞了，等明天再来吧。”
　　说完，掉头就走。
　　玉儿连忙拦住问：“夜已深了，钱大侠要往哪儿去？”
　　钱堃道：“我还有点琐事，去料理一下。”
　　玉儿道：“可是，书房已经收拾好了，钱大侠何不先在此休息一宵，明天再去办事？”
　　钱堃笑笑道：“不敢叨扰，我是习惯夜晚办事，睡也睡不着，告辞。”
　　把手一拱，大步走了出去。
　　玉儿没有再阻拦，暗暗跟白刚交换了一瞥眼色，匆忙转回后院内室。
　　白冰清仍然斜倚在床头，轻抚着狸猫，毫无倦容。
　　玉儿回报，述说钱堃含忿而去，隐有怒意。
　　白冰清微笑道：“我知道他不会留下来，由他去吧。”
　　玉儿道：“姑娘不是正笼络他，借重他吗？又何必故意冷落他呢？”
　　白冰清笑道：“此人机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来历却令人可疑，在用他之前，一定要先弄清楚他的底细，否则，咱们无法驾御他，反而会被他左右，那就太危险了。”
　　玉儿不解，道：“即使要弄清他的底细，也应该把他留下来，才便于就近着手呀！”
　　白冰清摇摇头道：“你不懂，对这种不易驾御的男人，必须欲擒故纵，时冷时热，才让他摸不透咱们的用意。他虽然一气离去，如今却已成孤零零一个人，无路可走，对咱们也无法构成威胁，等他自己走投无路再回到这儿来，那时稍假辞色，他就只有俯首永作不惑之臣了。”
　　玉儿掩口笑道：“真想不到，姑娘对制伏男人还有这一手绝招。”
　　白冰清脸上微酡，轻啐道：“不许胡说八道，去告诉白刚，要仔细注意他的去向行踪，随时回来陈报。”
　　“是！”
　　玉儿伸了伸舌头，笑着退去。
　　白冰清放下狸猫，举手掠一掠长发，嘴角之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准备入睡。
　　突然，笑容消失，目注房门低喝道：“什么人？”
　　门外无人回应，房门却缓缓被推开。
　　那头白毛狸猫忽然弓身低吼，作势欲扑出。
　　白冰清一手按住狸猫，一手掀被欲起，同时又喝问道：“是谁？”
　　房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道：“是我，一个不容易驾御的男人。”
　　听语声，白冰清已知道是钱堃，不觉暗暗吃惊，一颗心腾腾狂跳，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
　　钱堃缓步走了进来，反手掩上了房门，双手环胸，立在房门口。
　　白冰清一时略显慌乱，但迅即恢复了镇定，含笑道：“原来是你，差点吓了我一大跳。”
　　钱堃道：“很意外吧？你以为我一定不会留下来，没想到我根本没有离开。”
　　白冰清有些尴尬，却一笑带过，道：“那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为什么好好留你不肯，又偷偷溜回来……”
　　钱堃道：“因为我是个不甘被驾御的男人。”
　　说话间，人已跨近床前，一斜身子，坐在床沿上。
　　白冰清大吃一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钱堃没有回答，手臂一探一收，竟将白冰清的身子拥入怀中。
　　白冰清大感惊骇，但却没有作丝毫反抗。
　　那头狸猫突然露牙竖毛，作势准备扑出，但被白冰清紧紧按住。
　　钱堃只是拥住她的身子，并没有进一步无礼的举动，而白冰清亦柔顺地让他拥着，似乎在等待他的进一步举动。
　　这一刹那，除了狸猫的低吼声，一切都突然静止了，静得彼此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
　　片刻，钱堃松开了手，站起身来。
　　白冰清轻吁了一口气，也放开狸猫，举手理一理长发，似有些失望。
　　钱堃道：“你想知道我的什么底细现在可以问了。”
　　白冰清微笑了笑，道：“你要我问什么？”
　　钱堃道：“随你问，你是要知道我的身份？来历？甚至家世出身……只要你问，我就回答。”
　　白冰清摇摇头，道：“这些……我都不想知道了，无论你是什么来历，对我都不重要，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钱堃道：“好的，你问吧！”
　　白冰清用异样的眼光望望他，轻声道：“我问出来，你会告诉我真心话么？”
　　钱堃道：“绝无虚假。”
　　白冰清低下头，似乎怯生生地问：“刚才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钱堃道：“我那样做，只是要让你知道，你是一个女人。”
　　白冰清含笑仰头，道：“难道你认为我不是一个女人？”
　　钱堃道：“女人不仅是外貌像女人，更要守女人的本份……”
　　白冰清道：“你说我不守本份？”
　　钱堃道：“守本份的女人，绝不会妄想去驾御男人，也不会处处跟男人争强斗胜。”
　　白冰清好像默认了这些，浅浅一笑，移转话头道：“时间不早了，回房去安歇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谈，好不好？”
　　钱堃道：“我也问你一句话，问过立刻就走。”
　　白冰清分明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略一沉吟，嫣然笑道：“不用问了，我叫玉儿带你去就是……你要相信我，我这样做并无恶意。”
　　说完，举手轻拍三声。
　　丫鬟玉儿和白刚同时出现在房门口，显然，他们早已站在门外，也听见了白冰清和钱堃的一切谈话。
　　白冰清向玉儿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带钱大侠去林一苇的住处，如果钱大侠想跟林一苇同住，就替他们安排寝具，知道了吗？”
　　“知道了！”
　　玉儿应着，转身在前带路。
　　钱堃拱拱手，随后而出。
　　白刚却没有离去，目光冷峻地注视着白冰清。
　　白冰清忽然流露出虚怯的神色，缓缓的垂下了头，
　　白刚语气森冷地道：“刚才的事，我已经看到了。”
　　“哦！”
　　白冰清漫应一声，徐徐抬起头来：“我们都太疏忽，才被他突然闯到内室里来……”
　　白刚道：“我是说你对他的态度。”
　　白冰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不悦地道：“你既然亲眼看见，就应该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当时事出突然，难道要我跟他翻脸动手不成？”
　　白刚道：“但你也不应该问他那句柔情蜜意的话——”
　　白冰清怫然道：“那你要我怎么应付？给他两记耳光？还是杀了他？”
　　白刚冷冷道：“我看得出来，当他拥抱你的时候，你按住虎狸，不让虎狸伤他，分明你也已经对他动了情意……”
　　“住口！”白冰清沉声喝断了他的话，怒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我不杀他，自有我的道理，我用什么手段对付他，那也是我的权力，用不着你教训我，只要我没有做出叛门的事，谁都没有资格这样指责我，别忘了，负责主持大局的是我，不是你！”
　　白刚并不生气，仍然冷冷说道：“我并未指责你，只是提醒你一声，不要为情所困，影响了全盘计划。”
　　白冰清叱道：“凡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来提醒。老实说，今夜你已失职在先，才被钱堃闯进内室，如今你居然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万一再被外人听到，后果由谁来承担？”
　　白刚立刻恢复了恭敬的态度，欠身道：“老奴是一番好意，希望姑娘以大局为重，勿被私情所误。”
　　白冰清挥手道：“好了！不用多啰嗦，我自会警惕，你去管你自己的事吧。”
　　白刚应了一声“是”，躬身为礼，退了出去。
　　白冰清显然也是色厉内荏，长长吐了一口气，举手摸摸自己的面颊。
　　面颊热热的有些烫手，也不知是因生气的缘故？还是情虚所致……


　　林一苇的住处，就在花园内靠边后墙一栋隐蔽的小木屋中。
　　见到钱堃，林一苇显得颇为意外，他本来已经睡了，连忙披衣而起，似乎有些紧张慌乱，差点把衣袖都穿错了。
　　钱堃四顾了一眼，对玉儿道：“姑娘请回吧，我跟林兄闲聊一会儿，也就天亮了。”
　　玉儿道：“小姐吩咐过，如果钱大侠要住在这儿，婢子就要去安排寝具。”
　　钱堃摇头道：“不必。咱们要聊的话很多，半夜时间只怕还谈不完哩。”
　　玉儿想了想，道：“既然这样，婢子替二位去沏壶茶来。”
　　钱堃没有反对，待玉儿离去以后，自顾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双目打量屋中的简陋陈设，始终没有多看林一苇一眼。
　　林一苇反而感到不安，先尴尬地笑笑，低声道：“白小姐担心三手婆婆听出我的口音，对以后行事不方便，要我暂时避一避，当时你不在席上，所以来不及告诉你。”
　　钱堃笑笑，说道：“是应该避一避才好。”
　　过了一会，林一苇见钱堃没有接着说下去，又喃喃低语道：“看情形，白小姐还想要我假冒赵公玄，我真想不透是什么原因。”
　　钱堃耸耸肩，道：“我也想不透。”说了这句话，又不再往下说了。
　　林一苇道：“现在大家都不是同意合作了么？三手婆婆也亲口答应过，何须再冒充去骗她呢？”
　　钱堃竟默然不答。
　　林一苇越加不安起来，沉吟片刻，又道：“钱兄莫非对小弟有误会……”
　　话犹未毕，钱堃突然一跃而起，飞快的拉开了屋门。
　　门外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哗啦”一阵脆响，茶壶，茶杯……尽成粉碎。
　　玉儿惶然站在门口，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钱堃对她笑了笑，说道：“请回去上复你家小姐，彼此既然是朋友，就不必猜忌太多，凡人都难免有些秘密，我不想揭破人家的秘密，也不喜欢有人偷听我的谈话。”
　　玉儿居然没有分辩，低头匆匆而去。
　　钱堃重新掩好房门，回身坐下，目光凝注在林一苇身上。
　　林一苇却惭然低下了头。
　　钱堃缓缓道：“我知道，她们一定许了你很多好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会怪你，但是，你们若想冒充赵公玄欺骗三手婆婆，没有我合作，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林一苇默然良久，才低声说道：“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出卖你……”
　　钱堃笑道：“我当然相信，否则，我就不会到这儿来了。如今在表面看，整个局势已被天池门完全控制，三手婆婆母女都落在白冰清手中，欧阳玉娇反叛，芸娘已被救走，咱们的计划，好像已经一败涂地了。所以，你为了自保，甘受白冰清摆布，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林一苇感激地道：“钱兄能体谅小弟的苦衷，小弟真是感愧交加……”
　　钱堃道：“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三手婆婆口头虽然答应跟白冰清合作，她关心的还是丈夫的生死和女儿的下落，一旦当她知道赵公玄已死，小兰又正受人挟制，要她说出王府藏珍的秘密，恐怕就不容易了。”
　　林一苇轻哦了一声，道：“难怪他们还想利用我冒充赵公玄。”
　　钱堃道：“不仅白冰清这样打算，天丑帮和百花宫表面忠诚合作，私下何尝不各怀鬼胎，他们只是被天池门的武功慑服，不得不故作恭顺，内心仍然在互相猜疑，随时都可能翻脸动手。”
　　林一苇忽然压低声音道：“这么说，咱们一样还有机会，只要钱兄吩咐一声，小弟绝对追随钱兄。”
　　钱堃道：“你有这份心意，已经够了，但目前咱们不宜节外生枝，一切应该跟白冰清合作，先发掘出王府藏珍，才是上策。”
　　林一苇道：“哦？”
　　钱堃道：“我敢断言，王府藏珍出土之后，势必将有一番火并，林兄若仍然以钱某为友，到那时候，希望能协力同心，有所作为。”
　　林一苇激动地道：“钱兄，你放心，我林一苇不是卖友求荣的人，无论生死成败，林一苇绝对以钱兄马首是瞻！”
　　钱堃含笑伸出手掌，跟林一苇重重一握，道：“一言为定，生死不渝。”
　　林一苇道：“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钱堃招招手，凑在林一苇耳边，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最后道：“你照我的话去做，明天见面时，最好能给我回音。”
　　林一苇连连点头答应。
　　这时候，约莫四鼓将近，天尚未明。
　　钱堃轻轻开门出来，昂首阔步穿过花园，一纵身，越墙而出……
　　花园暗处立即出现两个人——一是玉儿，一是白刚。
　　白刚低声道：“这小子行踪诡秘，显然不怀好意，你先去逼问林一苇，问他们商量了些什么，我跟踪他下去，天明之后回报。”
　　说完，也紧跟着飞身越过墙头。
　　但等他追出墙外，四顾茫茫，已不见钱堃的人影。
　　白刚自信目力不差，虽然天色未明，附近二十丈内任何风吹草动，绝难逃过自己的双眼，万料不到钱堃的身法竟如此快捷。
　　他凝聚眼力，向四周纵望了一遍，鼻孔发出一声冷哼，展开身法，向东北方追了下去。
　　白刚前脚才走，墙头后又缓缓站起一人，竟是钱堃。
　　原来钱堃并未远去，刚才借夜色掩护，一翻过院墙，立即以“壁虎游墙”术，背心紧贴院墙外侧，将整个身子悬空反贴在墙上。
　　白刚一时没有想到，竟被瞒过。
　　钱堃放松真气，落身墙脚，沿着墙根伏腰疾走，奔向了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