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人保护授奇功

2024-08-27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新月如钩，高挂天边，夜风习习，迎面送爽。
　　四条夜行人影，沿着汾河，溯流而上，奔行甚速。
　　隠隐约约，仅能看出是两男两女，由于天色黯淡，老少妍丑却是无从分辨。
　　河流是弯曲的，这四个夜行人却是不怕麻烦，绝不离开河岸半步，遇到困难地形，宁愿吃力攀越，也是绝不离开，尤其特别注意港汊和丛草浓密处。
　　十分明显了，他们是在找东西！他们找寻甚么东西呢？甚么东西又必然的会隐藏在这种地方呢？嗯！是船！绝对是船！否,则，不会只瞥一眼，就匆忙的过去了！
　　解县迤南十多里处，停泊着一艘华丽大船，但已被烧毁了一大半！这四个夜行人果然是找船，而且找的就是这条华丽大船！
　　看！他们不就停步在这条大船的岸边么！
　　仔细审视了一会，只听其中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姑母！就是这条船！”
　　被唤作姑母的妇人，慎重说道：“骏儿！夜色昏暗，你再仔细的看看，此事关系重大，可不要弄错了！”
　　一个箭步掠登船尾，俯下身去仔细观察，骏儿肯定的说道：“姑母，一点不错，我挖的那个洞，还没被烧掉，只不知船上的人逃脱了没有？”
　　从称呼，从对话，不难推断这四个人是谁了。
　　沉吟半晌，丁佩恨声道：“贼子们手段太过毒辣了，前后不过四天，可怜双凤一家人，也被连累遭了毒手，不用说，兴哥儿那个小孩子，也必难逃大难！”
　　敢情他们路过小场，那夜激战，也从村民口中得知了大概，自然，双凤的一家和兴哥儿遇救，村民不知道，由于从那夜以后，再没有看到双凤一家人，以讹传讹，丁佩便误认他们业已遇难，故发声慨叹！
　　丁骏道：“姑母，我们今后作何打算？”
　　丁佩叹道：“十八名高手，有一人名唤苏禄，我估料苏馥兰，极可能就是苏禄的后人，又因为她见金龙徽章后，才跟你变的脸，必对贼人情况知道的较多，那知连夜赶来，仍然晚了一步，看样子，多半也遭了毒手，现在，我也没有主意了，唉！”一叹住口，忽又传声向三小道：“小心戒备，附近有人！”
　　丁骏亦有所觉，佯装失望的说道：“贼党势大，这个仇不报也罢，连着赶了几天路，我有点累了，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好不好？”蓦一旋身，扬臂一掌便向临近一棵树顶击了出去。
　　他存心欲迫敌人现形，故这一掌已经提聚了八成功力。掌出风声呼啸，击落了一片枝叶，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十拿九稳的一掌居然落了空，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会这么失灵！
　　近前几步，仰首上望，不信也得信，树上的确没有人！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不可能么，他分明听到了从树上传下一声轻微的叹息嘛！
　　丁佩道：“我也觉得累了，走！先找个地方睡觉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她为人细心谨慎，且又成名多年，自不愿重蹈丁骏覆辙，徒留话柄，贻笑于人。
　　母子姑侄仍沿河岸继续向北行去，丁骏在前，浦逸兄妹居中，丁佩殿后，保持着相当距离，一面走，一面留心四外动静，一直到了解县，竟然风平浪静，一点事故也没发生！时约子正，距离天亮过早，在关厢叫开了一家店房，幸好还有多余的房子。
　　漱盥之后，把三个孩子唤到一起，丁佩郑重的叮嘱道：“刚才的事，我仔细想过了，怎么样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来，骏儿没有听错，我也觉察到树上有人才改的口。现有几件事，你们要注意听，第一，我们的打算绝对不能教外人知道，以后说话要当心！没有必要少开口！第二，贼党之中，隐有特殊高手，就以今夜这个人来说，合我们娘儿们四人之力，也未必能够敌得住他，但很奇怪，他何以也不出手？我们现在的力量过于单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启战端。第三，慧儿跟我睡一起，你们哥俩睡，警醒一点，能够分班睡更好。苏馥兰已经出了事，纵然业已脱身，我们一时也无处再去找她，用不着再赶路，索性把精神养足了，再商量下一步。就这三件事，你们哥俩回房去吧。”顾虑周详而又简明扼要，可怜一颗慈母心。
　　回到房间后，小哥俩一番争执之后，浦逸先睡了。
　　那知这一睡，一直睡到大天亮，睁开眼睛，太阳的光线已经上了窗户，丁骏也不在房中。
　　浦逸赶紧穿衣下地，急忙跑去隔壁，看见母亲正在仔细的检查门窗。
　　母子一对证，这才发觉出了大纰漏，敢情丁骏与浦慧竟已离奇的失了踪。
　　不偏不倚，一间房子里丢了一个大活人。
　　丁骏的失踪，还可以推说浦逸年纪轻，贪睡，经验不足，警觉不够。
　　浦慧丢失，丢在母亲的身边，情形可就不大相同了。丁佩宛如被人在心上插了一把刀，有说不出来的难堪。“也许他们散步去了，我去问伙计。”浦逸说着，便要真的去问伙计。
　　“回来。”唤住儿子，丁佩严厉的叮嘱道：“不准声张，也不准挂在脸上。”
　　浦逸先是一怔，旋即领会母亲的苦衷，她是成名多年的女侠了，这件事如若传出去，将使她的声名受到严重的损害。
　　其次，表哥与胞妹如若真是出去散步了，不久自会回来，否则，即使追问店里的伙计，空把消息张扬出去，弄得满城风雨，
　　鸡犬不宁，也是于事无补。
　　想通了这个道理，浦逸道：“娘！孩儿过来时很匆忙，屋子里有无异样？还不知道，我回去看一看。”
　　丁佩道：“我跟你一道去。”自己的屋子，她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甚么也没有发现，又怕儿子粗心，是以要跟着过去。
　　到了隔壁，母子俩细心搜查，窗、门、桌、椅，乃至床上全搜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浦逸低声说道：“这可能跟昨夜遇到的那个人有关。”
　　丁佩颔首道：“一定就是他，不过……”
　　她只说了半截话，就住口了。
　　浦逸不解，追问道：“您想说甚么？”
　　丁佩沉吟半晌才说道：“是这个人，绝不会错，但这人是敌是友？是好意还是恶意？娘也胡涂了。”
　　浦逸不以为然的说道：“掳走表哥和慧妹，怎么还会是好意？”
　　丁佩道：“不然，如是恶意，怎么会放过你我母子？如是好意，也应该留下片纸只字，也好教我们母子放心。”
　　浦逸道：“我不懂。”
　　丁佩道：“你年纪还小，自然不懂，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并不仅是你爹爹他们十八个人，只因你爹爹他们爱多管闲事，比较为人所知罢了！其实，深山大泽，不乏隐士，草莽之间，每多奇人，只是这些人，不遇到非常事故，并不轻易露面。譬如现在，你爹爹他们一下子就被害死了十六个人，就是极不平常的事故。不论主谋之人是谁？他的目的绝不仅是为了杀死这十六个人，一定还另有重大的图谋。甚么图谋？前几天我曾说过……”
　　浦逸接口道：“我明白了。”
　　丁佩追问道：“你明白了甚么？”
　　浦逸道：“爹爹他们是武林安定的力量，杀死他们，这个主谋人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可是，这个主谋人却忽略了娘所说的隐士与奇人，他的图谋一定被这些世外高人发现了，但这些世外高人平日闲散惯了，不愿意亲自卷入血腥是非，想假手表哥与慧妹完成这件事，您说对不对？”
　　丁佩颔首叹道：“娘也有这种如意的想法，但如真像我们所想的这么好，何以又无片纸只字？世外高人虽多怪癖，但却来明去白,不……”
　　适时，伙计送来洗脸水，发觉少了两人，含笑说道：“夫人，您的洗脸水在隔壁，还有一位公子和小姐呢？”
　　丁佩含糊容道：“他们有事出去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等其他的客人走后，给换两间宽敞的。”
　　随手给了他一块银子，伙计担心的就是钱，深怕这母子俩也乘乱开溜，现在得了银子才放心的走了。
　　伙计走后，浦逸忧虑的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丁佩叹道：“无凭无据，娘自然不能放心，洗好脸，到我房里来再说吧！”
　　推门走出房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刚得了银子，紧跟着伙计就把茶水送来了，手里还多拿着一封信，一进门，就笑嘻嘻的说道：“夫人，一封信。”
　　丁佩正在洗脸，慌忙问道：“是谁送来的，人还在不在？”
　　伙计道：“信是小狗儿送来的，说您的公子小姐已经打前站走了。”
　　“小狗儿是谁？”丁佩紧钉着追问。
　　伙计道：“一个穷孩子，经常在左近不远那座庙门口玩。”
　　丁佩漫不经意的说道：“信放在桌上好了。”
　　放好了信，又再斟上一杯茶，伙计方才退了出去。
　　匆忙洗过脸，丁佩打开信封一看，里面仅有一张干了的红枫叶，只字倶无。
　　现在才只四月初，枫叶到深秋始红，显然这是隔了年的东西。
　　浦逸适时走了进来，问知原委，道：“这一定就是那个人的信物了。”
　　丁佩道：“我也知道是信物，但枫叶到处都有，又到那里去找人？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好了。”浦逸答。
　　丁佩道：“跟我走。”连茶都没喝，母子俩就匆忙离开了客栈。


　　时光像流水似的，一晃就是三年，三年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是江湖上已经是血腥处处，面目全非。
　　自从坐船被焚，苏馥兰和她手下那群人就失去了踪迹，到底是生是死？也是一个谜。
　　丁骏与浦慧更如石沉大海，杳无消息。
　　小玄坛赵炳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仅在小坳露了那么一面，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的影踪了，自然，他究是怎样一个人？仅就那短暂的表现，似乎也不能即作论断。
　　在这三年之中，只有丁佩带着浦逸，风尘扑扑，遍访十八家后人，想把力量结合起来。
　　她母子俩用心可谓良苦。可是他们的遭遇更不幸，地方全都找到了，不是房子已被烧掉，就是主人去向不明。
　　含辛茹苦：结果全都扑了空。
　　那个主谋害死十六名高手的坏蛋，能够容忍她们母子这么做法吗？自然不能。
　　在这三年之中，他们母子早就成了追杀的对象，经历过无数次的惊险了。
　　天下事无奇不有。
　　到现在，他们母子之得以不死，全靠着一位奇特的人物护佑，不是事前得到警吿，巧妙的避开了，就是紧要关头，这人突然现身解了围。
　　这个人，所以说他奇特，是因为他一身麻衣，头上也罩着一个麻布套，能够看到他身上的地方，只有双手和双眼，眼和手全是蓝的，不同的是，眼如午夜明星，蓝得发亮，手就像刚从染缸里拔出来，蓝而暗。
　　他一出现，下手极重，围殴他们母子的匪徒非死即伤，绝对没有一个完整的。
　　解围之后，掉头就走，一分一秒也不停留，以致丁佩母子连个致谢的机会都没有。
　　他姓甚名谁，为甚么如此热心而持久的照顾丁佩母子，就连屡承大恩的当事人，至今也不知道。
　　他的武功自成一家，非掌非爪，就那么七八手，反复运用，变化无穷，三年下来，浦逸已算摹仿了十之六七，最后一次解围之后，一反往例，他没走，精光闪灼的蓝眼注定浦逸喝道：“小子，你太笨了，到现在还没学全，找个安定一点的地方，自己去琢磨吧！”
　　掷给浦逸一本武功图谱，就又飞身走了。敢情他是在教徒弟，这种教法，可谓别开生面。三年之中，这是她母子俩唯一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