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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侠士误犊报平安
2024-08-27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等他坐好,陈大婶道:“你怎么会跟骏哥儿成了一路,在甚么地方分的手,他准备逃往何处,有没有跟你说?”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这些问题也都是双凤姊妹所最关心而要想问的问题,故全凝神谛听起来。
  兴哥儿道:“东家娘子要剥我的皮,我害怕得不得了,原想跑到爹娘坟上哭一场,不料经过山口那座破庙,却遇到了一群鬼……”
  “哼”了一声,银凤接口道:“如果真碰上那么多的鬼,你还能活到现在!”
  兴哥儿道:“第二天我跟骏大哥一说,骏大哥也说不是鬼,我就带他去看,果然不是鬼,是一个黄袍蒙面人,带着一群男男女女,抱着十六具死尸,在庙里搬来搬去,骏大哥说,那是在演练一种阵法。”
  银凤道:“后来怎么样?”
  兴哥儿道:“半夜里那群怪人就走了,我跟骏大哥候到天亮才回来,我仍不敢回家,就躲在张老爹的船上,不想骏大哥的家也来了强盗,就是头天晚上在破庙里闹鬼的那些人。骏大哥被韩叔叔救出来后,偏巧也送上了张老爹那条船……”
  银凤接口道:“那一个韩叔叔?”
  兴哥儿道:“就是那个货郞,他把骏大哥送到船上还送了他一袋珍珠,解开缆绳就往河里一推,船便顺水冲了下去,骏大哥不会划船,我只好帮他摇桨,那知道才出去了二十多里之后,迎面驶来了一条大船,骏大哥一慌,扳错了舵,小船就被撞碎……”
  “这个我们全都知道。”拦住兴哥儿,银凤又道:“你只说为甚么又离开了大船,骏大哥去了何处,他教你回来又有甚么事?”
  兴哥儿讶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银凤道:“大船早上来过了,还到骏大哥的家里去过,说他们也是骏大哥的朋友哩。”
  “屁!”兴哥儿嗥了一口,又道:“他们也是强盗,把骏大哥和我关在一个货仓里面,把门下了锁还不放心,还派一个土匪在门外看守,这回到村子里来,准没安着好心。”
  银凤道:“那你们怎么还能逃得出来?”
  兴哥儿道:“骏大哥真坏,也真有办法,我推着摇着叫他,他都装睡不理我,那知等我睡着了之后,他就悄悄的起来了,就用两只手,生生的挖了一个洞,然后才把我叫醒,给了我四颗珍珠,教我回来,一颗送给金凤,一颗送给你,另外两颗是送给我的,教我托陈大叔先卖一颗,算是伙食,暂时藏在你们家里,绝对不能再给那两批土匪看到,否则就没命了,等他找到帮手,再回来看我们,把我接走。”他怕陈家不肯收留他,把丁骏的话稍稍改变了一点,以加强语气,说完之后,忙着就从贴身处,把珠子取了出来。
  包一打开,毫光耀眼,颗颗都有龙眼那么大,又圆又亮,他小心翼翼的分给双凤姊妹各一颗,又把用剩下的碎银子取了出来,包在一起,递给陈大婶道:“您先替我收着吧!”
  陈大婶伸出手去就要接。
  “不准收!”始终坐着没动的陈大叔,忽然接了口,喝住老伴,又向兴哥儿道:“东西你自己收着作纪念,粗茶淡饭我还管得起,不过,你很聪明,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土匪们已经把你看成了眼中钉,非要把你杀掉灭口不可,躲在我家迟早要被别人发现,趁着现在天刚黑不久,你还是赶快逃走,逃得离开这里愈远愈好。”
  话意很明显,他怕受连累不肯收留这个祸根。
  双凤不由齐声喊了一声:“爹。”
  但从她们的声音神色,焦急而幽怨,也不难揣想到,如果丁骏将来再来,不见了兴哥儿,问将起来,如何答对?好事恐怕也就吿吹了。
  热望成空,兴哥儿更是伤心欲泣。
  看了一眼女儿,再回想对丁骏那笃实的人品与俊逸的风度,陈大婶一把将兴哥儿搂在怀里,温和的安慰他道:“孩子别怕,你大叔不留你,大婶留你。”
  “放开他,教他走。”陈大叔愤怒的喝喊。
  陈大婶也有了气,还叱道:“这件事不能全由你,不教兴哥儿出屋,谁能知道?”
  这么静的夜,这么大的声,还怕左邻右舍听不到,无奈气火顾上,夫妻俩都把这点疏忽了。
  陈大叔更气了,结婚十多年,老婆一向千依百顺,像今夜这么顶撞,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忍不住跳了起来,瞪着眼喝道:“你还不放开他?你是怕我们的女儿嫁不出去?那群土匪成天杀人越货,多宰几个人,也不过像多宰几只鸡,你能惹得起了?”
  陈大婶正待再辩驳。
  蓦的,“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用脚踹开了,一个魁梧大汉大步跨了进来。
  双凤姊妹花容失色,吓得躲到父亲的身后去了。
  陈大婶搂着兴哥儿,也退到了桌子边。
  大汉的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三岁,身形高大,膀阔腰圆,一张国字脸,黑中泛紫,两只眼烂焖发射寒光,当门一站,活像山神地煞,威势甚是慑人!
  陈大叔腰干一挺,怒声喝道:“深夜闯入民宅,你想干甚么?”
  情势所迫,他不能不挺身而出。
  一指兴哥儿,大汉说道:“你不是不敢收留这个孩子么?把他交给我带走!”
  “办不到!”陈大叔斩钉截铁的说。
  “咦”了一声,大汉讶问道:“你不收留他,难道也不准别人收留他?”
  陈大叔道:“我不收留他,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离开,你是个干甚么的?我不知道,不能随便教你带走!”
  斜睨一眼,大汉不屑的道:“你能拦得住么?”
  陈大叔慨然说道:“拦不住也要拦,除非你先把我杀了!”
  “嗯!还像条汉子,你不怕我把你一家全杀了么?”
  他只说不动,不知道到底是存着甚么心?
  陈大叔的慷慨激昂深深的感动了兴哥儿的小心灵,把手里的珠包,往陈大婶怀里一塞,趁势挣脱身形,往大汉身前一站,神气凛然的说道:“天涯海角,我跟你走,只不准动陈家一根汗毛!”精眸注定兴哥儿,大汉说道:“看不出你倒很有种!”
  兴哥儿道:“这,没有甚么,人早晚总是要死的,你倒是走不走嘛?”
  大汉道:“你这么痛快,我倒不好意思难为你了,这么办可好?丁骏逃往何处?你只要吿诉我实话,我马上拍屁股就走,也绝不为难这家人。”
  银凤急声接口道:“千万不能吿诉他,要杀就让他一起杀掉好了!。”
  兴哥儿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抬头望着大汉,又道:“地方我认识,地名不知道,我可以领你去!”
  哈哈一笑,草房摇摇欲倒,一笑之威如此骇人,大汉道:“小鬼头,跟我斗心机,你还差得远,是不是准备领着我到处瞎转?哼!你的胆子可不小!”
  心事被大汉揭穿,兴哥儿小脸不由一红,但仍倔强的说道:“你如果不相信,我就没有办法了!”
  脸色一白;大汉道:“小兄弟,我叫小玄坛赵炳,跟丁骏是世交,刚才所说的话,全是试探你的,还不错,也不枉我一番用心。你回来的路上,已经被笑面青狼那伙人钉上了梢,他们准备前来抓你,所以我先来一步,把你救走!”
  移目陈大叔,赵炳又道:“老哥哥,你可别多心,你们一家在这里也住不下去了,令媛与丁骏的感情,也被贼崽子们打听清楚了,他们同时也要把令媛带走,以便引诱丁骏上钩,最好收拾一下,也跟我一道走。”
  陈大叔道:“朋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一面未识,怎好前去打扰!”
  他不是客气,而是不相信,故婉言谢绝。
  赵炳诚恳的说道:“老哥哥,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要是不相信,可要抱恨……”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清啸,赵炳道:“来不及了,贼崽子已经提前来了,你们躲在房里,千万别出声!”
  闪身出屋,一晃不见。
  陈大叔急忙关门熄灯,五个人挤在一处,心里又惊又怕。
  半晌,兴哥儿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一家人!”
  陈大婶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就是不来,他们也是要来抓凤儿姊妹的!”微微一顿,又道:“我说当家的,你看姓赵的话,可信不可信?”
  陈大叔叹道:“不信又能怎么样?不过,他如果存有坏心,为甚么不用强的?”
  陈大娇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可信?”
  陈大叔不耐烦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我的心里静一静,别再唠叨好不好?”陈大叔赌气不再言语。
  啸声再起,已经近了很多,好像就在村子边。
  突然,篱笆墙被人踹倒了,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老五,你没弄错?”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答道:“就是他奶奶的这一家!”
  步履声立刻向门前逼来!屋子里的五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个时候,陡听一声大喝:“站住!”
  是赵炳的声音,屋子里的人稍微感到了一丝安慰,明显的听得出,后来的这两个绝不是好人,对比之下,赵炳的话有一点可信了。
  步履声停止了,嗓音沙哑的那人问道:“朋友,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乱插手!”很显然,他不认识赵炳。
  “这家人是我的亲戚。识相的给我快请。”赵炳道。
  “朋友怎么称呼?”沙哑人问。
  “阎王爷!”赵炳答得更干脆。
  “小子你在找死!”粗犷的人大怒,首先攻了上去。
  “砰!砰!啊!”连对了两掌,粗犷人受伤摔倒了。
  “呛郞”一声,沙哑人抽出了佩刀,一刀劈了下去。
  拿兵器的更不济,“郞当”只一招,单刀就被拍出了手,只听赵炳恨道:“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东西,早就该千刀万副!”接着,便听到了“噗!噗!”两声,院子里重又恢复寂然,。
  双凤和兴哥儿悄悄走到窗前,点破窗纸向外张望。
  啊!吓死人!
  院子里横躺着两具死尸。
  头颅已和身子分了家,鲜红的血流淌了一地,赵炳已不知去向,刀也好像带走了。
  兴哥儿虽然也怕,壮着胆子,连忙换扶双凤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坐好。
  隔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打斗声已经移进了村子的核心。
  “呼呼!砰砰!当当!叮叮!”拳风,掌劲,以及兵器撞击声,清晰而震耳!究竟来了多少人,那是谁跟谁?除了当事人,谁也无法知道。
  呼喝与惨号,撼震着这荒凉的小村,浓重的血腥破坏了静夜的安详,激战动地,杀机漫天!茅屋的一角,陈家老少为了不可预知的命运,正作着虔诚祈祷,祈求上苍,赐予保佑。
  兴哥儿尤其慌恐不安。
  “吱”的一声,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瘦小人影,两眼精光如炬,屋子里光线虽然黑,这个人似乎能暗中视物,毕直的向五人坐处走来。
  “你是……”从来人身高,一望而知。不是赵炳,故陈大叔不由惊骇的发问,但也仅问出这么两个字,忽觉全身一颤,下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他想站起来拼命,那知身子也是不能动!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一手挟着一个,把两个女儿挟走,干着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人出屋不久,另外一个人跟着进来,也是一言不发,又把兴哥儿像提小鸡也似的给提走。
  奇怪的是,三个孩子都像着了魔,丝毫没有挣扎抵抗。陈大婶就在旁边,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后边来的这个人,临走的时候,却在陈大叔的面前留下了一张纸条。
  惨烈的打斗,持续到半夜,方才逐渐沉寂了下去。
  小玄坛赵炳回来了,一进院子,看到房门大开,便已预感情形不妙,扬声唤道:“兴哥儿!陈老哥!”
  全都没有得到回答。冲进屋中一看,陈大叔夫妇都被人点了穴道,三个孩子踪影不见!他先拍开了陈氏夫妇的穴道,急着问道:“孩子们那里去了?”
  “被人带走了!”陈大叔痛心的答。
  “甚么人带走的?”赵炳关心的问。
  陈大婶泪眼汪汪的道:“一个穿着半截道袍的老太婆跟一个小Y头,还留下了一张纸条,你点上灯看一看嘛!”
  穴道初解,浑身酸麻无力,是以教赵炳点灯。
  灯点上了,赵炳浑身是血,还有两处刀伤。不难想见拼搏是如何激烈与艰苦。
  陈大婶骇然惊叫道:“你受了伤,赶快先裹一裹!”
  赵炳豪迈的笑道:“皮肉之伤,算得甚么,纸条在……”陈大叔已经站了起来,同时也把纸条拾起,递给了他。
  展开纸条,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小子,两个老的交给你了,如有毫发之伤,唯你是问!”
  没头没尾的就这么几句话,也没有署名,不过,纸是特备的,上面还影印着一个黄色大葫芦。
  陈大婶忐忑的问道:“赵壮士,条字上怎么写的?那个老太婆,你认识吗?”
  赵炳道:“老哥哥亲自过目就知道了。”
  伸手便将留条递向陈大叔。陈大婶道:“他是睁眼的瞎子,不认识字,还是请你念给我们听吧。”
  赵炳只好念了一遍给他们听,然后说道:“条子上没署名,是谁不知道,不过,从语气推断,对于令媛与兴哥儿,绝对不会有恶意,甚至还可能传给他们一身惊人的武功。稍假时日,我一定会打听得到,把令媛找回来。村子附近,潜伏的匪徒爪牙甚多,两位不宜再在这里住下去了,请赶快收拾收拾,跟我一道走吧!”
  陈大叔道:“我们非亲非故,怎么好去打扰你呢?”
  赵炳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能够相逢,就是有缘,何必必须相识!”
  陈大婶道,“别辜负人家壮士一番好意,你不去我去。”
  陈大叔再也无话可说,人跟去,还可磨着赵炳去找女儿,不然的话,今生恐怕永远无法再见女儿的面了。
  趁着陈氏夫妇收拾东西的时候,赵炳也把两处刀伤包扎了一下。
  片刻之后,三人步出草房,消逝在夜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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