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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追查恍悟铸大错
2024-08-27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彩云有意套问实情,故意装出惊讶的神情,说道:“抢走别人家的船,那不成了强盗了么?”
  张老爹道:“他们不是强盗!”
  彩云诧异的问道:“你认识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强盗?”
  张老爹道:“老汉认识其中的一个人,他姓丁,是本村的丁相公,人很孝顺,家里就有一个瞎眼的母亲。昨天一早,不知从那里来了一群天杀的强盗,把他的母亲害死了,也把他给捉了起来。幸亏最近几天,从外地来了一个货郞,看了不平>奋不顾身的又把他从强盗手里抢了回来,一直奔到河边,就上了老汉的船,他们是逃命,那个货郞也被打伤吐了血,不知道姓甚么叫甚么。”
  彩云道:“那个货郞长得甚么模样,有多大年纪?”
  微微一怔,张老爹道:“姑娘怎么还问老汉,那个货郞不是也在船上么?”
  彩云心知他误会了,忙道:“老人家,你弄错了,跟丁相公在一起的,是个小孩子啊!”
  “小孩子?”张老爹诧异的问道:“甚么样的小孩子?”
  彩云笑道:“我先问您的对不对?”
  张老爹忙道:“姑娘说得对,老汉先说,货郞听说四五十岁,甚么模样,老汉没见过,姑娘要问可以去问金凤姊妹,她们买过货郞的东西。”
  彩云道:“那个小孩子十二三岁,经常抹鼻涕,很脏,很黑,身子倒蛮结实的。”
  “那是我家的兴哥儿,怪不得老娘到处找不到人,原来藏在你们的船上,快把人给我放出来!”母夜叉接口咆哮起来。
  移注母夜叉,笑容尽敛,彩云冷声说道:“兴哥儿真是你的孩子么?”
  “哼”了一声,母夜叉道:“他是我家的长工,难道就不应该要回?”
  张老爹再忍耐不住了,深怕她这一吵,把自己的船也给吵飞了,连忙劝道:“有话好说不成?等我的船办好了,你再要人也不迟!”
  眼一瞪,母夜叉喝道:“老娘的事要你管?难道我的人不比你的船重要,兴哥儿!兴哥儿!再不给我滚出来,看老娘不活剥了你的皮!”
  不教她说,她倒吼起来。
  凶悍、泼辣,没有智识,充份的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也不再看她,彩云转对张老爹温和的说道:“老人家不要慌我也是个给人使唤的丫头,作不了主,等我替你向小姐回吿一声,也许能够帮你一个忙。”
  转身袅袅向舱门走去。
  “喂,你先别忙走,老娘的人怎么说?”听说黄衣少女是丫头,母夜叉的气焰更高了。
  彩云那会再理她,窈窕的身段眨眼已没入舱门以内。
  母夜叉更光火了,破口骂道:“一个使唤丫头,有甚么了不起,也敢向老娘端架子。”
  不大一会,彩云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大男人,一律劲装,暗藏兵刃,外表有长衫罩着看不见的。
  刚到船头,母夜叉就先抢问道:“老娘的人怎么说?”
  嘻嘻一笑,余老二冷冷接口说道:“这可真巧了,你叫老娘,我叫老爹,你要甚么人?看我成不成?”
  凶悍遇上了无赖,引得岸上人哄然大笑,也足见母夜叉平日是不得人缘,没有一个人替她抱不平的。
  母夜叉窘得脸都红透了,恼羞成怒,厉声吼道:“你们是强盗?为甚么扣着我的小工,不给放出来?”
  梁管事戒严的斥道:“看你这凶狠泼辣样儿,就知道平日不守妇道,怪不得兴哥儿说你经常虐待他,老夫本想把他留在船上,谁知半夜他在船上挖了一个洞,从水里溜走了,你找我们要人,我们要找你赔船呢。”
  看了一眼船,没有看到洞,母夜叉那里肯信,问道:“洞在那儿?”
  梁管小道:“在船尾,不信你可以借条小船去看。”
  张老爹恨不得早点把她的事情解决好,托人把她渡到船尾去看。
  洞口破损的痕迹犹新,母夜叉那敢再从原处上岸,说好说歹,央求船主把她渡到远处,悄悄溜走了。
  大船外观甚是华丽,倾家荡产,她也赔不起,再一回想,平日对待兴哥儿,果然凶了一点,就是还在船上,恐怕也不会再跟她回去受罪,不走还等甚么?
  梁管事分明看见了,装作没看见。
  彩云这才向张老爹说道:“我们小姐最是仁慈,念你人老家贫,答应给你买条新船,你要弄清楚,这可不是赔,船是丁相公他们不会划,自己碰坏了的,我们小姐纯粹是帮助你。”
  “多谢小姐大恩和姑娘好意……”张老爹由衷的感激说。
  “你先不忙谢!”截断张老爹的话锋,彩云又道:“小姐也曾交代过,不能全听你一面之辞,丁相公是好是坏?得到他的家里看一遍,证明你没有骗我们,才肯帮助你。”
  张老爹道:“姑娘去看看也好,老汉敢对天发誓,一句话都不假。”
  在张老爹的引导下,彩云带着梁进福等,到了丁骏的那两间茅草房,看到了血渍和打斗的痕迹。
  在丁母的新坟上,又遇到金凤姊妹。
  两个小妮子哭得已经成了泪人儿,她们不仅感伤丁母的惨死,更担心她们的骏大哥,不知此刻的生死下落到底如何?是不是从此永远见不到了?
  想到伤心处,哀婉柔肠寸寸断裂。
  彩云等人的出现吓了她们一大跳。
  张老爹忙着吿诉她们丁骏的去向,以及彩云等人的来意。
  银凤迫不及待的问道:“我骏大哥现在是不是还在你们的船上?”
  彩云道:“昨天夜里,乘着我们全已睡熟,他带着兴哥儿又走了。”
  银凤很失望,大眼珠一转,问道:“他们为甚么要走?必是你们待他们不好。”
  彩云心头一震,万没料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小姑娘,心思竟会这么细密。
  她佯笑说道:“我们是朋友,怎敢慢待,必是他报仇心切,怕我们拦阻,才偷偷走的。”
  静心谛听,觉得言之成理,银凤又道:“所以你们就急着赶来找他?”
  彩云道:“你不觉得他一个人的力量单薄危险么?我们就是怕他落单再吃亏,所以才赶来,这不应该么?”
  银凤道:“我也没说不应该,只是他没有回来过,否则,不会不到母亲坟上来。”
  彩云道:“他母亲想必是你们替他埋葬的吧?”知道银凤心细多疑,彩云不得不旁敲侧击。
  银凤道:“不是我们姊妹,是那个货郞,起初我见他长得像猴子,背地里总是打听骏大哥家里的消息,怀疑他也不是好人,那知人不可貌相,这次如果不是他,骏大哥此时只怕也给害死了。”
  彩云道:“他叫甚么名字?”
  银凤道:“不知道。”
  “那群强盗呢?”彩云问。
  银凤想了一想道:“好像有个叫笑面青狼……我隔得很远,名字没听清,对不对,我可不保准。”
  彩云道:“衣服上有没有明显的标帜?”
  银凤道:“有,那个挟持骏大哥的土匪,在胸上有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没看清是甚么?不过,在货郞从他手里救回骏大哥以后,那块东西就不见了,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姊妹到附近去找,也没有找到,此外再没有看到甚么特别的记号了。”
  想了一想,彩云觉得没有甚么事情再好问,带着随行的人把村子内外的形势看了一看就走了。
  回到船上,赏给张老爹二十两银子,把他打发走,岸上的人群跟着也散了。
  在舱里,彩云把访问与观察的情形,巨细不遗的说得很详细。
  梁管事也把夜来偷听丁骏与兴哥儿的对话,说了出来。
  两下里一对照,苏馥兰恍悟金龙徽章的来历,多半是从匪徒身上剥下来的,不禁惋惜的说道:“我们可能错了,丁骏必然也把我们看成了仇人,都怪我的性子太急了。”
  梁管事道:“姑娘无须自责,属下也是见事不明,这个误会,只有将来见面时,再慢慢设法解释好了。”
  “哼”了一声,苏馥兰道:“你说得倒轻松,只怕将来要干戈相见了,回航。”
  “回航?”梁管事怕听不清,又再追问一句,然后说道:“我们原来的打算,姑娘改变了?”
  为了与丁骏发生的误会,苏馥兰似乎很不开心,没好气的说道:“那有这么多话说,教你回航,你就回航好了。”
  “是!”梁管事似已体会出她此时的心境,恭应一声,退出中舱。
  片刻之后,解开绳缆,大船又往下游开走了。
  苏馥兰到底是甚么来历?
  她又有甚么企图?

×      ×      ×

  日出日落,又一天结束了,多年的小场灯火已逐渐稀疏。
  靠着渔樵过日子的穷苦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并不足为奇。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矮小人影宛如幽灵鬼魅,从阴影中出现,还没容人看清是男是女,一晃又已隐入另一处阴影之中。
  这人是谁?前来像小场这样的一个荒村干甚么呢?
  看,他又出现了,但他却绝不停留,掩掩藏藏,隐现不定,嗯!一定是有甚么图谋?
  看他那种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像还怕被人发现哩!
  就这样几次隐现,他终于停在一家门前,回头看了一阵,断定没人跟着,这才轻轻敲了几下门。
  这家人家还没睡,叩门声虽然很轻,但因夜很静,仍旧被屋子里的人听到了。
  “谁在叩门?”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问,没容对方回答,接着又道:“天不早了,我们就要睡了,有事明天再来吧!”一口将灯吹灭,做得真叫绝。
  这可怪不得他,村子里接连出事,沾上身,弄不好就得赔上几条命,何况乡下人本来就怕事嘛!
  主人吹了灯,已经表明坚决拒客了,可是来人似乎还不死心,居然说了话,只听他庐着声音说道:“陈大叔,是我,兴哥儿呀,有重要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鬼精灵,怪不得这么小心。
  房门开了一条缝,银凤首先跑了出来,隔着篱芭看清果然是兴哥儿,高兴的问道:“骏大哥现在甚么地方?”
  她以为丁骏必定也已回来了,是以如此发问。
  兴哥儿道:“就我一个人回来,骏大哥要给爹娘去报仇,逃走了。”
  宛如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银凤脸色立变,冷冷的说道:“那你不回家,跑来这里干甚么?”
  兴哥儿道:“不是我要来的,是骏大哥教我来的。”
  听说是骏大哥教他来的,银凤脸色稍见缓和,道:“他教你来有甚么事?”
  兴哥儿的年纪虽然小,可是他饱受折磨,懂得的事情可不少,察言观色,他见银凤的脸色,阴睛不定,心想:“我如果把珍珠就这么给了她,未必能够收留我,嗯!我才不那么傻呢!”
  这是他心里的想法,但他嘴里却道:“先让我进去好不好?骏大哥一再嘱咐我,绝对不能再教那群土匪看见我,如果没有事,那儿不能吃饭,何必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大老远的还回来。”
  这小子真有一点鬼门道,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金凤早就跟出来了,这时从旁说道:“妹妹,先让他进来吧,如果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传进母夜叉的耳朵去,也是麻烦。”
  银凤一听也对,她本人也有好多事情要问,乃开门把兴哥儿放了进来。
  屋里的灯已经重新点燃,双凤的爹正在洗脚,双凤的娘本已睡好,这时也把衣服重新又穿了起来:
  进了屋子兴哥儿先亲热的喊了一声?,“陈大叔、陈大婶。”然后谦意的说:“打扰您们了,是骏大哥打发我来的。”
  他兴哥儿的招牌不亮,重要关头,不得不藕着骏大哥的名字以自重。
  陈大叔在擦脚,好像没听见,没有开口,倒是陈大婶非常热情的招呼他道:“想必走了不少路,先坐下歇一歇,小小年纪,恐怕受了不少惊骇,真难为你,居然还敢回来。”
  丁骏是她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兴哥儿此刻又是丁骏的特使,爱屋及乌,所以才对他这么客气。
  “谢谢陈大婶!”兴哥儿答,便在一旁的竹椅子上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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