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良机难再脱羁困

2024-08-27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他直觉的认为四周的船板有了缝隙，才会形成这种现象。
　　他认为这个判断绝对不会错。现在他努力不懈的，摸索的就是这个隙缝。
　　从下往上，再从上往下，成“之”字形，他上下摸了五遍了。
　　突然，一丝冰冷而清新的水气吹到了他的脸上。
　　丁骏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他的判断获得了真实，这一丝冰冷而清新的水气是从河面上吹来的。
　　对准方向，伸手摸了过去，一点不错，两块船板接连处，果然有了一条缝，堵塞隙缝原用的漆和胶，还粘连在上面哩！丁骏微感一怔，旋即想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半面夜叉的这条船多半是货船改装的，她买过来可能没多久，其实，船龄已老，老腐的地方自然免不了，白天跟小船那一撞，表面看来没有损坏，实际上，却已被震伤了，这条裂缝就是明显的证据。
　　“真该死，良机难再，稍纵即逝，还尽自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作甚么？”
　　他不再迟疑，立即动起手来。如果只有他一人，只消一掌，便可已将呈腐朽的船板震飞，纵然惊醒船上的人，等他们赶到，自己早已卷入河中，潜水远去了。
　　现在多了一个兴哥儿，却使他顾虑重重，不能不格外小心。
　　他先把松裂的漆和胶轻轻的剥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船底，不使发出一点聋息来。
　　然后，腾出手来，力贯指尖，徐徐插入裂缝，握住下边的一块船板，掌心暗运阴劲，轻轻向外震按。
　　降龙掌艺出少林，自然，他会金刚大指法，也就不足为奇了。他此时的功力，已达一流高手境界，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一块已呈腐朽的船板怎禁得住他连续震按，一声轻微裂响，已和船身分了家。
　　船板宽逾半尺，长约三尺，顺水漂流，容易被人发现，他不敢丢入河中，从突出来的洞口收进舱来，放在船底。
　　适才那声轻微的裂响吓了他一跳，惟恐惊动了余老二或是船面上的人，使他不敢立刻接连拆卸第二块。
　　凝神谛听，余老二的鼾声更加沉实了，船面上也没有人发觉的征兆。
　　他暗道了一声“侥幸！”现在，他已经有了充份的把握，故不急于拆卸第二块。他觉得应该先做另外一件事。
　　悄悄回到原处，把兴哥儿抱了过来，拍开睡穴，重又点了哑穴，然后才把这个小伙伴摇醒。
　　兴哥儿睁开惺松睡眼，模模糊糊的发觉在一个人的怀抱中，奋力一挺，就想站起来，但却一挣没挣动。
　　丁骏急声唤道：“兴哥儿，是我，别动，你是不是完全清醒了？”
　　他的脸几乎就贴着了兴哥儿的脸，声音轻得像蚊蝇。
　　熟悉的轮廓，熟悉的声语，知道抱着自己的是他的骏大哥，以为业已逃离贼船，兴哥儿高兴的就要问，那知却张嘴没有发出声来，脸色立刻就变了，眼中也充满惊骇的光芒。
　　丁骏忙着安慰他道：“别怕，这是我怕你醒来乱喊，才点了你的哑穴，等一会我才替你解开，现有几件事，你要听清记牢。”没有成哑巴，兴哥儿可放了心，连忙点了几下头。
　　知道兴哥儿已经完全清醒了，丁骏这才说道：“我们还在贼船上，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办法逃走了，你看，那块船板就是我卸下来的，只要再卸下一块来，你跟我不就可以全都出去了么？”
　　兴哥儿高兴的点了一下头。
　　丁骏又道：“为了不教船上旳贼人发觉，我们得从河里走，不过，现在可是夜里，河水比较凉，你心理上可得要先有个准备。”
　　兴哥儿点头表示知道了。神色一怔，丁骏郑重的叮嘱道：“以下的话十分重要，你要注意听。”
　　兴哥儿哑穴被封，只好一点头。
　　丁骏道：“昨天夜里看见的那个黄袍人，与现在船上那个丑女子，都是我杀父害母的大仇人，我必须逃走，才能想办法报仇，你还小，我没办法带你走。”
　　离别愁緖立刻浮上了兴哥儿的小脸颊，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经过昨夜和今天的亲身感受，他清楚骏大哥说的都是实情，的确不能不分手，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丁骏也被兴哥儿的真情所感动，心里也很难过，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你可以回小坳，去找金凤和银凤，就说是我拜托她们收留的，她们不会不答应。”探手入怀，取出韩大侠送绐他的那个小口袋，从里面捡出四颗珍珠和一块碎银子，在兴哥儿眼前晃了一晃，才又说道：“这是四颗珍珠，毎一颗都值很多钱，两颗送绐金凤和银凤，两颗送绐你，托金凤的爹爹替你卖一颗，有了钱，也不算白吃他们的。母夜又的家里，更用不着再去了。不过，你可要当心，路上不能拿出看。如果落在坏人眼中，你的小命就算完了，这块碎银子，路上可以用，赶快贴身收好。”
　　兴哥儿这才警觉，还赖在骏大哥的怀里，急忙站了起来，贴身收好珍珠，碎银子却放在取用方便的地方，两串眼泪早已禁不住流了下来。
　　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几曾受过这样亲切的抚慰与爱护，又怎能不深受感动而伤心落泪呢！
　　丁骏已将珠袋收好，伸手把兴哥儿揽在怀中，替他拭去泪珠，悄声又道：“船上的人可全认识你，千万不能再落在他们的手里，最好游到对岸才上岸。到了金凤家中，没事再出来。还有，近几天在村子里头出现的货郞，敢情是我的韩叔叔，如果没有他，我早就被人给害了，这袋金珠也是他给我的，。再见到他时，要对他尊敬，话就到这里为止，我们游走了。”
　　有了一个空档，更好用力了，第二块船板卸得也较快。“你先走，夜里水凉，慢慢的下去，不要弄出声音来，等我报了大仇，再回来看你们。”
　　到了这个时候，丁骏才把兴哥儿的哑穴解开，托起他的身体，从洞口徐徐送入水中。
　　“骏大哥……”兴哥儿哽咽着语声，似乎有话要说。
　　“嘘！得便我也许会回来。”
　　“来”字声落，兴哥儿已经没入河中，即见一条水线向远方划去，眨眼没入夜色中不见。
　　送走兴哥儿，丁骏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以指代笔，不知在舱壁写了几个甚么字？方才潜入河中，顺水而去。
　　洞口距离河面不足一尺，正在船尾向内凹斜部份的最下端，即使到了近前，如不留意，仍不容易发现，船面上纵然有人守夜，万难看得清的。
　　丁骏和兴哥儿竟是如此轻易的先后脱了身。
　　夜更深了，风也转强了。
　　满天星斗，闪烁明灭，更增添了几许寒意。
　　正在熟睡中的余老二，忽然被一库舱门的摇撼的声音给惊醒了。
　　睁眼一瞟，门关得好好的，锁也还在。
　　“奶奶的，乖乖的挺尸吧，你逃不了的。”
　　他还是以为丁骏试图开门，想逃，骂了两句，就又恍恍惚惚进入梦中。
　　突然，他像发了疯似的蓦地跳了起来。
　　两只眼瞪得有如牛卵蛋那么大，眨也不眨的紧紧盯在犹在摇撼中的舱门上。,“匡当……匡当……”，舱门撞击门框，不断的发出巨大的声响，铁链一松一紧，也在“哗啦啦……哗啦啦”的，磨擦发声。
　　丁骏如果想逃，会是这么摇动的吗？
　　“妈妈的，是河风在作祟！”想通了这个道理'，余老二护骂着，紧张的神情酬时也就松懈了下来。
　　伸了一个懒腰，一想不对。
　　“那里来的风呢？”此念一起，余老二的眼睛不由望向扶梯。
　　那是河风唯一侵入的地方嘛！
　　扶梯口并没有河风侵入的迹象，梁进福宛如幽灵似的正在站在那里，眼睛里喷射着无边的怒火。
　　余老二浑身一哆嗦，已经预感到不妙。
　　“还不把门打开看一看。”梁进福森寒的喝斥着。
　　余老二不是没想到，只是思路太迟钝，刚刚想叫，那里还敢怠慢，立即忙着启锁开门。门刚开，一阵强烈的河风“呼”的一声迎面拂过。
　　“滚开！”推得余老二一踉跄，梁进福已抢先冲进了小舱。船尾的舱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洞，丁骏与兴哥儿踪影全无。
　　梁进福怒无可泄，回手一掌，掴了跟在身后的余老二一个大耳光，一眼看到半面夜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舱门口，刚要出口喝骂，不由也给吓得咽了回来。
　　“真无用，人怎么跑的，给我找回来。”半面夜叉语冷如冰的发着雌威，就连那半边原本美好的脸庞儿也变得冷煞骇人。
　　发过雌威，转身走了，临去背影却颇鸠娜动人。
　　“跟我来！”在梁进福招呼下，余老二战战兢兢紧紧跟着，眨眼消逝在楼梯口。
　　两个人全是旱鸭子，不会水，就沿了河追，别无良策。


　　临晋城内，有一所豪华府邸，主人翁姓浦名羽，武林绰号龙门客，不仅水面上的功夫可以凌波独步，一对铁笔更已使得出神入化。
　　也和玉面神龙丁纯如乃是生死至交，两家来往甚久，夫人金刀女丁佩，亦是武林二位女侠，与浦羽联袂江湖，很作了些除奸诛暴的英雄事迹，极得武林赞。誉。
　　丁佩典丁纯如同姓不同宗，但因她和浦羽婚姻，还是由丁纯如给撮合成功的，也就由于这层关系！她与丁纯如便认了干兄妹，故浦羽和丁纯如之间也可以说是郞舅。
　　这一天傍晚时分，丁佩正与儿女在内堂叙话，家人进来报道：“启禀夫人，外边来了一个姓丁的少年，神情很慌张，衣着也很狼狈，说是有急事见老爷，偏巧老爷不在家，夫人看见不见他？”
　　峨眉一挑，丁佩斥责道：“你明天给我滚，我家不用势利小人，甚么叫狼狈？逸儿，出去看看是不是你表哥来了。”
　　浦逸是丁佩儿子的名字，闻命即行。
　　家人不料丁姓少年竟是夫人娘家的内侄，忙也羞惭的跟了出去。
　　不一会工夫，逸儿陪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人边说边笑的走了进来，穿着果然又破又脏，衣服上还有泥污的渍印，似乎是干了之后，揉撮下去，还没有洗过。
　　原来这个狼狈少年正是丁骏。
　　他逃离苏馥兰的大船，顺水而下，仰泳出去两三里地方才敢上岸。
　　眺望来路，夜色深沉，看不出多远，凝神谛听也没有听到步履声。
　　他料定船上的人必然会沿河的追下来，那敢多停，略一顾盼，茫无目的的朝着横的方向，一口气便跑出十多里。
　　夜深，风大，身上的衣服又已湿透，冻得他直打抖。
　　找了一个僻静而又蔽风的地方，歇了下来，才慢慢的为此后的行动作些打算。
　　不共戴天之仇，誓在必报，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多人，又将奈何？
　　韩大侠韩叔叔绝对会帮自己这个忙的，然而尹家堡到底又有多大的实力呢？
　　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就联想到黄袍殿主和他手下的那群狗男女，就以昨夜在破庙中看到的演阵易位的动作来说吧，每一个人的身手倶有极高的造诣，绝对不能小觑。
　　这个半面夜叉以及她那条船上的人实力虽然不及黄袍殿主，却也不是自己目前的力量所能比拟。
　　除此之外，贼窝里是不是还有更强的对手？这样一想，丁骏立刻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