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江东去浪淘尽

2025-03-16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冷天星神色坦然，把双手弯向背后，要上官明加缚。
　　这举动大出上官明意料之外，而且他那前倨后恭的神态，更使老奸巨滑的上官明有如落入五里玄雾之中，摸不着头脑。
　　但形势的优劣却是十分明显之事，上官明虽感困惑，但却不怠慢，当下向厅外沉声喝道：“快取蛟丝绳来！”
　　原来他绝未想到冷天星会真的束手就缚，故而并未备下特制的绳索。
　　门外轰然一声暴喏，不久之后，一名阴灵教徒果真送了一条细绳进来，只见那绳索虽细，但却闪闪发光，看得出是最为坚韧之物。
　　上官明亲自接过蛟丝细绳，向冷天星阴阴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尊驾虽是为势所迫，但毕竟不失为懂事之人……须知除此之外，你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手持蛟绳，就要动手捆绑。
　　冷天星忽然一笑道：“且慢！”
　　上官明哼了一声，道：“怎么，你后悔了……须知你既已孤身进入了阴灵教，就别相再生离此处，这一点你大约是知道的！所以，还是束手就缚，服下药物是惟一活路！”
　　冷天星颔首道：“不错，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上官明道：“快说！”
　　冷天星道：“在下的条件并不苛刻，先把内人救醒！”
　　上官明怔了一怔，笑道：“难这你怕她是已经死了吗？”
　　冷天星板着脸道：“不管你怎样想，在下要先和她交谈几句，才肯就范！”
　　上官明点头笑道：“这个容易……”
　　向厅外大喝道：“快把冷夫人弄醒！”
　　厅外立刻有人高声恭应，不久，但见一名阴灵教徒提了一桶水来，向昏晕不醒的岳晓秋浇了下去。
　　岳晓秋经冷水一喷，挣扎了一下，立刻悠悠的醒了过来。
　　冷天星沉声叫道：“晓秋，晓秋……”
　　岳晓秋缓缓睁开双眼，茫然环扫一周，讶然叫道：“谁在叫我！”
　　冷天星大声道：“晓秋，是我……”
　　人也向厅外缓步走去！
　　岳晓秋在囚车中双目睁得滚圆的道：“你……是冷天星？”
　　神色间一片冷漠。
　　冷天星怔了一怔，道：“怎么啦，妳……恨我么？”
　　岳晓秋忽然格格大笑道：“我不恨你，但是我要劝你，人生不过数十年，总要活得舒服一些，阴灵教并没有什么不好，你也入了教吧……”
　　冷天星双眉深锁道：“妳也劝我入教，妳忘了……”
　　岳晓秋叫道：“只要你肯入教，我就可以不受这种罪了……你不愿意救我么？”
　　冷天星钢牙紧咬，转向上官明道：“冷某所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她怎么样了？”
　　上官明格格大笑道：“你知道又何妨，她不过比你先服下了本教特制的药物而已！”
　　冷天星哼道：“据我所知，阴灵教中大约还没有这种药物！”
　　上官明笑道：“既然你知道，本座也不需多说了！”
　　冷天星怒叫道：“是否为云玄妖道延聘的两名苗疆巫师又到阴灵教来了！”
　　上官明颔首道：“告诉你也自无妨，一位红巫师一位白巫师，且前已加盟本教，就要襄助本教尅期大举覇服天下了！”
　　冷天星试探的道：“武当派呢？”
　　上官明阴阴笑道：“武当派已是一蹶不振，还要提它做甚！”
　　冷天星冷笑道：“服下药物之后，大约就会变得意志全失，成了阴灵教的死党，冷某想在服用药物之前，先做个明白人！”
　　上官明皱眉道：“也好，武当派上一代的掌门人八极子出头救难，结果被他请到了一位当世神医逍遥散人，竟而把武当门人俱皆以药物救好，恢复了本来心志，目前武当掌门仍是三玄老道，二巫师见事不可为，遂加盟本教……”
　　冷天星忽而大笑道：“那很好！……”
　　“很好？！……”
　　上官明怒道：“冷天星，只要药物服下，你就是本教的忠实教徒了，还要逞什么口舌之利，难道故意激怒老夫么？”
　　冷天星笑道：“现在可以把内人放下来了吗？”
　　上官明阴阴的道：“只要你束手就缚，服下药物，老夫即刻下令放她！”
　　手持蛟绳，又欲向冷天星加缚。
　　忽然——
　　只见一名教徒在厅下禀道：“启禀首席客卿，巫山云梦宫巫山神龙到访！”
　　上官明霍然而起，喃喃的道：“巫山神龙宫天保？！……他来做什么？”
　　那禀报之人忙道：“属下不知！”
　　上官明怒道：“你可曾问明他的来意？”
　　那教徒道：“他坚持要见教主，属下回说不在教中，他要……把冷夫人要走！”
　　上官明冷笑道：“这是他做梦了！……”
　　那教徒呐呐的又道：“巫山神龙来势汹汹，很不耐烦，属下等对他……”
　　上官明沉声吩咐道：“且把他让入客馆……除巫山神龙之外，还有什么人随来？”
　　那教徒回道：“还有他的两个女儿宫美宫玉。”
　　冷天星心头有数，在南柯羽士之处时宫美曾以传音入密说要把岳晓秋弄去，用以相胁自己，现在果然来了。
　　只听上官明道：“一并让入客馆，就说本座事忙，过一会自会去款待于他！”
　　那教徒应了一声，转身疾步而去。
　　上官明待那教徒去后，忽又向厅外一招手道：“欧阳客卿！”
　　只见一名手持铁骨折扇的中年文士阔步而入，微微一笑道：“首座有什么吩咐？”
　　上官明轻笑道：“有劳欧阳兄去招待一下，在茶中……”
　　那中年文士打扮的欧阳客卿立即颔首一笑道：“下座知道了！”
　　双手一拱，转身而去。
　　上官明目注冷天星笑道：“巫山云梦宫实力不弱，巫山神龙更是武林中的一把好手，如今眼见也是阴灵教的忠实不叛之徒了！……”
　　微微一顿，又道：“当年为九重天的路线图弄得天下大乱，一片血腥，料不到被你误打误撞摸到九重天去，习得了九重天尊盖烱的一生绝学，可惜你年龄所限，尚难大成，如今只要你归附了阴灵教，这稀世绝学，也将属阴灵教所有了！”
　　冷天星沉声道：“现在，快把内人放了下来，冷某甘愿束手就缚，服用药物。”
　　上官明哼了一声道：“你定要坚持如此吗？”
　　冷天星道：“除此之外，在下不甘就范！”
　　上官明略一沉吟道：“也好，但要先把你双手缚住待放，下尊夫人之后，再请你服用药物，这样可好？”
　　冷天星向那蛟丝细绳瞄了一眼，道：“希望你履行诺言！”
　　双手一背，静待捆缚！
　　上官明更不客气，蛟绳一搭，熟练的把冷天星反翦了起来，缚得既紧且牢，亳不留情。
　　冷天星唇角间微微绽出一丝冷笑，一语不发。
　　上官明捆好冷天星，神色间即刻开朗了不少，呵呵一笑，目光傲然四外一掠，大声吩咐道：“把冷夫人放了出来……快备一杯温水。”
　　不一时间，但听叮叮当当，数名教徒已把那鹅卵粗细的铁栏囚车打了开来，敲开四个巨大的铁环，使岳晓秋恢复了自由。
　　岳晓秋被囚甚久，一旦放了开来，四肢不灵，踉跄欲倒。
　　冷天星怜惜的叫道：“晓秋，晓秋……”
　　岳晓秋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冷冷的投注了冷天星一眼，摇摇头道：“原谅我，我也厌倦了江湖纷争，咱们也该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处，静静的过上一生了！”
　　冷天星强笑道：“不错，这话也有些道理！”
　　上官明大笑道：“冷天星，现在你听来也许有些不大顺耳，但等你也服下药物之后，想法也许有些不同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名教徒已经送了一杯温水上来。
　　上官明亲自伸手接过，送到冷天星面前，笑道：“服下药物，老夫即刻除去你的束缚！”
　　伸手由袖中拿出一包药末，打了开来，搅入杯中。
　　冷天星凝神看去，只见那杯中颜色黄浊，微闻一股腥臭之气。
　　上官明端起杯子，笑道：“现在可以服用了么？”
　　冷天星原想使他放下岳晓秋，挣断蛟绳，猝起发难，把岳晓秋冒万死一生之险救出阴灵教去，当下见时机已到，双臂用力，就要猝起动手。
　　但就当他意欲挣断蛟绳，翻脸动手之时，忽见一名教徒急急跑到厅前，朝上一礼禀道：“叛徒白菱秋已到秘门之前！”
　　“白菱秋？！……”
　　上官明怔了一怔，道：“果然是她吗？”
　　那教徒肃声应道：“一些不错！”
　　上官明目注冷天星，大笑道：“这倒是一桩怪事，这丫头被老夫换了尊夫人，原认为她必死无疑，料不到她竟安然无恙又自投罗网来了！……”
　　微微一顿，道：“白菱秋如死了也就罢了，既然未死，就是本教不能共存并立之人，快些把她带了进来。”
　　冷天星骇然的程度更不下于上官明，他万万没有料到，白菱秋竟会再来阴灵教，为了什么？她为何要甘心来送死？
　　忖思之间，只听步履繁响，四名阴灵教徒簇拥着白菱秋已到大厅之前。
　　上官明哼了一声，道：“请入厅来！”
　　在四名教徒推拥下，白菱秋立刻进入厅中。
　　冷天星侧头看去，只见她面色沉凝，银牙微咬，对他正眼不翻，神色间却是一副沉稳之色。
　　上官明呵呵一笑，道：“白姑娘，久违了！……老夫万万料不到妳会这样从容的踏入阴灵教！”
　　白菱秋淡淡的道：“你料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眸光微微一转，道：“这位冷大侠已束手被擒，反抗阴灵教的人已经不多，我孤掌难鸣，反而不如重回阴灵教，任凭制裁的好！”
　　上官明皱眉道：“这……恐怕不是妳的衷心之言吧？”
　　白菱秋道：“随你如何猜测，但我已到了阴灵教却是事实吧！”
　　上官明大笑道：“不错，这样而来，随妳有什么诡计，也是无从施展了！”
　　白菱秋静静的道：“少林群雄聚会，已有对阴灵教俯首之意，武林滔稻，已然尽是阴灵教天下！我！……”
　　苦笑一声，道：“也有一个如意的打算！”
　　上官明大感兴趣的道：“这倒要领教了！”
　　白菱秋苦笑道：“我自知对阴灵教罪大恶极，难求免死，故而自动前来，希望上座与教主念我这一点苦衷答应我两件事情！”
　　上官明大笑道：“果然妳是最为见机之人，说吧！”
　　白菱秋幽幽的道：“第一，秋风山庄数年前遭遇横祸，只遗我孤身一人，庐墓未修，香火中断，请代我修整山庄，找一个祭扫守护之人……”
　　上官明嗯了一声道：“值得同情！”
　　白菱秋叹惋一声，又道：“第二……”
　　眸光向冷天星恨恨的一转，道：“我要与他单独清算一笔积怨！然后，我愿同样的束手就缚，千刀万剐，任凭如何处置！”
　　上官明阴笑道：“妳们之间有什么积怨，他不是一直在设法救妳么？”
　　白菱秋哼了一声道：“那是他假冒伪善，因为……”
　　面色微红，但却终于接下去道：“他曾与我海誓山盟，要娶我为妻，料不到他却是蓄意骗我，又与这姓岳的丫头结成了夫妻！”
　　说话之间，咬牙切齿，面色红中泛青，果然一副恨怒之态，冷天星则面色沉肃，咬牙不语。
　　上官明目光阴阴一转，笑道：“这也难怪，老夫深信为了一个情字使人赴汤蹈火而毫无怨尤……”
　　微微一顿，道：“妳准备如何与他清算，杀了他么？”
　　白菱秋叹口气道：“我恨不得食他之肉，寝他之皮，不过，大约上座与教主绝不会容我这样做吧？……”
　　上官明微笑道：“妳明白就好，老夫对妳虽是十分同情，但却不能任由妳把他杀死！”
　　白菱秋道：“我只需与他单独谈谈，羞辱他一番，也就够了！”
　　上官明道：“这个容易，不过……老夫要先给妳们服用一点药物，然后要妳们尽情去谈，妳可愿服用？”
　　白菱秋一笑道：“我已是将死之身，任凭什么药物，又怎的不敢服用？”
　　上官明大喜道：“快再备一杯温水！”
　　一名教徒迅速的又送了一杯水来。
　　上官明如法泡制，又掏出一包药末搅入杯中。
　　白菱秋并不迟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冷天星眉头深锁，瞑目无语。
　　他实在感到困惑不安，他不知道白菱秋何以突然变得如此，她这番话似真似假，使他莫测高深。
　　上官明呵呵一笑，端起另一杯药液踱到冷天星面前笑道：“现在轮到你喝了！”
　　冷天星眉头深锁，功运双臂，又欲挣断蛟绳，因为他知道，这药液万万喝不得，一经喝下，必会立丧心志，听任摆布。
　　忽然，只听白菱秋的传音入密之言传入耳中，道：“冷少侠，请相信我，不要犹豫，快些喝了下去！”
　　冷天星怔了一怔，暗道：莫非她是用计么，但这药如何喝得，犹豫之中，只听白菱秋又道：“你不相信我么？”
　　冷天星忽然若有所悟，一仰头，就着上官明手中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喝得点滴不剩。
　　上官明松出一口长气，放声呵呵大笑道：“好了！好了！……老夫在教主面前总算可以有一个圆满的交待了！”
　　冷天星喝下之后，只觉痴痴迷迷，有一股莫名所以的古怪药力，向内腑之中拚力冲去！
　　他功力已经深湛到青化之境，当下强运真力闭住灵台大穴，抱元守一，不言不语。
　　白菱秋笑向上官明道：“现在，我可以与他单独相处一会了么？”
　　上官明大笑道：“当然，当然！”
　　目光一转，道：“那里面的房间可还适合？”
　　原来与大厅相连的是一间内室模样的房间，其中摆设着桌椅几櫈，俨然一间小型客厅。
　　白菱秋点头道：“那就谢谢上座了！”
　　伸手一扯冷天星，叱道：“现在咱们可以算算旧账了！”
　　横拖竖拉，向内走去。
　　岳晓秋冷哼一声，随后跟了过去。
　　上官明并不阻拦，唇角间却挂上了一瞥胜利骄矜的笑容。
　　白菱秋与冷天星进入内室，待岳晓秋进入之后，一面掩上房门，一面却迅疾无俦的蓦出一指，点了岳晓秋的穴道。
　　岳晓秋不虞有此，吭也未吭一声，就变成了一截木桩。
　　上官明对三人似乎放心之至，既未跟来窃听，也未派人监视，而且任凭白菱秋把房门掩了起来。
　　岳晓秋猝然被点，并未发出任何声息，而且她所站之处，正在门后，大厅中除非有人推门而入，绝难发觉。
　　冷天星怔了一怔，道：“白姑娘……妳不该来！”
　　白菱秋柳眉深锁，道：“我没有办法不来，我不能不冒此险……”
　　微微一顿道：“你目前感觉如何？”
　　冷天星道：“毒药就要侵及内腑，我已经快要无法抗拒了！”
　　他却不由深抱困惑，白菱秋与他先后服下了那样一杯药液，以她的功力来说，比自己实在差得甚多，为何她却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