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密一疏祸当头

2025-03-16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阴灵教总坛演武厅中，一时静得出奇，一双双目光俱都盯注在冷天星与那胸绣三枚骷髅之人的身上。
　　冷天星虽然未戴面纱面罩，但在废寺中易装之时，他却抹上了三手神君的易容之药，白皙的面孔变成了紫中泛黑，由外貌看来，已经完全改观，故而虽是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并不怕被人看出破绽。
　　那襟绣三枚骷髅之人怒于冷天星狂妄，一出手就是“十弦齐拨”的一记绝招，匝地疾涌的掌力之中，夹有十缕利如钢刀的指风。
　　但听天崩地裂般的一声暴响，已与冷天星迎出的一掌击个正着。
　　场中顿时响起一阵啊的轻呼，因为那襟绣三枚骷髅之人竟在一击之下踉跄退出了三四步远方才勉强拿桩站稳，而冷天星却若无其事，面含微微冷笑，傲然挺立场中，一动未动。
　　在所有阴灵教徒的心目之中，这实在是一件十分意外之事，那襟绣三枚骷髅之人名为公羊弼，是外五堂白骨堂的堂主，列为阴灵教八大堂主之一，是教主阴司无常史去恶的得力属下，也是阴灵教中的一流人物。
　　而冷天星伪饰的申一飞，却不过仅是个塞外的分舵舵主，在阴灵教中不论声望地位，都比公羊弼差了甚多。
　　是以在两人交手之初，一般逆料都认为必是公羊弼获胜无疑，即使申一飞果然武功不弱，也万不可能在一招之内就使公羊弼受挫。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冷天星从从容容的单掌一挥，不但化解了公羊弼的那一记绝招，而且竟使公羊弼立受重挫，这就实在太不寻常了。
　　场中的阴灵教徒，在啊的一声惊呼后，立刻又恢复了静寂，个个目瞪口呆，继续注视着场中的变化。
　　那襟绣三枚骷髅的白骨堂堂主公羊弼，略一调息，一跃而回，怒叫道：“你这是那一门的功夫？”
　　不但他要这样问法，在场的阴灵教徒内心中俱都有此疑问，因为冷天星那从从容容挥出的一掌，在阴灵教中实在不曾见过。
　　冷天星淡淡一笑道：“少林一派的大力金刚掌！”
　　“大力金刚掌？……”
　　白骨堂主公羊弼两眼一瞪道：“身为阴灵教徒，为何要学外门武功？单是这一点，本座就可禀明教主，将你送往刑堂治罪！”
　　冷天星大笑道：“这话说得太过份了，试问所有阴灵教门人弟子，在入教之前，那一个是不具有外门武功之人……”
　　目光四顾一周，朗声又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本教正图威服天下，争霸江湖之际，更应明了各派武技，以为他日争战之助……”
　　公羊弼沉着面色喝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冷天星仍然朗笑道：“上座既认为此言不当，何不就禀明教主，将下座治罪！”
　　双手环抱胸前，一副傲然之态。
　　公羊弼气得面色靑白，大喝道：“莫非你认为本座办不到么？”
　　但就当他真的欲行走向台前禀报之际，一名侍婢却忽然如飞一般由台上一跃而下，高叫道：“代教主有谕……”
　　公羊弼怔了一怔，只好收住踋步，肃身俯首，恭聆谕示。
　　只听那侍婢续继说下去道：“漠北分舵申舵主之言不无道理，比武较技，并不以本门武技为限，尽可各展所长！”
　　宣谕既毕，不待两人反应如何，娇躯一转，又复跃登台上而去。
　　冷天星心甚怀疑，不知阴灵教主阴司无常史去恶因何不在此地，而这隐在帘后的代教主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忖思之中，却哈哈一笑，道：“代教主已有明谕，方才下座施展的少林之技，此番却要用终南之学，上座小心了！”
　　话声一落，右掌五指一骈，五缕指风点了出去。
　　公羊弼吃过一次大亏，那敢再存轻忽之心，当下赶忙侧身一闪，斜出一掌，欲图在避开冷天星指风之时，趁虚一掌，直攻要害。
　　殊料冷天星点出的五指原是虚招，就在公羊弼侧身出掌之时突然招式一变，闪电般以掌易指直拍而下！
　　公羊弼掌招甫出，冷天星掌劲已到，只听拍的一声，登时又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掌！
　　尽管他已运出护身罡力，但这一掌仍把他击得七晕八素，头重脚轻，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冷天星仍是若无其事，冷冷一笑道：“下座还有一式崆峒之学，不知上座可愿再试上一试？”
　　右掌凌虚一抓，就欲当头拍下！
　　公羊弼内腑受创，脚步踉跄，驽椿不稳，已无应战之能，而冷天星出掌如电，气势万钧，眼见公羊弼之立丧掌下，已属必然之事。
　　忽然——
　　高台上一名侍婢飞身而下，大叫道：“住手！”
　　冷天星掌力堪堪就要拍到，但被那高台上跃下的侍婢及时喝止，只好右臂一挫，收掌后退。
　　那侍婢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代教主有令，比武较技，只可点到而止，不可造成死伤！”
　　公羊弼面如淡金，正借机就地暝目调息，冷天星则傲然负手而立，对那侍婢所传的令谕反应冷淡。
　　那名侍婢宜谕方毕，另一名侍婢又复相继而下，紧接着高声道：“代教主有令，外五堂幽冥堂主公羊弼武技不精，难当重任，应当解卸堂主之职，遣缺由漠北分舵舵主申一飞暂代，俟教主回坛，再行处断！”
　　宜谕完毕，就欲回身登台。
　　冷天星轻笑一声，叫道：“且慢！”
　　那名侍婢收步转身，奇道：“还不向台前谢恩，要说什么？”
　　冷天星笑道：“请上复代教主，下座并不以一名外五堂堂主之职满足！”
　　那侍婢冷冷一笑，并未答言，转身一跃而去。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但却没有入场挑战之人。
　　冷天星静静注视，只见台上的竹帘后有一阵轻轻的骚动，不久，在台前首位上站起一人，向竹帘后深深一礼，双肩幌动，捷逾飞鸟，一跃之间，已到冷天星面前，面无表淸的一笑道：“申北舵主何时加入的本教？”
　　这话问得十分突然，冷天星不由为之一怔。
　　但他早已成竹在胸，小神手曾根据丐帮的消息向他说得十分淸楚，当下不慌不忙的道：“三月之前。”
　　回答之间，向那人仔细看去，只见那人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瘦骨棱棱，但双目灼灼，冷峻遍人，在左胸上则绣着比堂主为高的四枚骷髅。
　　冷天星心头暗付：看来这人大约是追魂阎罗时子孤了。
　　只见他双目一转，又问道：“在入教之前呢？”
　　冷天星淡淡一笑道：“江湖中人，最好莫追问出身……”
　　那绣着四枚骷髅的老儿也微微一笑道：“本座冒昧了，申舵主又是如何加入本教的呢？”
　　目光凌厉的在冷天星脸上一转，接下去道：“是由人引介，还是……？”
　　冷天星毫不犹豫，朗声道：“由人引介，引介之人就是上座。”
　　那老儿噗哧一笑道：“是我……？为何本座却不认识于你？”
　　冷天星笑道：“总护法辅弼教主，日里万机，那里会记得这许多，下座系与塞外二十四杰同时由上座引入教的！”
　　时子孤重重一拍前额，笑道：“不错，倒是本座健忘了！……”
　　声调一沉，道：“虽然你武功不错，精擅武林各家之长，但由一名塞外舵主一跃而为外五堂的堂主，也应该知足屈就了！”
　　冷天星笑道：“下座不愿有负己身之学，既是本教擢拔人材，下座意欲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时子孤眉头一皱道：“好大的口气，要怎样才能使你满足？”
　　冷天星仍然从容笑道：“这就要看下座武技造诣，与各位上座的高强程度了！”
　　时子孤面色一沉道：“好吧，既你已胜了外五堂中的堂主，可接受内三堂中的堂主挑战！”
　　冷天星目光四外一掠道：“如果无人挑战呢？”
　　时子孤伸手向台前三张巨椅上一指道：“就由你桃战也是一样！”
　　冷天星仔细看时，身形鹘起，落向内三堂三名堂主之前。
　　三名绣着三枚骷髅的老儿立刻霍然而起，目泛怒光。
　　冷天星从容一笑，向方才在暗道外验符的那名老儿双拳微拱道：“下座不揣冒昧，想向上座讨教几手武功，不知……”
　　那老儿原是内三堂司礼堂堂主，名为石不归，闻言早已气得面色发靑，抖索不停，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难道本座还会怯战不成？”
　　说话之间，右臂一探，就向冷天星腕间扣去。
　　冷天星冷冷一笑，身形微侧，轻悄无比的闪了开去，一起一落之间，已然跃回广场之中。
　　司礼堂堂主石不归原先给冷天星一点颜色瞧瞧，殊料弄巧成拙，反而几乎下不了台。
　　场中更是肃静无哗，俱皆目瞪口呆。
　　以一个双花舵主，能够在三招之内击败了外五堂的一位堂主，进而又向内三堂堂主挑战，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思议之事。
　　冷天星跃回场中，目注石不归尴尬而来，唇角间泛出一丝冷蔑的笑意。
　　石不归已是面色靑白怖人，双目中突然凸起无数条红丝，当接近冷天星面前丈余之外时，忽而一步一顿，嗒嗒有声，落足之处俱皆陷下一寸余深，显然他已运出了一种邪门神功。
　　冷天星眉头微皱，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摒息凝神，全力戒备。
　　石不归愈走愈慢，身子也愈显得沉重，最后只见他双掌一翻，掌心之中尽呈赤红之色。
　　冷天星虽暗中全神戒备，但脚下不丁不八，一副从容无备之态，见状冷冷一笑，道：“大约这就是血焰掌了吧！”
　　石不归怒哼一声，在六尺之外收住脚步，道：“还算你谶货！你自忖能接得下么？”
　　这倒并非他的托大之言，血焰掌是阴灵教中上乘的独门神功，掌力一发，威势扩及数丈方圆，不要说被正面击中，就算沾上一点边儿，也会化为一滩脓血而死，活不到两个时辰。
　　冷天星朗然一笑道：“功力不敌，有死而已，上座尽管发招！”
　　石不归桀桀一笑，双掌猛力前推，但听一阵隆隆之声大起，由他掌心中发出两股红蒙蒙的光华，唿的一声，弥漫了开来，顷刻间数丈之内尽是耀目的红光，原来他存心将冷天星一击致死，这两掌已蕴足了十二成功力的极限。
　　冷天星顿时被那片灼热灸人的红光包围，掩没其中。
　　怪的是只见一股白色光雾旋滚而前，直逼石不归身侧。
　　石不归大吃一惊，定神看时，方才看出冷天星的护身罡力己经凝聚成形，将周身尺许之内围起了一片铜墙铁壁般的光幕，丝毫未曾受到血焰掌的威胁。
　　石不归吃惊之余，内劲一松，血焰掌力立止。
　　冷天星也将护身之力一收，笑道：“领教，领教！……”
　　说话之间，右掌凌空左右微微一甩，轻声道：“这两记耳光无非略惩你在总坛入口之处的嚣张跋扈，与侮慢本座之罪！以儆下次！”
　　石不归略一呆怔之间，左右双颊上被结结实实的掴了两掌。
　　这两掌凌虚而发，即使所有在场之人，也没看出冷天星曾经发了两掌。
　　只见石不归双颊之上顿时各自凸起了五条靑紫的指痕，同时口鼻之中也有一缕鲜血汨汨流了出来。
　　石不归被打得眼前火星乱冒，蓦然一声大叫道：“罢了，罢了，想我石不归列身内三堂司礼堂主，竟被人如此戏弄，还有何面目立于人世……”
　　突的挥手一掌，向天灵之上拍去。
　　这一掌出得奇快，不要说冷天星没有出手救援之意，就算他愿意出手相救，也是无法来得及。
　　但听蓬的一声，眼前红光迸现，石不归已然脑浆四溢，死于非命，尸身歪歪的倒了下去。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这又是阴灵教中前所未有之事。
　　高台上一名侍婢又复飞驰而下，高声宜谕道：“代教主有令，石堂主既系死于自绝，显系经不起失败的挫折，死无足惜，尸体可即移往灵堂待殓！与申舵主无干！”
　　全场一片肃然。
　　四名鬼魅般的门人迅快的赶入场中，一言不发，分别拉起石不归的四肢，疾步而去。
　　场中只留下了一滩未干的血迹，犹在徐徐流动。
　　总护法追魂阎罗时子孤又得一跃入场，皮笑肉不笑的道：“恭喜申舵主，既已力挫内三堂司礼堂主，依例即可代理该堂堂主之位，俟建有功绩之时，再行补实。”
　　冷天星微微一笑道：“下座已说过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内三堂司礼堂主之位，仍不能满足下座野心！”
　　时子孤大感意外的啊了一声，道：“你还想怎样？”
　　冷天星淡淡笑道：“下座如再行挑战，不知目标在于何处？”
　　时子孤面色铁靑，冷冷的道：“内三堂堂主之上，只有本座一人了！”
　　冷天星道：“既是如此，请恕下座只好得罪了！”
　　时子孤寒着脸道：“你居然向本座挑战？”
　　冷天星双眉一轩道：“莫非于例不合么？”
　　时子孤呵呵干笑道：“合得很，本座也正要试试你究有多大道业……”
　　声调一沉，道：“进招！”
　　脚下不丁不八，一副从容无备之状。
　　冷天星略一犹豫，道：“既承相让，得罪了！”
　　兜胸一拳，捣了出去！
　　时子孤冷笑一声，待拳力将到，方才反掌一拍，迎了过去。
　　但听蓬的一声，双方势均力敌，俱皆退后一步。
　　冷天星朗声一笑道：“总护法神功大力，果然与众不同。”
　　时子孤冷笑道：“好说好说，这一掌无非试试你的虚实，下一招中将是高低立判之局！”
　　冷天星仍然从容笑道：“这话正与下座想法一样！”
　　单掌凌虚一抓，猝然拍了下去！
　　时子孤微微一惊，凛于冷天星掌力之中居然有数缕白蒙蒙的雾气发着一串刺耳的呼啸之声，赶忙右肩一挫，默运全副功劲，出掌向冷天星肘间反切了过去！
　　这一招本是险着，但也是以攻制攻的高明之招。
　　殊料冷天星招式之间变化多端，就当时子孤横掌切到之时，突然骨节一阵暴响，拍出的掌力突然消失。
　　时子孤不禁微微一愕，但他念头还未转得过来，却听惚的一声，冷天星掌力虽已消失，但却以闪电之势向他腕脉之间扣了过来。
　　这一着太快捷，也太诡异了，时子孤万万料不到冷天星在掌力拍出之后能够突然卸去功力变掌为扣，加上冷天星手法快捷得使人无从防范，闪避格拒都已无及，匆忙中只好把内劲提聚到十二成的极限，由被扣住的腕间弹射而出，欲图将冷天星的五指震了开去。
　　但他这一掌又估计错误了，冷天星先发制人，五指犹如收紧的钢箍，时子孤弹出的内劲竟然硬被逼了回去。
　　但听格登一声，冷天星五指略一加力之下，时子孤右腕立断，一只右手斜斜的垂了下去。
　　冷天星向后微微一带，道：“失礼失礼，下座失手了！”
　　在他一带之下，时子孤登时一下子摔出了丈余远近，一屁股蹲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
　　场中顿时又响起一串惊呼。
　　冷天星三招之内，重创内三堂司礼堂主石不归，已是大出众人意料以外之事，如今交手不过两招，就将总护法右腕扭断，摔出丈余之外，这真是令人意外得难以思议之事。
　　总护法追魂阎罗时子孤毕竟不愧是阴灵教中的一流高手，当下运功闭住右臂上的穴道，减去了流血与痛苦之感，强提一口真气，一反身又倒跃了回来。
　　冷天星见状不由蓦的一惊！
　　原来时子孤面色有如一张白纸，双目却突如铜铃，左手五指如勾，一纵身疾扑而上，大喝道：“本座如不杀你，虽死不能瞑目！”
　　冷天星为他的神态气势所惊，心头微微一寒，但手中却不迟疑，双掌环扫劈了出去！
　　时子孤身为阴灵教总护法，身手自有不凡之处，加上他志在拚命，所出自是狠绝之招。
　　就在他左掌一抓之际，张口一喷，一股丝丝怪啸的白色雾体，向冷天星搂头盖顶罩了下去！
　　冷天星早已有备，护身罡力适时弹射而出，将那股白雾完全摒绝在外，同时蓬的一声大震，双方掌力已经击个正着。
　　在腥臭刺鼻的浓烈白雾之中，但见一条人影倒甩出两丈余远，蓬然落于地上，略一挣扎，登时七窍流血，气绝而死。
　　那人正是时子孤，被冷天星环扫的两掌击个正着，内腑寸寸而断，故而当场立时毙命！
　　冷天星轻轻哼了一声，也自踉跄退出三四步远，一仰身跌了下去。
　　这一来，成了两败俱伤。
　　冷天星并未伤在时子孤的掌力与那口喷的腥臭白雾之下，但时子孤存心致他于死，却另外施展了一记绝着。
　　原来当他最后危急之时，也就是被冷天星双掌环扫撃中之前，却丹田一突，由肚脐四周，透穴射出了三缕黑气。
　　那三缕黑气有如利箭般直穿冷天星的护身罡气而入，扑入了他的衣袂之内，使他立刻眼前发黑头重脚轻，一跤跌倒，昏了过去。
　　场中顿时一阵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