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失魂道人成丹升

2025-03-16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整整一个时辰，金无忌十指一停，松出一口气道：“好了，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她不会死去了！”
　　冷天星向他投注了感激的一瞥，叹口气道：“这样虽可使她性命延长一时，但却不是善策，而且，上官老贼曾以十日之期为约，至时我若赶不到阴灵教……”
　　金无忌连连摇头道：“这不过是第一步救她之法，还有第二步……”
　　冷天星噢了一声，道：“第二步该怎样呢？”
　　金无忌不慌不忙的道：“你可曾听说过当世的三大名医吗？”
　　冷天星摇摇头道：“在下江湖阅历不广，倒是没有听过！”
　　金无忌傲然一笑道：“第一位名医是燃黎子！此人是一位玄真羽士，据说，曾有人亲眼见他由坟墓中挖出一具腐尸，硬使他生血长肌，变成一个活人……”
　　冷天星大奇道：“当真有这事吗？”
　　金无忌郑重的道：“自然是真的，不过……”
　　微吁一声，道：“此人却在三十年前丹成飞升，死了！”
　　冷天星失望的哼了一声道：“这岂不是废话！”
　　金无忌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道：“第二位名医是一位俗人，自称逍遥散人，医道亦有所专，虽不见得像燃黎子那样，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但不论何种伤病，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有把握可以治好，不过……”
　　摇头一笑道：“这人行踪飘忽，已经二十多年没人见过他了！”
　　冷天星又哼了一声道：“也是废话！”
　　金无忌顾自又说下去道：“第三位名医……”
　　冷天星不耐的叫道：“住口！……尽管说这些不是已死，就是行踪无定之人做甚，须知冷某此刻并无闲心来听这些江湖掌故！”
　　金无忌淡然一笑道：“我就要说到有用的了！……”
　　声调沉着的说下去道：“那第一位鼎鼎大名的燃黎子虽然已死，但他的毕生医术奇学，却传给了他的徒弟！……”
　　冷天星不由精神一振道：“这样说来，他的徒弟也是一位医术名手了！……”
　　金无忌道：“那是自然……”
　　伸手一指白菱秋道：“她的毒伤虽然严重，但遇到燃黎子那弟子手中，却是简简单单，大约只须吃上一颗丸药，就可完全康复！”
　　冷天星忙道：“此人住在何处？”
　　金无忌道：“绝望山，伤心岭，断肠河畔！……”
　　冷天星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世上那有这种古怪的地名？”
　　金无忌道：“不但地名古怪，此人的名字也十分古怪，他叫失魂道人！”
　　微微一笑，又道：“其实，那不过是米仓山的一条支脉，这些古怪的名字，都是失魂道人自己取的！”
　　冷天星奇道：“那又为什么呢？”
　　金无忌道：“这也难怪，当他年青之时，他曾倾心爱过一个美貌的女子，但那女孩子欺骗了他的感情，最后离他而去。”
　　冷天星道：“那女孩子既是如此无情，又何必为她如此失魂落魄？”
　　金无忌摇头笑道：“这就怪他死心眼了，此后，那女孩子另外嫁了一个丈夫，可笑的是她的丈夫忽然患了重病，医药罔效，最后不得不去找失魂道人！……”
　　冷天星道：“这倒是一件非常尴尬之事！”
　　金无忌道：“失魂道人二话没说，立刻把她的丈夫治好了！当临别之际，失魂道人要求一握那女孩子的玉手！”
　　冷天星道：“若是心胸狭窄之人，绝不会替她丈夫医治重病，那女孩子感他之情，自然是答应他了！”
　　金无忌摇头一笑道：“正好相反，那女孩子不但没有答应他，而且把他嘲笑了一番，与她的丈夫扬长而去了！”
　　冷天星皱眉叹道：“这太不应该了，这女孩子实在也太绝情了！”
　　金无忌两眼一眨，又说下去道：“还有第二次呢！就在此事半年之后，那女孩子又抱着她的丈夫去了失魂道人之处！……”
　　冷天星颇为入神的道：“他又病了吗？”
　　金无忌摇摇头道：“没有，这次是受了外伤，被人砍断了一条左腿！……”
　　目光一转，接下去道：“失魂道人又是二话没说，给他治好了伤势！”
　　冷天星道：“那女孩子这次应该向他致歉陪礼，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了吧？”
　　金无忌笑道：“这次更妙了！那女孩子看到她丈夫伤势已愈，初时面泛喜色，但旋即面色一沉，闹了起来！”
　　冷天星大奇道：“这是为了什么？”
　　金无忌道：“那女孩子要失魂道人施展医术，给他丈夫生出一条腿来！”
　　冷天星笑道：“这大约是绝无可能的了！”
　　殊料金无忌道：“可能！失魂道人真的使他丈夫长出了一条腿来，不过，那腿却不是由他自己身上长出来的！……”
　　沉声一叹，接道：“而是失魂道人把自己的左腿砍了下来，替他接上去的！”
　　“啊？！……”
　　冷天星几乎跳起来叫道：“这太伟大了，那女孩子对他怎样表示呢？”
　　金无忌苦笑一声道：“她嫌接上去的左腿皮肤粗糙，没有她丈夫原来的左腿白嫩光滑，最后没有办法，骂不绝口的与她丈夫走了！”
　　冷天星皱眉道：“那失魂道人如果还有三分火性，就该把她丈夫抓了回来，砍回那一条给他接上去的左腿！”
　　金无忌道：“只可惜他的心眼太死了，不但没有发一点脾气，而且还陪尽小心，拄着木拐，把他们夫妻送到伤心岭外！”
　　冷天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金无忌道：“这等负心无情的女子，你也问她做甚？”
　　冷天星咬牙道：“倘若万一遇上，至少也要抽她一顿鞭子！”
　　金无忌道：“此女姓魏名青芬，江湖上也有一个浑号，叫做蛇心女。”
　　冷天星颌首道：“冷某记住了……为什么你对这些事知道得如此熟悉！”
　　金无忌一笑道：“不瞒你说，在下未加盟阴灵教时，就是失魂道人的座上食客，些微医道，也是由他那里耳濡目染学得来的！”
　　由于这一番对答，冷天星对他的歧视戒备之心大减，当下迫不及待的道：“米仓山距此不过一日行程，就要麻烦你引荐一下，请他替白菱秋姑娘医好毒伤了……”
　　金无忌颔首道：“这是自然，咱们走吧！”
　　冷天星并不迟疑，俯身抱起白菱秋，与金无忌大步行去。
　　阴灵教围困之人似是均已撤走，一路行去，再也未见到过一个阴灵教徒，在急急攒行之下，第二日黄昏之时，就已到了绝望山伤心岭下！
　　冷天星虽是无心观览山景，但那萧萧林木，遍地枯草，与嗜咽的流水之声却给了他不少的感慨。
　　原来此地的一草一木，一树一石，无不带有一份凄凉萧瑟之感，名为绝望山，伤心岭，断肠河，确然倒是十分恰当。
　　两人顺着河水向岭上行去，只见岭上更是阴森苍凉，一片参天密林中，地上积满了落叶，仿佛从来无人到过之处。
　　但在参天巨树的森林之中，呜呜咽咽的河水之畔，却有一幢石建小屋，孤另另地矗立其内。
　　那石屋四围有一圈石墙，高及屋顶，乍然看去，只能看到一层参差不齐的石建房顶。
　　两人踏着落日斜晖，赶到那道石墙之外，只见两扇木门紧闭，外面蛛网尘封，似是许久不曾开启。
　　金无忌怔了一怔，道：“糟了，失魂道人看样子不在家了！”
　　冷天星皱眉道：“他常常出去吗？”
　　金无忌道：“据我所知，他二十年不曾离开过一步。”
　　冷天星道：“这就奇了……”
　　目光四掠，道：“看来只好先进去看看再说了！”
　　金无忌颔首无语，身形一跃，当先由墙外跳了进去，冷天星更不迟疑，怀抱白菱秋，有如幽灵鬼魅一般飘身跟入。
　　只见院中荒草没胫，至少已有数月无人打扫，房门虚掩，也是蛛网尘封，不似有人模样。
　　虽然明知无人，金无忌仍然大声叫道：“失魂老道……”
　　自然无人应声。
　　冷天星双眉深锁，怀抱白菱秋，将房门轻轻踢了开来。
　　踢开房门，不由为之怔了一怔。
　　原来房间正中，有一具白木棺材，此外却一无所有！
　　金无忌大惊道：“不好，失魂老道死了！……”
　　微微一顿，又叫道：“奇怪，他的那些药瓶药罐呢，原来这房中摆得满坑满谷，为什么现在却都没有了呢？”
　　冷天星皱眉道：“且找一找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金无忌应声找去，那石室就只这一大间，四壁空空洞洞，除了那具棺材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好找？”
　　是以金无忌立刻就返回身来道：“没什么可找的了，除非打开这棺材看上一看！”
　　冷天星忽然奇道：“失魂老道不是只有一人在此么？”
　　金无忌道：“不错，他是只有一人！……”
　　旋即恍然大悟的道：“是呵！他死之后，是谁给他弄来的棺材，又是谁把他装入了棺材之内，何况，失魂老道医术那等高明，以他中年之身，如何会一下子死了的？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冷天星道：“失魂老道既是你的至友，如你认为恰当，倒也不妨打开棺材查看一个究竟！……不过……”
　　金无忌不待冷天星说完，立刻接道：“这个谜非打开不可，这棺木自然是必须开的了！”
　　不待话落，登时双手平出，向那棺盖上掀去。
　　那棺盖本是十分浇薄之物，用力一掀，但听卡嚓一阵大响，登时打了开来，落于一边。
　　金无忌向棺中投注了一眼，立时移开视线，大叫道：“奇了！奇了！……”
　　冷天星困惑的朝棺中看去，只见其中平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却非道装打扮，似乎并非失魂老道。
　　困惑之间，只听金无忌叫道：“这是失魂道人倾心的那个女孩子的丈夫！”
　　“啊？！……”
　　冷天星也大奇道：“这就怪了，他怎会死在这里的，那失魂老道又到那里去了！”
　　金无忌皱眉道：“是啊，这……”
　　忽然——
　　只听一缕歌声传了过来。
　　冷天星，金无忌俱大奇，连忙凝神听去，只听那歌声唱的是：
　　“雁过秋空夜未失，
　　隔窗烟月锁莲塘。
　　往事岂堪容易想？
　　惆怅！
　　故人迢递在潇湘。
　　纵有回文重垒意，
　　谁寄？
　　解鬟临镜泣残粧。
　　沉水香消金鸭冷，
　　愁永，
　　候虫声接杵声长。
　　…………”
　　歌声来自墙外，声调悠扬洒脱，似是十分闲适之人，游山闲吟。
　　但金无忌却面露喜色大叫道：“就是他，他来了……”
　　冷天星困惑不解的道：“他是谁？……”
　　金无忌忙道：“自然就是那失魂老道了。”
　　“啊？！……”
　　冷天星也是大喜过望，登时随同金无忌走向门边，同时追问道：“你没有听错么？”
　　他因听金无忌说过失魂老道的身世，按说必是个十分愁郁之人，但那歌声却充满了轻俏，洒脱的欢乐气氛，是以心头不禁仍有甚多疑念。
　　金无忌毫不迟疑的道：“我与他交往甚深，难道听不出声音来吗？自然是他了！”
　　说话之间已经把门打了开来。
　　但他立刻就怔住了，只见来者那里是什么中年老道，却是一个唇红齿白，风流潇洒的少年之人。
　　金无忌拍拍前额，颓然一叹，退了回来。
　　那少年一袭青衫，愈发显得倜傥不群，见到里面有人，哈哈一阵大笑，一闪身大步走了进来。
　　金无忌皱皱眉头道：“尊驾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此处？”
　　那青衫少年大笑道：“这里是我的家，难道我回来不得么？”
　　金无忌呐呐的道：“你……你莫非是失魂老道所收的弟子？”
　　那青衫少年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失魂老道……”
　　目光牢牢盯注在金无忌脸上，道：“相别甫及一年，怎么连老夫都不认得了？听说金兄已在阴灵教中混到了堂主之位，想必是十分得意的了？”
　　金无忌有如落入五里玄雾之中，呐呐的道：“这不是做梦吧？……你能否说清楚些，这……”
　　那青衫少年笑道：“这话不是一两句说得完的，我们里面席地而谈好吗？……”
　　目光向冷天星与他怀中的白菱秋转了一转道：“看来金兄是带同贵友来找贫道医疗伤病的了！”
　　说话之间，缓步走到冷天星身边，消消扫视了白菱秋一眼，眉头一皱，道：“好重的伤势……”
　　冷天星也像是落入了梦境之中，一时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金无忌苦笑道：“莫非……你真的是失魂老道？”
　　青衫少年大笑道：“虽道我是假冒的吗？”
　　微微一顿，又把目光投注到白菱秋脸上，道：“此女先中奇毒，本性尽失，后为毒功所蚀，眼见就要骨化形销，死于非命了……”
　　目光转了一转，又道：“不！不！她按说已经要死了，只是又为金兄以‘玄阴手’推拿过一次，得以支持不死！……这话可对？”
　　金无忌大奇道：“这样说来，你真的是失魂老道人了，但……。”
　　青衫少年双手连摇道：“且慢！以此女伤势而论，单凭你的内力元阳，只怕无法施展玄阴手的推拿之术……”
　　金无忌道：“不错，我是没有这大的本领……”
　　伸手向冷天星一指道：“是这位冷……少侠以内力助我，才勉强施展的！”
　　青衫少年向他脸上凝视了一会，笑道：“金无忌，你依然本性未改，藉推拿施术之时，盗取了人家不少元阳内劲，哈哈哈哈……”
　　金无忌面色绯红的道：“这……这……”
　　但这了半天，却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青衫少年大笑道：“这些暂且不提，先替这位姑娘治伤要紧……”
　　伸手怀中取出了一个细瓷小瓶，倒出了一个白色药丸道：“与她服了下去，可收奇效！”
　　冷天星伸手接过，虽然困惑万端，但却毫不迟疑的给白菱秋服了下去！
　　金无忌吁出一口长气，道：“若你真是失魂道人，现在可以说说这些神秘原因了！”
　　青衫少年含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且待我把拙荆牵了进来再说！”
　　不待话落，又向大门快步而去。
　　“牵了进来？！……”
　　冷天星，金无忌俱皆一怔，不由同时向大门之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