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笛声声如鬼泣

2025-03-16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忽然——
　　她话未说完，却转头看到了一样东西，不由大吃一惊，失声尖叫起来。
　　原来叶文青看到的是空空妖尼被点了穴道，已然四肢尽蚀，半死不活，横倒在地的身子。
　　空空妖尼残缺不全的身子，看起来实在使人恐怖，难怪叶文青会为之大声失叫起来。
　　她讶然失色的道：“那……那是甚么？”
　　天南毒王轻轻扳回她的头来，道：“别去看她，那不过仅是一个毒人而已！”
　　“毒人？……”
　　叶文青叫道：“你和我究竟是到了甚么地方？”
　　天南毒王道：“就是那毒人的秘室之内！”
　　叶文青把头转了过来，叫道：“恨哥，快告诉我，你究竟怎样了？”
　　天南毒王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不告诉妳也是不行，我已注定了要与妳分手，……没去陪妳游历天下，觅地隐居了！”
　　叶文青大吃一惊道：“这是为了甚么？你……”
　　天南毒王道：“为了与那妖婆相拚，我也中了很重的毒，顷刻之间就会死于非命了！”
　　叶文青叫道：“不，你不能死，你是毒王，怎会中了别人的毒？”
　　天南毒王叹口气道：“这毒与众不同，我也是没有办法，除非……”
　　叶文青叫道：“除非怎样？”
　　天南毒王道：“除非我变成了一个毒人，也许可以活得下去。”
　　叶文青面部绽出了一丝笑容，道：“只要你不死，变成毒人之后，只有一件不好，那就是我本身已与剧毒相合，竟日要靠百毒为生……”
　　叶文青困惑的道：“甚么是靠百毒为生？”
　　天南毒王道：“那就是不复能再食人间烟火，只能以带有毒素的虫蛇一类为食，否则必会化为血水而死，而且……”
　　微微一顿又道：“任何人也不能碰我一碰，否则都会因之中毒而死！”
　　叶文青面色惨白的道：“连我也不能碰你了么？”
　　天南毒王道：“那是自然，妳也是一个普通之人，当然不能再碰我一下！”
　　叶文青震了一震，哭道：“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么？”
　　天南毒王摇摇头道，坚决的道：“没有，除非一死了之！”
　　叶文青眉头一皱，不假思索的道：“好吧，你……就变成毒人吧！”
　　天南毒王沉默良久，突然松开抓着叶文青的双手，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走到空空妖尼身旁，把她的毒瘤又摘下来了三颗，然后，像吃葡萄般的一口气完全吃了下去。
　　冷天星幌身走了过来，道：“老前辈，方才你被毒水弄湿面孔，反而中了剧毒，如今你怎地反把毒瘤吃了下去？”
　　天南毒王叹口气道：“方才被毒水淹面，毒液已由毛孔中攻入骨髓，使我体内有了这种剧烈的毒素存在，如今再吃下这三颗毒瘤，就变成了以毒攻毒，而后毒性化合，就成了我体内的一种混合剧毒，充溢内外，使我成为名符其实的毒人！”
　　说话之间，身子不由震了一震。
　　只见叶文青突然一下子由床上跳了下来，纵身向天南海王扑了过去，口中大叫道：“恨哥！恨哥……”
　　天南毒王大吃一惊，叫道：“快些滚开！……”
　　身子一侧，向旁就闪！
　　但叶文青身子一软，自己向地下跌去。
　　原来她一病十五年，虽是一下子好了起来，那里会一下子好得快法，是以四肢僵硬，举步维艰，一跑之间，向下就倒。
　　天南毒王出于一种本能的动作，躲开的身子却情不自禁的向叶文青欲倒的身子抓了过去。
　　以他的身手而言，自是一下子就已抓牢。
　　但他立刻就又把手松开，大叫道：“完了！完了！……”
　　叶文青却一声不响，挣扎着爬了起来，向一旁地上的空空妖尼奔了过去，也自她脸上摘下三个肉瘤吞了下去。
　　天南毒王并未阻止，只因除止而外，叶文青势将难逃一死之厄，服下毒瘤，却可保存一命！
　　在场之人，包括不了和尚，冷天星，以及东方云等人在内，俱皆为这意外之事讶然变色，但一个个俱皆木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文青却面色怡然的嘻嘻一笑道：“恨哥……我知道，只有这办法，我们可以在一齐，你是毒人，现在我也是毒人了……不是么？”
　　天南毒王叹口气道：“但这不是好事，我不愿意妳为我这样……”
　　叶文青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是愿意的，除你之外，我已没有甚么乐趣，所以我……”
　　不待她说完，天南毒王忽然一跃而至，把她拥入了怀中，喃喃的道：“青妺，青妺……”
　　泪水由两个人的脸上流了下来。
　　忽然——
　　叶文青抬起头来大叫道：“恨哥，你……你为什么……变了样子？”
　　天南毒王苦笑道：“我知道……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
　　叶文青颓然接道：“我……也是这样子么？”
　　天南毒王颔首道：即使现在没有，但也是早晚免不了的！”
　　原来两人此刻面部已逐渐发生变化，鼻歪眼斜，折皱满腮，同时，皮肤也慢慢变成猪肝豆酱之色。
　　天南毒王犹自可说，叶文青虽已中年，但却依然花颜玉貌，一旦变成这种模样却实在使人不忍正视。
　　叶文青眸光转动，缓缓看了几人的目光一眼，道：“恨哥……”
　　天南毒王忙道：“青妺！”
　　叶文青苦笑道：“看来咱们真的得离开人世，找一个没有人迹的深山古洞了！”
　　天南毒王这：“为甚么？”
　　叶文青道：“咱们的模样大约不会再受人欢迎了！……我脸部有变化了么？”
　　天南毒王点头道：“渐渐开始了！”
　　叶文青盯注着他道：“你……嫌我么？”
　　“我？……”
　　天南毒王怔了一怔，激动的叫道：“青妺，我怎会嫌妳，不论妳变成了甚么样子，在我心目之中都是一样，我对妳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叶文青高兴的道：“这已经很够了！”
　　一探双臂，又把天南毒王紧紧的抱了起来。
　　天南毒王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只知紧紧拥着叶文青，不停的喃喃道：“青妹，青妹……”
　　眼泪，又从两人流了下来。
　　除开两人的声音之外，密室中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叶文青怔了一怔，忽而挽着天南毒王，道：“恨哥，咱们走吧！……”
　　天南毒王默然无言，转身就走。
　　忽然——
　　冷天星走上前去，一拦道：“前辈且慢！”
　　天南毒王道：“怎么，你还在此地……”
　　冷天星啼笑皆非的道：“前辈应该记得，至少，您还答应了替那位上官堡主医疗毒伤！”
　　天南毒玉颔首一笑道：“对了，这个容易！……”
　　目光一转，投注了地上的空空妖尼一眼，道：“至少还有这老妖婆，也要把她弄出个结果来！”
　　伸手一招，又道：“把他抬上床来！”
　　东方云毫不怠慢，连忙把上官伦抱到木床之上。
　　天南毒王仔细审视了一眼，道：“是甚么人给他点了五阴绝脉？”
　　不了和尚站过去道：“是我和尚，不是点了五阴绝脉，只怕他早已死去多时了！”
　　天南毒王道：那好，就烦你送佛送到西天……”
　　伸手向架上的一堆瓦罐指了一指，道：“把那些玩艺全搬了下来。”
　　不了和尚皱皱眉头，但却毫不怠慢，立刻一罐一罐俱皆搬了下来，同时，抽空把上官伦被闭的五阴绝脉点了开来。
　　天南毒王又道：“和尚，把盖子统统打开，须知老夫已动它不得，不然，凡老夫动过之物，只要你们动上一动，就会蚀化为一滩黑水。
　　不了和尚搔搔头皮道：“这也没有关系，就是我和尚侍候你吧！”
　　果然依言一罐罐的打了开来，罗列案头。
　　天南毒王俯下身去，一罐罐的细细嗅闻，费了许多时间，方才伸手一指一个绿色小罐道：“把这罐中的药末给他灌上一些，大约差不多了！”
　　不了和尚也低头嗅了一下，但却做了一个毫无所知的滑稽表情，果然双手把那瓦罐捧了起来，向东方云道：“这事麻烦东方总管吧！……”
　　东方云连忙接过谢道：“多谢不了大师！……”
　　当下立刻弄了一杯清水，把那药末舀了许多，撒在上官伦的口唇之内，用水轻轻灌了下去。
　　说也奇怪，只见上官伦肚腹中咕噜咕噜响了一阵，登时双眼一睁，醒了过来，毒伤已经全解！
　　天南毒王道：“那瓶药大约是这老妖妇惟一的救人之药，不但能解八步断魂散的剧毒，尚可解其他之毒，就带了走吧！”
　　东方云此刻已把一切经过向上官伦简单的说了一遍，上官伦死而复苏，恍如隔世，当下向众人一一致谢，并把那瓶黄色药粉递到冷天星面前道：“冷少侠不啻武林中流柱石，这药也许还有用处，就由冷少侠把它收了起来吧！”
　　冷天星推辞不得，只好收了起来。
　　天南毒王此刻已经脸部大为走样，只见他双睛突出，鼻头下陷，模样儿实在令人心悸神惊。
　　叶文青与他站在一齐，模样也并比他好看不了多少，两人互视一眼，却毫无憎嫌对方之意。
　　天南毒王忽的伸手一拂，一股掌风起处，把横躺在地的空空妖尼击得一连几个翻身。
　　就在这一翻之间，穴道尽解，空空妖尼啊的一声尖叫，又复苏醒了过来，只听她大叫道：“龙王爷搬家了么，怎么……大海里水干了……”
　　冷老弟，由你解决了她吧……老夫……”
　　回首瞥了叶文青一眼，道：“我俩要走了！”
　　冷天星皱眉道：“这老妖婆已经疯狂，那位白姑娘……”
　　天南毒王道：“她既说在这庵内，大约不会是假，你且找找看吧……”
　　叶文青忽然伸手挽住他的手臂，道：“咱们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天南毒王不再停留，身形一转，向地道之上走去，叶文青相依相偎，一同向秘道外走了出去。
　　冷天星望着他俩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地道尽头，不由悠悠的吁了一口长气，转向上官伦等道：“上官堡主等也请离开这里吧！”
　　上官伦一指疯狂了的空空妖尼道：“她……”
　　冷天星并不多言，伸手一掌，拍了过去。
　　但听卜的一声轻震，又笑又叫的空空妖尼立刻又是一个翻滚，那掌力，虽不算重，但这次却显然有些不同，只见她不再嚎叫出声，但却挣扎不停，顷刻之间，已经全部化为一滩黑水。
　　上官伦等在地道门口，叫道：“冷少侠！……”
　　冷天星回过头来，道：“此地到处都有剧毒，诸位快些离开为妙！”
　　上官伦忖思了一下，道：“既是如此，老夫等到庵外相候了！”
　　双拳一拱，率领着东方云等相继由地道内走了出去。
　　密室之中已经只剩了不了和尚与冷天星两人，在阴森森的密室之中，使人不禁生出一阵恐怖之感。
　　不了和尚嘻嘻一笑道：“我和尚也走吧？”
　　冷天星双眉微锁道：“大师父最好且慢！”
　　不了和尚笑道：“我和尚奉了老和尚之命，来帮你铲除这老妖婆，现在老妖婆化成了一滩清水，我和尚还不快走，又有甚么好处？”
　　冷天星皱眉道：“认真说来，铲除这老妖婆之举，全仗了天南毒王，大师父实在并没尽甚么力量，……”
　　不了抓抓头皮道：“这样说来，我和尚岂不变成饭桶了……”
　　微微一顿，又道：“说吧，还要我和尚做些甚么？”
　　冷天星道：“先陪我找找白姑娘可好？”
　　不了和尚耸耸肩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还是个出家人，更是不大方便，还是你自己辛苦一点好！”
　　说着就欲走去。
　　冷天星笑道：“你当真要走了？”
　　不了道：“自然是真的，我和尚酒瘾已发，要找地方去煞煞酒瘾去了……咱们再见了……”
　　冷天星道：“既然你坚决要走，在下也不强留，不过，一场酒局你却要白白放过了！”
　　“酒局？……”
　　不了和尚双目一睁，舐嘴砸舌的道：“那里来的酒局？”
　　冷天星一本正经的道：“此处事了之后，在下要在榕城望江居摆二十两一桌的酒席，大宴天下群雄，请你和尚做陪，大醉一天……”
　　不了和尚自己敲了一记嘴吧，笑道：“好吧，算我和尚贫吃，不走了！”
　　冷天星目光一转，道：“依你判断，白姑娘被她藏到了那里？”
　　不了和尚抓耳搔腮的道：“你可解得机关布设之学？”
　　冷天星道：“虽不能说如何精明，多少还懂得一些！”
　　不了和尚道：“你看这密室之中可还有通连之处？”
　　冷天星摇摇头道：“没有，这里既不合九宫之变，也没有八卦之征，任何机关布设之中，也没有这种格调。”
　　不了和尚道：“那只好再搜别处了！”
　　大步当先，向地道外走去。
　　大约费了个把时辰，把青云庵前前后后俱皆搜索一遍，所有房间密室俱已搜遍，但却不见点滴踪影。
　　不了和尚双足一顿，就地坐在庭院之中，叹口气道：“找不到了！”
　　冷天星大是焦愁的道：“按说他绝不会离开这处庵院，空空妖尼把他弄去了那里？”
　　不了和尚道：“也许是给那老妖婆吃了……”
　　微微一顿，又道：“依我说还是算了吧，天下多的是美女，何必一定要她，若是你自己找不到，改天我和尚帮你物色一个！”
　　冷天星双眉深锁，皱眉道：“在下岂是贪慕美色之人，在下之所以要救她，只是基于道义责任，并没有一丝邪念！”
　　不了和尚舌头一伸道：“这……我和尚就没办法了！”
　　冷天星双足一顿，也就地坐了下来，焦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