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刹神僧梦初醒

2025-03-16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不了和尚一阕醒神曲未能奏效，不由得收笛叹道：“料不到你中毒如此之深，这是我和尚无能为力的了！”
　　冷天星困惑了的扫了不了和尚一眼，奇道：“大师父说些什么？”
　　不了和尚苦笑道：“冷天星，你已到过九重天，论功力，该已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成就了，为什么我和尚的醒神曲还不能帮你驱除心头的魔念，是你自甘堕落，还是当真中毒太深，无法自拔！……”
　　冷天星微愠道：“大和尚，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自甘堕落，中毒太深？……”
　　不了和尚摇头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先仔细想想看，你师父究竟是谁？”
　　冷天星虽是满腹不快，但因对不了和尚产生了难以言宣的一种好感，当下压着心头的愠意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家师乃是空空神尼。”
　　不了和尚直眉瞪眼的道：“你连一点疑念都没有吗？你再说上一遍！”
　　冷天星朗然道：“再说上一千逼一万逼，在下的家师也是空空神尼！”
　　不了和尚长吁一声，道：“这就难了，凭他是什么失魂落魄，心神丧失之人，只要我和尚一阕醒神曲，无不立收奇效，为什么你却如此难以对付……”
　　冷天星双眉深锁，忽然双拳一拱道：“多谢大师父，在下要告辞了！”
　　不待话落，向前走去！
　　不了和尚同样的双眉深锁，但却铁笛一横，又吹了起来。
　　冷天星走出不过数步，闻得笛声一起，忽又收住脚步，呆立移时，又复旋身走了回来。
　　不了和尚收笛叫道：“这就奇怪了！”
　　冷天星道：“奇怪什么？”
　　不了和尚也是满面困惑的道：“我和的笛音神功对你明明有效，为什么那醒神曲却治不了你……”
　　话声微顿，又道：“你为何去而复转？”
　　冷天星面部表情一连数变，呐呐的道：“在下实在没有时间多躭，但大师父的笛声也实在诱人，使我不忍离去，故而不知不觉的就走了回来。”
　　不了和尚逼视着他道：“现在我问你一个人，你可回答得出？……九重天尊盖炯是谁？”
　　冷天星呐呐的道：“他……他……”
　　但他了半天，却没他出个所以然来。
　　不了和尚皱眉道：“你的一身武功得自何处？”
　　冷天星双目一睁道：“自然是在九重天阕……”
　　不了和尚双掌一拍道：“着啊，九重天阕中的九重天尊盖炯不能算你的师父吗？”
　　冷天星忽然深深吁了一口长气，有些糊里糊涂的道：“我……没有办法，我的武功虽然得自九重天阕，但我师父却是空空神尼，这是无法更改之事。”
　　不了和尚两眼一闭，深长的叹口气道：“这就难了……难了……”
　　忽然，他猛的一拍前额，两眼大睁道：“对了，也许这是……一个‘情’字作祟……”
　　冷天星怔了一怔道：“大师父，你说什么？”
　　不了和尚正色道：“我和尚说的是‘情’……大约你那什么师妹，是你心爱之人，为了她的缘故，才使你陷溺得如此之深吧！”
　　冷天星淡然一笑道：“大师父，你错了！在下并不是那种为情颠倒之人，在下之所以不能背叛家师，只是因为她……”
　　双眉一皱，住口不语。
　　不了和尚哼了一声道：“难道你对你师妹毫无感情？”
　　冷天星道：“感情并非没有，何况我那师妹正在受苦之中，但人难忘本，师父终究是师父……”
　　不了和尚听得咬牙切齿的道：“冷天星，你不用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连我和尚也要听糊涂了！……”
　　声调一沉，道：“我和尚不管之事便罢，既是要管之事就要管出一个名堂，不到水落石出，绝不罢手！”
　　冷天星蓦然长身而起，道：“大师父，别再吹那笛子，再下非走不可了！”
　　身形鹘起，一跃而去。
　　不了和尚黄板牙一嗞道：“只怕没那么容易！”
　　铁笛一横，一缕笛音又复冲天而起。
　　说也奇怪，疾跃而去的冷天星忽又一个旋身，迅如电掣的倒翻回来。
　　不了和尚嗞牙一笑道：“冷天星，没有话说，我和尚管不了的事，只好去找老和尚了！”
　　冷天星皱眉道：“现在，我对你的好感越来越少，也许我会拔剑杀了你，望你珍惜生命，别再吹你那支魔笛！”
　　“魔笛！……”
　　不了和尚嗞牙笑道：“我和尚这支破铁笛可能够混上魔笛二字，也就很不错了……冷天星，在我和尚的魔笛之下，只怕你还走不出去！”
　　冷天星面色连变数变，蓦然锵的一声，撤下了腰中的宝剑，大喝道：“野和尚，如你敢再吹那笛子，小心我砍了你的脑袋！”
　　不了和尚舌头一伸道：“这样说来，我和尚……”
　　冷天星双眉深镇，宝剑斜挥，当真劈来一剑。
　　不了和尚哇的一声怪叫，道：“不得了，我和尚要糟！”
　　身子踉踉跄跄，左摇右摆，但却在险之又险之中，以毫厘之差躲过了冷天星玄奇凌厉的一剑。
　　同时，一串笛声随之而起。
　　那笛声听来十分熟稔，原来正是黄染引。
　　冷天星顿时如中邪魔，自己一阵摇摆，蓬然一声摔于地上，鼻吸呼呼，立刻睡了过去。
　　不了和尚徐徐收起铁笛，嗞牙笑道：“九重天阕中的武功虽然厉害，看起来却没有音功一门强，不则，我和尚又怎会收拾得了他！”
　　俯身抓起冷天星，往肩头上一抗，大步走去。
　　在一处白云飘渺的深山之内，有一座山门深闭的寺院，横匾上有四个斗大的金字，是：“百了禅寺”
　　那寺庙建筑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精巧，红砖绿瓦，半隐在枯松翠柏之间，令人不由尘念尽消。
　　寺庙周围俱是崇山峻岭，云雾飘忽，不啻神仙境地。
　　寺门之前的石阶上本躺着昏然沉睡的冷天星，只听他鼻息如雷，茫无所知，显然好梦正甜。
　　一旁则站着不了和尚，抓耳挠腮，一副焦灼之态。
　　此刻约当黄昏之后，山间夜早，已然黑暗迷蒙，百了禅寺之中则传出阵阵的木鱼之声。
　　不了和尚不耐的踱来踱去，大约一盏热茶之后，方听得木鱼忽止。
　　不了和尚连忙伸手一阵轻响，响得门环叮当做声。
　　只听得一声沉重的佛号，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孽障，你还来做甚？”
　　由那声音听来，显然发话之人仍在重重的殿堂之内，但他的声音却仍响在耳边，而且，由他的口气听来，分明他已知道来到门外的是什么人。
　　不了和尚也诵声佛号道：“师父，您老人家功力越来越深了，难道您又学会了千里眼，早就看到我又来了？……”
　　只听那声音道：“四十余年来无人到过此处，除了你这孽徒之外，还有那个……”
　　话声微顿，道：“你又来做甚么？”
　　不了和尚嗞牙一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师父，我一来准没您的好事！”
　　只听那声音厉声道：“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不了和尚抓耳挠腮的道：“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泡海带，师父，饶了我吧！”
　　那声音又道：“你的法名改了么？”
　　不了和尚嗞嗞牙道：“这名字好听，徒儿舍不得改！”
　　那声音吼道：“好哇，我这寺院名为百了，你却要叫不了，分明和我和尚作对，还有什么脸滚回来叫我师父。再不快滚，一顿掌巴打出山去！”
　　不了和尚嗞牙咧嘴的道：“这破庙对我也没有什么兴趣，说句良心话，我实在不愿意来，不过，我不来不行，这是为了救人！”
　　“救人？……”
　　那声首怔了一怔道：“救什么人？”
　　不了和尚笑道：“这……我可要卖个关子，暂时不能告诉您！”
　　那声音大喝道：“好刁蛮的畜牲！”
　　只见一条黄影，突然由庙中一冲而起，像一片黄云一般，飘然下降，落于山门之前，长诵一声佛号，道：“若非你说是为了救人，非把你这畜牲赶下山去不可！”
　　只见来者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满面红光，身形矮胖，两条手臂长逾膝盖，虽然极老极老，但却看不出究有多大年纪。
　　他说的虽然对不了和尚十分厌恶憎恨，但从表情上，却找不出一丝认真憎恨厌恶之意，只见他眉目口鼻之间俱皆充满了笑意。
　　不了和尚见那老和尚飘身而出，连忙双掌合什，俯首道：“见过师父！”
　　老和尚两眼一瞪道：“别和我说这些花样，我老人家不喜欢这一套！……”
　　俯身看了冷天星一眼，老脸上浮起一片古怪的表情，道：“畜生，我老人家又受你骗了，这孩子明明睡觉了，救什么？”
　　不了和尚拍拍前额道：“他是睡着了，如不叫他睡觉，大约我这脑袋非搬家不可！”
　　老和尚怔了一怔道：“畜生，凭我老人家教你的那一套本领，还怕这毛孩子么？”
　　不了和尚拍拍脑袋道：“别看他年纪小，若非仗着我家传绝艺，光凭你教我的那一套大约不大管用，说不定真的完蛋了！”
　　那老和尚拍拍光秃秃的脑袋道：“既然如此，他又要你救他什么？”
　　不了和尚笑道：“老和尚，我不会叫你吃亏，这小子对您重要无比，且把他弄醒来，慢慢的您自会明白！”
　　老和尚哼了一声，扫了不了和尚一眼，道：“也好，要是你敢愚弄我老人家，小心我会抽你的筋！”
　　不了和尚嘻嘻一笑道：“不管您要抽筋还是剥皮，我和尚又饿又累，可得吃点，喝点，好好的睡上一会了！”
　　不待话落，飘身而起，向庙中飘去。
　　老和尚哼了一声，骂道：“好畜生……”
　　但他并没有出手阻止于他，却又细看了冷天星一眼，五指微震，向冷天星周身关节之上点出了数缕清风。
　　只听一阵细碎的格格之声，冷天星长吁一声，立刻翻身而起。
　　他茫然四顾了一眼，困惑的道：“这是什么地方……”
　　目注缓缓转在老和尚脸上，道：“老师父是谁？那野和尚呢？”
　　老和尚噗哧一笑道：“小子，你倒挺我的胃口，那野和尚是我的徒弟，老衲法名百了，此地是百了禅寺，为老衲参修之所！”
　　冷天星忍不住一笑道：“这倒有趣，徒弟法名不了，师父却叫百了……”
　　百了禅师双目一瞪道：“不了是孽徒自己取的，老衲很气！”
　　冷天星笑道：“那野和尚虽说心肠不错，但终是佛门败类，如依在下良言相劝，还是与他断绝了师徒之情吧！”
　　百了禅师哈哈一笑道：“这话说得好，明天我就赶他下山……”
　　话锋一转，道：“娃娃，你得了什么病了？”
　　冷天星怔了一怔，道：“我什么病也没有呀！”
　　“没病，真的没病？”
　　“自然是真的，老禅师看我可像有病的么？”
　　百了禅师皱眉道：“你确然毫无病象，不过……我那孽徒虽满口胡说八道，但确不大会说谎话，说你病了，一定是真的病了！……”
　　冷天星大笑道：“多谢老师好意，只是在下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令师徒取笑，请恕在下就此别过了！”
　　双拳一拱，大步就走。
　　百了禅师轻喝一声，道：“只怕你走不了！”
　　袍袖一卷，一股无声无息的罡力涌了出去。
　　冷天星大步正行之间，只觉一股强大的暗力起处，猛然向自己卷扑了过来。
　　他不由暗吃一骜，连忙运功相抗。
　　要知冷天星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虽是匆促遇袭但意动功生，相抗的力道不下十成。
　　殊料那扑到的劲力竟在冷天星运功相抗之际也突然增加了不小，而且那劲力竟是一股回旋掌力，将他卷得足不点地的摔了回去。
　　这一来使他不由大惊失色，他自在九重天艺成出道以后，尚未遇到过这样高强的敌手，看来这老和尚可算得一位方外奇人了。
　　百了禅师似也怔了一怔，道：“功力火候已臻化境，以你这点年纪，实在难得，怪不得孽徒会如此看重你了，就连老衲……也有些奇怪……”
　　声调一沉，道：“但是你的病呢，为何孽徒要我救你？”
　　冷天星懊恼的道：“去问你那宝贝徒弟去吧！”
　　蓬然一掌，拍了出去！
　　他急于脱身，因看出这老僧不是一位凡俗之人，方才尽出全力，猛然推出一掌，欲图在百了禅师一退之际，跃身而退。
　　殊料百了禅师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只见他双袖平举，猎猎做响，竟把那一掌轻而松之的化解了开去，而后淡然一笑，道：“大力金刚掌！看来你是少林的外家弟子了！”
　　冷天星并不答言，却哼了一声道：“再接我一招试试！”
　　猝然一指，点了出去！
　　百了禅师微感讶异道：“终南派的一指禅……娃娃，你究竟是那一派的门下”
　　仍是袍袖一挥，轻轻松松的化解了开去。
　　冷天星也不由怔了一怔，但却立刻放声大笑道：“那一派也不是……”
　　蓬的一声，又是一掌拍去！
　　百了禅师更加惊异的道：“昆仑派的无极掌，看来你精擅各派武学……”
　　袍袖再度一卷，化解开拍到的一掌，喝道：“娃娃，快说你师父是谁？”
　　冷天星见百了禅师仅只袍袖一挥，就将自己凌厉的招式化解了开去，不由也惊异失色。
　　及见三招无功，当下招式一收道：“家师乃是空空神尼。”
　　百了禅师啊了一声，道：“什么？空空神尼？”
　　冷天星一本正经的道：“不错。”
　　百了禅师双目神光激射，陡然大喝道：“这样说来，你是个江湖败类了！”
　　五指拂动，数缕金光撒了出去！
　　冷天星见状大惊，看得出这是一记高招，当下不敢怠慢，右臂一振，但听骨节格崩有声，横里一封，格了开去。
　　百了禅师忽然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的猛然跳了起来，大叫道：“娃娃，你这一手是由何处学的？”
　　冷天星沉声喝道：“在下不必告诉你，尽管放手打上一架就是了！”
　　右掌一振，又是一片红蒙蒙的光华撒了出去！
　　百了禅师大惊道：“好啊！赤癸掌……”
　　双手十指拂动，立刻展开了一轮疾攻！
　　冷天星愕然惊呼道：“老禅师，你这算什么招式？你怎的也会！……”
　　百了禅师双掌化出了一片指影，仿佛千百只手掌同时由四面八方抢攻过来一般，指风呼啸刺耳，凌厉迫人。
　　冷天星使出浑身解数，全力应敌，刹那之间，已对搏百招以上。
　　他愈来愈是惊异，因为那老僧的武功路数，与自己完全相同，也是九重天阙中的绝学。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冷天星此刻多少有些昏昏懵懵，只觉奇怪，但却没有追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