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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06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唐镇和徐香的恋情飞快地传开,他们出双入对、毫无顾忌。青龙堂暗中保护唐镇的“小鬼”为了防范条子的临检也已撤除,因此谁也不了解他们的“行踪”,帮中的人都把他们之间的接触看成私生活,只有金树海知道唐镇是在办一件“正事”;至于办什么事,他不愿过问;加上他一向视为心腹的徐香没有向他提出任何报吿,使他更为放心。
  在黑道上,男女关系并不被十分看重。一开始,帮中的弟兄当作一件新鲜事儿传诵着;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唐镇是个不近女色的鲁男子。过了两三天,大伙儿就见怪不怪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似乎是千古不变的铁律。
  唯一关心唐镇和徐香亲近的人只有金丽娟。这其中当然有几分出于天性的嫉妒;令她关心的最主要原因则是:以她对唐镇的了解——唐镇不可能喜欢上像徐香这种类型的女人。即使喜欢,他的行为也不可能如此放肆招摇。
  她很认真地和她父亲谈起这个问题。
  然而金树海的答复却是一语带过。这使得金丽娟产生了一种误解:一定是父亲故意撮合二人的亲近,目的在使自己对唐镇断却念头。
  她觉得好笑,也令她气愤,一股不服输的心理也油然而生。她作了二十三年的乖女儿,如今她决定要给她老爸一个不轻不重的反击。
  唐镇突然在徐香的身边出现,使两件命案专案小组的条子都产生了兴趣。但经过一番追根究底之后却又令他们非常失望。唐镇的素行一向不错,有教养,有过好职业,在警方犯罪的档案上是一片空白。不管从那个角度去观察,都无法将唐镇和“黑”字扯在一起。
  唐镇在台北踌躇志满、得意忘形地在进行他的伟大计画,却没有想到一个重大的危机已经在台西地区形成了。
  “竹埔”的新角头章国顺这一天起身很早,因为他的弟弟国隆当天要和西螺的一位简小姐文订。他的父母早逝,他要以家长的身份前去参与这项文订之礼。
  章国顺的得力副手,也是他从国中时就建立了生死交情的心腹大将,绰号“苦瓜”的曾丁急急忙忙来找他。
  “老大!”曾丁神色焦虑地说:“你今天不能去西螺,一定要留在台西。”
  “为什么?”
  “老大!只要你一离开,再回来就有死亡陷阱等着你了。”
  “苦瓜!有话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老大!是有关‘阿布拉’的事……”
  “奇怪?‘阿布拉’与我有什么相干?”
  “老大!我们有十年的交情了,有什么事不应该瞒我……你是不是收了台北金手帮一张支票?”
  事实上,章国顺已经将这件事忘掉了。他并没有存心想呑下这笔钱,而是一时不便由他手里交给“阿布拉”的家人。他当初收下这张支票,也是想抓住一些“阿布拉”被金手帮杀害的证据而已。
  “苦瓜!是有这回事,怎么样呢?”
  “阿坤从金手帮那边得到消息,那笔钱就是你除去‘阿布拉’的代价……”
  “没有这回事!”章国顺并不紧张,因为他并没有杀害‘阿布拉’。
  “老大!阿坤当然相信,‘阿布拉’生前也有几个死党,他们也都相信。现在他们已经决定要为‘阿布拉’报仇。准备了长短三支‘货’,等你今天从西螺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轰你。”
  章国顺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他夜郞自大、目空一切,却也为自己的处境耽忧了。前不久,他逼阿坤退位,弟兄们有一半感到不满,南部的角头也颇有微词。如今再背上谋杀“阿布拉”的恶名,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曾丁!你可知道阿坤在什么地方?”
  “现在……”曾丁看看表。“九点还不到,他一定在喝老人茶。”
  “走!我们去找他谈谈。”
  “老大!谈恐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跟我去吧!我已经有主意了。”
  十五分钟后,他们就在茶室里找到了阿坤。
  阿坤可真是老江湖,一见章国顺他就先开口打招呼。
  “小顺子!听说你弟弟今天大喜,不要忘记送我喜饼啊!”
  章国顺在阿坤的身边坐下来,冷冷地说:“也许我没有法子将喜饼送到你的手上,听说你已定了我的死罪。”
  阿坤多少有些意外,章国顺的消息倒是很灵通的。他那老练的目光看了看章国顺和曾丁,他们的来意是什么?先下手为强吗?看来不像,而且他们也不敢。
  “小顺子!说明你的来意吧!”
  “上诉。”
  “哦?”
  “我没有杀‘阿布拉’,如果‘阿布拉’真的已经遇害,那一定是被金手帮干掉的。”
  “那张支票作何解释?”
  “是金手帮托人交到我手里,要我转交给‘阿布拉’的家属……”
  “小顺子!你交换支票的日期,是在你逼我退休的头一天,你应该向我报吿……而且,这笔钱一直在你的手里头……”
  “当时,我是怕引起误会,所以没有说出来;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那一笔钱……”
  “小顺子!误会已经形成了。我老了,已经不想再逞勇斗狠,可是‘阿布拉’还有几个死党,你去向他们解释吧!”
  “这件事已经无法解释了!”
  “那你的意思是……?”
  “现在我才想到,这张支票是金手帮的栽赃嫁祸之计,我当然要去找回来;‘阿布拉’是‘竹埔’的弟兄,我今天身为‘竹埔’的老大,也应该为他报仇。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解释了。”
  “嗯!小顺子!你真的具有当‘竹埔’老大的资格,你逼我退休是有道理的。不过,我要问问,金手帮人多势众,你要找谁?”
  “找他们的青龙堂堂主唐老鸭。”
  “哦?”阿坤喝口茶,笑了笑。“你可知道那位唐堂主如今的份量?”
  “不管他有几斤重,我也是势在必得。他不死,我就得死,道理很简单。”
  “时间呢?”
  “十天。”
  “好!小顺子!你若是真的这么作,我保证今后‘竹埔’的每一个弟兄都会对你効忠……苦瓜!这件事你可以作个见证。到了第十一天,你如果没有交代的话,那就很难堪了。”
  离开茶室之后,曾丁紧张地问道:“老大!十天,干掉金手帮的唐老鸭,办得到吗?”
  “苦瓜!老实说,要干掉唐老鸭是早晚的事,只是情势逼得我提早行动而已。”章国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苦瓜!晚上那里也不要去,等我从西螺回来,我还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几乎同时,唐镇正在阳明山的某处和那位“陈样”约晤密谈。
  “唐老大!老高那边我连络得还算顺利,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透露这边的人就是你……你实在应该想想清楚,一脚跨进去,就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陈样!你说得太严重了吧?”
  “事实的确如此,干这门行业,几乎全是世家。也许你不信,我从十一岁,还在念国小五年级的时候就开始送货了,算算我已经有了二十年的历史。到目前为止还保全了性命,算是很幸运了。”
  “我的主意已经确定了,几时见面?”
  “随时。一切都要由对方决定。只要跟他们一接触,你就永远得不到主动;你会像一只皮球被他们踢来踢去的。”
  “隔行如隔山,我会试着去习惯。”
  “唐老大!到底是什么吸引到了你,会如此冒险地要踏入一个陌生而又危险的圈子呢?”
  “刺激、过瘾,以及大把大把的钞票。”
  “也许你会成功……对了!我的护照已经到手了。”他竟然很大方地将护照拿出来给唐镇过目。
  那是一张玻利维亚的护照,上面还有我国海关的入境签章,时间是三天前,这当然是别人持有的护照,经过变造,换上了“陈样”的照片。技术相当高明,唐镇很仔细地看,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恭喜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就在这个星期……唐老大!你看我能顺利出境吗?”
  唐镇突然明白了,难怪对方会将护照给他看,这显然是在于毒王老高的授意,用以测验唐镇的真实身份。如果唐镇和警方有关系的话,一通电话,这位“陈样”就走不掉了。
  “据说这种证照不容易出毛病,尤其又是新入境,除非有人密报……还有谁知道?”
  “唐老大!除你之外,就是这张护照的原持有人,是他亲手变造的。我想他不会密报,如果我出境不成,他一分钱也拿不到。”
  “放心,我也不会密报。你远走高飞,我的任务就算达成,钱也赚到手了。我没有理由自找麻烦,是不是?”
  “当然,所以我才放心拿给你看。”
  三天之后,唐镇在床上接到那位“陈样”在机场打来的电话,向他吿辞。
  “陈样!一路顺风啊!”
  “谢谢!”
  “我的事呢?”
  “高先生很想跟你见面谈谈。”
  “什么时候?”
  “随时。”电话就挂断了。
  唐镇放下电话,再也睡不着了,他双手枕在脑后,陷入了沉思。他的面部没有特殊的表情,别人休想从他的脸色去猜测他究竟在想什么。
  笃笃笃!有人敲门。
  不可能是徐香,他们凌晨才分手;也不可能是谭中南,他的敲门声应该有暗号。
  “那一位?”
  “是我,金丽娟。”
  唐镇连忙套上长裤、上衣,慌慌张张地去打开房门。
  “大小姐!妳可真早啊!”
  “除了这个时候,休想找到你。”
  “有何差遣?”
  “唐大哥!”金丽娟是有所图谋而来,虽然唐镇冷言冷语,她还是满脸娇笑。“不要这么说嘛!吿诉你,我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也玩‘期货’,和高雄几家大公司都有往来。现在我已经不在公司上班了,我想把户头结掉,陪我到高雄去一趟,好吗?”
  “不行……”
  “不会太久,三、五天就回来了。”
  唐镇摇头。
  “今天去,明天回,行不行?”
  “金小姐!我教小谭陪妳去,好不好?”
  金丽娟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她寒着脸说:“教小谭陪我去,还用你下命令吗?你一分钟也舍不得离开你那亲亲爱爱的徐香是不是?”
  “金小姐!说话请注意妳的身份。”
  “什么身份?在你面前我早就没有什么身份了,尊严被你踩在脚底下,你喜欢这样是不是?好!索性我就满足你的大男人主义吧!唐镇!眼睛瞪大一点,看仔细,徐香有的,我都有,而且我比她干净,比她鲜嫩。昨天晚上我连连看了好几卷X级的欧美录影带,徐香会的那些肮脏把戏我也会。”
  她相当激动,而且下了决心,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衬衫上的钮扣。
  “金小姐!妳不可以……”唐镇转过身去。
  “什么不可以?等我剥光了衣服你可能连气都喘不过来……”
  唐镇突地回身,一个重重的耳光掴上了金丽娟的面颊。他用力很重,使她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唐镇再度转过身去,语气温和地说:“金小姐!妳犯不着如此,真的犯不着。我只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下流胚,也只有配徐香那种人……你何须如此呢?”
  他听到了金丽娟哭泣的声音,他没有去劝慰她。他似乎毫无感情;他身上的每一滴血似乎早就封冻起来了。
  金丽娟开门冲了出去,唐镇始终没有回头。
  过了许久,他才去拨电话。接电话的是金树海。
  “老爷子!这么早就吵醒你。”
  “我早就起床了,有事吗?”
  “金小姐刚才来过了。”
  “她又去烦你了吗?”
  “老爷子!在当初入帮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两件事:一是永远不背叛你;一是不和金小姐发生男女之间的感情。”
  “我了解……”
  “请老爷子帮我的忙。”
  “放心,我会约束她。”
  “谢谢!”
  放下电话后,唐镇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心头有无限压力。
  这时,电话响了,是谭中南。
  “大哥!‘陈样’顺利出境。”
  “那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安……不派人在暗中保护你,妥当吗?”
  “现在我们并没有劲敌啊!”
  “阿坤追问‘阿布拉’下落的事一直让我在心里头嘀咕,你真的认为没有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的。”
  “大哥!我要提醒你,阿坤素有老狐狸之称,他不会轻易上当的。”
  “小谭!仇恨会使人两眼昏花,小顺子逼他退休,他恨在心头,此时此刻他是难分青红皀白的。”
  “那就好……对了!大哥!有件事本来不该问,可是心里实在憋不住……你和徐姊是在玩真的吗?”
  “你说呢?”
  “我才不相信大哥会喜欢她。”
  “小谭!有一个事实你一定要弄清楚:我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而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事情就这么简单!……好了!我要挂电话了!”
  “好啦!大哥还是要小心点。”
  一连五天过去,没有任何动静。唐镇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那位“陈样”为了自己能安全偷渡而摆了他一道?这是有可能的。但是,唐镇似乎对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深具信心;那位“陈样”不至于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而且,经过他了解,“毒”圈子的成员固然一直保持着“世家承接”的习惯,但也有许多毒贩不愿自己的子弟再从事这门行业;甚至还有人早就将自己的亲人送往国外。这个圈子的“人才”愈来愈缺,非常需要新血轮,唐镇自己颇有信心获得毒王的青睐。
  这天晚上,唐镇本来约好了徐香要去一家新开的烧烤店吃“铁板烧”。下午一点钟徐香却来了电话,一个姓何的姊妹淘要她去凑格子,摸八圈。她要唐镇在六、七点之间去接她,并留下电话和地址。
  于是,在晩间六点半左右,唐镇拨了这通电话。
  “喂!”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是何公馆吗?”
  “是的。”
  “请找一位客人徐香小姐听电话好吗?”
  “请问贵姓?”
  “哦!敝姓唐。”
  “唐镇!”那个低沉的声音在电话中说:“徐小姐的牌局还要继续下去。现在你立刻出门,乘计程车到美丽华饭店门口下车,再换另一辆计程车,上高速公路,向北行,从汐止交流道下来,有一辆绿色BMW接你,它车尾两边的方向灯同时都在闪亮着,希望我们在四十分钟以后见面,当然,也请你一个人来。”
  “请问你是那一位?”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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