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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爱恨难分
2025-08-05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辛标和雪莲往后头去了,紫水貂看着手里那块玉珮,就这么一件小小的饰物就能抵挡住关猛的攻击吗?那也真太稀罕了!
  她刚刚松懈下来,申大妈又跑了进来,叱叱呼呼的:“东头上来了两骑,挑着树枝,挂了白布,只怕又是老套,我已经吩咐弟兄们加强戒备。”
  紫水貂飞快地跑了出去,还带了那块玉珮。
  紫水貂和申六妈的看法不同,这一次绝不会和上一次那样声东击西,关宁同样的手法不会用两次。如果耍玩花样也是另一套。
  在紫水貂的手势下,碉楼上以及掩身在粮包后面的汉子们都将枪火端正了,瞄着来人。展玉鹏和王二刀各自双手牵着缰索,很显然地不想引起任何误会。
  两骑终于在棚门口停下来,和紫水貂立身之处相距二丈。
  王二刀首先发话:“姑娘!关头儿吩咐我来传话,他说······”
  “王二哥!”紫水貂的称呼很客气,语气却很严厉:“啥话也不必说,大寒天,谁愿意站在这儿听废话,有样东西你接着······”
  紫水貂将手中那块玉珮扔了出去,这只是小手法,王二刀一扬手,就接了正着。
  “王二刀!麻烦你把这样东西带回去交给关宁,叫他看看办,二位请回吧!”
  王二刀看着手掌心里那块玉珮发愣,展玉鹏却脱口叫了一声:“糟!”
  “怎么了?兄弟!”王二刀转过头去问。
  “这是关头儿宝贝儿子挂在身上的玉珮呀!怎么会到了她的手上呢?”
  “那位兄弟说对了!”紫水貂接了下去:“是关宁那个宝贝儿子挂在脖子上的饰物,这玩意儿不会凭空从双鹿屯飞到水貂寨来,他要灭人家的种,我就先断他的根,二位赶紧回去传话!”
  难怪紫水貂将希望寄托在辛标和雪莲身上,原来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关宁的儿子劫了来作为高小全那个苦命的孩子的护身符。
  王二刀也被这个意外惊吓得愣住了,如果关宁的儿子真的到了此地,关宁恐怕没辙儿了。可是,留驻在双鹿屯的每一个人恐怕都要作替死鬼,那将是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
  “紫水貂姑娘!你真行!”王二刀将牲口往前带了两步。“也亏你想得出这种绝招,可是你想过没有?关头儿回到双鹿屯去追究责任,那要多少人来填命呀?”
  “难道那些兄弟都是青菜、萝卜,任他姓关的剁,任他姓关的切吗?”
  “话不是那么说……”
  “王二刀!”紫水貂冷叱了一声。“我已经给你很大的面子了,快回去跟你们的头儿报信去吧……响火送客!”
  她这里一吆喝,枪声连响,那两匹马一受惊,前蹄就掀了起来,王二刀和展玉鹏连忙兜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一口气奔了十来里,这才停了下来。
  “王二哥!没想到吧?”
  “这娘们可真厉害!”
  “你说,咱们不可能再见到关头儿了,现在好象还非得见他不可哩!”
  王二刀并没有立即接口,他显然还在犹豫。瞒着吗?那孩子并非无辜?据实回报,关宁赶到双鹿屯,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怎么办呢?
  其实,王二刀根本就作不了决定。关宁带着人马尾随而来,这时,发现这两个弟兄如此快去快回,显然与原来的行动计划有所不符,情知出了意外,就立刻现了身。当王二刀发现关宁带着大队人马现在眼前时,不禁一惊。幸好他俩还没有作出什么背叛的行动,要不然······
  关宁一马当先,冲到了二人面前,沉声问道:“交代的事情你们办妥了吗?”
  “咱们根本没到寨子门,紫水貂在棚门口将咱拦住了。”王二刀立刻将那块玉珮递过去。“她叫咱们将这块玉珮交给您!”
  关宁手上套着皮手笼,可是,当那块玉珮落到他的手掌心时,立刻有一股寒意透过厚厚的皮革进入他的手心,而且在顷刻之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在王二刀的心目中,关宁是一个强人,也可以说是一个不知道恐惧的莽汉,但他现在却亲眼看见关宁在发抖,而且抖得相当厉害。
  “关头儿,”王二刀轻轻地问:“你确定了这块玉珮是佩戴在······”
  关宁缓慢而迟钝地挥一下手,打住了王二刀的问题。然后他显得很吃力地说:“二刀!那边有一道干沟,把人马先盘起来,我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现在,轮到王二刀来发抖了。关宁并没有下令人马回头,只暂时将人马盘在附近的干沟里,很显然,即使他的宝贝儿子在紫水貂的手里,他还是想放手一搏。看起来他真的是疯了。
  展玉鹏几次三番想和王二刀说什么,都被王二刀制止了。由于多年来的生死与共,这个血性汉子此刻显然又有些倾向于关宁了。
  过了好一阵子,关宁才从老远的地方纵骑来到了干沟边,喊叫着王二刀,听到他那洪亮的声音,似乎又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把王二刀带到一边,语气很平静地说:“我真是小看了紫水貂,她竟然来了一招倒打翻天印。”
  王二刀很谨慎地没有接口。
  “我就这么认输吗?那么,我的儿子岂不是要永远留在那娘们的身边?那是她的护身符,她绝不肯轻易交回给我的。那倒不如让那小子死了的好,就算他短命吧!”
  王二刀仍然没有接口。
  “二刀!咱们这些年来一直就在赌命。这一回你们这群好兄弟是在为我赌命,我儿子的命并不格外值钱,为什么不能赌?二刀!我决定赌了!”
  “怎么个赌法?”
  “照原订计划卷水貂寨。”
  “那样,孩子的性命恐怕不保。”
  “紫水貂会在一发现咱们的行动之后就杀我儿子吗?绝不会。她一定要在迫不得已时才会下毒手,这值得赌。咱们不管是明卷还是暗袭,进得了寨子是不成问题的,只要进得去,就有机会把我儿子夺回来。”
  “一定有不少人看着孩子,看着的人一定得到了命令,到万不得已时······”
  “别去想那么多了······二刀!你得打先锋,你挑两个人,连你三个,我带领别的兄弟从明处逼近东头的栅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从侧面抄过去,铁匠铺的背后有个漏洞,只要你一摸进去,就算成功了一半。”
  “二刀!进去之后就往东栈的后进摸,我猜想:两个孩子一定在一起。”
  关宁的语气仍然是充满了信心,他深信这位老弟兄必然对他是唯命是从,他显然对王二刀的离变之心丝毫没有觉察。现在,王二刀那股子曾经在心底升起的离变之心是没有了。但他已不象原来那样唯唯诺诺,终于将自己的主见拿了出来。
  “关头儿!”他不亢不卑地说:“这些年来,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二刀没有不听从的,您叫我死,我绝不敢活着,这一回……”
  “二刀!这一回最好还是老样了,别跟我说什么。”
  “不!关头儿!我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好吧!长话短叙,我不想耗磨时间。”
  “将心比心,为什么人家的儿就不是儿,你的……”
  “好了!”关宁用力地一挥手:“别往下说了,你要说什么我明白……二刀!只回答我两个问题:干不干?若是要干,有什么条件?”
  “干。”王二刀说得很用力,显示他毫不犹豫。“在这节骨眼儿上我不能扯你的后腿。只不过,您得答应我两件事。”
  “好兄弟!你说!”
  “关头儿!不管情况发展到什么地步,也不管您的少爷生死存亡,如果咱们能回到双鹿屯,绝不再追究责任,绝不伤害任何一个弟兄。”
  “我答应。”关宁的回答也相当干脆。
  “另外一件:倘若我二刀拚了老命救出了您的少爷,您也得放小全那孩子一马,让他活着。”
  关宁双目暴睁,即使在黑夜之中,王二刀也能清清楚楚看到他那两道狞厉的目光。
  不待关宁发出咆哮之声,王二刀已很快地开了口:“关头儿!就算我这个弟兄不忠不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了你军,你也得咬牙点个头。要不然,你就掏枪把我毙了拉倒!”
  “二刀!”很意外,关宁的声音却相当轻:“若是我不答应,你就跟我拧上了,是不是?”
  “是的。你不但要答应,而且还要遵守诺言。要是你不守诺言,事后反悔,只要我二刀有一口气在,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关宁凄然一笑:“二刀!若在以往,你在这个时候捏住我的脖子,即使不会让你吃枪子儿,也得让你吃鞭子。可惜我现在软了骨头,非得答应你不可。不过,我反过来也有一个要求:倘若你拚了老命也救不了我的儿子,你肯不肯想尽办法把那条祸根替我斩断?”
  “我会全力而为。”王二刀自有他的想法:他会将关宁的承诺告诉紫水貂,如此一来,两个无辜的孩子都得救了。他的想法很单纯,事实上却不是那么单纯。
  “就这么说定了,你挑选帮手吧!”
  “我选展玉鹏和岳连,请关头儿吩咐他们一声,他们一定要听我的调度,不得擅作主张。”
  “我会吩咐他们。”

×      ×      ×

  当紫水貂遭走了王二刀之后,她盘算着今晚应该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了。那块玉珮虽不至于使关宁失魂落魄,最少也将使关宁进退失据。虎毒不食儿,尽管他拿别人的孩子不当人,他总会珍惜自己的孩子。想得更乐观一点:如此一来,一场浩劫应该可以免除了,双方似乎只有靠冗长的谈判来解决这一纷争了。
  可是,当申大妈慌慌张张地来告诉她,说东头发现有大队人马逼近时,她才突然发现她对关宁又一次估计错误。也许这个一生在刀口舐血的莽汉也同样没有重视他儿子的生命。
  紫水貂立刻提着马枪上东边的碉楼,辛标和雪莲也受命守着那两个孩子。刚刚到花楼正准备进入温柔乡的“电梭子”也被找来了。这就是紫水貂的精明处,对于这样一把好手,她是非常需要。但她必须让这把好手待在她的身边她才放心。
  那一大队人马前进的速度并不很快,而且没有散开,这使得紫水貂深感诧异。
  那把好手却在她耳边轻声嘀咕着:“这就是你要对付的敌人吗?”
  “没错。”
  “十一匹马,十个人,我猜那匹空马驮的是炸药。”
  “是吗?”紫水貂盯着雪地上的目标,眨也没眨一下眼皮子。
  “姑娘!如果你不嫌我多话,我可要表示一下我的看法:这队人马是个饵,引你注目,真正的攻击点在别处。”
  “哦?”紫水貂禁不住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年轻男人。
  “我不但能认人,还会认马。刚才那两个人没有在队伍里,那他们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紫水貂心中蓦地一动:莫非王刀和关宁没有碰上头?但她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疑问!在马藏的行动中,这种两下错过的情况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姑娘!您明白‘梭子’这两个字的意义吗?”
  “我只知道‘梭子’是织布机上的一样……”
  “对!在织布机上,‘梭子’是动得最快的一样东西,我既是一把‘电梭子’,你就得让我动,别让我站在这里;站在这里会浪费了我的功用······”
  “有句难听的话不得不说——别耍花样。”
  “我顶着寒风、冒着大雪,跑到这儿来耍花样,我可没有疯——”那小子好象存心要显露一下他的本领,他没走扶梯,竟然从碉楼上飞纵下去。而且,人一落地,就不见了影儿。
  紫水貂又将她的视线盯在那队人马上,这会儿相距约莫只有一里之遥,几乎已经进入了马枪的射程之内。对方已经在左右散开,那是关宁一向喜欢用的攻击队形。紫水貂不禁有些紧张,万一王二刀真跟他的头儿错过了,关宁并不知道他的儿子在水貂寨,她的一番心血岂非白费?
  紫水貂正在狐疑,突然见关宁所率领的人马交换了队形,加快了速度,向大寨的南边奔驰过去。南边是一带丘陵,那是大寨吸引水源的途径,难道关宁要去切断水源吗?不可能。这是一经接触就可分出胜负的快速决战,而且,积雪遍地,切断水源毫无作用。
  就在这一瞬间,大寨靠北边突地响起了连发的枪声。枪声甫听,紫水貂就看到了三匹马突地从北边窜出,两匹空转,一匹马的骑者已不在鞍上,而是掩藏在马腹之下。她立刻想到了“电梭子”给她的警告:正面是饵,真正的攻击点定制处。这三匹马在她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摸到了铁匠铺的背后,幸而被“电梭子”发现了。实际情况的确如此,那小子的枪法又快又准,一响枪就被他撂倒了两个;死者是王二刀和展玉鹏,逃生的是岳连。
  王二刀倒算得上是一个血性汉子,可惜他一厢情愿的计划永远也无法完成了,而展玉鹏必定是死不瞑目的。在黄泉路上他一定会埋怨他的二哥。
  枪声一响,岳连带马窜出,关宁也发现他所寄予希望的这支三大小队伍被击溃了。他心念一横,立刻打出手势,发动了凌厉的攻击。
  两匹健马冲向大寨的栅门,尽管紫水貂手里的马枪泼出了狂火,仍是无法遏住。引燃火线的炸药火包接二连三地扔了过来。最先几个落在雪地,炸起了一阵阵雪花碎土,最后几个终于扔进了大寨,一阵强烈的爆炸之后,车头上的防御阵势就全部瓦解了。
  这是一场极为混乱的厮杀,攻击者没有阵脚,防御者也没有阵线。关宁率领的人并不多,却都是能征惯战的老手:水貂寨的人手固多,却都是一些全凭血气而无经验的莽汉。厮杀只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就停止了。无所谓胜败,这并不是攻城掠地,也不是打劫财物,胜者、败者,似乎都是愚昧的。
  方才是爆炸声、枪声此起彼落,现在,却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在经过一番厮杀,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是活着的了。
  在中院厢房里严密戒备的辛标和雪莲分别持枪在房门的两边守着。小全那孩子似乎完全明了自己的处境似地,静静地坐在炕上,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发一言。另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年纪,只是身材较高的一个男孩子却躺在炕上呼呼大睡,想必是一路之上太辛苦了吧!
  枪声、爆炸声一旦静止之后,辛标紧张得头上直淌汗,雪莲也是呼吸急促。他们毕竟只是两个大孩子,又是一连十来天不分日夜地赶路,早已疲累到了极点。这时候如果有个凶悍的敌人闯进来,他们俩未必对付得了。
  就在他们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紧跟着有人出声:“小标子!是我!”
  辛标那张苍白的脸顿时有了血色,来人是“电梭子”,他显然对这把“电梭子”很有信心,立刻精神一振。
  他飞快地打开房门,抢着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厮杀结束了!”这小子身上干干净净的,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好象他是一个旁观者,并未参与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他锐利的目光扫向坐在炕上的小全,“就是为了这孩子?”
  “这孩子命真大,多少人为他丧命,他还好好地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好造化。”听他口气,似乎一切危机均已过去了。
  雪莲着急地问道:“貂神姑娘怎么样?”
  “她死不了的,不过,关宁也没有死!”
  辛标猛地打了一个冷噤,关宁如果还活着,这一场厮杀就还没有结束,危机也就没有过去。
  就在辛标猛打了一个冷噤的那一瞬间,电梭子的身形突地一转,右拳结结实实地捣在辛标的下颚处,这一拳相当结棍,辛标的下巴起码要疼痛十天半月的,他这一昏睡最少也得好几个钟头。
  雪莲虽然疲累紧张,反应倒还没有迟钝,她发觉情况有异,立刻抡枪要射,但她还是慢了一步,手中匣枪被电梭子飞起的右脚踢掉,同时,他的左手也抓住了雪莲的头发。他倒怜香惜玉,没有饱以老拳,只是以手刀不轻不重地切击在小妮子的颈肩处。这一切,也很够劲的。
  这两个小家伙刚倒地,外面就进来四个女人,全都是花楼的姑娘,她们四个人八只手将昏睡的辛标和雪莲抬了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难道是关宁一伙的吗?不可能。
  他曾经放枪撂倒了王二万和展玉鹏。那么,他击昏辛标和雪莲的用意又何在呢?他要杀高小全那个苦命的孩子吗?没有,当那四个女人将辛标和雪莲抬出去之后,他也跟着走出,顺手带上了房门。
  当枪声静止的时候,紫水貂仍然守在东头栅门边的粮食包后面,她感到在她的身边似乎已经没有活人。在厮杀的时候,她手中的马枪换过四次弹匣,有好几个敌人被她从马背上放倒,她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关宁。
  这时,西头栅门突开,有好几辆大车接二连三地飞驰而出,紫水貂心头一惊,好象腿上装了弹簧似的弹身而起,扑进了东栈——当她看见那两个孩子一睡一醒安然无恙时,她吁了一口气,可是,辛标和雪莲又上哪儿去了呢?
  她将小全抱进了衣柜里,轻声地叮嘱:“小全乖!躲在里面别出声,外面来了专抓小孩子的强盗——”
  她关上了衣柜门,小全那孩子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她上了炕,将被褥高高堆起,推向炕沿,将那个犹在沉睡的孩子放在被褥的顶端,她坐在被褥的后面,手中的马枪瞄着房门。
  她似乎感觉到关宁没有死,关宁必燃会来找他的儿子。果然,她的判断是对的,当她布置妥当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关宁的声音:“紫水貂!紫水貂!”
  紫水貂当然不会出声。
  房门轻轻推开,关宁在门口出现,他的脸上沾了污泥,显得怪模怪样,他头上的帽子也不见了,当他亮相时,他是将双手高高举起的。
  “紫水貂!”关宁的声音不是温和,而是疲累。“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里好暖和!”
  他开始以极慢的动作脱去上身的皮统子,然后是皮靴、马裤、羊毛背心,只脱到剩下一条短裤——紫水貂瞪眼看着,这使她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她被关宁召进帐篷,在她面前脱去身上衣服的情景——难道关宁在经过血肉模糊的厮杀之后,还要跟她缱绻一番吗?
  “紫水貂!我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这表示我没有任何武器……”关宁还转动身子,抖抖下身那条单层的短裤。“紫水貂!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在荒原,我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孩子留给你了,看你对孩子这么好,我也放心。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让我亲亲孩子,抱抱孩子——相信我的诚意,我将我的儿子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这是真的吗?紫水貂简直怀疑自己的听觉有了毛病。不会错,关宁是这么说的。他狡猾、他奸险,但他赤手空拳,还能有什么作为?外面还有余党爪牙吗?那没有用,关宁应该相当了解紫水貂,她能在眨眼之间使他们父子丧命。
  “紫水貂!我就这么一个请求,你也不答应吗?”
  紫水貂没有说话,她绝不能分心,她的右手稳定地放在马枪的护圈上,食指紧压扳机,枪口始终瞄着关宁的心房。她的心肠现在硬得很,只要关宁稍稍有点异动,她就会开枪。
  她慢慢地滑下了热炕,缓缓移动,她本能地以她的背脊靠上了衣柜,枪口仍然瞄着关宁。关宁缓慢地走过去,亲吻他的孩子,拥抱他的孩子,唯一令他遗憾的是:孩子睡得很沉,不能亲热地叫他一声爸爸。
  紫水貂的戒备逐渐松驰,而她的噩运也突然来临了。她几乎没有发现关宁有任何动作,而她右腕却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刺痛。
  转头一看,她的右腕竟然被一把锋利的短刀钉在衣柜的门上了。
  关宁推开孩子,下了炕,他手里还有另外两把同样锋利的短刀。
  “紫水貂!”关宁冷冷地说:“你了解我的一切,所以,我赢不了你。可是,你不了解我的儿子,他五岁就开始练飞刀,他的身上日夜都带着刀囊,这一点,你恐怕作梦也没有想到吧?……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高小全在什么地方?”
  马枪从紫水貂的右手中松脱,而她却飞快地以左手将枪抄到,关宁比她快,右手一扬,利刀就穿透了她的咽喉。她的身子下滑,身体的重量拉开了衣柜的门。
  小全端正地坐在衣柜里,两只明亮的眼睛瞪着关宁。关宁竟然还吃了一惊,不过,象他这种人是永不会心软的,他扬起了左手,也许,他想把小全那孩子当成飞刀靶子。
  砰!一声轻脆的枪声,在关宁的双眼之间出现了第三只血红的洞眼,他也许想看看这个对手是谁,但他在顷刻之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电梭子从外面进来,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点三八口径的厘枪插进了腰间,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站在那儿思索了一下,然后将小全从衣柜中抱了出来,将衣柜拉倒平放,又将紫水貂的尸体放进衣柜中,衣柜变成了棺材。
  他右手牵着小全,左手抱起了炕上熟睡的孩子,在他临走之前,一脚踢起桌上的油灯,油灯翻落在被褥上,立刻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北风劲,火势猛,不多久,水貂寨就成了一片火海。
  在火海中,一辆大车奔驰着出了西头。
  天,已经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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