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机会也是陷阱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于谦又端起酒杯，不说话了。
　　他仍在微笑。
　　只不过他的笑已显得更涩，更苦。更无可奈何……
　　慕容冲天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他连半个字都不再能吐出来。
　　他惊奇地瞪圆了双眼，怔怔地看着刚才还被他提在手中的这个人。
　　这个人的右手正扣在他的左肩井穴上，指如钢钩，扣得他左半个身子丝毫动弹不得。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于谦！
　　于谦绝不可能有如此高的身手！
　　秋水和第五名纵声大笑起来。
　　慕容冲天四周的数十蒙面大汉和紧贴墙站着的那些手执“天火”的教众都惊呆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容冲天咬牙道：“阁下是什么人？”
　　这个人左手在面上一拂，手中已多了一张人皮面具。
　　慕容冲天怔了怔，苦笑道：“好，好！本座栽在天目一派掌门的暗算之下，也不算丢人。”陈月朗一笑不语。
　　慕容冲天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像是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失败。
　　陈月朗沉声道：“慕容教主，请下令撤开‘开火大阵’”！
　　慕容冲天点点头，哑声道：“都撤出去！”
　　站在墙边的黑衣人将手中的火把纷纷掷到地上，眨眼间就已跃过墙头，消失在墙外，但慕容冲天身边的数十名壮汉却都一动不动。
　　慕容冲天道：“诸位准备把本座怎么样？”
　　殷朝歌道：“请教主率领贵教全部人马，退出中原，
　　终教主一生，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慕容冲天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闭上了，“老弟不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刻了么？”
　　殷朝歌道：“如果教主不答应，在下只能将教主囚禁终生了。”
　　慕容冲天道：“老弟自认为能做到这一点？”
　　殷朝歌轻轻一叹：“万不得已时，在下只好出手废了教主的一身功力！”
　　慕容冲天忽然笑了起来，悠悠地道：“其实你们抓住了本座，也于事无补！”
　　殷朝歌道：“教主的意思是，一旦贵教宗堂主将郕王带来，在下等就只能放了教主，是吗？”
　　慕容冲天双眼猛睁，嘶声道：“你？？你说什么？”
　　殷朝歌淡淡地道：“在下可以告诉教主，郕王今天黄昏时分，就已经进宫去了，现在在郕王府等着贵教宗堂主的，是白袍会的高手们！”
　　宗化刚一踏进门，就惊呼一声，飞身倒退出来。
　　一只凉瘦瘦的剑尖在他跨步进门的一刹那，差一点就刺进了他的心脏。
　　凛冽的剑气如影随形，紧贴着他飞快地后退的身体，青芒闪烁的剑尖一直在他胸口五处大穴间闪动。
　　他来不及拔剑。甚至来不及闪避。
　　一退。再退。除了退却，只有退却。
　　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两名黑衣大汉各挺刀剑，从两侧扑向正直逼宗化的那柄长剑。
　　剑光一闪，再闪。
　　惨叫。血光迸起。
　　两名黑衣大汉发出骇人的惨呼，翻身栽倒在地上。
　　两条人命，换得了宗化喘息之机。
　　宗化伸手，拔剑，稳住身形。
　　当肖无濑的剑尖再次攻到时，宗化已长剑在手。
　　随着肖无濑自寝宫内扑出的十数名白袍大汉，刀剑棍鞭拐锤齐施，泼风般向院内宗化的助手们扑去。
　　急战徒起。
　　宗化双手握剑，沉腰坐马，盯着面前的白袍青年，沉声道：“肖无濑？”
　　肖无濑道：“不错。”
　　宗化道：“好剑法！”
　　当然是好剑法。
　　肖无濑刚才的剑法正是白袍会的压箱绝技——秋水剑法。
　　肖无濑长剑横胸，淡淡地道：“都已到现在了，宗堂主还有蒙面的必要吗？”
　　宗化的左手慢慢自剑柄上松开，轻轻一挥，已将蒙面黑巾解开，掷在地上。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肖无濑的右肩。
　　肖无濑微微一晒，道：“宗堂主用不着如此紧张，肖某绝不会利用刚才这样的机会。”
　　宗化双手一紧，长剑已向肖无濑当头劈去，暴喝道：“那你就没有机会了！”
　　这句话只有八个字，八个字说定，宗化已劈出了十六剑，每一剑都是当头直劈，并无半分变化。
　　但肖无濑却只能横剑后退，根本不敢接招。
　　他已看出宗化手中的这柄剑决非凡品，如果硬接，他大概只会剑折人亡。
　　宗化精神一振，剑招倏变，横砍斜撩，一道道暗青色的冷光如一条条“嘶嘶”作响的毒蛇，已将肖无濑裹了进去。
　　肖无濑清叱一声，长剑斜挥。秋水剑法。剑如秋水。
　　他的剑尖在闪烁不定间，耐心地寻找着宗化剑招上的漏洞。
　　宗化这种揉合了东瀛剑道的独特剑法，竟然毫无漏洞可寻。
　　肖无濑不禁有些心慌了。
　　如果宗化手中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他自信完全能与之一战，但现在他除了闪避，除了被动挨打，已别无他法。
　　宗化得意地狂笑起来，狂笑声中，他的剑招使得更加圆转如意了。
　　肖无濑已退到长廊边，他身后，是一根廊柱。
　　廊柱正好阻住了他的退路。他已无路可退。
　　宗化的长剑再度直劈。
　　肖无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一侧身，跺了跺右脚。
　　宗化暴叫一声，飘身掠出三丈开外，长剑一摆，哑声叫道：“弟兄们,撤！”
　　肖无濑叹了口气，倚在柱子上，一动不动。
　　虽然他看出了宗化的身形已有些滞重，但他也已无力再追。
　　他抬起右脚，看了看鞋尖，微微地笑了起来。
　　一丝甜意，一缕相思，忽然间就不由分说地占据了他的心。
　　他想起了远在洛阳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江南虎山派掌门宋朝元的女儿，宋沁。
　　肖无濑鞋底中的这种能发出细如牛毛的钢针的机关，就是宋沁亲手给他装上的。
　　这种暗器叫“鞋底针”，原本是宋沁的独门绝技。
　　肖无濑自己就吃过这种暗器的亏。
　　那是在去年春天，在虎山脚下的柳林中，他和宋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京郊。八里桥。
　　混战仍在进行。
　　一开始尽处下风的圣火教现在已将劣势渐渐扳回。
　　童尚荣的那句话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柳甲铁卫”惟一的弱点，的确就在眼睛。
　　虽说在黑夜中要想准确地刺中对手的眼睛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圣火教在人数上大大地占了上风。
　　他们已渐渐稳定了心神，三四人合成了组，合力对付一名“柳甲铁卫”。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夜空中炸开：“撤！”
　　“柳甲铁卫”们很快摆脱了混战，撤出了战场。
　　童尚荣心中暗喜，忙不迭地叫道：“快，快举火！”
　　火把很快燃起。
　　近四百支松枝和臭油制成的火把将刚才还漆黑的原野照得一片通明。火光中，童尚荣痛心地看清了他的损失有多大。
　　几百名黑衣黑甲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在田野里，就像是被洪水冲刷过的庄稼。
　　在这些尸体中，“柳甲铁卫”的尸身只零星可见。
　　童尚荣跃上一匹马，迅速地四下扫了一眼。
　　虽说损失不少，但铁骑、长枪两营实力犹存。
　　从数量上来说，他们仍然要比现在已远远退到火光所照及的范围之外的“柳甲铁卫”要多七八倍。
　　看来，这一仗还是能打胜。童尚荣已恢复了信心。
　　在火光中，只要“柳甲铁卫”敢接战，圣火教的人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们的眼睛。刀枪不入的柳甲，已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整好队形，做第二次冲锋。
　　他必须尽快将拦住去路的“柳甲铁卫”们击垮，按原计划准时出现在京城里。
　　一直结集在远处的“柳甲铁卫”竟然主动向这边冲了过来。
　　火光中，童尚荣看见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身上没有柳甲。
　　他宽大衣袖在身侧飞舞着，宛如一只大鸟。
　　童尚荣冷笑一声，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在发出命令后，他再一次高声疾呼：“照眼睛打！”
　　混战再起，童尚荣忽然发现，再想击中“柳甲铁卫”们的眼睛，反而比刚才更难了。
　　这些人的右手中，现在已多出了一面状如斗笠的盾牌。
　　童尚荣怒吼一声，拍马向那名中年人冲去。
　　长剑疾挥，铁掌直击，眨眼间，他就已刺翻三名“柳甲铁卫”，冲到了中年人的身前。
　　中年人铁青着脸，右手疾伸，迎向童向荣刺击的长剑。
　　长剑飞到了半空中。
　　童尚荣惊骇地张大嘴，呆呆看着正站在火光中冷笑的中年人。
　　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击飞他手中长剑的那柄小刀，已经说明了这人的身分。
　　他正是名动武林的“万柳山庄”庄主，柳红桥。